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陳斌！你那個喪門星的前妻！”
酒宴正酣，音樂震天響，張桂芳尖利的聲音還是穿透了嘈雜。
“她把我的錢給斷了！”
陳斌正摟著新媳婦王麗，滿臉通紅地接受親戚的敬酒，聞言不耐煩地擺擺手：“媽！你說什么胡話？她斷你什么錢？幾百塊？”
“啪！”一個巴掌清脆地扇在陳斌臉上。
全場死寂。
張桂芳抓著陳斌的衣領(lǐng)，眼珠子通紅，像瘋了一樣哭喊：“幾百？是十二萬啊！她答應(yīng)給我的十二萬伙食費！一分都沒了！”
01
三天前，民政局門口。
林嵐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紅本，把它換成了綠本。
她的動作很平靜，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冷淡。
對面的陳斌，抖著腿，一臉的不耐煩。他早就想擺脫這個“死魚”一樣的女人了。
“林嵐，字簽了，證也領(lǐng)了。以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陳斌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迫不及待地站起來。
林嵐“嗯”了一聲，低頭把離婚證放進(jìn)包里。
就在這時，陳斌的手機(jī)響了，刺耳的、曖昧的鈴聲。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的不耐煩瞬間化成了油膩的笑，他甚至都不避諱林嵐，當(dāng)場就接了起來。
“哎喲，寶貝兒，別急嘛……”
“辦完了，辦完了！那個黃臉婆終于肯簽了！”
“你放心，肚子里的金孫要緊！我馬上就訂票，咱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老家，辦喜酒！”
陳斌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鄙夷地掃了林嵐一眼，見她毫無反應(yīng)，心里更是來氣。
“你看看你這副樣子，”他掛了電話，惡意地湊近林嵐，壓低聲音，“林嵐，別怪我。結(jié)婚五年，你他媽跟個木頭一樣。我碰你一下，你都跟要你命似的。老子在外面找個女人，都比在家里舒坦！”
他刻意挺了挺下身，做了個下流的動作：“你那，是真不行。還是我的麗麗，那才叫女人，會伺候男人！”
林嵐終于抬起了頭，她的眼睛很亮，也很冷。
她沒說話，只是繞過他，往外走。
“切，裝什么清高！”陳斌不屑地啐了一口。
走出民政局大門，刺眼的陽光照在林嵐臉上。她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張律師嗎？是我。”
“對，我們剛辦完手續(xù)。”
“麻煩您，啟動B方案吧。”
“還有，我之前在銀行設(shè)置的那筆……‘特殊贍養(yǎng)費’，對，就是那個每月一萬、年付十二萬的自動轉(zhuǎn)賬，從這個月開始，永久停止。”
掛了電話，林嵐攔了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02
陳斌的動作很快。
剛離了婚，連夜就帶著那個叫王麗、已經(jīng)顯懷六個月的小三，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林嵐不看都知道，老家的那個“親戚家人群”里，此刻必定已經(jīng)炸開了鍋。
她剛搬進(jìn)自己新租的公寓，手機(jī)就“叮叮叮”地響個不停。
她點開那個沉寂了三年的微信群，果然，幾百條信息在瘋狂滾動。
“哎喲，大家聽說了沒？咱們老陳家的陳斌，可出息了！”說話的是陳斌的二嬸，一個村里有名的大喇叭。
“可不是嘛！剛把那個不下蛋的母雞給休了，這不，立馬就帶回來一個‘帶把’的！”
“我可聽說了，那個新媳婦，肚子老大了！陳斌在群里發(fā)照片了，那叫一個水靈！”
“那林嵐呢？就這么凈身出戶了？”
二嬸發(fā)了個“你懂的”表情：“還能咋樣？一個連男人都伺候不好的女人，陳斌沒讓她賠錢就不錯了！我聽說啊，陳斌私下跟我們說，那個林嵐，在床上……冷得很，跟條死魚一樣！哈哈哈哈！”
群里立刻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目。
“男人嘛，在外面偷個嘴很正常。林嵐就是太犟，連個孩子都生不出，活該被甩！”
“就是！你看人家王麗，多有本事，一進(jìn)門就帶著金孫！這叫福氣！”
林嵐冷漠地看著這些“親戚”的嘴臉。
五年來，她在這個家里，當(dāng)牛做馬。她的工資卡，全部上交。她省吃儉用，給婆婆張桂芳買金手鐲，給小叔子陳剛付首付。
可換來的，就是“不下蛋的母雞”和“床上的死魚”。
她關(guān)掉手機(jī)，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房間。
這時，一個電話打了進(jìn)來。是她的閨蜜，李月。
“嵐嵐！你看見群里的消息了沒？陳斌那個王八蛋！他太過分了！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李月氣得在那邊跳腳。
“他不僅敢，他還要大辦特辦呢。”林嵐的聲音平靜無波。
“什么意思？”
“他要在老家擺喜宴，明天，就在村口的大壩上，流水席，請全村的人看他娶新媳婦。”
“他……他這是在往你臉上吐口水啊！”李月氣得不行，“嵐嵐，你可千萬別忍著！你得鬧！你得去砸了他的場子！”
林嵐笑了笑，她倒了一杯紅酒，走到落地窗前。
“砸場子？那多沒意思。”
她輕輕晃動著酒杯，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月月，你知道嗎？有的人，不把他捧到最高的地方，再讓他摔下來，他是不知道疼的。”
“你……”李月愣住了。
“明天，有好戲看了。”林嵐抿了一口酒，“我給他們準(zhǔn)備了一份大禮。”
03
第二天，陳家村。
村口大壩上，紅旗招展，鑼鼓喧天。
陳斌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西裝，胸口戴著大紅花，滿面紅光。
他身邊的王麗，挺著個大肚子，穿著定制的紅色旗袍，脖子上掛著一串沉甸甸的金豬，正嬌滴滴地依偎在陳斌懷里。
“哎呀，陳斌，你可真有本事！這媳婦兒，真俊！”
“那可不！麗麗，快叫二叔！”陳斌得意洋洋。
“二叔好。”王麗的聲音甜得發(fā)膩。
二叔的眼睛在王麗的肚子上轉(zhuǎn)了一圈：“哎喲，這肚子，怕是有六七個月了吧？陳斌，你可真行！雙喜臨門啊！”
陳斌哈哈大笑，摟著王麗的手更緊了：“那是！我陳斌，是真男人！不像有的人……哼！”
婆婆張桂芳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她穿著一身紫紅色的新緞面褂子，胸前也戴著一朵大紅花，逢人就拉著手，把王麗的肚子夸上了天。
“親家母，我可跟你說，我們家陳斌啊，就是能干！不像前面那個，占著茅坑不拉屎，五年了，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可不是嘛！”王麗的媽也是個厲害角色，她嗑著瓜子，“我們家麗麗，就是旺夫！不像有的人，天生就是個克夫命！”
周圍的村民們圍著，一邊吃著酒席，一邊嚼舌根。
“你們聽說了沒？那個林嵐，聽說被凈身出戶了！”
“活該！誰讓她生不出！”
“我可聽陳斌他媽說了，那個林嵐，不光生不出，還不讓陳斌碰呢！”
“哎喲，真的假的？那陳斌這五年可怎么過的？怪不得要在外面找！”
“就是！你看人家這個王麗，多放得開！剛才在村口，我還看見陳斌親她嘴呢！嘖嘖，那叫一個激烈！”
“哈哈哈哈，陳斌這下是找到‘春天’了！”
這些污言穢語，一字不落地飄到了酒席的主桌上。
陳斌非但不覺得丟人，反而更加得意。
他端起酒杯，站到凳子上，把西裝外套一脫，露出了里面的白襯衫。
“各位鄉(xiāng)親父老！兄弟姐妹！”
他喝得滿臉通紅，拿著話筒大喊。
“我陳斌，今天，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我要宣布一件事！”
“我！陳斌！要做爸爸了！”
“我那個前妻林嵐！是個掃把星！克夫！不生蛋！我跟她離了！我不要她了！”
“我的麗麗！才是我陳斌的真命天女！她能生！她會伺候人！她……”
他摟過王麗，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狠狠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手還不老實地在她高聳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麗麗，你告訴他們！我猛不猛！”
王麗滿臉潮紅，錘了他一下：“哎呀，斌哥，你好壞！當(dāng)著這么多人……”
“哈哈哈哈！”全場爆發(fā)出哄堂大笑。
張桂芳看著這“母慈子孝”、“夫妻恩愛”的場面，激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她覺得自己的好日子，終于要來了。
04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張桂芳覺得是時候了。
她喜氣洋洋地拉著王麗的媽，走到一旁沒人的角落，神秘兮兮地掏出了手機(jī)。
“親家母，你等等啊，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王麗的媽斜了她一眼：“什么好東西？紅包嗎？我可跟你說，我們家麗麗懷的是金孫，你這個當(dāng)奶奶的，紅包可不能小了！”
“哎呀，那必須的！”張桂芳笑得滿臉褶子，“不過，我要給你看的，比紅包還厲害！”
她點開手機(jī)銀行的APP，準(zhǔn)備炫耀一下自己的“小金庫”。
“親家母，你不知道，我那個沒用的前兒媳林嵐，雖然人不行，但她家里有錢啊。她為了巴結(jié)我，每個月，都得給我打一筆錢！”
“多少啊？”王麗的媽來了興趣。
“一個月，”張桂芳得意地伸出一個手指頭，“一萬！”
“一年，就是十二萬！”
“什么？”王麗的媽驚呆了，“就……就給你？啥也不用干？”
“那可不！”張桂芳的尾巴都要翹上天了，“她求著我，讓我這個婆婆開心呢！她叫這錢……叫什么來著……哦，叫‘伙食費’！哈哈哈哈，我們家什么伙食，要一個月一萬啊！她就是個冤大頭！”
王麗的媽眼睛都紅了，酸溜溜地說：“那這錢，以后是不是就該給我們麗麗了？”
“那是當(dāng)然！”張桂芳一邊說著，一邊點開了余額。
可下一秒，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咦？”
她使勁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
“沒……沒到賬啊？”張桂芳有點慌了。
今天是12號，林嵐的“伙食費”雷打不動，都是10號準(zhǔn)時到賬的。這個月，怎么回事？
她又刷新了一下，余額還是那個可憐巴巴的“103.50元”。
“不可能啊……”張桂芳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來了。
“親家母，你到底行不行啊？”王麗的媽有點不耐煩了。
“你等等！”張桂芳顧不上了，她趕緊撥打林嵐的電話。
“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將您拉入黑名單……”
黑名單？！
張桂芳的腦子“嗡”的一下。
她想起來了！三天前！陳斌說他領(lǐng)離婚證了！
這個賤人！她離婚了！她把錢停了！
沒有這十二萬，她怎么……她怎么去付那個窟窿啊！
張桂芳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zhuǎn)。
她不管不顧地推開王麗的媽，像一頭發(fā)了瘋的母牛，朝著酒席上最風(fēng)光的那個人，沖了過去。
05
大壩上，陳斌已經(jīng)喝上頭了。
他正抓著王麗的手，放在嘴邊親昵，油膩的言語惹得王麗咯咯直笑。
“麗麗，寶貝兒……等晚上回去，我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一夜七次’……我可比那個‘冷凍魚’強(qiáng)多了……”
“斌哥，你好討厭……大家都在看呢……”王麗嘴上這么說，身子卻更軟地貼了上去。
村民們都在起哄，氣氛達(dá)到了最高潮。
就在這時，張桂芳沖了過來。
她一把推開擋路的親戚，鞋都跑掉了一只，披頭散發(fā)地?fù)湎蛄岁惐蟆?/p>
“媽！你干什么！瘋了嗎！”陳斌被她抓得一個踉蹌，酒都灑了。
他正要發(fā)火，張桂芳尖利的聲音就穿透了嘈雜的音樂。
“陳斌！你那個喪門星的前妻！”
張桂芳的聲音凄厲無比，嚇得正在放《好日子》的音響師傅手一抖，按下了暫停鍵。
全場，瞬間死寂。
上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在張桂芳和陳斌身上。
“她把我的錢給斷了！”
陳斌被吼得一懵，酒醒了大半。他看著自己媽瘋婆子一樣的造型，只覺得臉都丟盡了。
“媽！你瞎嚷嚷什么！”他壓低聲音，“什么錢？她能斷你什么錢？幾百塊的買菜錢嗎？我回頭加倍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