“爸,我求你了,你告訴我,里面到底是什么?”江德福彌留之際,江亞菲哭著追問那個木匣的秘密。
老人只是費力地看著老伴安杰,用盡最后的力氣叮囑:“安杰……十年……十年后再看。”
十年,一個漫長到足以磨平許多棱角的數字。
這個約定,成了懸在江家所有人頭頂的謎團。
安杰日復一日地守護著這個秘密,孩子們則在無盡的猜想中等待。
那小小的木匣里,究竟藏著江德福怎樣的驚天秘密?
當十年期滿,江亞菲親手開啟的那一刻,震驚的真相,讓所有人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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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十年前的那個黃昏,夕陽的余暉正頑強地從醫院的窗戶擠進來,給冰冷的病房鍍上一層虛假的暖色。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生命即將終結時那股特有的、沉悶的氣息。
江德福躺在病床上,曾經魁梧的身軀如今只剩下單薄的輪廓,蓋在薄薄的被子下。
他的呼吸很輕,像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
安杰坐在床邊,雙手緊緊握著丈夫那只布滿褶皺和老年斑的手,手背上還扎著輸液的針頭。
江衛國、江衛東、江亞菲、江亞寧,還有他們的愛人,都靜靜地圍在床邊,每個人都挺直了脊背,仿佛這樣就能抵擋住即將到來的悲傷。
那個曾經在家里說一不二、聲音洪亮的男人,此刻安靜得讓人心慌。
江德福的眼皮吃力地掀開一條縫,渾濁的目光在每個孩子的臉上緩慢地移動,像是在做最后的清點。
他的視線最后停在了老伴安杰的臉上,那張他看了一輩子的、如今刻滿了歲月的臉。
他干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微弱的嘶嘶聲。
安杰立刻俯下身,把耳朵湊到他的嘴邊,生怕漏掉一個字。
“安杰……”
他的聲音氣若游絲,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生命的最深處擠出來的。
安杰含著淚,用力地點頭,示意自己正在聽。
江德福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另一只手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
他的手里,攥著一個小小的、長方形的木頭匣子。
匣子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樣式,顏色暗沉,邊角已經被摩挲得十分圓潤,正面有一個小小的黃銅鎖扣,也已失去了光澤。
他把木匣子顫顫巍巍地塞進安杰的手里。
木匣的冰涼觸感,讓安杰的心猛地一縮。
“這個……你收好……”
江德福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停頓了一下,積攢著力氣。
“別……別急著看……”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安杰,目光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懇求。
“等我……走了……過……過十年……”
他每說一個字,都要停下來喘一口氣。
“十年后……再打開。”
安杰的眼淚終于決堤,大顆大顆地砸在那個陳舊的木匣上,她哽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拼命地點頭。
十年?
為什么是十年?
這個念頭在安杰的腦海里一閃而過,帶來了巨大的困惑與不安。
站在后面的江亞菲嘴唇動了動,她那藏不住事的性子讓她幾乎要脫口問出聲來。
站在她身旁的江衛國察覺到了妹妹的沖動,不動聲色地伸出手,在后面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胳膊。
江亞菲回頭,對上大哥那沉靜而嚴肅的眼神,把滿肚子的話又咽了回去。
是啊,這個時候,怎么能再追問,去擾亂父親最后的安寧。
江德福看到安杰答應了下來,渾濁的眼睛里似乎透出了一絲光亮,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欣慰。
他緊繃的嘴角,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
隨后,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平穩,然后徹底消失。
窗外,最后一縷夕陽也沉入了地平線。
江德福走了。
他給這個家留下了無盡的思念,也給安杰留下了一個沉甸甸的、關于十年的秘密。
葬禮過后,日子重新歸于平淡,只是這個家里永遠地少了一個人。
安杰把那個木匣子用一塊干凈的軟布包好,放進了自己臥室里那個老式衣柜的最深處,和她那些壓箱底的衣物放在一起。
從那天起,這個木匣就成了她生活里一個沉默的坐標。
她從不去碰它,也從不跟任何人提起它,但她知道,它就在那里。
有時候夜深人靜,她會從夢中驚醒,夢里還是江德福把匣子交給她的那一幕,他的眼神,他微弱的聲音,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她會悄悄起床,打開衣柜,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看一眼那個安靜躺在角落里的木匣,心里才會踏實一些。
她遵守著對丈夫的承諾,從沒動過一絲一毫提前打開的念頭。
這個約定,是那個倔老頭留給她的最后一件需要她去完成的事,她必須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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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的生活也在繼續。
衛國和衛東在各自的崗位上愈發穩重,亞寧的書卷氣更濃,只有江亞菲,還是那個風風火火的“司令”。
關于那個木匣子的猜想,在最初的幾年里,是孩子們私下里最常討論的話題。
江德福去世后的第三年,又是一次家庭聚會。
飯桌上,江衛東喝了點酒,臉頰微紅,他用筷子敲了敲碗邊。
“哥,你說爸那匣子里裝的啥?該不會是藏了多年的私房錢吧?”
江衛國正在給母親夾菜,聞言瞪了他一眼。
“爸是那樣的人嗎?我猜可能是他以前沒舍得上交的什么軍功章,或者是重要的文件。”
“切,那干嘛要等十年?”江亞菲在一旁削著蘋果,不屑地撇了撇嘴,“十年后,那些東西還能比現在更值錢?”
她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安杰,又繼續說道。
“我跟你們說,我爸這人,蔫兒壞,指不定在里頭放了什么東西,就是為了看咱媽十年后打開時又哭又笑的樣子。”
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潑辣,但話語里卻透著對父親深切的了解。
安杰聽著孩子們的議論,只是笑了笑,沒有插話。
她咬了一口蘋果,甜脆的汁水在口中蔓延,心里卻泛起一絲苦澀。
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
時間就像海島上不知疲倦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沖刷著歲月。
江德福去世第五年,家里添了新的孫輩,咿呀學語的孩子給老宅帶來了新的生機。
安杰會抱著小孫子,在院子里散步,指著那棵老槐樹,輕聲說:“這是你爺爺種的。”
第七年,江衛東的兒子考上了大學,一家人聚在一起慶祝。
酒過三巡,江衛東又提起了那個匣子。
“媽,這都七年了,要不……提前打開看看?”
這次,沒等安杰開口,江亞菲就一筷子敲在了他的手背上。
“爸說十年就十年,一天都不能少!你急什么?”
江衛東縮回手,嘟囔了一句:“我這不是好奇嘛。”
江亞菲是對的,父親的囑托,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
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孫子孫女們都長大了,開始上學、工作,甚至談戀愛。
海島上的老宅,窗臺上的漆皮又剝落了一層,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年輪又增加了好幾圈。
十年,在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和家長里短中,悄然而至。
“十年之約”漸漸從一個時常被提起的“懸案”,變成了一個沉在心底的念想,只在每年江德福的忌日時,才會被家人們重新記起。
江亞菲是那個最沉不住氣的人。
第九年的時候,她就旁敲側擊地問過安杰。
那是一個秋日的午后,母女倆坐在院子里曬太陽。
“媽,這日子過得真快,轉眼都快十年了。”她一邊給安杰捶著背,一邊狀似無意地提起。
安杰閉著眼睛,享受著女兒的孝心,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您說,我爸這人也真是的,搞這么一出,神神秘秘的。”江亞菲繼續試探。
安杰睜開眼,笑了笑,拍了拍女兒的手。
“你爸啊,就愛折騰人,一輩子都這樣,隨他去吧。”
她嘴上說得云淡風輕,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隨著十年期限的臨近,她的內心有多么不平靜。
期待,不安,好奇,還有一絲絲的害怕。
她害怕匣子里是她無法承受的秘密,又無比渴望知道,那個陪了她一輩子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到底想用這種方式,對她說些什么。
02
終于,到了江德福逝世十周年的這一天。
孩子們和孫輩們都從天南地北趕了回來,小小的海島老宅里,又一次充滿了人氣。
上午,全家人一起去了墓地。
江德福的墓碑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安杰親手擺上了一束他生前最喜歡的白色菊花。
她站在墓碑前,摩挲著丈夫冰冷的名字,嘴唇翕動,像是在訴說著這十年來的家長里短。
祭拜過江德福后,一家人圍坐在客廳里,吃著飯,聊著天。
飯桌上,大家都在回憶江德福生前的點點滴滴。
江衛國說起父親當年如何手把手教他站軍姿,站不好就不準吃飯。
江衛東笑著模仿父親訓斥他時的口頭禪“你個棒槌”,惹得大家一陣哄笑。
江亞寧則溫柔地講述父親有一次偷偷給她買了一本她喜歡看的外國小說,還用報紙包了好幾層。
安杰安靜地聽著,臉上帶著微笑,眼眶卻有些濕潤。
一輩子的是是非非,吵吵鬧鬧,到頭來,留下的全都是溫暖的回憶。
晚飯過后,大家坐在沙發上喝茶。
墻上,江德福的遺像掛在那里,照片上的他穿著軍裝,眼神明亮,嘴角帶著一絲熟悉的、有點得意的微笑,仿佛正看著這一屋子的兒孫。
江亞菲的目光在父親的遺像上停留了很久。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站了起來。
“媽,今天整整十年了,爸留下的那個匣子,是不是該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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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安杰的身上。
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在瞬間被抽空了,只剩下墻上老式掛鐘滴答滴答的走針聲。
安杰沉默著。
她端著茶杯的手放回了桌上,茶水在杯中漾起一圈圈漣漪。
她看了一眼滿臉期待的孩子們,又抬頭看了一眼墻上含笑的丈夫。
十年了。
她終于走到了這個約定的終點。
她緩緩地站起身,沒有說話,只是朝著臥室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有些佝僂,步子也慢了,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全家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跟過去,只是目光緊緊追隨著她的身影。
臥室里傳來輕微的響動。
片刻之后,安杰走了出來。
她的雙手里,捧著那個用軟布包裹著的木匣。
她小心翼翼地把木匣捧到客廳的八仙桌上,動作莊重得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然后,她解開包裹在外面的軟布,露出了木匣的本體。
十年過去,木匣的顏色似乎更暗沉了,那把黃銅小鎖也愈發沒有光澤。
安杰又從貼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小的、已經有些發黑的黃銅鑰匙。
這把鑰匙,她也貼身放了十年。
全家人都圍了過來,里三層外三層,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莊重和好奇。
安杰捏著那把小鑰匙,伸向木匣的鎖孔。
她的手,卻在此刻不聽使喚地劇烈顫抖起來。
鑰匙的尖端在鎖孔周圍磕碰著,發出叮叮當當的輕響,卻怎么也對不準。
一次。
兩次。
三次。
安杰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將那把小小的鑰匙遞向了身旁的江亞菲。
“亞菲,你來吧。”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爸這輩子,最頭疼你,也最拿你沒辦法。”
“讓他最后再被你‘收拾’一回。”
江亞菲愣了一下,隨即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從母親顫抖的手中接過那把冰涼的鑰匙,感覺到了上面承載的重量。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涌。
在全家人的注視下,江亞菲的手異常地穩。
她將鑰匙平穩地插入鎖孔,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
然后,她用手指輕輕一擰。
“咔噠。”
一聲清脆的輕響,在寂靜到落針可聞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
鎖,開了。
這聲輕響,像是一把小錘,重重地敲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江亞菲的手停在了匣蓋上,沒有立刻掀開。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安杰的眼中含著淚,對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里滿是鼓勵。
江亞菲不再猶豫。
她抿緊嘴唇,手指用力,猛地一下掀開了木匣的蓋子。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被打開的匣子。
預想中的金條、銀元、勛章、房契,或者是一沓厚厚的情書……
全都沒有。
匣子里只有幾樣東西,靜靜地躺在暗紅色的絨布底襯上。
江亞菲的目光從匣內掃過。
她那張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永遠寫著“不好惹”三個字的臉上,表情在瞬間凝固了。
先是濃濃的疑惑。
隨即,那疑惑轉為了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震驚。
緊接著,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她的眼眶猛地一下就紅了。
她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被一團棉花死死地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只是難以置信地、緩緩地抬起頭,用一種在場所有家人都從未見過的、混雜著無盡心疼和劇烈震撼的眼神,望向了她的母親安杰。
“亞菲?怎么了?”
安杰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到了,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
“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江衛國和江衛東也急了,他們從沒見過妹妹這副模樣。
“你倒是說話啊!急死個人了!”衛東忍不住催促道。
江亞菲沒有回答任何人的問題。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只是緩緩地抬起一根微微顫抖的手指,指向了木匣的內部。
全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立刻探頭過去,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匣內。
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