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文娛先聲
頂流明星撕番位,苦得卻是打工人。
估計為了給每位演員找到最合適的頭銜,《空槍》的宣傳團隊沒少加班開會,可謂煞費苦心。
前幾天,韓延執導的電影《空槍》官宣了演員陣容。沒想到,官宣海報上卻擠滿了領銜主演、特別主演、特邀主演等八種演員頭銜。尤其是首次出現的特意出演、親情出演,引發了全網對內娛“番位造詞”現象的集體吐槽:“見過演員頭銜多的,沒見過這么離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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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關于演員番位問題屢屢引發觀眾討論,各種試圖平衡番位的玩法層出不窮。這不禁讓人想問,內娛的影視行業,到底怎么了?
番位造詞,越來越離譜
在影視行業的“上古時期”,演員海報的署名并不是一件太需要費心的事。
那時,領銜主演與主演涇渭分明,前者鎖定絕對核心,后者涵蓋關鍵角色,可謂一目了然。后來,為禮遇那些戲份不多但地位崇高的客串大咖,有片方創造出友情出演這種說法,倒也算合情合理。
但不知從何時起,情況開始變得復雜而微妙。特別出演、特邀出演等大量語義相近的頭銜紛紛出現,讓這個原本用于明確分工的劃分用詞,逐漸演變成一場需要觀眾費力辨認的文字游戲。
此次電影《空槍》海報的演員頭銜爭議,就是這一現象的極致體現。別說網友吐槽,就連筆者在整理時都差點被繞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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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官方海報來看,這部電影為演員設置的頭銜多達八種:朱一龍是領銜主演,檀健次是特別主演,梁家輝是特意出演,衛詩雅、李施嬅、袁富華是特邀主演(三人還各占一行),惠英紅是親情出演,倪大紅、葉童是特別出演,黃覺、俞灝明是友情出演,王戈、劉登宇、趙潤南則是主演……
頭銜多也就算了,光是“特”字開頭的就有三種,再加上主演與出演的不同搭配,宛如一場排列組合游戲。看得人暈頭轉向之余,也不免疑惑:片方自己能分得清嗎?
當然,被吐槽最狠的,還要屬特意出演與親情出演這兩個新創頭銜。其用詞不僅前所未有,語義也含糊不清,由此引發集體網友玩梗:“難道梁家輝是‘順便’來演的?惠英紅是導演親戚?”更有網友如法炮制,創造出“蓄意出演”、“試圖出演”、“特意不出演”、“惡意出演”等搞笑說法,諷刺片方沉迷文字游戲,反而模糊了演員的實際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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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娛先聲推測,若按業內常規方式,朱一龍與檀健次應屬領銜主演,衛詩雅、李施嬅、袁富華是主演,其余演員則為客串或配角。
估計《空槍》的宣傳團隊也意識到了這種方式有些荒謬,因此在海報設計上也下了一番功夫。海報中,所有演員頭銜均以紅色小字印刷于黑色底塊上,字號遠小于常規的演員姓名與番位信息,觀眾甚至需要放大圖片才能看清具體內容。
換而言之,這種設計也是一種“平衡術”的體現。它有意模糊復雜的番位排序,營造出“全員重要”的錯覺,但實際上卻嚴格遵守著行業內的咖位秩序。
內娛為何熱衷于番位造詞?
事實上,早在《空槍》的項目籌備階段,業內盛傳電影為“朱一龍+檀健次”的雙男主配置,雙方粉絲為此已有爭番位的苗頭。最終,片方采用領銜主演和特別主演區分,旨在維護朱一龍作為絕對一番,同時給予檀健次角色重要性的認可,以此化解爭端。
然而,這一做法依然引發了檀健次粉絲的強烈不滿,認為偶像從預期的“雙男主”之一被降格為特別主演,實則是被用于預熱宣傳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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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于梁家輝與惠英紅,新創的頭銜則是一種出于尊重的妥協。以他們的江湖地位,純粹的客串已不足以彰顯其分量,但戲份又不足以列為主演。于是,特意出演和親情出演應運而生,本質上是為了在復雜的番位序列中,賦予兩位重量級戲骨一份特殊的體面。
《空槍》并非孤例。早在2021年,電影《長津湖》的海報就因領銜主演、特別主演、特邀主演、友情主演等多重稱謂引發過“看不懂海報”的感嘆。更典型的案例是2019年的《小小的愿望》,片方被曝與彭昱暢和王大陸分別簽訂了“署名排名第一位”的合同,最終對簿公堂,將番位之爭從幕后推向法律前臺。
這種為平衡各方而絞盡腦汁的玩法,在業內已持續多時。其本質是在粉絲經濟與流量邏輯的主導下,片方為規避直接撕番而進行的風險轉嫁與利益妥協。當下,演員的番位早已超越簡單的角色分工,演變為衡量其商業價值、行業地位與后續資源的標尺,更是寫進合同、直接關聯片酬與商務資源的“硬通貨”。
對此,有業內人士直言,“一次番位退讓可能導致次次被動,咖位本就是壓出來的”。于是,片方紛紛充當起文字煉金術士,不斷發明新頭銜來滿足各方對面子的訴求,從而催生了這場愈演愈烈的“頭銜通脹”。
劇集領域,同樣未能幸免。
2024年,《仙劍四》開播宣傳時,因官微兩條微博中鞠婧祎與陳哲遠的姓名順序調換,即便注明“排名不分先后”,仍瞬間引爆粉絲大戰,雙方工作室迅速下場援引合同條款聲明維權,導致宣傳徹底失焦。更早的《雪中悍刀行》官宣時,那份包含領銜主演、特邀主演、特別主演、聯合主演、友情主演的超長名單,也曾被觀眾調侃“難道演員全是主演?”
不夸張地說,面對日益復雜的環境,“定番位”已成為制片人的一門必修課。
在普遍“論實績而非論故事”的選角傾向下,平衡演員的流量數據、演技口碑、過往成績與角色適配度,構成了項目啟動時無法回避的挑戰。鑒于亂象頻發,2021年前后,多家頭部平臺與影視公司曾聯合發布倡議,明確呼吁抵制攀比之風,強調番位應由投資方、制片方依法依約確定,但效果依然寥寥。
為什么好萊塢,成了例外?
這種在人情、數據和合同之間尋求平衡的復雜博弈,與成熟工業體系形成了鮮明對照。
將視野放寬至好萊塢,會發現其演員署名遵循著一套更清晰、更基于工業邏輯的規則。這套體系的核心可概括為“功能三分法”,即嚴格依據演員在該具體項目中的戲份比重和角色敘事功能,將其劃分為主角(Lead)、配角(Supporting)和客串/特邀(Guest/Cameo)三大類別。
盡管好萊塢演員的番位同樣與商業價值掛鉤,但成熟的工會合同與行業慣例已將這些權益明細化、標準化,從而將撕番的必要性壓縮至最低,使得行業的焦點得以更多地集中于作品本身。
具體而言,在電影片頭或劇集片尾,觀眾通常會看到“Starring...”(領銜)或“Lead Actor/Actress”的標注,這明確指向驅動故事發展的絕對核心,通常只有一到兩位演員。而所有戲份吃重、支撐主線的重要角色,則統一歸入“Supporting Actor/Actress”(配角)的范疇。這一分類不僅僅是署名,更被奧斯卡、艾美獎等權威獎項制度所遵循,在行業層面強化了這種基于角色的分工邏輯。
對于戲份不多的出演,國際體系同樣采用功能性描述。在電視劇中,常見頭銜是“Guest Star”(客串明星),指明該演員并非常規角色。若是知名度很高的演員進行非常短暫、具有驚喜色彩的亮相,則常用“Cameo Appearance”(客串演出)一詞。關鍵在于,無論是“Guest Star”還是“Cameo”,它們都是對演出形式的中性描述,而非特設的榮譽性頭銜。
這觸及了中外體系的一個關鍵差異:國際體系中并沒有與中文“友情出演”等完全對應的頭銜。好萊塢業界不會專門創造一個詞來表明某位演員是“出于情面”來參演。一位演員,無論其與導演、制片人的私交多么深厚,只要其戲份符合客串的標準,在署名上就會歸于上述的功能性類別。
這背后是由嚴謹的演員工會合同與漫長的行業慣例所支撐的,它用契約精神和工業標準,最大限度地壓縮了因人情和面子而產生的模糊操作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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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之下,國際通行體系體現的是一種“角色本位”和“合同優先”的工業思維,其首要目的是明確分工、減少權責與署名糾紛。
而國內目前愈演愈烈的頭銜內卷,則更像是在“明星中心制”與“人情社會”的雙重語境下,用不斷創新的文字游戲來調和多方利益、進行風險緩釋的市場行為。這種系統性的邏輯差異,正是“頭銜通脹”現象背后一個深刻的行業根源。
結語
《空槍》引發的這場輿論風波,并非偶然,而是當前影視行業番位焦慮的集中爆發。這股風氣由來已久,只是如今已走向荒誕。
回望影史,好萊塢巨星格里高利·派克在拍攝《羅馬假日》時,曾主動要求將新人奧黛麗·赫本的名字在海報上印得與自己一般大,其君子之風至今為人稱道。這也提醒著我們,過度追逐“頭銜”的游戲里,其實沒有真正的贏家。
畢竟,頭銜的泡沫終將被作品質量刺破,當劇組將大量精力耗費在摳字眼、平衡咖位,而非打磨內容時,創作本身已在悄然受損。
當特意出演比劇情更受關注,內娛的頭銜庫存或許還能不斷“創新”,但觀眾信任的余額,恐怕會率先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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