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女兒上大學后,我把家里空出來的兩間商鋪做成了平價小飯桌。
我找人重新設計裝修,又花錢買了需要的家具,把空間分成了老人區和孩童區。
老人小孩統一價格,一人十塊,憑飯量自取。
讓家長忙的孩子們有個臨時休息的地方,也給孤寡老人一個吃飯的地方。
所有的東西我都是新買的,小飯桌請了兩個大廚,每日中午提供二十種菜品,三種湯,和五種主食。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
開張后,我的生意很火爆,大家都很喜歡兩個師傅做的飯菜,也對環境很滿意,業主們都熱情喊我‘麗舒媽媽’,網友們更是千里迢迢給我寄禮物。
好幾個找到更好工作的大學生們都專門過來看望我。
我看著大家的笑臉,覺得心里熱乎乎的,似乎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直到宋明一家的出現。
宋明和他老婆一個牽著孩子,一個推著老人進門。
他看著室內熱鬧和睦的場景,看著客人們送我的錦旗,目光落在‘誠信商家’四個大字上停留了將近幾分鐘。
沒一會兒,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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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宋明送兒子和女兒還有他那瘸腿的丈母娘來登記那天,我剛好在。
他長得斯文,戴著一副眼鏡,妻子也瞧著很有氣質,談吐也很讓人舒服。
我對他們印象不錯,干脆親自給他們介紹店內的情況。
“咱們這里最晚托管到12點,當然,如果有特殊情況的話,也可以在這里留宿一晚,這邊用品都是每日一換,統一洗干凈殺菌處理,網絡和水電都是免費使用的。”
“小飯桌那邊的飯是我找專業營養師定的菜譜,可以自選,也可以購買套餐,湯和飯都是免費續的。”
正是中午,我還帶著他們到小飯桌那邊體驗一番。
套餐有葷有素,三菜一湯,一份十塊錢。
其他菜最貴的便是紅燒肉,一份十五塊錢,分量很足。
我給他們一家一一介紹。
宋明老婆蔡靜連連點頭,宋明卻沒怎么吭聲,路過衛生間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他指著馬桶,
“麗舒姐,這馬桶好像是雜牌的,其實這種的很容易造成安全隱患。”
我反應過來:
“是么,裝修師傅當時推薦我用這款的,我這就聯系人更換。”
“畢竟都是老人和小孩,還是要注意。”
他的話沒什么情緒起伏,卻有種發號施令的意味。
我不太高興,但也沒露出其他神色,笑著點頭。
“的確是我疏忽了。”
他給家里的兩個孩子和老人都定了托管業務,因為他老婆工作忙,幾乎都是他來接送。
他偶爾也會在小飯桌用飯。
有時候雙休也會來幫忙,和食堂的大師傅聊天,跟同樣來接送孩子的業主一起約著打球。
他也會帶一些水果過來和托管的老人孩子分享。
很快,小區的業主們都和他熟稔起來,熱情喊一聲‘明哥’。
“明哥在五星級酒店當高管,懂得東西真多。”
“是呀,他還教我面試技巧。”
“不愧是當領導的人,不擺架子,人也和善,說話特別親切。”
不少人在閑聊的時候都會夸贊宋明,我聽到后,那點不舒服也煙消云散了。
沒準是人家五星級酒店要求就是比較嚴格呢。
小區內有這樣樂于助人的業主,我還挺高興的。
快過節了,我打算提前給員工發工資,順便和廚師商量下過節的菜單。
小飯桌的角落,宋明和一群業主不知道在說什么,瞧著很熱鬧。
我出于好奇走了過去。
只見每個人手里都有一份文件,宋明在給他們講解。
“咱們小區附近商超都不少,價格也都不貴,而且吃東西講究個放心,人聚集的地方更要注意食品安全……”
他思路格外清晰,語氣不疾不徐。
“附近的菜價其實也不貴,麗舒姐這里,服務員都沒戴出餐帽,而且用的肉有些是冷凍的,并不符合健康標準。”
一個業主小聲開口:“可是麗舒姐給的價格很實惠啊,菜也的確挺好吃的。”
宋明推了推金絲邊眼鏡。
“實惠,可不衛生,不健康才是大問題,你們放在這里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一旦吃出毛病,這種實惠可就要你們付出高昂的代價,我們既然付了錢,就應該享受正常的,健康的食物,這不是別人對我們的照顧,而是作為消費者應有的權利。”
2
我就發現吃飯的時候,服務員沒給擦桌子,我和麗舒姐說了,等了好一會兒,服務員才過來。”
我記得他,那天兒童節,小飯桌來了附近好幾家幼兒園,人手瞬間緊張,桌子擺的滿滿當當,我發現這個事情,之后還給他送了店里的紀念品表達歉意。
我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他們。
果真是春寒料峭,有點冷。
我沒打擾他們,而是從托管中心進門,在我自留的辦公室里翻找出托管協議。
里面就有托管吃飯這一條,當初為了防止有人鬧事,我明確寫著《托管用餐食品用料告知書》。
上面清晰寫著:“小飯桌內蔬菜新鮮,肉類偶爾會用到冷凍品,顧客已經了解且同意。”
所有人都簽字。
……
第二天,小區的業主群前所未有的鬧騰。
宋明在群里發了他們五星級酒店里的食品安全要求,同時還有一份《關于托管小飯桌的食品安全和服務質量提升的倡議書》。
三千多字的文件,從食品安全到餐廳桌椅擺放,再到食材用料問題,最后甚至提到了合同條款,他每一條都能大談特談,配著專家的咨詢建議截圖。
最后總結了一番,總共四點。
第一,他要求我不許再做任何冷凍肉類菜品,使用每日宰殺的新鮮肉。
第二,他要求我公布菜品進價明細。
第三,他要求我去食品安全局備案,辦理正規證件。
第四,他要求我對店內人員進行專業培訓,擴招員工,同時還要求我更改合同,明確我的小飯桌不會忽然抬高價格。
群內都是附和聲。
“支持贊同,我早就想說了,我們家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那雞腿都是冷凍過的,里面都有細菌呢!”
“就是,我們不是想鬧事,只是想讓家里老人和孩子吃的安全。”
“老實說,我早就覺得小飯桌的飯菜不健康了。”
“對啊,吃出問題,追悔莫及。”
那個說飯菜不健康的ID我很熟悉。
是住在我樓上的小周。
他昨天晚上還買了食堂里的鹵雞腿,說是要帶回去給家里人吃。
我扔開手機,揉了揉發脹的眼睛。
午飯過后,我聯系宋明見面。
他和初見沒什么不同,溫文爾雅,西裝襯衫,禮貌客氣。
“麗舒姐,你找我?”
我把他群里的文件打印出來遞給他。
“宋明,你弄這些,為什么不提前和我溝通?”
他笑了笑。
“麗舒姐,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只不過我幫大家說了出來而已,而且這種群就是為了方便我們表達意見創立的,大家都參與進來,總比我私下來找您效率高,也公平公正。”
“公平公正?”
我翻開那份文件。
“你要求我用當日宰殺的雞腿肉,擴招員工,那成本從哪里來,你想過嗎?”
“抱歉。”
3
他面色如常,口吻淡淡。
“那是您作為店家需要考慮的問題,你可以研究其他方式創收,也可以給他們提供其他服務。”
他說的輕巧。
“這個價格是我為了給大家減輕經濟壓力,核算了成本,幾乎免費提供給業主們的福利,你現在要求我辦這些證件,你知道后續會有多大麻煩嗎?”
“我要繳納許多費用,成本會翻倍提高,你有考慮過嗎?”
“麗舒姐!”
宋明不讓我繼續說下去,“這可不算福利。”
“當初你辦這個托管小飯桌的時候,這些東西你就應該考慮清楚,無論你成本提高多少,你都不能不顧業主們的權益。”
我被氣的不輕。
“所以,你們一邊享受著價格低廉的菜品,一邊還打算要用消費者權益的說法,讓我給你們承擔所有成本溢價和法律風險?”
“食品安全,不容小視。”
他臉上依然掛著那可惡的笑容,眼里卻冷的很。
“您說的再漂亮,講的再好聽,當初在辦托管小飯桌的時候,怎么不想想這些問題,成年人做事都要付出代價的,你比我年長,應該更清楚這些道理才對。”
我努力保持平靜,從抽屜里拿出他們簽訂的合同。
“我有合同,上面明確提及了小飯桌用餐問題,他們當時都沒有意見,而且在上面簽了字,這些都是他們自愿的。”
宋明笑了,翻到我說的那一頁,指著上面的條款,慢條斯理提醒我:
“麗舒姐,你難道沒找律師問問,在法律上,這樣的條款是不成立的,即使他們自愿簽字,但是如果鬧到法庭,你所謂的這些證據,站不住腳的。”
有人敲門。
是經常來店里買剩飯菜的小陳。
看到宋明在,他明顯有點不自在。
“麗舒姐,我想……問一下,今天中午小飯桌還有鹵雞腿剩下嗎?”
我沒來得及開口。
宋明就主動告知小陳。
“小陳,我正在和麗舒姐溝通小飯桌的問題,你放心,等到弄好了,你就有更好肉質的雞腿可以吃了。”
小陳面露驚喜,立刻道:“宋大哥,你加油,期待你成功。”
她說完就出去了,貼心的把門關好,還沖宋明做了一個打氣的手勢,甚至忘記了自己是來買飯的。
這一幕,讓我猶如被當頭棒喝。
……
他們的算盤落空了。
我在群里發了一大段話,嚴詞拒絕了他們的所謂倡議。
我很明確告知他們,小飯桌和托管中心是我為大家考慮才開的,價格也是我盡力核算成本才勉強能收支平衡的,這些都是我給他們謀取的福利和便利。
如果他們不滿意,那可以去附近的高價托管中心,也可以去外面的小飯館吃飯,也可以不光顧我這里。
總之,我分毫都不可能讓步。
第二天,小飯桌和托管中心人依然爆滿,只有個別幾戶人家沒來。
而我的辦公室大門上,被貼著一張告知書。
是小區業主聯合物業寫的,要求我必須按照他們的倡議書行事,否則他們會采取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的權益。
起草人落款是宋明。
我直接當著小飯桌里眾人的面把文件給撕碎扔到了垃圾桶。
自此之后,小飯桌的氛圍不再熱鬧。
大家見到我都不說話,刻意避開視線。
4
原本那些打飯菜的大學生們也都躲著我來打飯。
員工知道內情紛紛在我建立的小區顧客微信群里發消息譴責那些人。
“你們到底在鬧什么?麗舒姐整天忙來忙去,她定價又這么低,賺不賺錢你們都清楚!”
“她對你們多好,你們都忘記了嗎?”
有人立刻不樂意回懟:“你們端著她的碗,自然替她說話,她不賺錢圖什么?總不可能倒貼錢做生意吧。”
最后,還是宋明站出來‘主持公道’。
他先是勸說各位不要吵架,然后專門在群里艾特我,讓我給個說法。
我沒退群,可也沒回應。
然后我就看著他們在群里大張旗鼓的琢磨要怎么讓我服軟,如何收集證據,如何聯系律師。
“照片我來拍,我每天都會過去接送我兒子,順手的事情。”
“律師我來聯系吧,我表弟是做這一行的。”
眾人躍躍欲試,宋明在群里指點江山,統籌全局。
“另外就是每個人都要寫一份聲明書,強調當時簽下協議都是被老板誤導的。”
“我聯系了當記者的朋友,他們對這個食品安全的點很感興趣,必要時候可以打輿論戰。”
宋明還特別提醒眾人。
“大家都要小心一點,我們是想維護自己的權益,絕對不是想鬧事,所以我們在取證的時候要注意分寸,不要被發現,溝通要錄音。”
我看到那個住在我樓上的小周比誰都積極。
“宋大哥,你放心,我早就把餐廳里上次吃出頭發的照片留下來了,到時候就說做飯根本不衛生。”
我記得那根頭發,是他女朋友掉進去的,當初還開玩笑說幸好我們店里都是短發,否則還說不清楚了。
他那時候還和我開玩笑要訛我。
我喝醉了。
一覺醒來,他們給的期限時間也到了。
我什么都沒做。
然后他們把我告上了法庭。
開庭當天,宋明和小區業主們作為原告都來了。
而我一個人坐在被告席上,一個人面對。
書記員宣讀著原告的姓名,我目光從那一張張熟悉的臉上劃過,小周,小陳,最后定格在宋明的臉上。
接到傳票后,我第一時間聯系了我當律師的老朋友。
他聽完我的講述,有些頭疼地在地上轉圈。
“當初我就勸你,讓你別做這些事情,升米恩斗米仇。”
我敲桌面,“說事。”
律師沉默下來,片刻后開口,“有點棘手。”
他和我說,宋明是個很有經驗的酒店經理,把這個服務行業的潛在問題摸的格外準確,他提出的那些問題,我在法律層面上根本沒辦法反駁。
合同上的問題,也如宋明說的不合法,是無效合同。
他能給我的辦法就是和對方私下和解。
我需要在他們的條件上做出讓步,同時還要給他們一定的賠償,然后讓他們撤銷案子,否則我就需要接受高額的罰金。
我面無表情的掛斷電話。
讓步?
憑什么?
我直接發了消息。
“法庭見。”
群內還在議論的人沉默了幾秒,隨后瘋狂艾特我,各種辱罵難聽的詞匯都朝著我來。
宋明則是發了一個可愛表情包。
……
開庭那天,烏云蓋頂,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宋明找了很多記者和網絡大V旁觀這場庭審。
旁聽席上幾乎沒有空位。
有宋明請的媒體人,業主們更是幾乎都在。
他們收集的證據被宋明用煽動性極強的說法放大,統統都被媒體放了出去。
他聯合那些業主把自己包裝成了錯信黑心老板的無辜之人,
那些刻意收集的證據此刻成了對準我的鋒刃。
一張張照片里控訴著我的小飯桌是如何不正規,如何不健康,不衛生。
更有業主們聯名寫的證詞,宋明讀了幾段,里面是關于我如何利用他們的急切需求哄騙他們簽下非法的合同。
他們控訴我是如何利用‘便宜實惠’來為他們提供不健康的飲食,不衛生的就餐環境。
最后,雙方律師發言結束,輪到原告被告發言。
宋明向來都是能言善辯的,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法官大人,事情走到這一步,其實我們也不想這么做,我們都住在一個小區內,抬頭不見低頭見,每個人都希望可以把我們共同的家園建設的更好,也包括擁有健康的身體。”
“而不是這樣充滿誘惑和隱患的天坑。”
“被告丘麗舒,她打著‘麗舒媽媽’的旗號,享受著來自網絡的吹捧,卻在現實里做著危害他人健康的勾當,用我們這么多人的信任把我們騙到危險之中。”
“我們不需要經濟賠償,我們要求她道歉,要求得到用餐安全。”
他說的鏗鏘有力,聲淚俱下。
旁聽席上那些人紛紛動容,媒體人更是奮筆疾書,瘋狂記錄。
我的律師還是拿出了那份早就簽好的合同。
只是宋明的律師立刻用這樣的合同無效論把他的話堵了回去。
正如我的律師朋友所說,這場官司,我毫無勝算。
從一開始,我就輸得一敗涂地。
我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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