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正為省下的幾十塊錢沾沾自喜,盤算著能給遠在非洲的丈夫多買兩罐牛肉干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我。
是陳凱的老同事老王。
一番寒暄后,他隨口問:
“陳凱那小子在非洲怎么樣了?曬成炭了吧?”
我笑著點頭,心里泛起一絲甜蜜的酸楚:
“是啊,那邊條件苦,我正準備給他寄點補給過去。”
沒想到,老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錯愕和不解。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
“寄去非洲?你……你確定是寄去非洲?他半年前就辦理了離職,還領了N+1賠償金”
一
林晚和陳凱結婚那天,天很藍。
藍得像一塊洗得發白的舊布。
婚禮辦在城郊的一家酒店,不算氣派,但紅地毯從門口一直鋪到大廳,像一條長長的舌頭。
林晚穿著租來的婚紗,裙擺拖在地上,沾了些灰。
她也不在意,只是滿臉笑意的看著陳凱。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抹了油,在燈光下亮晶晶的。
他一整天都在笑,對每一個來賓笑,牙齒白得晃眼。
林晚覺得,這輩子就是他了。
晚上回到他們的新房,一個租來的兩室一廳,墻壁剛刷過,石灰味還沒散盡。
陳凱把她抱起來,扔在鋪著大紅色床單的床上。
床板“咯吱”一聲,像是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他壓在她身上,呼吸里的酒氣噴在她的臉上。
他說:“老婆,我們結婚了。”
林晚點點頭,伸手摸他的臉。
他的臉很燙,像一塊剛出爐的烙鐵。
他們沒有再說話,只是用身體碰撞,像兩只在黑暗中尋找彼此的困獸。
汗水和喘息聲填滿了整個屋子,直到午夜,一切才平息下來。
林晚躺在陳凱的臂彎里,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覺得整個世界都安穩得不像話。
她想,這就是家了。
她在這個城市里漂了這么多年,終于有了一個家。
閉上眼睛,她聞到床單上陽光和肥皂混合的味道,睡了過去。
這是她睡得最沉的一覺,夢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紅,像婚禮上的地毯,也像她此刻身下的床單。
第二天早上,林晚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推了推身邊的陳凱。
陳凱翻了個身,接起電話,聲音含混不清:“喂?哪位?”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么,陳凱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他“嗯”了幾聲,然后坐了起來,聲音也清醒了:“好,我知道了。我馬上準備。”
掛了電話,他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只是盯著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
林晚也坐了起來,心里有點慌,她問:“怎么了?誰的電話?”
陳凱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高興,又像是為難。
他搓了搓手,對林晚說:“老婆,公司有急事。”
林晚的心沉了一下,“什么急事?我們今天不是還要回門嗎?”
陳凱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種她看不懂的光。
他說:“公司有個援建非洲的項目,國家級的,特別重要。原來定的人家里出了事去不了,領導剛才親自打電話,點名讓我去。”
林晚愣住了,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棍。
“非洲?去多久?”
“三年。”陳凱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很輕。
林晚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她抓著陳凱的胳膊,聲音都在發抖:
“三年?我們昨天才剛結婚!你今天就要走?你不能不去嗎?什么工作比我們還重要?”
她開始哭,哭得喘不過氣來。
新婚的喜悅像玻璃一樣碎了一地。
她不明白,為什么幸福這么短暫,像偷來的一樣。
她只是想和自己的丈夫好好過日子,這個要求為什么這么難。
她捶打著陳凱的胸口,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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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陳凱沒有躲,任由林晚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
那些拳頭沒什么力氣,像在給他撓癢。
等她哭累了,他才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他的懷抱很溫暖,也很結實,林晚靠在里面,覺得委屈又無助。
陳凱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像哄一個孩子。
他把嘴湊到她耳邊,輕聲說:
“晚晚,你聽我說。我知道這對你不公平,我們才剛結婚,我就要走。我也舍不得你,舍不得這個家。”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但是,這是一個機會,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繼續說:“你想想,這是國家級的項目,我是被領導點名去的。這說明什么?說明公司看重我,要培養我。”
“等我三年后回來,直接就能晉升部門總監,工資翻好幾倍,還有一大筆海外補貼。到時候,我們就在這個城市買個大房子,再也不用租房了。”
“我們生個孩子,我天天陪著你們。我這么拼,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啊。”
他的話像一幅畫,在林晚眼前徐徐展開。
大房子,孩子,安穩的未來。
這些都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她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看著陳凱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充滿了對未來的熱切和肯定,那種熱切讓她無法懷疑。
她問:“非得去嗎?”
陳凱用力地點點頭:“非去不可。機會不等人。晚晚,你忍耐三年,就三年。我保證,我回來之后,把這三年欠你的都補上。”
林晚不說話了。
她知道,陳凱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他骨子里是個有野心的人,渴望成功,渴望出人頭地。
她愛上的,也正是他身上這股不服輸的勁兒。
她還能說什么呢?說為了自己,讓他放棄前途?
她說不出口。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有出息。
于是,她點了點頭,眼淚又流了下來,但這次,是認命的眼淚。
她說:“那你,要照顧好自己。非洲那邊,是不是很亂,很苦?”
陳凱笑了,吻了吻她的額頭:“放心吧,我們是國家援建,有保障的。就是條件艱苦點,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在家等我。”
送陳凱去機場那天,是個陰天。
林晚給他收拾了滿滿兩大箱行李,里面塞滿了她能想到的所有東西:四季的衣服,常用的藥品,還有他愛吃的各種零食。
在機場,她一遍遍地囑咐他要按時吃飯,要防蚊子,要注意安全。
她的話說得又快又密,生怕漏掉什么。
陳凱一直拉著她的手,不停地點頭。
直到廣播里傳來催促登機的聲音,他才松開手,給了她一個深深的擁抱。
他說:“老婆,我走了。記得想我。”
林晚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安檢口,感覺自己的心也被帶走了。
她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機場里人來人往,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女人的悲傷。
她的婚姻,從一場盛大的喜宴,迅速變成了一場漫長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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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陳凱走了之后,那個剛剛還充滿歡聲笑語的新房,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林晚一個人待在屋子里,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回聲。
她看著墻上大紅的“囍”字,覺得刺眼。
她把所有和婚禮有關的東西都收了起來,好像這樣就能假裝那場短暫的幸福沒有發生過。
她開始學著一個人生活。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說話。
她辭掉了自己那份不好不壞的工作,因為陳凱說,他每個月會給她寄錢,讓她在家好好待著,不用那么辛苦。
她信了。
她覺得,自己應該為這個家做點什么。
既然不能陪在他身邊,那就替他守好這個后方。
為了省錢,她從那個兩室一廳搬了出來,在更遠的郊區租了一個小小的單間。
那個單間只有一個窗戶,終日見不到陽光,屋子里總有一股潮濕的霉味。
但房租便宜。
她把省下來的錢,一分一分地存起來。
她想著,等陳凱回來,這些錢就能派上用場。
她的生活變得極其規律和簡單。
早上起來,喝一碗白粥,配點咸菜。
中午,煮一碗面,只放點鹽和醬油。
晚上,還是白粥和咸菜。
她很久沒有買過新衣服,也忘了肉是什么味道。
只有在每個月給陳凱寄包裹的時候,她才會大方一次。
她會去超市,買他最愛吃的臘腸和牛肉干。
她會去藥店,買最貴的驅蚊水和防中暑的藥。
她把這些東西一樣一樣地裝進箱子里,好像在完成一個神圣的儀式。
每樣東西都代表著她的愛和思念。
她還會寫一封長長的信,告訴他自己一切都好,讓他不要擔心。
信的結尾,總是一句:盼君歸。
她像一個古代的望夫石,在鋼筋水泥的城市里,守著一份遙遠的期盼。
她不覺得苦。
她覺得,只要心里有盼頭,日子就不算難熬。
她相信,所有的犧牲,都會在三年后得到回報。
四
陳凱的消息,是林晚生活中唯一的光。
他會不定期地發來微信。
有時候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黃沙漫天的工地,幾個皮膚黝黑的工人。
他會說:“老婆,看,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太陽太毒了,人都快曬成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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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看著照片,心疼得不行。
她會回復:“那你一定要做好防曬,多喝水,別中暑了。”
有時候是一段文字。
“今天又停電了,宿舍里熱得像蒸籠,蚊子多得能把人抬走。好想念我們的小家,想念你做的飯。”
林晚看到這樣的話,眼眶就會濕潤。
她恨不得立刻飛到他身邊去照顧他。
他們的視頻通話很少,而且總是斷斷續續。
畫面里的陳凱,總是顯得很疲憊,背景也總是黑漆漆的一片。
他解釋說,那邊信號不好,電力也緊張,只能趁著發電機工作的時候,趕緊跟她說幾句話。
林"晚從不懷疑。
她覺得,這就是援非生活的真實寫照。
她甚至會為丈夫的“懂事”而感動。
有一次,她給他國內的手機號充話費,發現這個號碼每個月都有固定的通話和流量套餐。
她問陳凱,為什么人在非洲,國內的號還用著。
陳凱隔了很久才回復,他說:“傻老婆,我好多銀行卡都綁定這個號,萬一有什么驗證碼,收不到不就麻煩了。套餐是出國前辦的,忘了取消了,就當留個后路吧。”
林晚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她還暗自慶幸丈夫想得周到。
日子就在這樣的等待和思念中,一天天過去。
一年,一年半。
林晚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她覺得自己像一株種在花盆里的植物,被圈養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靠著遠方偶爾灑來的一點陽光和水分活著。
她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她告訴自己,這就是愛,愛就是付出和等待。
她甚至開始計劃,等陳凱回來,他們要去哪里旅行,要去吃什么好吃的。
她把這些計劃都寫在一個本子上,那個本子已經被她寫滿了大半。
她以為,只要熬過這三年,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以為,她的等待,終將換來一個圓滿的結局。
她不知道,那個她為之付出一切的“未來”,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五
轉眼間,陳凱已經“去”非洲一年半了。
林晚的母親在這時候生了病,住院了。
不算大病,但需要一種進口的特效藥。
林晚跑了好幾家醫院附近的藥店,都說這種藥斷貨了。
她心急如焚,像熱鍋上的螞蟻。
醫生看她可憐,告訴她,市中心那家最大的百貨商場,新開了一家旗艦藥房,也許那里會有。
市中心。
那是個林晚已經很久沒有去過的地方。
那里有高樓大廈,有奢侈品店,有穿著光鮮的男男女女。
那里的一切,都和她現在的生活格格不入。
她已經習慣了自己小小的、昏暗的出租屋,習慣了菜市場的嘈雜和廉價。
但為了母親的藥,她必須去一趟。
她翻出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服,那還是結婚前買的。
衣服有點舊了,但洗得很干凈。
她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車上擠滿了人,空氣里混雜著汗味和各種食物的味道。
她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象,覺得那個繁華的世界離自己好遠。
到了商場,她被眼前的景象晃得有些睜不開眼。
巨大的水晶吊燈,光潔如鏡的地板,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香水的味道。
她有些局促,低著頭,快步走向藥房的方向。
幸運的是,藥房里真的有那種藥。
不幸的是,藥很貴。
一小盒,就要花掉她半個月的生活費。
她攥著錢包,猶豫了很久。
最后,她還是咬咬牙,買了下來。
母親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她捏著那盒昂貴的藥,心里盤算著,這個月又要削減哪部分的開支。
也許,以后連面條里的醬油都可以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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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排隊付款,準備離開這個讓她感到壓抑的地方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那個聲音帶著驚喜和不確定。
“哎?嫂子?林晚嫂子!”
六
林晚回過頭。
一個年輕的男人正看著她,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
是小李,陳凱以前部門的同事,一個很開朗的年輕人。
林晚擠出一個笑:“小李,真巧啊。”
小李走上前來,熟絡地打招呼:“是啊,太巧了!嫂子你一個人逛街啊?凱哥呢,今天沒陪你?”
林晚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凱哥。
她已經很久沒聽到別人這么稱呼陳凱了。
她搖了搖頭,習慣性地拿出那個已經重復了無數次的答案。
“他哪有空陪我呀,他在非洲呢,公司派他去援建,還得一年多才能回來。”
她說完,準備付錢走人。
但小李臉上的笑容,卻在那一瞬間凝固了。
他臉上的表情,從熱情,變成了困惑,然后是極度的不可思議。
他撓了撓頭,像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非洲?援建?”
小李的聲音有些變調,他看著林晚,眼神里充滿了古怪。
“嫂子,你是不是記錯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像毒蛇一樣纏住了她。
她勉強笑了笑:“怎么會記錯,這是公司的大項目啊,他都去一年半了。”
小李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他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他因為震驚,聲音瞬間拔高,引得周圍排隊的人都朝他們看來。
“什么大項目啊!陳凱他半年前就從公司辦離職了啊!當時公司裁員,他還領了一大筆N+1的賠償金呢!我們整個部門都知道,他還請大伙吃了散伙飯,說拿著這筆錢去隔壁市創業了!大家還都羨慕他有魄力呢!嫂子……你、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小李最后那句“你不知道嗎”,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林晚的頭頂。
世界瞬間安靜了。
她聽不到周圍人的議論,也看不到小李那張充滿震驚和同情的臉。
她的耳朵里嗡嗡作響,像是有一萬只蜜蜂在里面筑巢。
她手中的那盒藥,“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白色的藥片撒了一地,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雪。
她的身體晃了晃,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變得模糊不清。
那個她深信不疑的世界,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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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她沒有哭。
眼淚好像在剛才那一瞬間,就流干了。
她坐在商場門口的臺階上,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周圍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手機屏幕上,還是她和陳凱的合照。照片上,他們笑得那么甜。
現在看來,那笑容無比諷刺。
她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好幾次,才解開鎖屏。
她沒有打給陳凱。
她知道,打過去,得到的也只會是更多的謊言。
她翻著通訊錄,找到了一個許久沒聯系的號碼:“喂,我是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