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南下的火車哐當哐當碾過鐵軌,卷起的塵土撲了我一臉。
我攥著剛發的三百塊工資,指尖被粗糙的布口袋磨得生疼,口袋里是給哥哥攢的學費,一角一毛都浸著車間的機油味和汗味。
那年我十五歲,初中剛畢業,哥哥的重點大學錄取通知書寄到家那天,爸媽蹲在門檻上,對著紅彤彤的紙頁哭紅了眼。
學費像座沉甸甸的大山,壓得這個窮得叮當響的家,連喘氣都費勁。
我扒拉著碗里寡淡的紅薯粥,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聲音脆生生的:“哥,我不讀了,我去打工供你。”
哥哥愣了愣,眼圈唰地紅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妹,等哥出息了,一定好好補償你,以后你想要啥,哥都給你買。”
這話,我記了整整四年。
我進了東莞的一家電子廠,流水線的工作從早到晚連軸轉,十二個小時下來,胳膊酸得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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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被機器磨出了血泡,挑破了貼上創可貼繼續干。
夜班熬得眼睛通紅,就用冷水洗把臉,強撐著精神。
食堂的白菜幫子沒一點油水,我就著免費的米湯咽下去,一分錢都舍不得多花。
每個月發工資的日子,是我最開心的一天。
我會攥著錢,一路小跑著去郵局,把大部分錢匯給哥哥,只留五十塊當生活費。
匯款單上的附言,永遠只有四個字:好好學習。
哥哥偶爾會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意氣風發:“妹,我拿獎學金了,一千塊呢”
“妹,我當上學生會干部了,管著好幾十號人”
“妹,我談女朋友了,是城里的姑娘,長得可好看了”。
我聽得滿心歡喜,覺得自己受的那些苦,都值了。
我舍不得買新衣服,常年穿著洗得發白的工裝褲,頭發剪得短短的,活像個假小子。
我舍不得買護膚品,臉被車間的油煙熏得蠟黃,手上全是厚厚的老繭。
同宿舍的姐妹看不下去,勸我:“你對自己好點,你哥都談對象了,以后翅膀硬了,哪還能記著你?”
我搖搖頭,笑得一臉篤定:“不會的,我哥不是那樣的人。”
大四那年,哥哥說要帶女朋友回家。
我特意跟廠里請了三天假,攥著攢了三個月的錢,跑遍了鎮上的商店,給未來嫂子買了一條真絲絲巾,給哥哥買了一雙锃亮的皮鞋。
我對著鏡子反復照,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換上了壓在箱底唯一一件不帶補丁的白襯衫,心里盼著,能讓哥哥在女朋友面前,有點面子。
可那天,哥哥只帶女朋友在家待了半天,連午飯都沒吃就匆匆走了。
媽媽偷偷把我拉到一邊,眼神躲閃,聲音小得像蚊子哼:“丫頭,你嫂子嫌咱家窮,還嫌你是打工的,說出去不好聽。
你哥……沒敢跟她說,你是他親妹。”
我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疼得連呼吸都跟著發顫。
但我還是沒怪他。我想,哥哥是愛面子,等他結了婚,日子過好了,就好了。
轉眼,哥哥畢業了,憑著重點大學的文憑,進了城里的事業單位,成了人人羨慕的“公家的人”。
他給家里寄的錢越來越多,給爸媽買了新衣服,翻修了漏雨的老房子,卻很少再給我打電話。
我以為,他是因為太忙。
直到有一天,鄰居嬸子給我打來電話,語氣里滿是惋惜:
“丫頭,你哥上周結婚了,排場大得很,酒席擺了三十桌,新娘子穿的婚紗,亮得晃眼……”
我的手,猛地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結婚?他結婚了?我竟然不知道。
我連夜坐車回了家,推開院門,看見院子里還掛著沒拆完的紅綢子,地上散落著鞭炮的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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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看見我,臉唰地白了,囁嚅著說:“你哥……怕你請假扣工資,沒敢告訴你。”
“怕我扣工資?”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還是怕我這個一身機油味的打工妹,丟了他城里人的臉?”
哥哥從屋里走出來,穿著筆挺的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城里人的體面。
他看著我,臉上帶著幾分愧疚,卻還是硬著頭皮說:“妹,你嫂子家條件好,我也是沒辦法。你別往心里去。”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用青春和血汗供出來的哥哥,看著他身上那件熨帖的西裝,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主動聯系過他。
我辭了電子廠的工作,用攢下的一點錢,在鎮上開了一家小小的服裝店,守著一方小天地,日子慢慢有了起色。
我以為,我和他之間,就這樣了。這輩子,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直到一年后,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電話那頭,是哥哥丈母娘尖利又帶著哭腔的聲音:
“丫頭,你快救救你哥吧!他尿毒癥晚期,醫生說,只有親屬的腎源最匹配,你快回來捐腎啊!”
我的手指,死死地攥著手機,指節泛白,連手機殼都被我捏得變了形。
尿毒癥晚期。
捐腎。
這兩個詞,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進我的心里,扎得我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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