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志遠,等我四年,我畢業就回來找你。”
高考出分那天,她考了695,我只有389。
在她媽的逼迫和羞辱下,我寫了封分手信,倉皇逃離。
我以為,我們的人生,就此別過。
可十五年后,當我以一個“處長”的身份,回到那個熟悉的小鎮,在那個我們最后一次見面的小賣部門口,看到那個穿著舊外套的女人時,我才明白,有些人,你以為忘了,其實,只是被你,藏在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01
2009年的6月,我們那個小縣城,空氣里都彌漫著一股子,焦灼而又令人窒息的味道。
我叫李志遠,那年,我十九歲。
查分的那天,我和林曉薇,約在了她家樓下那棵,巨大的香樟樹下。
我至今還記得,那天,她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藍色連衣裙,緊張得,手心全都是汗。
“志遠,我……我不敢查?!彼曇艏毴?。
我笑了笑,從她手里,拿過她的準考證號。
“沒事,別怕,有我呢?!蔽业穆曇舯M量顯得輕松。
我用我那臺,我媽賣了上百斤豆腐,才給我買回來的、只能上網頁的雜牌手機,顫抖著手,輸入了她的考號。
屏幕,加載了很久。
當那串鮮紅的數字,跳出來的時候,我才松了一口氣。
林曉薇:695分。
我抬頭看向她,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她興奮地跳了起來,像一只輕盈的蝴蝶,圍著我轉了幾圈。
“志遠,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滿是歡喜。
我也為她感到高興,由衷地為她鼓掌。
“全市第三名!”我激動地說。
她的母親,趙阿姨,聞聲從樓上跑了下來,手里拿著扇子,臉上的神情卻比平日里柔和了許多。
她看到分數,嘴角的笑容立刻綻放開來,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哎呦,我的好閨女,媽就知道你行!”她一把抱住林曉薇,連聲夸贊。
林叔叔,她的父親,也從屋里走了出來,他手里夾著一支煙,臉上緊繃的線條終于舒展開來。
他默默地拍了拍林曉薇的頭,眼神里充滿了驕傲與欣慰。
趙阿姨看向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李志遠,你查分了嗎?”她問,語氣里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審視。
我的心,瞬間沉了一下。
我點點頭,將手機屏幕轉向她。
389分。
那串刺眼的數字,仿佛帶著無盡的嘲諷。
趙阿姨的笑容徹底僵硬在臉上,她的目光在我與林曉薇之間來回梭巡。
她眼底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李志遠,你是不是該回去了?”她的聲音變得冰冷,帶著不加掩飾的嫌棄。
林曉薇原本明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
她想拉住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么。
趙阿姨一個銳利的眼神掃過去,林曉薇的身體立刻僵住,所有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我局促地站起身,手足無措,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阿姨,我……”我試圖解釋,可喉嚨卻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阿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仿佛我是一個礙眼的存在。
“沒什么好說的,你也看到了,我們曉薇是要去大城市的,你呢?”她的聲音充滿了刻薄。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扎進了我的胸膛。
林叔叔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掐滅了手中的煙頭。
他深邃的眼眸里,復雜地看了我一眼,那里面有同情,有遺憾,更多的,卻是一種無聲的失望。
我低著頭,緩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林曉薇家的院子。
“志遠!”林曉薇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哭腔。
我腳步一頓,卻不敢回頭。
她追了出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將一個溫熱的東西塞進我的手心。
“你別聽我媽的,我等你。”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感覺到指尖傳來的溫度,那是一股微弱卻又灼熱的電流,瞬間傳遍我的全身。
我不敢抬頭看她,害怕看到她眼里的不舍,害怕自己會動搖。
我只是匆匆說了句:“我先走了?!?/p>
然后,我便像逃命一般,倉皇地跑開了。
風吹過我的耳邊,我仿佛聽到了她帶著哭腔的呼喚,那一聲“我等你”,像一道咒語,深深地刻進了我的靈魂。
我叫李志遠,生在縣城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里。
我的父親在我初中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從那時起,我和母親便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我的母親,靠著起早貪黑地賣豆腐,用那微薄的收入,硬是供我讀到了高中畢業。
我從小就明白,我們家境貧寒,所以我格外珍惜讀書的機會。
我的性格,也因此變得有些倔強,骨子里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
可高中的三年,我的心思卻全都被林曉薇占據了。
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被她深深地吸引了。
她學習成績優異,人又長得漂亮,是全校公認的?;ā?/p>
她的父親是鄉鎮干部,母親是小學老師,是縣城里人人稱羨的雙職工家庭。
她聰明善良,對誰都溫溫柔柔的,從不曾大聲說過話。
可就是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女孩,在她的母親面前,卻永遠顯得那么軟弱。
她從不敢反抗,甚至不敢發出一點點不同的聲音。
我愛她,愛她的溫柔善良,也心疼她的這種軟弱。
可當我拿著那慘不忍睹的389分,與她那閃耀著光芒的695分并排顯示時,我突然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距,遠比我想象的要大。
這不僅僅是分數上的差距。
這更是命運與階層之間,一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鴻溝。
高考出分的那一刻,我第一次嘗到了什么叫做絕望。
02
那個暑假,仿佛被烏云籠罩,每一天都沉重得令人窒息。
林曉薇偷偷摸摸地來找過我幾次。
她都是趁著她媽媽去上班、她爸爸在單位的時候,偷偷溜出來的。
“志遠,我媽把我的手機沒收了?!彼谖壹以鹤拥氖噬?,聲音很小,帶著一絲委屈。
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我看著她,心里一陣陣的刺痛。
“她還警告我,不許再跟你來往?!彼氖种覆话驳負钢噬系那嗵?,指甲都有些泛白。
“她甚至告訴我,如果我再跟你聯系,她就不讓我上大學了?!睖I水終于還是忍不住,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我呆呆地看著她,喉嚨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志遠,你別難過?!彼宋亲樱瑥娙讨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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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信封有些褶皺,里面鼓鼓囊囊的。
“這是我攢了一個學期的零花錢,還有一封信,你收下?!彼研欧馊轿业氖掷?。
她的手很涼,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我打開信封,里面是兩張一百塊的紙幣,還有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
信紙上,她的字跡娟秀而堅定。
“志遠,等我四年,我畢業就回來找你?!?/p>
那一句“我等你”,像一道烙印,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抬頭看著她,她也在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舍,卻又帶著一種決絕。
我把信和錢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輕輕地抱了抱她。
她的身體有些僵硬,但沒有拒絕,默默地靠在我懷里。
分別的時候,她一步三回頭,直到消失在巷子口,身影模糊不清。
我以為,那會是我們抵抗命運的開端。
可命運的巨輪,遠比我們想象的更為強大,也更為無情。
沒過兩天,林曉薇的母親趙阿姨,氣勢洶洶地找上了我家門。
那天,我媽正在院子里晾曬豆腐,聽到急促的敲門聲。
她連忙擦了擦手,小步跑過去開門。
“李志遠他媽,你看看你教的好兒子!”趙阿姨一進門,便劈頭蓋臉地罵了起來。
她的聲音很高亢,整個院子都能清楚地聽到,引得鄰居們都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
我媽嚇得臉色煞白,連忙把我拉到身后,試圖將我護住。
“趙,趙姐,這是怎么了?”我媽顫抖著聲音問,話語里帶著一絲哀求。
“怎么了?你兒子勾引我女兒,你問我怎么了!”趙阿姨的嗓門又高了幾度,刺耳得很。
“就你們家這條件,也配得上我女兒?一個賣豆腐的,一個連??贫伎疾簧系母咧猩?,有什么資格跟我家曉薇談戀愛?”她指著我媽,又指著我,言語刻薄,字字誅心。
我媽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她想反駁,卻又無從說起,只能緊緊咬著嘴唇。
“我女兒是要考北京名牌大學的,是要當大人物的,你兒子能給她什么?”趙阿姨越說越激動,語氣中充滿了輕蔑。
“你要是真為她好,就放手!別耽誤她前程!我們林家,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女婿!”她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我是什么骯臟的存在。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恨不得沖上去跟她理論個明白。
可我媽,卻突然推開我,撲通一聲,跪倒在了趙阿姨的面前。
“趙姐,我求求你,別為難志遠了!”我媽含著眼淚,聲音帶著無盡的哭腔。
“是我們家志遠不對,我們不該高攀,我求求你,你就放過我兒子吧!”她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聲接著一聲。
我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我媽的眼淚,我媽的屈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地剜著我的心。
那一刻,我所有的自尊,所有的倔強,都在趙阿姨的謾罵和我媽的下跪中,被碾得粉碎,支離破碎。
我終于明白,我和林曉薇之間,不僅僅是分數和家境的差距。
那是無法逾越的社會鴻溝,是我們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填平的天塹。
我沒有能力保護她,也沒有能力給我媽帶來尊嚴。
我能做的,只有放手。
當晚,我便寫了一封信。
我的手顫抖著,筆尖在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跡,每個字都帶著沉重的分量。
“林曉薇:你媽說得對,我配不上你。別等我了。”
短短幾行字,卻像耗盡了我所有的所有力氣,掏空了我所有的情感。
我把信折疊好,又從信封里拿出她給我的那兩百塊錢,一并塞回信里。
第二天一早,我托鄰居家的大叔,悄悄地把這封信帶給了林曉曉薇。
我沒有去送,我不敢面對她,我怕我看到她的眼睛,會舍不得,會再次動搖。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收到信的林曉薇,瘋了一樣地跑到了我家。
她拍著我家的門,一聲聲地喊著我的名字,聲音里充滿了絕望與不甘。
“李志遠!你出來!你把話說清楚!”她的聲音沙啞,帶著無盡的委屈。
我躲在窗簾后面,透過縫隙,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心如刀絞。
我媽走過來拉住我,她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志遠,別出去,讓她恨你吧?!?/p>
“只有恨你,她才能真正地放下,才能徹底地離開?!蔽覌尩难蹨I無聲地流淌著。
我聽著外面林曉薇的呼喊聲漸漸微弱,直至最終消失。
她在我家門口,足足站了三個小時。
期間,她媽來過幾次,最終將她強行拖走了。
她走的時候,沒有看我家的院子,也沒有看我們緊閉的大門。
她回頭,只是朝著我躲藏的那個窗戶,深深地看了一眼。
那個眼神,復雜,怨恨,絕望,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刻骨銘心的痛。
那個眼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在了我的心上。
那個眼神,我記了十五年,從未曾忘卻。
03
接下來的兩年,我離開了縣城,去了遙遠的南方。
我踏上了廣東的一家電子廠的流水線,開始了我的打工生涯。
流水線上的生活枯燥而機械,每天工作十四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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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我的雙手不停地重復著同一個動作,組裝著電路板。
汗水浸透了工服,噪音震得人耳膜發疼。
每天下班,我只覺得身體像散了架一樣,疲憊不堪。
宿舍里,八個大男人擠在一間十幾平米的房間里。
空氣中彌雜著汗臭和煙味,令人窒息。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偷偷拿出林曉薇的照片。
那是我們高中畢業旅行時,在海邊拍的合影。
她笑得那么甜,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像鍍了一層金邊,耀眼奪目。
我看著照片里的她,發現自己根本就放不下。
我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狠心將她忘記。
我甚至會無數次地幻想,如果當初我分數高一點,如果我家境好一點,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
可是沒有如果。
“兄弟,別看了,漂亮姑娘都是高枝,咱們這輩子,就只能在流水線上當條狗?!惫び牙贤跖牧伺奈业募绨?。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更多的卻是對命運的認命。
“沒文化干一輩子也是條狗。”這句話像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我內心最深處。
我猛然驚醒,心底深處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再次被點燃,熊熊燃燒。
我不想當一輩子的“狗”,我不想讓母親再為我受屈辱,我更不想,讓林曉薇的那個眼神,成為我終生的遺憾。
從那天起,我下定決心要改變,要徹底改變我的人生軌跡。
白天,我依舊在流水線上機械地工作,可我的心里,卻燃燒著一股不一樣的火焰。
晚上,我不再和工友們一起打牌、抽煙、吹牛。
我省吃儉用,用微薄的工資,買來了自考本科的教材。
高等數學、英語、政治經濟學……那些曾經讓我頭疼的科目,如今卻成了我唯一的希望。
宿舍熄燈后,我就打著手電筒,趴在蚊帳里,一道題一道題地啃,直到深夜。
很多工友不理解,嘲笑我:“李志遠,你裝什么讀書人?考不上大學就是考不上,還想翻身?”
他們說:“有那個勁頭,不如多加幾個班,多賺點錢?!?/p>
我充耳不聞,只是默默地學著,將所有的嘲諷都化作動力。
三年時間,我愣是憑著一股子狠勁,硬生生地拿下了自考本科的文憑。
那些熬夜苦讀的夜晚,那些被嘲笑的瞬間,都化成了我前進的動力,鑄就了我的堅韌。
有一次,我發著高燒,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嘴里無意識地喊著一個名字。
“曉薇……林曉薇……”
旁邊的工友被我吵醒,他迷瞪著眼睛,好奇地問我:“李志遠,林曉薇是誰?。俊?/p>
我燒得意識模糊,卻脫口而出:“是我這輩子欠的債?!?/p>
我以為她會在北京過上最好的生活,畢竟她考上了北京那所頂尖的985大學,學的是新聞學。
我通過各種渠道,悄悄地打聽著她的消息,像一個隱形的守護者。
我甚至在網上注冊了好幾個小號,只為能偶爾窺探到她的一些動態,哪怕只言片語。
大三那年,我聽說她談了個男朋友。
那個男生是北京本地人,家里是做生意的,條件很好,是真正的豪門。
我把所有關于她的消息,無論是好是壞,都默默地存在一個加密的文件夾里,像一本只屬于我的秘密日記。
我從沒有主動聯系過她,我不敢,也沒有資格。
我只是像一個幽靈,遠遠地關注著她,看著她的生活軌跡,與我漸行漸遠,越來越遠。
自考本科畢業后,我毫不猶豫地辭掉了工廠的工作,回到了家鄉。
母親看到我拿著沉甸甸的自考文憑回來,激動得熱淚盈眶,仿佛看到了希望。
“媽,我不會讓你再受苦了?!蔽覍δ赣H說,語氣堅定。
我一頭扎進了公務員考試的海洋,廢寢忘食地學習。
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我只能拼命地學,拼命地考。
我從鄉鎮最基層的崗位干起,被分到最偏遠的鄉鎮,那里交通不便,條件艱苦。
可我并不抱怨,這里正好磨礪我的心志,讓我變得更加堅韌。
每一次抗洪搶險,我都沖在最前面,泥水沒過膝蓋,我也從不退縮,奮勇向前。
在扶貧攻堅的關鍵時期,我主動請纓,住在村民家里整整半年,挨家挨戶地走訪,制定精準的幫扶計劃。
我寫的調研報告,因為真實、深入,切中要害,被省里的領導批示表揚。
我的努力,我的拼勁,被領導看在眼里,得到了認可。
第六年,我憑借優異的工作表現,破格提拔為副鎮長。
第八年,我調任縣發改局副局長,職級再次提升。
第十五年,也就是今年,我再次被提拔,成為了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正科級,相當于一個處長級別。
我終于,不再是當年那個,連??凭€都考不上的窮小子。
我終于,有了可以保護我媽,可以給她尊嚴的底氣。
可我的心里,卻始終藏著那個未解的結,像一根刺,時不時地刺痛我。
04
2024年深秋,一場突如其來的任務,將我平靜的生活再次打破。
辦公室主任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神色嚴肅。
“志遠,領導點名讓你去一趟青山鎮?!彼盐募f給我。
青山鎮。
這三個字,像一道閃電,瞬間擊中了我的心臟,讓我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十五年了,我從沒敢踏足那個地方,那里承載著我所有的過去。
那里,是林曉薇的老家,是我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小鎮。
“青山鎮的鄉村振興示范點建設有些問題,領導想聽聽你的意見?!敝魅谓忉尩馈?/p>
我接過文件,指尖有些顫抖,內心的波瀾起伏不定。
躲了十五年,這一次,終究還是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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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司機小張第二天一早出發,我需要時間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行駛,窗外的風景不斷倒退,像一部無聲的老電影。
我們經過縣一中,那是我和林曉薇高中三年的記憶,清晰而又遙遠。
我仿佛看到她穿著校服,背著書包,輕快地走在我前面,身影纖細而美好。
她的馬尾辮隨著步伐輕輕擺動,陽光將她的側臉勾勒出溫柔的弧度。
我看著路邊熟悉的梧桐樹,想著當年我們一起在樹下看書,嬉笑打鬧的日子。
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像潮水一般,洶涌而至,將我淹沒。
車子駛過她家老房子所在的那條街,我下意識地往窗外看去,心跳加速。
那里,曾經是她家的獨棟小院,如今卻變成了一片廢墟,似乎是拆遷了,只剩下斷壁殘垣。
“主任,您老家也是這邊的嗎?”司機小張好奇地問,打破了車內的寂靜。
我收回視線,淡淡地說:“不是,但有個故人是?!?/p>
故人。
這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我的心里泛起了陣陣苦澀,回味悠長。
抵達青山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鎮上變化很大,高樓拔地而起,街道也變得寬闊整潔,充滿了現代化氣息。
可那條承載著我無數記憶的老街,卻依然在那里,仿佛被時光遺忘,保持著最初的模樣。
調研任務完成得很順利,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華燈初上。
我讓司機小張先回鎮招待所,說我想一個人走走,散散心。
我沿著那條老街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下的青石板路,似乎還殘留著當年的溫度,溫潤而熟悉。
街邊的小店,很多都已經換了招牌,唯獨那家老供銷社,依然掛著“小賣部”的牌子。
它的招牌有些斑駁,燈光昏黃,卻像一盞指引迷途的燈,瞬間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的腳步,在小賣部門口停了下來,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十五年前的那個夏天,記憶像電影畫面般,在我的腦海中飛速回放,歷歷在目。
那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見面。
我們放學后,她拉著我來到這個小賣部門口,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她買了兩根冰棍,一根遞給我,一根自己拆開,動作嫻熟而自然。
“志遠,你別聽我媽的,我一定會等你的?!彼?,聲音有些含糊,卻無比堅定。
“不管發生什么,我都不會忘記你。”她的眼睛里,映著小賣部昏黃的燈光,亮晶晶的,充滿了倔強。
我當時傻傻地看著她,覺得這個女孩,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存在,閃耀著獨特的光芒。
可如今,物是人非,一切都已改變。
那句“我不會忘記你”,此刻回蕩在耳邊,像一把鈍刀,在我的心上反復切割,疼痛不已。
05
暮色四合,小賣部門口那盞昏黃的白熾燈,搖搖晃晃地亮著,光線微弱。
我站在那里,仿佛被時間凝固,一動也不能動。
一個瘦小的身影,坐在門口的長椅上,低著頭,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的穿著,讓我心頭一緊。
那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外套,樣式老舊,仿佛是多年前的款式,透露著歲月的痕跡。
她的身邊,放著幾個已經有些破舊的編織袋,里面似乎裝著些沉重的東西。
不遠處,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跑了過來,他的聲音清脆而稚嫩。
“媽,我餓了?!蹦泻⑶由睾暗溃曇衾飵е唤z渴求。
她抬起頭,從外套口袋里摸索出一把零錢。
她的動作很慢,指尖似乎有些僵硬,帶著些許遲鈍。
她把零錢遞給男孩:“去買個饅頭吧,剩下的錢可以買包辣條?!?/p>
男孩接過錢,看了一眼我,眼神中充滿了警惕,然后便跑進了小賣部。
那一刻,她也恰好抬起頭,目光正好與我的目光撞在一起。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蒼老了許多,曾經的光彩早已被歲月磨平。
眼角,清晰可見的細紋像蜘蛛網般蔓延,深深淺淺。
她的頭發隨意地扎著,有些凌亂,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顯得有些憔悴。
她的雙手粗糙而布滿老繭,指甲縫里還有未洗凈的污垢,寫滿了生活的艱辛。
可那雙眼睛,那雙飽含風霜,卻依然清澈的眼睛,我一眼就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