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說林訓》有載:“一葉落,知天下秋。”古人深信,生活中的微末細節,往往預示著命運的巨大轉折。而在中國傳統民俗中,廚房里的灶臺,更被視為一個家庭氣運的“晴雨表”。灶君,即灶王爺,不僅掌管一家的飲食,更監察家人善惡,上天言事。因此,灶前的方寸之地,自古便有諸多講究,稍有不慎,便會觸怒神明,招來禍患。
這些看似迷信的說法,對于年輕的林晚來說,曾經只是奶奶口中遙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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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林晚,簽了吧。”
周燃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感情。他將那份薄薄的紙推到她面前,仿佛在處理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公事。
“房子歸你,存款也分你一半。這對你,已經很公平了。”
林晚的手在顫抖。她死死盯著眼前的男人,這個她愛了五年、曾經滿眼是她的丈夫,此刻卻陌生得讓她心寒。
“為什么?”她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周燃,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么?我們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好好的?”周燃嗤笑一聲,那笑容里充滿了嘲諷與不耐,“林晚,你醒醒吧。你真的覺得我們還好好的嗎?”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里滿是厭惡。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覺得窒息。這個家,就像一個牢籠,我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砰”的一聲巨響,震碎了林晚世界里最后的光。她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淚水決堤。
不對。
一定有哪里不對勁。
半年前,他們還一起規劃著未來,商量著要一個孩子。周燃對她體貼入微,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丈夫。
這變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02.
半年前,公公意外去世,周燃不放心寡居的婆婆一個人在老家,便將她接到了城里同住。
林晚起初并無異議。她和周燃感情甚篤,愛屋及烏,也希望能好好孝順婆婆。
張桂芬是個典型的農村婦女,勤勞,樸實,但也固執,帶著一身的老舊觀念和生活習慣。她來到這個窗明幾凈的現代化小家庭,就像一滴濃墨滴入了清水里,帶來了許多格格不入的沖突。
最大的沖突,發生在廚房。
林晚愛干凈,廚房里的東西總是擺放得井井有條。而張桂芬,卻習慣把各種東西都堆在灶臺邊上,美其名曰“方便”。
“小晚啊,你看你,這醬油瓶子放那么遠,炒個菜還得跑兩步,多麻煩?”
“這洗碗布,就該放灶臺邊,隨手就能拿到。”
“哎喲,這菜刀用完了怎么能收起來呢?就擱在案板上,下頓飯接著用嘛!”
林晚耐著性子解釋,說東西歸位才整潔,廚房油煙大,東西堆在灶邊容易臟。
張桂芬嘴上“好好好”地應著,一轉頭,又我行我素。
今天,林晚剛把灶臺清理干凈,第二天一早,灶臺邊又會像變戲法一樣,堆滿了各種瓶瓶罐罐、瓜皮果核,甚至還有她從外面撿回來的塑料袋和廢紙殼。
“媽,這些東西不能放灶臺邊,不衛生,還有火災隱患。”林晚不止一次地提醒。
“哎,城里人就是講究多!”張桂芬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我們鄉下人,一輩子都這么過來的,也沒見誰家失火了。再說了,灶王爺跟前東西堆得滿滿當當的,才叫‘家有余糧’,日子才能越過越旺!”
林晚哭笑不得。她知道婆婆是好心,卻也無法忍受這種混亂。
為了避免矛盾,她只能趁婆婆不注意,一次次地收拾。而婆婆,也樂此不疲地,一次次地把東西再堆回去。
這場關于灶臺的拉鋸戰,成了家里每天都在上演的默劇。
起初,周燃還會幫著林晚說幾句:“媽,您就聽小晚的吧,她也是為了干凈。”
可日子久了,他也變得不耐煩起來:“哎呀,不就是一點東西嗎?媽年紀大了,你讓著她點不就行了?天天為這點小事計較,煩不煩?”
林晚的心,開始一點點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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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自從婆婆搬來后,家里總是縈繞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很復雜,像是食物腐敗的酸餿味,混雜著一股潮濕的霉味,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
林晚起初以為是婆婆把沒吃完的剩菜亂放導致的。她把冰箱里里外外清理了好幾遍,用檸檬水擦拭,可那股味道依舊陰魂不散。
尤其是在廚房,那股味道最是濃郁。
每天晚上,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林晚總能聽到廚房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爬動的聲音。
她跟周燃說起,周燃只當她是神經過敏。
“能有什么聲音?老鼠?咱家這樓層這么高,哪來的老鼠?”
直到有一次,林晚半夜口渴,去廚房喝水。
她剛打開廚房的燈,眼角的余光就瞥見一個黑乎乎的、巴掌大的影子,“嗖”的一下,從灶臺上一閃而過,鉆進了櫥柜底下堆著的雜物里。
那速度太快,林晚甚至沒看清是什么,但她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普通的老鼠或者蟑螂!
她嚇得尖叫起來,周燃被驚醒,沖進廚房。林晚指著櫥柜底下,聲音都在發抖:“有……有東西!黑色的,好大一只!”
周燃皺著眉,不情愿地搬開那些雜物,用手電筒照了半天,卻什么都沒發現。
“你看錯了吧?”他打著哈欠說,“大半夜的,別自己嚇自己了。”
從那以后,林晚再也不敢在晚上獨自進入廚房。
而那股奇怪的味道,也越來越重。更詭異的是,不光是家里,連周燃的身上,都開始沾染上那種味道。
林晚幾次提醒他,讓他換件衣服,好好洗個澡。
周燃起初還會照做,后來干脆勃然大怒:“你有完沒完?我看有毛病的是你的鼻子!我怎么什么都聞不到?”
他們之間的爭吵,越來越多。
04.
家里的氛圍,變得越來越壓抑。
周燃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對林晚噓寒問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酒氣和那股怪味也越來越重。他開始對林晚的關心表現出極度的不耐煩,甚至會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對她大發雷霆。
“你能不能別管我?!”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看見你就煩!”
這些傷人的話,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在林晚心上。
更讓她無法理解的是,婆婆張桂芬的態度。
以前,雖然生活習慣不同,但婆婆對她還算客氣。可現在,婆婆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幸災樂禍的冷漠。
尤其是當林晚和周燃吵架時,她非但不勸,反而會在一旁陰陽怪氣地煽風點火。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們家阿燃在外面辛辛苦苦打拼,回到家還要看老婆的臉色,真是可憐哦。”
林晚終于忍不住,和婆婆大吵了一架。
“媽!阿燃變成這樣,您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張桂芬卻一反常態,對著林晚冷笑起來:“擔心?我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兒子好著呢!倒是你,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還敢管起我兒子來了?你再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又老又丑,哪個男人會喜歡?”
那刻薄的話語,像毒蛇一樣,咬得林晚體無完膚。
她不明白,為什么短短半年,所有的一切都變了。丈夫的冷漠,婆婆的惡毒,這個家,對她而言,已經變成了一個冰冷的地獄。
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做噩夢。
夢里,她總是回到那個廚房。她看到無數黑色的、黏滑的影子,從灶臺的縫隙里爬出來,爬滿了整個屋子,最后,全都爬到了周燃和婆婆的身上……
05.
婆婆回老家參加一個遠房親戚的葬禮,要走兩三天。
家里終于清靜了。林晚決定趁這個機會,把那個讓她日夜不安的廚房,徹徹底底地打掃一遍。
她戴上手套和口罩,深吸一口氣,開始向那個堆滿雜物的灶臺“進攻”。
她先把灶臺上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搬開,用強力去污劑一遍遍地擦拭著厚厚的油污。就在她擦到灶臺與墻壁連接的那個角落時,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那東西藏在厚厚的油垢下面,摸上去硬硬的,像是一塊木頭。
林晚心中一動,加大了力氣。隨著油垢被一點點刮開,那東西的全貌,逐漸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已經發黑的木牌。
木牌的材質很奇怪,非木非石,上面用紅色的朱砂,畫著一個極其詭異的符號,像是一個扭曲的人臉,又像是一個不知名的蟲子。
木牌的背面,用小篆刻著兩個字。
林晚辨認了半天,一股寒氣,瞬間從她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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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青云觀,與其說是觀,不如說是一座搖搖欲墜的破廟。
林晚找到那位傳說中的“清風道長”時,他正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躺在院子里的搖椅上,閉目養神,悠然自得。
“道長!”林晚沖上前,聲音里帶著哭腔,將那塊詭異的木牌遞了過去,“求求您,救救我的家!”
老道士緩緩睜開眼,他的眼神渾濁,卻在看到那塊木牌的瞬間,閃過一道精光。
他沒有立刻接過木牌,而是先站起身,繞著林晚走了一圈,鼻子還像小狗一樣,在她身上嗅了嗅。
“咦?”老道士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小姑娘,你身上這股‘灶瘟氣’,可不輕啊。”
他伸出兩根枯瘦的手指,在林晚的眉心處輕輕一抹,然后放到鼻尖聞了聞,臉色頓時變得無比凝重。
“不對……這不光是灶瘟,還混著‘離散煞’!你家里,是不是有人要散了?”
林晚心中劇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連忙將家里的變故,以及發現木牌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老道士越聽,臉色越是陰沉。
當聽到林晚描述廚房里的怪味和黑影時,他“霍”地一下從搖椅上站直了身體。
“糊涂!糊涂啊!”老道士痛心疾首地一跺腳,“這哪里是什么家庭矛盾,這分明是有人在用你家的灶臺,養著一窩的‘陰溝鼠’,敗壞你家的氣運啊!”
他一把奪過那塊木牌,只看了一眼,便冷笑一聲:“好惡毒的手段!這‘厭離符’,只是個引子。真正要命的,是你們日日夜夜堆在灶王爺眼皮子底下的東西!”
老道士走到林晚面前,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
“小姑娘,你可知道,灶前是一家陽火最旺、也最忌污穢的地方。有兩樣東西,是萬萬不能在灶前亂擺的,一旦擺了,就等于是給那些臟東西開了門,請它們進你家來作祟!”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切地問:“道長,究竟是哪兩樣東西?”
老道主沒有立刻回答,他將那塊木牌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天色,才緩緩開口。
“你婆婆,恐怕不是普通人。她所用的法子,陰損至極,其心可誅。”
“她利用的第一樣東西,看似尋常,家家戶戶都有。它本身無害,但一旦沾染了人的唾沫和食物殘渣,又被長久地堆放在灶火邊,受著油煙熏燎,便會滋生出一種名為‘灶穢’的邪氣。”
老道士頓了頓,目光如電,死死地盯著一臉驚懼的林晚,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灶穢’,正是那些‘陰溝鼠’最喜歡的食糧和溫床。你家廚房里的怪味,就是它散發出來的。而這第一樣禁物,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