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 聲明：本文根據資料改編創作，情節均為虛構故事，所有人物、地點和事件均為藝術加工，與現實無關。
- 圖片非真實畫像，僅用于敘事呈現，請知悉。
“王經理，我的車位，又被占了。”
陳陽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
物業經理姓王，頭頂半禿，正對著電腦屏幕斗地主，聞言頭也沒抬。
“多大點事，小區這么大，你先去訪客區停一下嘛，鄰里之間，互相體諒。”
陳陽身后的妻子林舒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角。
“要不……就算了？”
01.
晚上九點，陳陽開著他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入碧湖園小區的地下車庫。
林舒坐在副駕上，有些疲憊地揉著太陽穴。
“今天開會，老板又畫大餅，說年底爭取上市。”
陳陽“嗯”了一聲，打著方向盤，車燈掃過一排排立柱，上面用黃漆刷著編號。
B-117。
他們的車位。
車燈的光束中，一輛嶄新的白色大型越野車，像一頭蠻橫的白犀牛，大半個車身都停在B-117的格子里。
陳陽的車，根本進不去。
他停下車，解開安全帶。
“你別下車，我去看看。”林舒按住他的手，語氣里帶著一絲懇求。
陳陽沒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推門下車。
車上沒有留挪車電話。
車窗貼著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
他繞著車走了一圈，嶄新的車牌，四個八。車頭還系著4S店的紅綢帶，沒來得及摘。
林舒也下了車，站在他身邊。
“要不，給物業打電話？”
陳陽拿出手機，撥了物業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是嘈雜的麻將聲。
“喂，物業。”
“你好，我是12棟1單元1502的業主，我的車位B-117被占了。”
“車牌號多少？留電話了嗎？”對方很不耐煩。
“沒留電話。”
“沒留電話我們也沒辦法啊，我們查不到車主信息。”
“你們不是有登記嗎？”
“哎呀，人家剛搬來的，可能還沒來得及錄入系統。你先停到別的地方嘛，明天我們再幫你聯系。”
“咔噠”，對方掛了電話。
林舒嘆了口氣，“你看，我就說……”
陳陽沒理會，他拉著林舒，直接走向物業服務中心。
服務中心燈火通明，王經理正是在那里，對著電腦斗地主。
于是，便發生了引言里的那一幕。
從物業辦公室出來，林舒的臉色一直不好看。
“你剛才笑什么？嚇我一跳。王經理那個人，你別得罪他。”
“我交了物業費，買了車位，現在車停不進去，我還不能笑一聲了？”
兩人正說著，電梯門開了。
一個穿著花襯衫的胖男人，摟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出來。男人身上一股濃重的酒氣，正是那輛白色越野車的車主。
他們住在陳陽家對門，1501，今天剛搬來。
胖男人看到陳陽，打了個酒嗝，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大金牙。
“喲，鄰居啊？剛回來？”
陳陽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林舒趕緊擠出個笑臉，“是啊是啊，你們也剛回來？”
胖男人的老婆上下打量了林舒一番，眼神里帶著點輕蔑。
“你們剛才是不是去物業了？為個車位的事？”
不等林舒回答，胖男人就大手一揮。
“嗨，多大點事！我這剛回來，喝了點酒，停得急了點。明天，明天我肯定挪！”
他摟著老婆，搖搖晃晃地走到1501門口，指紋開鎖。
“鄰居，以后多擔待啊！”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電梯間里，只剩下陳陽和林舒。
“你看，人家也說了明天挪，就別計較了。”林舒小聲說。
陳陽沒作聲，按了電梯上行鍵，數字從1跳動到15。
他看著光滑的電梯門上，映出自己和妻子模糊的臉。
他今年四十二歲，在一家大型國企做安全總工程師，負責審核各種工程項目的安全標準。嚴謹、較真，是他的職業病。
可回到了家，他卻活得像個縮頭烏龜。
電梯門開了。
1501門口的垃圾袋堆得像小山，散發著一股剩菜的酸味。
陳陽皺了皺眉，拿出鑰匙，打開了自己家的門。
02.
第二天早上，陳陽去上班，那輛白色越野車還停在他的車位上。
他只能把車停到小區外面很遠的馬路邊。
中午，他給物業又打了個電話。
王經理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沒睡醒。
“催什么催？人家答應了會挪，你等一下嘛！”
下午下班，車還在。
陳陽回到家，林舒正在廚房做飯。
“車挪了嗎？”
“沒有。”
林舒停下切菜的手，“要不……晚上我再下去看看？”
“不用了。”陳陽換下鞋，“吃飯吧。”
飯桌上，林舒的手機“嗡嗡”響個不停。
是小區的業主群。
一個頂著“1501 珍珍姐”頭像的人，在群里發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輛車頭被劃了一道的白色越野車，配的文字是：
“現在的人真是沒素質，不就占了一下車位嗎？至于下這種黑手嗎？知不知道我這車多少錢？”
群里瞬間炸了鍋。
一個叫“8棟-李太太”的立刻回復：“天啊！誰這么缺德啊！這得報警吧！”
“11棟-老張頭”：“現在的年輕人，火氣太大了。”
“1501 珍珍姐”又發了一句：“有些人，自己買個破車，就見不得別人開好車，心理陰暗！”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群里誰都看得出來，這話是沖著誰說的。
林舒的臉漲得通紅，她把手機遞給陳陽看。
“你看！他們這叫惡人先告狀！”
陳陽看了一眼，沒什么表情。
他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下，卻一個字都沒發。
林舒急了。
“你怎么不說話啊？你得在群里解釋清楚啊！不然大家都以為是你干的了！”
“解釋什么？”陳陽反問，“我劃的嗎？”
“可……可他們……”
“吃飯。”
陳陽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嘴里，慢慢地嚼著。
群里的議論還在繼續。
王經理也被拉進了群里，他發了個和稀泥的表情。
“@1501 珍珍姐，別生氣別生氣，我已經批評教育過相關業主了。鄰里之間，和氣生財嘛。要不我幫您問問，私了，賠點錢算了？”
“賠錢？我這進口車漆，他賠得起嗎？這事沒完！我明天就去調監控！”
王經理發了個擦汗的表情，再也沒說話。
林舒徹底沒了胃口，她放下筷子，看著陳陽。
“陳陽，我求你了，咱們別跟他們對著干行不行？咱們這小區，就王經理跟他們關系好，咱們斗不過的。”
“這已經不是車位的事了。”陳陽也放下了筷子，看著妻子。
“那是什么事？”
“是規矩。”
林舒不懂。
她只知道，從那天起，丈夫變得越來越沉默。
他不再提車位的事，每天默默地把車停到很遠的地方，再走回家。
他在群里一言不發，任由1501的珍珍姐和她的幾個擁躉指桑罵槐。
他甚至在電梯里碰到那個胖男人，還會主動點點頭。
林舒松了一口氣，她覺得，丈夫終于“想通了”。
她以為，這件事，就這么過去了。
03.
陳陽的公司在城西的工業園區，離家很遠。
他手下帶著一個十幾個人的安全評估團隊，負責整個集團華東區所有新建和在建項目的安全審核。
辦公室里，一個剛畢業的年輕人，小張，正把一份報告遞到他桌上。
“陳工，這是‘濱海新城’項目的消防預案，您看一下。”
陳陽接過厚厚一疊文件，戴上眼鏡。
他的目光從第一頁開始，逐字逐句地掃過。
“消防通道寬度設計為4.5米，符合國標。”
“高層建筑的防火分區，防火卷簾的耐火極限是3小時，沒問題。”
“疏散樓梯間的正壓送風系統，風量計算……”
他看得極其仔細，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放過。
小張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他知道，陳工是整個公司最“難纏”的審核員。任何一點瑕疵，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果然，陳陽的指尖，停在了報告的某一頁上。
“這里。”
他指著一張設備清單。
“應急照明的備用電源，你們用的是鉛酸電池？”
“是……是的，陳工。這個成本比較低，甲方那邊……”
“不行。”陳陽直接打斷他，“按照最新的規定，超過一百米的超高層建筑，應急照明的備用電源必須使用鋰電池組，而且要雙路供電，切換時間不能超過0.5秒。”
“可是陳工，這個規定是上個月剛發布的，還沒正式強制執行……”
“安全面前，沒有‘可是’。”陳陽把報告推了回去，語氣不容置疑。
“拿回去，讓他們改。一個星期后，我再看最終方案。”
小張拿著報告，灰溜溜地走了。
辦公室里恢復了安靜。
陳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經涼了的茶。
他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份剛剛被他打回去的報告，腦子里卻浮現出另一幅畫面。
這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他打開公司的內部資料庫，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
一份份冰冷的，由條文和數字構成的文件，被他下載到電腦里。
午休時間，同事們都去吃飯了。
陳陽沒有去，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一張一張地打印那些文件。
打印機嗡嗡作響，吐出一張又一張A4紙。
紙張堆在他的桌上，越堆越高。
像一座白色的，沉默的山。
下班時，他抱著那厚厚一疊文件回家。
林舒看到他抱回來的東西，一臉詫異。
“你拿這么多廢紙回來干嘛？”
“不是廢紙。”陳陽把文件放在書房的桌子上，“是武器。”
04.
那個周末，陳陽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家看書或者看電視。
他換上了一身不起眼的運動服，戴了頂鴨舌帽，像個普通的住戶一樣，在小區里“散步”。
但他手里，多了一個小小的筆記本和一支筆。
他先去了地下車庫。
他沒有去看自己那個依然被占著的車位，而是走到了消防泵房門口。
門是鎖著的，上面掛著“閑人免進”的牌子。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像U盤一樣的東西，在門鎖的位置掃了一下。那是他工作時用的電磁探測儀，可以檢測出設備是否在通電運行。
探測儀的指示燈，沒有亮。
消防主泵，根本沒在工作。
他又走到B-2區域，找到了那個被廢舊沙發堵住的消防栓。
他拍了張照片，又用卷尺量了一下消防栓和障礙物之間的距離。
“堵塞消防栓，影響正常使用。”他在筆記本上寫道。
接著，他走遍了小區所有的樓棟。
12棟1單元，1樓到25樓，25個樓層，一半的消防滅火器壓力表指針都在紅色區域。
他挨個拍下照片，記錄下滅火器的生產日期和過期時間。
“滅火器過期，未及時更換。”
10棟2單元，安全出口的指示燈是滅的，疏散通道里堆滿了電動車和兒童自行車。
“疏散通道堵塞，指示燈損壞。”
8棟的電梯，運行時有明顯的異響，電梯里的年檢標志，日期停留在去年。
“電梯維保記錄缺失，疑似未年檢。”
他甚至還去了小區的配電室和二次供水的水箱間。
透過鐵門的縫隙，他能看到里面蛛網遍布，設備上積著厚厚的灰塵。
他像一個冷酷的檢察官，用照片和文字，記錄下這個光鮮亮麗的小區，內里所有的腐爛和敗壞。
下午，他在小區的花園里“散步”時，碰到了那個胖男人，也就是1501的“強哥”。
強哥正摟著他的“珍珍姐”，在花園里遛一條純白色的薩摩耶。
狗沒有牽繩，在草坪上瘋跑。
“喲，這不是陳工嗎？”強哥老遠就看到了他，故意大聲喊道，“這么有閑情逸致啊？車位的事，想通了？”
陳陽停下腳步，朝他點了點頭，什么也沒說。
他的平靜，似乎讓強哥覺得很無趣。
“沒勁。”強哥撇了撇嘴，沖著他老婆說，“走，寶貝，咱們遛狗去，別理這種沒本事還愛較真的人。”
兩人和陳陽擦肩而過。
那條薩摩耶跑到陳陽腳邊，沖他“汪汪”叫了兩聲。
陳陽低下頭，看了看那條狗。
又抬起頭，看了看花園門口那個“禁止寵物入內”的牌子。
他在筆記本上，又添了一筆。
“小區公共綠地管理混亂，寵物隨處便溺，無人管理。”
回到家，林舒看他滿頭大汗，給他遞了杯水。
“你這一天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干嘛？”
陳陽沒有回答，他走進書房，關上了門。
他把筆記本上的記錄，一條條輸入電腦。
又把手機里的幾百張照片，按照樓棟、區域、問題類型，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夜深了，林舒已經睡下。
陳陽還在書房里。
他將所有的文字和圖片，編輯成一份報告。
報告的格式，完全仿照他工作時用的那種最正規、最嚴謹的安全評估報告。
有概述，有分項說明，有現場照片，有對應的法規條款，有整改建議。
最后，在報告的封面上，他用黑體三號字，打下了一行標題：
《關于碧湖園社區消防安全及公共設施系統性風險的評估報告》
05.
星期一。
陳陽沒有去上班，他請了一天假。
早上九點，他拿著兩份打印裝訂好的報告，走進了物業服務中心。
王經理正翹著二郎腿，一邊喝茶，一邊看手機短視頻，笑得一臉褶子。
看到陳陽進來，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來。
“又來啦？車位的事我跟你說……”
“我不說車位的事。”
陳陽打斷他，將其中一份報告，輕輕放在他的辦公桌上。
報告很厚，藍色封皮，看起來非常正式。
王經理愣了一下。
“這是什么？”
“你打開看看。”陳陽說。
王經理狐疑地拿起報告，翻開了第一頁。
只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