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李大山,你要是敢碰那玩意兒,我就跟你離婚!」
二十年前,老婆發現我偷偷買了股票,把家都快砸了。
我跪在地上求她,發誓再也不碰了。
我沒說謊。我是不碰了。
但我也沒全賣。
我偷偷留了兩千八百塊錢的股票,藏了二十年,誰都沒告訴。
二十年后,老婆查出病來,需要幾十萬。
我們家拿不出那么多錢。
那天晚上,我翻出那個存密碼的本子,猶豫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那個賬戶里還有多少錢。
可能早就虧光了。
也可能……
我顫抖著手,登錄了那個賬戶。
頁面跳出來的那一瞬間,我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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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今年五十五歲,是廣東一家機械廠的老師傅。
要說這輩子我做得最對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瞞著老婆,留了兩千塊錢的股票。
要說這輩子我最對不起的一個人,也是我老婆。
這兩件事是同一件事。
故事要從1998年說起。
那年我二十四歲,剛從老家出來打工,在一家機械廠當學徒,一個月三百八十塊錢。
窮得叮當響,但年輕,渾身是勁,覺得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那年過年,我沒回家。
火車票太貴了,省下那幾十塊錢,能吃半個月的飯。
大年三十那天,我在廠里值班,空蕩蕩的車間就我一個人,聽著外頭稀稀落落的鞭炮聲,心里頭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初三那天,我坐火車去隔壁市看老鄉。
綠皮車,硬座,人擠人,空氣渾濁得像一鍋爛粥。
我坐在靠過道的位置,旁邊是個打呼嚕的胖子,對面是兩個中年男人。
他們在聊天。
一個穿夾克,瘦瘦的,臉上帶著風霜,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人。
另一個穿西裝,戴眼鏡,說話文縐縐的,像是個干部。
他們聊的是股票。
我那時候不知道股票是什么東西,就覺得很高級,是有錢人玩的。
穿夾克的那個說:「老哥,我跟你說,別的票我不敢打包票,就一個票我敢說——茅臺。」
「茅臺?酒廠那個?不是還沒上市嗎」
「對,貴州茅臺已經準備上市了。這酒你喝過沒有?」
「喝過,貴得要死。」
「貴就對了。越貴越好,說明是硬通貨。你信我,等它上市了,每個月拿點工資買這個票,不用多,能買多少買多少,然后別管它,拿二十年,只買不賣。」
「二十年?」穿西裝的笑了,「你這是讓我當股神呢?」
「不是股神,是笨功夫。」穿夾克的看著窗外,聲音變得很輕,「這世上最難的不是聰明,是忍。能忍二十年的人,沒幾個。」
我不知道他們后來又說了什么,火車到站了,他們下去了。
但那幾句話,我記住了——
茅臺,股票上市,拿二十年,只買不賣。
我那時候不懂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但我記住了。
我這人笨,但記性好。
02
兩年后,我認識了張小梅。
她是廠里的質檢員,比我小兩歲,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我第一次見她就愣住了,心想這姑娘真好看。
后來才知道,她是四川人,老家在山里頭,比我家還窮。
她十六歲就出來打工了,一個人闖蕩,吃了不少苦。
我們是怎么好上的?說來也簡單。
有一回廠里加班,加到半夜十二點,大家都累得不行。我去食堂打夜宵,正好碰見她。
她一個人坐在角落里,趴在桌上,好像在哭。
我愣了一下,端著碗走過去:「你咋了?」
她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沒事,想家了。」
我不會安慰人,就把那碗面推到她跟前:「吃點東西吧,餓著肚子更難受。」
她看了我一眼,接過來,低頭吃了。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久。
她跟我說她的家,說她爹是個賭鬼,輸光了家產,害得她媽累死了。她恨她爹,發誓這輩子絕不嫁賭鬼。
我跟她說我的家,說我爹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種了一輩子地,供我讀完初中就沒錢了。我出來打工,就是想讓日子好過一點。
她聽完,說:「李大山,你這人挺實在的。」
我說:「我就是個笨人,不會別的。」
她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笑。
2000年,我們結婚了。
沒辦酒席,就領了個證,在出租屋里吃了頓火鍋。
她說:「李大山,你以后可不能學我爹。」
我說:「我不賭。」
「你發誓。」
「我發誓。」
那時候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碰賭博。
我不知道,我后來會做一件在她眼里跟賭博沒區別的事。
03
結婚第二年,我們有了孩子。
是個男孩,我給他取名叫李小龍。
小梅說:「什么破名字,跟電影明星一樣。」
我說:「李小龍多威風啊,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她笑著罵我:「就你能吹。」
孩子出生后,開銷大了。
奶粉、尿布、看病,哪樣不要錢?
我的工資漲到了八百多,小梅也有六百,加起來一千四,緊緊巴巴地過。
我開始琢磨怎么多賺點錢。
就是那時候,我想起了火車上那兩個人的話。
茅臺,,拿二十年,只買不賣。
我去網吧查了一下,知道了茅臺是什么,知道了股票是什么。
我動心了。
2001年的茅臺剛上市代碼六零零五一九,三十多塊錢一股。
我要是每個月買一點,二十年后……
我不敢想那個數字,太大了。
有一天,我跟小梅說:「老婆,我想買點股票。」
她正在喂孩子,頭都沒抬:「買什么股票?」
「就是那個……投資。」
她停下來,看著我:「投資?你懂投資?」
「我……我聽人說的,買一個叫茅臺的股票,挺好的。」
「茅臺?那是什么?」
「就是酒,貴州茅臺。」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把孩子放下,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變了。
「李大山,你是不是嫌日子過得太安穩了?」
「我沒……」
「你沒什么?你想去炒股?你知道炒股是什么嗎?那就是賭博!把錢扔進去,聽天由命,跟賭博有什么區別?」
「不一樣的,這是投資……」
「投資?我爹當年也說自己是投資!投著投著,把家都投沒了!」
她越說越激動,眼眶都紅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賭博!你要是敢碰那玩意兒,咱們就離婚!」
我被她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知道她怕。
她從小看著她爹怎么把家敗光的,那是刻在骨頭里的恐懼。
但我也知道,股票和賭博不一樣。
起碼我覺得不一樣。
那天晚上,我沒跟她吵,只是說:「行,我不買了。」
她這才消了氣:「這還差不多。」
04
我說不買,但我沒死心。
我是個犟種,從小就是。
2002年春天,我瞞著小梅,去證券公司開了戶。
用的是我自己攢的私房錢,兩千八百塊。
這錢是我加班加出來的,一點一點存的,誰都沒告訴。
我買了100股茅臺,28塊錢一股。
買完之后,我的心跳得跟打鼓一樣。
我做了一件對不起老婆的事。
我騙了她。
但我告訴自己,等賺了錢,她就會理解的。
從那以后,我每個月都偷偷存錢。
加班費、獎金、過年紅包,能存的都存下來,又開了一個賬戶,每隔兩三個月就去買一點。
小梅問我錢去哪了,我就說請客吃飯了、買東西了、給老家寄了。
她信了。
她從來沒懷疑過我。
我心里愧疚得要死,但我停不下來。
我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對的事。
只是這件「對的事」,不能讓她知道。
05
2005年,小龍四歲了。
那一年,股市不好,大盤一路跌,我的賬戶也跟著跌。
我看著賬戶里的數字,從最高點掉下來,已經虧了三分之一。
我慌了,但我沒敢跟任何人說。
每天上班,我都心不在焉的,腦子里全是那些紅紅綠綠的數字。
小梅看出我不對勁,問我怎么了。
我說沒事,就是累。
她沒多問。
可是有一天,她在收拾柜子的時候,翻出了那本存折。
我下班回家,一開門,她就站在門口,手里舉著那本存折,臉色鐵青。
「李大山,這是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
「你跟我說清楚!這是什么!」
「是……是股票賬戶……」
「股票?」她的聲音變得尖利,「你買股票了?」
「我……」
「你不是答應我不買的嗎?你不是發誓的嗎?你騙我!」
她把存折狠狠摔在地上,然后開始摔東西。
碗、杯子、遙控器,能摔的都摔了。
小龍被嚇哭了,在屋里哇哇叫。
我跪在地上撿東西,她站在那兒,渾身發抖。
「李大山,你跟我爹一樣!不,你比我爹還可恨!我爹起碼沒騙人!」
這句話像刀一樣扎進我心里。
我抬起頭,想解釋。
但她不聽。
「我跟你說過,我最恨的就是賭鬼!你明明知道!你還是去做!你把我當什么?把這個家當什么?」
「我不是賭博,我是投資……」
「有什么區別?把錢扔進去,聽天由命,這不是賭是什么?」
「茅臺會漲的,我聽人說……」
「聽誰說的?你認識誰?你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人,你懂什么?」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她說得對。
我什么都不懂。
我只是在賭。
賭那兩個火車上的陌生人沒有騙我。
賭我這輩子能翻身。
那天晚上,我抱著哭累了睡著的小龍,一夜沒合眼。
第二天,我就去把股票賣了。
大部分都賣了。
糊里糊涂的,我也沒心思計算是虧是賺,,一共拿回來二萬出頭。
我把錢交給小梅,她數了數,鎖進了柜子里。
「以后這錢我管。你要是再敢碰股票,我就帶著兒子走,永遠不回來。」
我點點頭:「好。」
06
我說賣了,但我沒全賣。
我留了一點點。
最初花兩千八百塊錢,買的100股。
在我最初開的那個賬戶里,,小梅不知道。
我把密碼寫在一個本子上,藏在雜物間的箱子底下。
我告訴自己:就當這錢沒了,就當它不存在。
也許它真的會虧光,也許它會漲,不管怎樣,我不看了,我不碰了。
這是我對小梅唯一的「反抗」。
也是我心里的一點「不甘心」。
我知道這樣做不對。
我在騙她。
但我忍不住。
我想給自己留一點希望。
哪怕這希望小得可憐,哪怕這希望可能永遠不會實現。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碰過股票。
小梅管著家里的錢,每一分錢花在哪兒她都清清楚楚。
我每個月工資上交,她給我留兩百塊零花錢,剛好夠抽煙喝酒。
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但也還算安穩。
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
07
2008年,股災來了。
那時候我已經不關心股市了,但新聞里天天在說,說多少人跳樓了,多少人傾家蕩產了。
小梅看著電視,長舒了一口氣:「幸虧當年賣了,不然咱們也得跳樓。」
我笑著說:「是啊,幸虧賣了。」
我沒告訴她,還有兩千八百塊沒賣。
那兩千八百塊,現在也不知道變成多少了。
可能全虧光了吧。
我沒去查,也不敢查。
我怕看到那個數字。
08
日子一天天過,一年年過。
2010年,我升了班長。
2014年,我升了車間主任。
工資從一千多漲到三千多,再漲到五千多。
小龍上了小學,上了初中,上了高中。
小梅的脾氣還是那樣,嗓門大,啥事都要管,但她是個好女人。
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兒子照顧得妥妥帖帖,我在外頭忙,她從來不讓我操心。
我們吵過架,鬧過矛盾,但從來沒有提過離婚。
只有一件事,是我們之間的禁區。
股票。
每次我們吵架吵兇了,她就會翻舊賬:「當年你買股票騙我,我到現在都沒原諒你!」
我就低著頭不說話。
我能說什么?
我確實騙了她。
不止一次。
我騙她股票全賣了,其實沒有。
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二十年。
09
2019年秋天,小梅查出病來了。
肺上有個東西,醫生說要盡快手術。
我們去省城的大醫院做檢查,專家說是早期,發現得早,治愈率很高,但手術加后續治療,沒有三五十萬下不來。
三五十萬。
我們家有多少存款?
十二萬。
這些年我們省吃儉用,供兒子讀書,買了房,還了貸款,就攢下這么點。
小梅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看著我:「大山,錢不夠怎么辦?」
我握著她的手:「你別擔心,我想辦法。」
「借錢?」
「嗯,借。」
「能借到嗎?」
「能,放心吧。」
我嘴上說得輕松,心里慌得要死。
借錢?跟誰借?
親戚朋友都不是有錢人,東拼西湊能湊十來萬就不錯了。
還差二十萬。
怎么辦?
那天晚上,我在病房外頭的走廊上抽煙,一根接一根。
我想起了那個賬戶。
那個我藏了二十年的賬戶。
我不知道里面還有多少錢。
當年兩千八百塊錢的茅臺,到現在……還剩多少?
可能早就虧光了。
可能還剩一點。
也可能……
我不敢想。
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
10
第二天,我回了老家。
不是真的回老家,是回我們在這個城市的老房子——十幾年前買的那套小兩居,后來換了大的,這套就空著,堆滿了雜物。
我翻箱倒柜,終于在一個落滿灰的紙箱子底下,找到了那個本子。
本子已經發黃了,邊角都卷了。
我翻開,找到那一頁。
密碼還在。
歪歪扭扭的字,是我十幾年前寫的。
我拿著本子坐在地上,心跳得厲害。
我要不要打開?
打開了,里面是空的怎么辦?
打開了,小梅問起來怎么辦?
我騙了她二十年。
這件事如果暴露了,她會怎么想?
我坐在那兒,想了很久。
最后,我還是打開了手機,下載了那個炒股軟件,輸入了賬號和密碼。
登錄中……
頁面跳出來的那一瞬間,我的眼睛盯住了那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