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嫂子！不……不好了！車……車丟了！”
深夜十一點，小叔子高偉連滾帶爬地沖進家門，一張臉煞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婆婆張?zhí)m“噌”地一下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尖銳的嗓音瞬間劃破了客廳的寧靜：“什么？！兩百多萬的瑪莎拉蒂，你說丟就丟了？你個敗家子！”
丈夫高風(fēng)也慌了神，一把抓住蘇晴的胳膊，急赤白臉地吼道：“蘇晴！車是你借的！現(xiàn)在車丟了，你必須想辦法！不然我們?nèi)叶嫉媒o你陪葬！”
面對一家人的指責(zé)和恐慌，正在慢條斯理擦著桌子的蘇晴，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把抹布疊好，緩緩抬起頭，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急什么？”
“沒事，反正車也不是我的。”
01
這場風(fēng)暴的源頭，要從三天前的一頓晚飯說起。
飯桌上，婆婆張?zhí)m一反常態(tài)，殷勤地給蘇晴夾了一塊油汪汪的紅燒肉。
“小晴啊，多吃點，看你最近都累瘦了?！?/p>
蘇晴受寵若驚，剛想說聲謝謝，婆婆的下一句話就來了。
“那個……你弟弟小偉，后天不是要去跟王局長家的千金相親嘛。你也知道，咱們家這條件，跟人家比不了。媽想讓你幫個忙，給他撐撐場面?！?/p>
蘇晴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來了”。
小叔子高偉，二十七歲的人了，整天游手好閑，眼高手低，換工作的頻率比換衣服還勤。偏偏婆婆張?zhí)m把他當(dāng)成心頭肉，覺得自家兒子是天底下最優(yōu)秀的，只是時運不濟，缺個“慧眼識珠”的富家千金來拯救他。
“媽，您的意思是？”蘇晴假裝不懂。
“我聽說你那個閨蜜，叫莉莉的，不是嫁了個大老板嗎？她家里豪車好幾輛吧？”張?zhí)m搓著手，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你看，能不能跟她說說，借她那輛瑪莎拉-蒂給小偉開兩天？就兩天！等相親結(jié)束，保證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蘇晴差點被嘴里的飯噎住。
莉莉那輛瑪莎拉蒂總裁，落地二百三十萬，是她老公送的生日禮物，平時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外借。
“媽，那車太貴重了，人家不可能借的。”蘇晴委婉地拒絕。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都沒去問！”張?zhí)m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蘇晴，我可把話放這兒了！小偉這次相親要是成了，那就是攀上了高枝，我們?nèi)叶寄芨垂猓∧阋沁B這點小忙都不肯幫，你就是我們家的罪人！”
一旁埋頭玩手機的高偉也開了口，語氣理所當(dāng)然：“是啊，嫂子。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們家好嗎？等我娶了王局長的女兒，以后我哥在單位里，誰還敢欺負他？”
蘇晴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丈夫高風(fēng)。
高風(fēng)躲開了她的眼神，低著頭，小聲地幫腔：“老婆，要不……你就去問問？媽和弟弟說得也沒錯，這確實是件大事。為了小偉的終身幸福，你就受點委屈。”
又是這樣。
每次遇到事情，他永遠和自己的媽、自己的弟弟站在一起，讓她這個妻子去“受委"屈”。
看著眼前這一家三口理直氣壯的嘴臉，蘇晴心里一陣反胃。
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臉上卻突然露出了一個溫順的笑容。
“好啊?！?/p>
“既然是為了小偉的幸福，這個忙，我?guī)土恕！?/p>
02
蘇晴的爽快，讓高家人都愣了一下。
他們本以為還要再費一番口舌，甚至撒潑打滾一番，沒想到她這么輕易就答應(yīng)了。
張?zhí)m立刻喜笑顏開，拉著蘇晴的手，親熱得像是親生母女。
“哎喲，我就知道我的兒媳婦最通情達理了！小晴啊，你放心，等小偉的好事成了，媽第一個給你包個大紅包！”
高偉也湊了過來，嬉皮笑臉地說：“還是嫂子對我好！嫂子，那車什么時候能提??？我得提前熟悉熟悉車況，別到時候在王小姐面前露怯了?！?/p>
“明天下午?！碧K晴說得云淡風(fēng)輕，“你們明天下午直接去環(huán)球中心地庫B3區(qū)取車就行，車鑰匙我會放在主駕駛的遮陽板里?！?/p>
“這么簡單？”高偉有些不敢相信。
“我跟莉莉都說好了，她老公正好出差，車閑著也是閑著?！碧K晴隨口編了個理由。
一家人，信以為真，千恩萬謝。
第二天，蘇晴照常上班，對提車的事絕口不提。
下午三點，高偉的電話打了過來，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炫耀。
“嫂子！車我提到了！我的天，太牛了！這聲浪，這內(nèi)飾！等我開著它去接王小姐，她不得當(dāng)場就愛上我啊！哈哈哈！”
電話那頭，傳來引擎巨大的轟鳴聲。
蘇晴的嘴角，勾起一抹誰也看不懂的冷笑。
掛了電話，她不慌不忙地打開手機，點開了一個她早就下載好的軟件。
軟件的界面上，一個移動的紅點，正在城市的地圖上飛速地穿行著。
紅點的旁邊，清晰地標(biāo)注著車輛的實時速度、油耗，甚至連車?yán)镉袥]有人大聲說話，都能監(jiān)測得一清二楚。
蘇...晴看著那個紅點，眼神變得越來越冷。
高偉，希望你這兩天，能玩得開心點。
因為，好戲，才剛剛開始。
傍晚，小區(qū)的花園里，幾個大媽正湊在一起聊八卦。
張?zhí)m穿著一身新買的衣服，昂首挺胸地走了過去，故意把嗓門提得老高。
“哎喲，王大媽，李大姐，都在呢？”
“是翠花啊，今天氣色不錯啊，有什么喜事？”
“嗨，也沒什么大事。”張?zhí)m故作謙虛地擺擺手，臉上的得意卻藏都藏不住，“就是我家小偉啊，明天要去跟王局長家的千金相親。這不，他嫂子心疼他，特意給他借了輛兩百多萬的瑪莎拉蒂撐場面！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就認這個！”
“我的天！瑪莎拉蒂？”
“小晴這么有本事??？能借到這么好的車？”
“那可不！”張?zhí)m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我們家小晴，人脈廣著呢！對我們家小偉，那更是沒得說，比親姐還親！”
大媽們一片驚嘆和羨慕，徹底滿足了張?zhí)m的虛榮心。
她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樓上，蘇晴正站在陽臺上，冷冷地看著樓下那出拙劣的獨角戲。
03
相親的日子到了。
高偉一大早就起了床，把自己收拾得油頭粉面，穿著新買的名牌衣服，拿著那把足以閃瞎人眼的車鑰匙，春風(fēng)得意地出了門。
這一天，他開著那輛藍色的瑪莎拉蒂，幾乎繞著整個城市兜了好幾圈。
他去了最高檔的商場，去了最繁華的商業(yè)街，甚至還特意開到自己以前工作過的公司樓下，猛踩了幾腳油門，引得無數(shù)路人側(cè)目。
他享受著那種被羨慕、被嫉妒的目光包圍的感覺，整個人都飄飄然了。
晚上七點，他終于開著車，去接那位王小姐。
蘇晴的手機上，清晰地顯示著車輛的軌跡——從市中心，一路開向了郊區(qū)一家偏僻但格調(diào)極高的山頂餐廳。
然后，那個紅點，就在餐廳的位置，停住了。
蘇晴關(guān)掉手機，開始準(zhǔn)備晚飯，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高風(fēng)在一旁坐立不安，一個勁兒地問：“老婆，小偉那邊怎么樣了？你跟他說開車要小心點了嗎？那可是兩百多萬的車啊，蹭掉一點漆都得好幾萬呢！”
“放心吧，你弟又不是三歲小孩?！碧K晴淡淡地說。
那一晚，高家人都睡得很晚。
他們在等，等著高偉帶著好消息凱旋歸來。
可是，他們等來的，卻是一個失魂落魄的喪家之犬。
深夜十一點，門被猛地推開。
高偉沖了進來，渾身狼狽，頭發(fā)亂糟糟的，新買的衣服也蹭破了一塊。
“不……不好了！”他一進門，就癱倒在地上，聲音里帶著哭腔。
張?zhí)m和高風(fēng)立刻圍了上去。
“怎么了兒子？出什么事了？相親不順利嗎？”
“車……車丟了！”高偉帶著哭腔喊道。
“什么？！”
張?zhí)m和高風(fēng)，如遭雷擊。
張?zhí)m反應(yīng)過來后，一巴掌就扇在了高偉臉上：“你個沒用的東西！兩百多萬的車，你怎么就給弄丟了？！”
高風(fēng)也急了，一把抓住蘇晴的胳膊：“蘇晴！車是你借的！現(xiàn)在車丟了，你必須想辦法！不然我們?nèi)叶嫉媒o你陪葬！”
面對這一片混亂，蘇晴卻異常的鎮(zhèn)定。
她把抹布疊好，緩緩抬起頭，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急什么？”
“沒事，”她看著驚慌失措的三個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反正車也不是我的?！?/p>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高家人的怒火。
但緊接著，一種比憤怒更可怕的情緒，席卷了他們。
那就是，恐慌。
04
“不……不是你的？那是誰的？”高風(fēng)的聲音開始發(fā)顫。
他原本以為，這車是蘇晴那個有錢閨蜜的，就算丟了，憑著交情，大不了就是賠錢。雖然肉疼，但總有解決的辦法。
可現(xiàn)在，蘇晴一句“不是我的”，讓事情的性質(zhì)，瞬間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對?。∧鞘钦l的車？”張?zhí)m也顧不上哭了，尖著嗓子問道，“蘇晴！你別在這給我裝神弄鬼！你今天要是不把這事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蘇晴沒理她，而是走到已經(jīng)嚇傻了的高偉面前，蹲了下來。
“小偉，你先別急。你跟嫂子說說，車，是怎么丟的？”她的語氣，出奇地溫柔。
高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他和王小姐吃完飯，氣氛正好。王小姐對他的“實力”非常滿意，言語間也頗為曖昧。
高偉一激動，就想帶著王小姐去山頂看星星，玩點成年人的“小游戲”。
可等他們從餐廳出來，卻發(fā)現(xiàn)停在停車場的瑪莎拉蒂，不翼而飛了。
餐廳的經(jīng)理說，停車場的監(jiān)控正好壞了，什么也沒拍到。
他當(dāng)時就嚇懵了，王小姐一看這情況，也立刻翻了臉，罵他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窮光蛋，叫了輛車自己走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車去哪了啊，嫂子！”高偉哭喪著臉，“我就進去吃了個飯，車就沒了！這可怎么辦啊？這得賠多少錢??？”
“賠錢？”蘇晴笑了笑，站起身，“小偉，你覺得，這件事，只是賠錢那么簡單嗎？”
她的笑容，讓高偉心里莫名地發(fā)毛。
“你……你什么意思？”
蘇-晴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高風(fēng)和張?zhí)m。
“爸媽過世得早，我沒什么娘家人。當(dāng)初嫁給你高風(fēng)，是覺得你老實，可靠?！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股寒意，“這幾年，我在你們家當(dāng)牛做馬，我那點工資，一大半都填進了這個家。我以為，人心換人心，你們總能把我當(dāng)一家人看。”
“可是，你們沒有?！?/p>
“你們只把我當(dāng)成一個可以予取予求的工具。你，”她指著張?zhí)m，“想讓我給你兒子撐門面，就逼我去借我根本借不來的車?！?/p>
“你，”她又指向高風(fēng)，“為了你的‘孝順’和‘兄弟情’，就心安理得地犧牲我?！?/p>
“現(xiàn)在，車丟了。你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報警，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把所有的責(zé)任，都推到我一個人身上?！?/p>
“高家人，真是好樣的?！?/p>
她說完，拿起自己的包，就準(zhǔn)備回房間。
“你站?。 睆?zhí)m沖過來，一把攔住她，“你今天不把車主是誰說出來，休想進這個門！你想拍拍屁股走人，讓我們家來背這兩百多萬的債嗎？我告訴你，沒門！”
“就是！”高風(fēng)也回過神來，擋在了她面前，“蘇晴，今天你要是敢走，我們就……”
“你們就怎么樣？”
蘇晴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兩個面目猙獰的人，眼神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順和忍讓。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徹骨的寒意。
05
蘇晴的眼神，讓高風(fēng)和張?zhí)m都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蘇晴。
那是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里的冷漠和決絕。
“蘇晴！你到底想怎么樣！”高風(fēng)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試圖用音量來掩蓋自己的心虛，“你快說車主是誰！不然我們?nèi)叶纪炅?！?/p>
“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害我們家，我跟你拼命！”張?zhí)m也跟著叫囂起來。
面對他們的歇斯底里，蘇晴卻只是緩緩地，從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她的動作不快，甚至帶著幾分優(yōu)雅，仿佛不是在面對一場家庭戰(zhàn)爭，而是在參加一場悠閑的下午茶。
辦公室里安靜得可怕，只剩下高家人粗重的喘息聲。
蘇晴就這么一步一步地，朝著已經(jīng)嚇得面無人色的丈夫高風(fēng)走了過去。
她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他們的心臟上。
“高風(fēng)，”蘇晴終于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壓迫感，“你覺得，我是在跟你們開玩笑嗎？”
“你……你想干什么？”高風(fēng)的聲音在顫抖。
蘇晴沒有回答他。
她只是慢慢地，解鎖了手機，點開了一個界面。
然后，她把手機，遞到了高風(fēng)的面前。
客廳里的光線，清晰地照亮了手機屏幕。
當(dāng)高風(fēng)的目光，觸及到手機屏幕上那個清晰無比的畫面時，他臉上的憤怒、驚慌、歇斯底里，瞬間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恐懼。
他的瞳孔，在瞬間放大，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你……”
他的聲音，抖得幾乎不成語調(diào)。
“這……這個……怎么會在你手里？”
蘇-晴看著他那副魂飛魄散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俯下身，湊到高風(fēng)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
“別急啊?！?/strong>
“車的事，是小事?！?/strong>
“我們先來看看這個，比較有意思?！?/strong>
她頓了頓，看著高風(fēng)因為恐懼而劇烈收縮的瞳孔，一字一句地，拋出了那個足以將他打入地獄的問題。
“現(xiàn)在，我們再來談?wù)?，到底是誰，要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