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黃婉清一直覺得，那套房子是蕭峻熙留給她的最后一點嘲諷。
離婚那天，蕭峻熙推過一串銹跡斑斑的鑰匙，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老城區那套小房子，歸你。地段是差了點兒，但總算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他甚至還嘆了口氣，仿佛做出了天大的讓步。
黃婉清當時只是默默收下，看也沒看那鑰匙一眼。
她寧愿帶著女兒晴晴租房，也不愿住進那間充滿失敗婚姻記憶的“老破小”。
三年了，那串鑰匙被她扔在抽屜最深處，幾乎被遺忘。
直到女兒晴晴快要上學，命運的齒輪才開始悄然轉動。
一個尋常的午后，同事周淑蘭無意間瞥見她戶口本上的地址，眼睛瞬間瞪得溜圓。
“婉清！你……你住這兒？！”周淑蘭的聲音因激動而尖利。
黃婉清不解地點點頭。
周淑蘭指著那個地址，手指微微發顫：“這可是全省排名第一的實驗小學，最難進的學區房啊！”
那一刻，黃婉清感覺腳下的地面裂開了一道縫。
蕭峻熙知道嗎？
那個精于算計的男人，是真的一時疏忽，還是……別有深意？
那套她從未正眼瞧過的“老破小”，忽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團。
它不僅關乎一套天價房產，更關乎三年前那段倉促結束的婚姻里，被隱藏的真相。
01
清晨六點半，鬧鐘還沒響，黃婉清就醒了。
多年的生物鐘比任何機械都準時。
她輕手輕腳地下床，生怕驚擾了身旁還在熟睡的女兒。
窗簾縫隙透進微弱的晨光，勾勒出晴晴恬靜的睡顏。
五歲的小丫頭，睡覺總喜歡攥著媽媽的衣角，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依靠。
黃婉清俯身，輕輕撥開女兒額前柔軟的碎發，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心里那片因早起而泛起的澀意，瞬間被柔情填滿。
廚房很小，轉身都有些局促。
但黃婉清動作麻利，燒水、煮蛋、熱牛奶，一氣呵成。
平底鍋里嗞嗞地煎著晴晴最愛吃的火腿蛋餅，香氣彌漫開來。
這間租來的兩居室，面積不大，裝修也簡單，卻被她收拾得窗明幾凈。
陽臺上幾盆綠蘿長得郁郁蔥蔥，給這個小小的家增添了不少生機。
“媽媽……”軟糯帶著睡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晴晴揉著大眼睛，抱著比她個頭還大的毛絨兔子，倚在門框上。
“寶貝醒啦？快去洗臉刷牙，早餐馬上好。”
黃婉清關了火，把金黃的蛋餅盛到印著小公主的盤子里。
“今天幼兒園有畫畫課，老師說要畫我的家。”晴晴一邊笨拙地刷著牙，一邊含混不清地說。
“那晴晴要好好畫哦。”黃婉清把擠好牙膏的牙刷遞過去。
“嗯！我要畫媽媽，畫我，還要畫我們的大房子！”
晴晴興奮地比劃著，泡沫沾到了鼻尖上。
黃婉清笑著幫她擦掉，心里卻微微一頓。
“大房子”是孩子天真的愿望。
她們的這個家，實在算不上大。
但這已經是她這個單身母親，能給予女兒的最安穩的港灣。
三年前，她帶著剛滿兩歲的晴晴，拖著兩個行李箱搬離了那個曾經的家。
除了女兒和幾件隨身物品，她幾乎什么都沒要。
蕭峻熙提出把那套老城區的房子給她時，她甚至沒有心情去看一眼。
那會兒只覺得，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都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如今，那份壓抑早已被日常的瑣碎沖淡。
送晴晴去幼兒園后，黃婉清要趕去公司。
她在一家設計公司做行政，工作不算輕松，但時間相對固定，能照顧孩子。
“媽媽，下午你要第一個來接我哦！”幼兒園門口，晴晴摟著她的脖子不肯松手。
“好，媽媽一定第一個來。”黃婉清保證著，親了親女兒的小臉。
看著女兒蹦蹦跳跳地跟著老師進去，她才轉身走向公交站。
早高峰的車廂里擠滿了形色匆匆的人。
黃婉清抓著扶手，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
這座城市很大，很繁華，但有時也會讓人覺得格外擁擠和冷漠。
她不由得想起那套老房子，好像就在這附近的老城區？
具體位置她都有些記不清了。
只知道是很舊的樓梯樓，大概有六七層高，沒有電梯。
蕭峻熙早年單位分的福利房，后來房改買了下來，但一直閑置著。
離婚時，他輕描淡寫地說：“那房子又老又小，不值什么錢，但給你們母女落腳也算合適。”
當時她心灰意冷，只覺得是種施舍，甚至是種羞辱。
現在想來，或許那真的只是他處理一處閑置資產的方式？
公交車一個顛簸，打斷了她的思緒。
生活沒有太多時間讓她沉湎于過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努力工作，給晴晴一個更好的現在和未來。
至于那套老房子，就讓它繼續在記憶的角落里蒙塵吧。
她當時確實是這么想的。
02
周六下午，黃婉清帶著晴晴去兒童樂園玩。
回家時坐錯了公交車，陰差陽錯地在一個老城區站點下了車。
“媽媽，這是哪里呀？不是我們家。”晴晴好奇地東張西望。
黃婉清也有些茫然，正要打開手機導航，目光卻被馬路對面的一片舊住宅區吸引。
斑駁的外墻，裸露在外的水電管線，陽臺上密集晾曬的衣物。
一種熟悉的陌生感攫住了她。
是這里。
蕭峻熙給她的那套房子，就在這個小區里。
她依稀記得單元門洞的位置，好像就在那棵枝葉繁茂的老榕樹旁邊。
三年了，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站在它的面前。
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媽媽，你看那個滑梯！”晴晴指著小區院子里一個銹跡斑斑的兒童滑梯興奮地喊。
那滑梯顯然年代久遠，顏色脫落，看起來并不安全。
“那個太舊了，寶貝，我們回家吧。”黃婉清拉起女兒的手想離開。
“不嘛不嘛，我就玩一下下！”晴晴撒嬌地晃著她的手。
拗不過女兒，黃婉清只好帶她走進小區。
院子不大，幾個老人在樹蔭下搖著蒲扇下棋，偶爾有自行車鈴鐺清脆地響起。
時光在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
走到那棵大榕樹下，黃婉清停下腳步。
就是這個門洞，四樓，那套她只在房產證上見過地址的房子。
樓道里有些昏暗，墻壁上貼滿了各種小廣告，空氣中彌漫著老舊樓宇特有的潮濕氣味。
“媽媽，我們來這里干什么呀？”晴晴仰起小臉問。
“沒什么，媽媽記錯路了。”黃婉清輕聲說，心里卻泛起漣漪。
她仿佛看到了三年前，就在民政局門口，蕭峻熙把鑰匙遞給她的那一幕。
那天他穿著筆挺的襯衫，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表情冷靜得近乎冷酷。
“婉清，我們好聚好散。晴晴跟你，我每月付撫養費。財產方面……”
他頓了頓，像是經過深思熟慮。
“我這邊生意剛上正軌，需要資金。大部分現金和資產我得留著。”
“那套老城的房子，雖然舊了點，但位置還行，以后說不定也能拆遷。”
“你就和晴晴住那兒吧，也算有個保障。”
他說得合情合理，甚至帶著幾分為她考慮的意味。
可黃婉清當時只覺得心寒。
他們共同打拼多年，最終她能分到的，竟只是一套他口中“又老又破”的房子。
她記得自己當時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沒有去接那串鑰匙。
“不用了，我們租房住。”
蕭峻熙似乎有些意外，隨即把鑰匙塞進她隨身攜帶的背包側袋。
“拿著吧，好歹是個產業。租出去也能有點收入，貼補家用。”
他的語氣里聽不出多少感情，更像是在處理一件麻煩事。
后來，黃婉清確實動過把房子租出去的念頭。
可一想到要和租客打交道，要處理各種瑣事，她就覺得疲憊。
再加上那房子地段偏，樓齡老，估計也租不上價錢。
那串鑰匙便一直沉睡在抽屜里，漸漸被遺忘。
“媽媽，這個滑梯一點都不好玩。”晴晴從滑梯上溜下來，嘟著嘴拍打身上的灰塵。
黃婉清回過神，牽起女兒的手。
“走吧，回家媽媽給你做可樂雞翅。”
離開小區時，她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那棟舊樓。
夕陽給它斑駁的外墻涂上了一層暖金色，竟顯出幾分落寞的寧靜。
她甩甩頭，把這些莫名的情緒拋開。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重要的是眼前的生活。
她握緊了女兒溫熱的小手。
03
周一上班，辦公室里的氣氛有些不同往常。
幾個有孩子的同事圍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著什么。
黃婉清端著水杯走過，被同事周淑蘭一把拉住。
“婉清，正好，快過來聽聽！愁死我了！”
周淑蘭的兒子比晴晴大一歲，今年九月就要上小學了。
“怎么了淑蘭姐？”黃婉清在她旁邊的工位坐下。
“還能怎么了？上學的事唄！”周淑蘭愁眉苦臉地拍著桌子。
“我家對口那個小學，你是不知道，教學質量實在一般。”
“我和我老公琢磨著，怎么也得給孩子換個好點的學校。”
另一個同事插話：“現在好學校哪那么容易進？要么有關系，要么就得買學區房。”
“可不是嘛！”周淑蘭嘆了口氣，“我們這段時間快把腿跑斷了。”
“就看中了實驗小學，全省排名年年第一的那個！”
“實驗小學？”黃婉清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
“對啊！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神校！進去的孩子，半只腳就踏進重點中學了。”
周淑蘭眼睛發亮，隨即又黯淡下來。
“可那學區房，我的天，價格高得嚇死人！”
“老破小，就三四十平的那種，就因為帶實驗小學的學位，敢賣四五百萬！”
“四五百萬？”黃婉清吃了一驚，“那么小的房子，這么貴？”
“學位值錢啊！”旁邊同事解釋道，“而且房源特別少，基本上一出來就被搶光。”
“有錢你還未必搶得到呢！”周淑蘭揉著太陽穴，“我們上周看中一套，猶豫了半小時，沒了！”
“現在這房價，簡直瘋了。”黃婉清感慨道，心里暗暗慶幸晴晴還小，暫時不用面對這些。
“唉，你們家晴晴還好，還有一年才上學。”周淑蘭羨慕地說。
“到時候說不定政策又變了。我們是趕不上這波了，愁得我頭發都快白了。”
黃婉清安慰她：“別太著急，總會有辦法的。孩子讀書，學校重要，家庭教育也很重要。”
“話是這么說，可當父母的，誰不想給孩子最好的？”周淑蘭搖搖頭。
“對了婉清，你們家戶口對的是哪個小學？打聽過沒有？”
黃婉清愣了一下。
她還真的沒仔細研究過這個問題。
當初離婚后，她把戶口從和前夫共同的房子里遷了出來。
暫時沒地方落，就掛在了那套老房子名下。
反正空著也是空著，落個戶口也算物盡其用。
至于那房子對應什么學校，她根本沒關心過。
“好像……就是個普通小學吧？我沒太在意。”黃婉清含糊地說。
“哎呀，這可不能不在意！”周淑蘭一副過來人的口氣。
“你得提前打聽清楚，萬一不對口好學校，也得早做打算。”
“現在入學政策一年一個樣，提前一年準備都算晚的！”
“是嗎？那我回頭了解一下。”黃婉清嘴上應著，心里并沒太當回事。
她覺得小學嘛，差不多就行了。
重要的是孩子開心，健康成長。
那些擠破頭爭搶名校的家長，在她看來有些過于焦慮了。
午休時，她順手用手機查了一下實驗小學的信息。
果然如周淑蘭所說，口碑極好，升學率高的驚人。
招生范圍劃得極小，確實只有寥寥幾個老舊小區對口。
看著屏幕上那些小區名字，黃婉清覺得有一個似乎有點眼熟。
好像……和她那套老房子的小區名有點像？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怎么可能那么巧。
蕭峻熙隨手給她的“老破小”，怎么會跟全省頂尖名校扯上關系？
她自嘲地笑了笑，關掉了網頁。
還是想想下午的工作報表怎么弄更實際。
04
日子像流水一樣平靜地劃過。
轉眼晴晴就五歲半了，距離上小學只剩不到一年時間。
幼兒園開了家長會，主題就是“幼小銜接”。
老師特別強調，家長們要盡早確定孩子的小學去向，提前準備相關材料。
“特別是戶口和房產問題，一定要提前核實清楚，避免到時手忙腳亂。”
老師的話讓黃婉清上了心。
散會后，幾個家長圍住老師繼續咨詢。
黃婉清也留了下來，想問問具體需要準備哪些材料。
“黃媽媽，你們家戶口和房產一致嗎？”老師翻著花名冊問。
“應該……一致吧。”黃婉清有些不確定，“我們戶口落在自己房子里。”
“那最好核實一下對口小學是哪兒。現在學位緊張，有些學校要求入戶年限。”
“好的，謝謝老師，我回去就查。”
回到家，安頓好晴晴睡下，黃婉清打開電腦。
她登錄教育局的官方網站，找到了小學入學學區劃分的公示文件。
文件是PDF格式，密密麻麻地列著各個街道、小區對應的學校名稱。
黃婉清憑著記憶，輸入了那套老房子所在的小區名。
頁面緩慢滾動，她的目光一行行掃過。
找到了。
“錦華苑小區（1-15棟）……對口小學：實驗小學（本部）。”
黃婉清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花了。
她又仔細看了一遍。
沒錯，白紙黑字寫著“實驗小學（本部）”。
就是周淑蘭口中那個“神話般”的學校？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會不會是重名？畢竟“實驗”兩個字很多學校都用。
她趕緊又搜索了“實驗小學”的詳細地址。
核對之后發現，官網公示的實驗小學地址，確實就在錦華苑小區旁邊！
僅一墻之隔！
黃婉清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
她起身去翻找存放重要文件的盒子。
那本暗紅色的房產證，被她壓在了最底層。
抽出房產證，打開，地址欄清晰地印著：錦華苑小區7棟402室。
她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是巧合嗎？
蕭峻熙知道這套房子是頂尖學區房嗎？
如果知道，他怎么會如此輕易地給她？
如果不知道……那這運氣未免也太好了點。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也許這學校只是名氣大，實際并沒有傳說中那么好。
或者入學政策還會有變數，現在對口不代表明年還對口。
對，一定是這樣。
她不能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就亂了方寸。
然而，一顆種子已經悄然埋下。
接下來的幾天，黃婉清工作時有些心神不寧。
周淑蘭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婉清，你最近怎么了？老是走神。是不是晴晴上學的事有麻煩了？”
黃婉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
事情還沒確定，她不想搞得人盡皆知。
“沒什么，就是有點累。”她勉強笑了笑。
“別太拼了，注意身體。”周淑蘭關心地說，“對了，我們終于咬牙定了套學區房！”
“真的？恭喜啊！”
“恭喜啥呀，背了一身債！”周淑蘭苦笑，“就為了個學位，買了間比我年齡都大的破房子。”
“不過想想為了孩子，值了！那可是實驗小學啊！”
周淑蘭臉上洋溢著苦盡甘來的喜悅。
黃婉清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
如果……如果那套老房子真的對口實驗小學……
她不敢再想下去。
05
一周后，公司要求統一更新員工信息，需要核對身份證和戶口本。
黃婉清從文件袋里拿出戶口本，遞給人事專員。
周淑蘭正好也在旁邊交材料，無意中瞥見了黃婉清戶口本上的地址欄。
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瞪大了眼睛，一把抓過戶口本。
“婉清！這……這是你的戶口地址？！”周淑蘭的聲音因激動而拔高。
辦公室里其他同事都看了過來。
黃婉清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是啊，怎么了？”
“錦華苑！7棟！”周淑蘭指著戶口本，手指都在顫抖。
“這……這是實驗小學的學區房啊！最核心的那幾棟樓之一！”
黃婉清心里一緊，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試圖拿回戶口本，低聲說：“淑蘭姐，你小點聲……”
但周淑蘭已經完全沉浸在震驚中，音量絲毫不減。
“我的天！婉清你知不知道你這房子現在值多少錢？！”
“去年成交的一套同戶型的，不到四十平，賣了四百八十萬！”
“就因為帶實驗小學的學位！還是一樓！你這四樓可能更貴！”
“四百八十萬”這個數字像顆炸彈，在黃婉清耳邊轟然炸響。
她感覺一陣眩暈，扶住了旁邊的桌子。
周圍同事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來。
“真的假的？婉清你有實驗小學的學區房？”
“深藏不露啊婉清！那房子現在可是硬通貨！”
“什么時候買的？你這投資眼光太毒了！”
黃婉清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看著周圍一張張驚訝、羨慕、甚至有些嫉妒的臉，只覺得頭皮發麻。
“不是……我……”她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難道要說這是前夫離婚時“施舍”給她的，她三年都沒去看過一眼？
這聽起來太像天方夜譚了。
周淑蘭終于稍微平靜了一些，但眼神依然灼熱。
她拉著黃婉清走到辦公室角落，壓低聲音：“婉清，你實話告訴我，你真不知道這房子是學區房？”
黃婉清茫然地搖搖頭，喉嚨發緊。
“我的老天……”周淑蘭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那你可真是……真是撿到寶了！”
“你知道嗎？就你這房子，現在多少人捧著現金求購！學位還沒用過是吧？”
黃婉清木然地點點頭。
晴晴還沒上學，學位自然是沒用過的。
“全新的學位！天啊！這價格還能往上走！”周淑蘭激動地拍著她的手臂。
“婉清，你打算怎么辦？賣不賣？要是賣的話，我有個親戚正到處找呢！”
“我……我沒想過。”黃婉清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虛弱無力。
“你得好好想想！這可是大事！”周淑蘭嚴肅地說。
“幾百萬啊！夠你換個大的商品房，還能剩下一大筆做投資。”
“或者你不賣，讓晴晴上實驗小學！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整個下午，黃婉清都處于一種恍惚的狀態。
同事們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她身上。
各種或直接或委婉的打聽、建議、試探，讓她應接不暇。
她以不舒服為由提前下了班。
走在回家的路上，初夏的陽光暖洋洋的，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四百八十萬。
這個數字在她腦海里不斷盤旋。
那套她不屑一顧的“老破小”，竟然價值近五百萬？
如果他不知道，這只是一個荒謬的巧合。
如果他知道……那他為什么這么做？
離婚時，他明明表現得那么精明算計，恨不得一分錢都不多給她。
怎么會把如此值錢的資產，輕易拱手相讓？
無數個問題像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需要冷靜，需要確認，需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06
黃婉清請了一天假。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要去哪里，獨自一人來到了錦華苑小區。
這一次，她的心情與上次截然不同。
看著眼前這棟斑駁的舊樓，她仿佛在看一個陌生的怪物。
它在陽光下靜默佇立，卻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能量。
小區門口正好有一家房產中介，櫥窗上貼滿了房源信息。
黃婉清猶豫了片刻，推門走了進去。
一個年輕的中介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女士您好，想看房嗎？需要什么戶型？我幫您介紹一下。”
小伙子看上去二十出頭，胸牌上寫著“鄧浩軒”。
“我……我想咨詢一下。”黃婉清有些拘謹地說。
“沒問題！您想了解哪個小區？我們主做這片區域的房源。”
鄧浩軒笑容燦爛，引她到接待區坐下，倒了杯水。
黃婉清深吸一口氣，指了指馬路對面。
“就這個錦華苑小區，7棟的房子……現在大概什么價位？”
鄧浩軒眼睛一亮：“哎呀！您可問著了！錦華苑可是我們這邊的明星樓盤！”
“雖然樓是老點兒，但架不住它是實驗小學的頂級學區房啊！”
“特別是7棟，位置最好，離學校最近，最搶手！”
他熟練地拿出平板電腦，調出數據。
“您看，上個月成交的一套7棟302，面積38平，成交價495萬。”
黃婉清看著屏幕上那個驚人的數字，呼吸一窒。
“多……多少？”
“495萬！”鄧浩軒重復道，“這還是樓層稍低的價格。如果是三四樓，價格更高。”
他壓低聲音，神秘地說：“而且現在有價無市！根本沒人賣！”
“為啥？”黃婉清下意識地問。
“學位太金貴了啊！用完小學還能用初中，一套房能解決九年的上學問題。”
“買了這房的家長，除非急用錢或者孩子畢業了，否則誰舍得賣？”
鄧浩軒滔滔不絕地介紹著，沒注意到黃婉清越來越蒼白的臉色。
“女士，您是想買還是……”他終于察覺到她的異常。
“我……我有一套這里的房子。”黃婉清輕聲說。
鄧浩軒愣住了，隨即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您……您有錦華苑7棟的房子？！”
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變調，引得店里其他同事都看了過來。
黃婉清點了點頭。
“我的天！您這可是抱著金飯碗啊！”鄧浩軒驚嘆道。
“現在像您這樣學位未用的房源，簡直是鳳毛麟角！”
“如果您有意出售，價格絕對能談得漂亮！五六百萬都有可能！”
五六百萬。
黃婉清感覺腳下的地面在晃動。
她強撐著站起身：“謝謝，我……我先考慮考慮。”
“女士留個聯系方式吧！有客戶我第一時間通知您！”鄧浩軒急忙遞上名片。
黃婉清機械地接過名片，逃也似的離開了中介公司。
站在熾熱的陽光下，她卻覺得如墜冰窟。
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套被她鄙棄了三年的房子，真的價值連城。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那棟樓下。
仰頭望著四樓那個緊閉的窗戶，她的心情復雜得難以言喻。
這是命運的饋贈，還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蕭峻熙，你究竟在想什么？
07
接下來的幾天，黃婉清過得魂不守舍。
巨大的財富像一塊巨石壓在心口，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需要找蕭峻熙問清楚。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離婚三年，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聯系。
撫養費都是按時打到卡上，除此之外，形同陌路。
黃婉清從通訊錄里找出那個幾乎被遺忘的號碼，猶豫了很久才撥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