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林辰，這是你今年的年終分紅，拿好。”
財務總監徐敏把一張打印著分紅的紙條放到林辰面前。
林辰目光死死盯著那張紙條，上面清晰地印著一行數字：0.88元。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不敢置信的又看了一遍，確認那就是0.88元，不是八百八十八元，更不是八千八百八十元。
“徐總監，這……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林辰抬起頭，聲音難以置信地問道。
01
會議室里坐著二十多個人，都是公司各部門的主管和核心員工，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年終分紅公布會，氣氛本該熱烈，此刻卻因為這張紙條變得有些微妙。
長條會議桌的主位上，坐著老板趙宏遠，他五十多歲，頭發梳得油亮，手里端著一個紫砂茶杯，慢悠悠地喝著茶，眼神根本沒往林辰這邊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沒弄錯。”
徐敏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她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語氣平淡地解釋道：“根據公司現行的分紅制度，結合你的職級、年度績效考核以及項目貢獻度綜合核算下來，就是這個數額，有什么問題嗎？”
林辰只覺得臉頰發燙，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往上竄，卻又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他在這家名為“創科智能”的公司已經工作了九年，從剛畢業的青澀大學生，一步步做到技術部副經理，幾乎把人生最寶貴的青春都奉獻給了這里。
這九年里，他參與了公司所有核心產品的研發工作，累計加班的時間加起來至少有三年，去年公司爆火的全屋智能控制系統，足足百分之七十五的代碼都是他熬夜寫出來的，調試階段他更是在公司連續住了三十五天，連春節都只回家待了一天。
可現在，他的年終分紅竟然只有八角八分，連一瓶普通的礦泉水都買不起。
“徐總監，我想看看這次分紅的具體核算標準和計算公式。”
林辰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
“核算標準屬于公司核心機密，不能對外公開，也不能提供給個人查閱。”
徐敏把那張紙條又往前推了推，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你要是沒什么異議，就在這張確認單上簽個字，然后去財務室領取現金，八角八分，財務那邊應該能找開零錢。”
徐敏的話音剛落，會議室里就傳來一陣壓抑的笑聲。
笑出聲的是坐在趙宏遠右手邊的銷售部總監董浩，他比林辰晚進公司四年，卻憑著能說會道和溜須拍馬，成了趙宏遠面前的頭號紅人。
董浩笑的時候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他靠在椅背上，手里的鋼筆轉得飛快，語氣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譏諷。
“林副經理，你就知足吧，今年公司整體大環境不好，能給你發分紅就已經很不錯了。”
董浩瞥了林辰一眼，繼續說道：“你看后勤部的老陳，今年一分錢分紅都沒有，你還有八角八分呢，好歹也是公司的一份心意。”
林辰緊緊攥起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刺痛，也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
他心里清楚，公司所謂的“大環境不好”純屬謊言，上個月的季度經營分析會上，趙宏遠還眉飛色舞地宣布，公司今年的凈利潤比去年增長了百分之四十五，已經啟動上市籌備工作，預計明年就能登陸資本市場。
這才過去一個月，就從“利潤大漲”變成“大環境不好”，前后矛盾的說法讓林辰覺得無比可笑。
“趙總，我想向您請教一個問題。”
林辰不再看徐敏和董浩，目光直接投向主位上的趙宏遠，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去年獨立負責的全屋智能控制系統項目，今年給公司帶來的凈利潤具體是多少？”
他頓了頓，繼續補充道：“根據我勞動合同補充協議里的明確約定，我作為核心技術負責人完成的項目，享有項目凈利潤百分之六的技術分紅，這是白紙黑字寫下來并且雙方簽字確認的。”
趙宏遠終于放下了手里的紫砂茶杯，他慢慢抬起頭，看向林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趙宏遠的眼睛很小，看人的時候總像是在瞇著眼打量，給人一種陰冷狡詐的感覺。
“林辰啊，你還太年輕，很多事情你不懂。”
趙宏遠的聲音拖得長長的，每個字都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公司是一個整體，講究的是統籌兼顧和整體效益，不是說你負責了一個賺錢的項目，就一定要按照這個項目的利潤給你單獨分紅。”
他喝了一口茶，繼續說道：“你負責的全屋智能項目確實賺了錢，但公司其他幾個項目都是虧損的，總得用盈利項目的利潤去填補虧損吧，這個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
林辰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語氣里帶著一絲憤怒：“我的勞動合同補充協議第四條清清楚楚地寫著，只要是我獨立負責或作為核心技術負責人完成的項目，無論公司其他項目盈虧情況如何，都能按該項目凈利潤的百分之六獲得技術分紅，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約定。”
“哦，你說的是那個補充協議啊。”
趙宏遠擺了擺手，像是在驅趕一只煩人的蒼蠅，語氣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個條款是有前提條件的，我記得當時跟你說過，要等項目完成穩定運行三年后，并且沒有出現重大技術故障和客戶投訴，才能啟動分紅程序。”
他看著林辰，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負責的這個項目才上線一年多，還沒滿足分紅的前提條件，所以今年不能給你發放技術分紅。”
林辰愣住了，他記得清清楚楚，當時簽補充協議的時候，趙宏遠拍著他的肩膀說，只要項目成功上線并產生盈利，就立刻啟動分紅程序，根本沒有所謂的“穩定運行三年”的前提條件。
“趙總，補充協議里根本沒有這個前提條件，您當時也沒有跟我提過。”
林辰據理力爭，他不想讓自己九年的付出就這樣被輕易抹殺。
“怎么沒有？”
趙宏遠從桌下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翻到其中一頁，用手指著上面的一行小字說道：“你看這里寫著，具體分紅細則以公司最新發布的規章制度為準，這就是前提條件。”
他朝徐敏使了個眼色，繼續說道：“徐總監，把公司上個月發布的分紅細則通知給林辰看看，讓他好好學學公司的規章制度。”
徐敏立刻從文件夾里抽出一張打印紙，遞給林辰。
林辰接過打印紙，只見標題是《關于調整核心項目技術分紅實施細則的通知》，發布日期是上個月十八號。
他快速瀏覽文件內容，在第三條找到了關鍵信息：所有核心技術項目的分紅，需在項目正式上線并穩定運行滿三十六個月后，經技術部、財務部和質檢部聯合評估確認無重大技術缺陷和客戶投訴記錄，方可啟動分紅核算程序。
“這……這份通知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也沒有人跟我提起過。”
林辰的手開始微微發抖，他根本不知道有這份通知的存在。
“公司所有內部通知都會統一發送到各部門主管的工作郵箱，你是技術部副經理，屬于公司中層管理干部，肯定已經收到了。”
董浩再次插話，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林副經理，你該不會是因為工作太忙，把這么重要的通知給漏看了吧？作為管理層，連公司的核心規章制度都不關注，這可有點說不過去啊。”
會議室里其他人員的表情各異，有人低著頭假裝看手機，有人面無表情地盯著桌面，還有人在偷偷交換眼神。
林辰的目光掃過這些熟悉的面孔，技術部的幾個老同事、產品部的主管、市場部的經理，他們都紛紛避開了他的視線，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為他說一句話。
林辰突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涌，一陣惡心感涌上心頭。
他猛然想起，上個月十八號那天，他被趙宏遠派去外地參加一個為期四天的行業技術交流會，回來之后堆積了大量的工作，他連續加班了十天多才處理完，那段時間的工作郵箱確實有很多未讀郵件，他沒來得及一一查看。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選在他出差的時候發布這份通知，就是為了讓他無法及時知曉，為今天的分紅風波埋下伏筆。
“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不用再討論了。”
趙宏遠突然站起身，雙手撐在會議桌上，目光威嚴地環視著整個會議室：“林辰的年終分紅就按公司規定執行，是0.88元，大家都散會后可以去財務室領取自己的分紅。”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接下來，我宣布今年優秀員工的特別分紅獎勵。”
趙宏遠的目光落在了董浩身上，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贊許：“銷售部總監董浩，今年帶領銷售團隊超額完成年度業績目標百分之兩百三十，為公司的市場拓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之后，才大聲宣布：“經公司管理層開會研究決定，給予董浩特別分紅獎勵，金額是一百八十萬元整。”
會議室里頓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董浩身上，有羨慕，有嫉妒，也有不甘。
一百八十萬，這對于普通員工來說，是不吃不喝奮斗十幾年都未必能賺到的錢，而林辰的分紅卻只有八角八分，這兩個數字形成了極其鮮明又刺眼的對比，在林辰的腦海里反復回蕩，讓他頭暈目眩。
“董總監，恭喜啊，真是實至名歸。”
徐敏第一個站起來鼓掌，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其他人員也紛紛跟著鼓掌，掌聲從一開始的稀稀拉拉，很快就變成了整齊響亮的一片。
董浩站起身，滿臉春風得意地朝大家鞠躬，嘴里不停地說著“謝謝趙總栽培，謝謝大家支持，這都是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但眼神里的驕傲和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了。
趙宏遠拍了拍董浩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繼續說道：“大家都要向董浩學習，多為公司創造價值，公司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努力付出的人。”
他的目光再次轉向林辰，語氣里帶著一絲警告和敲打：“當然，大家也要吸取教訓，不要總是盯著眼前的一點小利益，要有大局觀，要有奉獻精神，公司發展好了，大家才能跟著受益。”
林辰坐在那里，一動沒動，他手里的那張分紅確認單已經被手心的汗水浸濕，上面的0.88元變得模糊不清。
他心里有無數的怒火想要發泄，想把這張紙條撕得粉碎，想把它扔到趙宏遠的臉上，甚至想掀翻眼前的會議桌，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涌。
會議還在繼續，趙宏遠又陸續宣布了其他幾位員工的分紅獎勵，最少的有三千多元，最多的有八萬多元，沒有一個人的分紅低于四位數，只有林辰，只有他的分紅是0.88元。
林辰心里很清楚，這是趙宏遠故意為之，是對他的羞辱，也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誰才是公司真正的掌控者，誰才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好了，分紅的事情就說到這里，接下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趙宏遠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他朝徐敏點了點頭。
徐敏立刻從文件夾里拿出一疊厚厚的文件，開始一份一份地分發給在場的每一個人。
林辰也拿到了一份文件，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一份勞動合同續簽協議。
他快速翻到協議的最后一頁，當看到合同期限的時候，他的手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協議上明確寫著，勞動合同的續簽期限是十年。
“公司現在正處于快速發展的關鍵時期，即將啟動上市程序，需要大家的長期支持和穩定堅守。”
趙宏遠的聲音在會議室里回蕩，充滿了蠱惑性：“為了表達公司的誠意，我們決定與所有核心員工續簽長期勞動合同，合同期限為十年。”
他著重強調道：“在這十年期間，公司會給大家提供行業內有競爭力的薪酬待遇、完善的福利保障體系，還有非常豐厚的股權激勵計劃。”
“大家都知道，公司預計明年就能上市，一旦上市成功，早期核心員工手里的股權價值可能會翻幾十倍甚至上百倍。”
趙宏遠的語氣充滿了誘惑：“這十年，是公司和大家共同成長、共同進步的十年，也是大家實現財富自由、改變人生軌跡的十年。”
會議室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熱烈起來，很多人都開始交頭接耳，臉上露出了興奮和期待的表情。
十年的合同期限雖然很長，但如果公司真的能成功上市，并且股權激勵能夠兌現，那確實值得賭一把。
林辰看到坐在對面的技術部總監張濤，已經開始認真翻看合同的具體條款，臉上帶著明顯的心動。
“這份勞動合同是我親自盯著法務部擬定的，條款非常優厚，絕對不會虧待大家。”
趙宏遠繼續說道：“我希望在座的各位核心員工都能積極續簽合同，這不僅代表著你們對公司未來發展的信心，也代表著公司對你們的信任和認可。”
他話鋒一轉，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當然，如果有人不愿意續簽合同，公司也不會強求，但我要提醒大家，不續簽合同的人，公司將視為自動放棄核心員工身份。”
“后續的股權激勵、職位晉升機會、重要項目參與資格等，都會重新進行評估，到時候可就不一定能享受到現在的待遇了。”
趙宏遠的話說得很委婉，但意思卻非常明確：不簽合同，就相當于自動放棄在公司的一切，要么乖乖聽話續簽，要么卷鋪蓋走人。
“給大家三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后，把簽好的合同交到徐總監那里。”
趙宏遠站起身，宣布道：“今天的會議就到此結束，散會。”
會議室里的人陸續起身離開，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有興奮，有猶豫，也有無奈。
林辰還坐在那里，面前攤著兩份文件，一份是寫著0.88元的分紅確認單，另一份是期限為十年的勞動合同續簽協議。
他盯著這兩份文件，感覺它們就像兩張嘲諷的臉，在嘲笑他九年的付出和堅守。
“林副經理，怎么還坐著不走啊？”
董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已經走到了林辰的身邊，俯下身，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八角八分的分紅，夠不夠買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啊？要是不夠的話，我可以借你點錢，別渴著了，畢竟還要繼續為公司‘奉獻’呢。”
林辰慢慢抬起頭，看著董浩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心里的怒火幾乎要燃燒起來。
他很想一拳打上去，打爛那張令人作嘔的笑臉，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緩緩站起身，把那張分紅確認單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了口袋里。
“謝謝董總監的關心，不用麻煩你了。”
林辰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讓董浩都有些意外：“我確實該去買瓶水了，畢竟在公司干了九年，就賺了八角八分，以后確實得省著點花，不然連喝水的錢都沒有了。”
董浩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沒想到林辰會這樣回應，按照他的預想，林辰應該會憤怒、會失控、會在會議室里大吵大鬧，然后被保安趕出去，但林辰的平靜卻讓他心里有些發毛。
“你……”
董浩想說些什么，但林辰已經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沒有再看他一眼。
林辰走出會議室，走廊里的中央空調開得很足，冷風一吹，他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技術部的幾個同事從他身邊匆匆走過，他們看到林辰后，要么低下頭假裝沒看見，要么加快腳步匆匆離開，沒有一個人跟他打招呼，甚至沒有一個人敢看他一眼，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獸。
林辰走到自己的獨立辦公室門口，推開門，發現里面已經有人了。
是他的直接上級，技術部總監張濤，張濤今年四十六歲，在公司干了十一年，算是技術部的元老級人物。
此刻，張濤正坐在林辰的辦公椅上，手里拿著一份技術文檔，看得津津有味。
“張總監，您怎么在這兒？”
林辰站在門口，語氣有些冷淡地問道。
“哦，林辰啊，你回來了。”
張濤抬起頭，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快坐快坐，我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說。”
林辰沒有坐下，他走到辦公桌前，目光落在張濤手里的那份文檔上。
那是他花了四個月時間整理的全屋智能控制系統核心代碼架構分析報告，本來是準備下周一的技術分享會上用的，里面包含了很多他獨創的算法和技術思路。
“是這樣的，趙總的意思是，你負責的全屋智能控制系統項目，以后由我直接負責。”
張濤把手里的文檔合上，放在自己面前，語氣平淡地說道：“你這段時間跟著項目辛苦了，趙總讓你先休息幾天，調整一下狀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哦對了，公司最近在調整辦公區域布局，你的辦公位要調整一下，搬到外面的大辦公室去，那邊還有一個空位，你收拾一下東西，今天就能搬過去。”
林辰感覺自己的呼吸一滯，他心里很清楚，搬出獨立辦公室，意味著他被降職了，雖然公司沒有正式發布降職通知，但這個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就是不立刻續簽十年合同的下場，連現在的職位都保不住。
“這是趙總的決定？”
林辰強壓著心里的憤怒，問道。
“這是公司高層開會研究后的決定，也是為了公司上市后的發展考慮。”
張濤站起身，拍了拍林辰的肩膀，語氣里帶著一絲虛偽的安慰：“林辰啊，你也別多想，公司現在正在調整組織架構，都是為了更好地推進上市工作。”
“你年輕有為，能力又強，只要好好干，以后有的是機會，關鍵是要懂得審時度勢，不要意氣用事。”
他湊近林辰，意味深長地說道：“十年的勞動合同，簽了也就簽了，等公司上市了，股權兌現了，你還怕賺不到錢嗎？何必為了一時的意氣，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張總監，我在公司工作了九年。”
林辰看著張濤，語氣堅定地說道：“這九年里，我帶領團隊完成了七個重大項目，所有項目都按時交付，沒有出現過一次重大技術事故。”
“我編寫的代碼，是公司現在三大核心產品的技術基礎，去年的全屋智能控制系統項目，我一個人解決了十九個技術難題，其中有四個是行業內公認的技術瓶頸。”
林辰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委屈和不甘：“這些付出，公司應該看在眼里，記在心里，而不是用0.88元的分紅和降職來回報我。”
張濤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抽出兩張一元的紙幣，放在辦公桌上。
“公司當然記得你的貢獻，不然也不會給你發分紅了，對吧？”
張濤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你那八角八分的分紅，財務那邊可能不好找零，這兩塊錢你拿著，就當是我請你喝瓶水，也算是公司對你九年付出的一點‘心意’。”
林辰看著辦公桌上那兩張皺巴巴的一元紙幣，感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羞辱，那兩張紙幣就像兩張嘲笑的臉，在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他沒有去拿那兩塊錢，只是靜靜地看著張濤。
“拿著吧，別客氣，都是同事一場，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張濤把那兩塊錢又往前推了推，語氣輕描淡寫地說道：“以后你搬到外面的大辦公室工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或者遇到什么困難，都可以隨時問我，大家都是技術部的人，我會盡量幫你的。”
說完，張濤拿起桌上的那份核心代碼架構分析報告，轉身走出了林辰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在林辰面前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林辰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后他慢慢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兩塊錢，看了看，又放回了原處。
他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一臺筆記本電腦、一個裝滿技術筆記的筆記本、幾本專業技術書籍、一個用了七年的馬克杯，還有一些辦公用品，東西不多，一個紙箱就裝完了。
當林辰抱著紙箱走出獨立辦公室的時候，外面的大辦公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他，有好奇，有同情，有幸災樂禍，還有一些人眼神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林辰沒有在意這些目光，他徑直走到張濤說的那個空位，那個位置在大辦公室最角落的地方，緊挨著打印機，旁邊就是垃圾桶。
他把紙箱放在辦公桌上，開始整理自己的新工位。
旁邊的打印機一直在嗡嗡作響，不斷吐出一張張打印紙，垃圾桶里散發著泡面的味道，混合著某種廉價空氣清新劑的甜膩氣味，讓人有些反胃。
林辰拉開辦公椅坐下，發現椅子的一個輪子是壞的，一坐上去就往一邊傾斜。
他費了好大勁才把椅子扶正，然后打開筆記本電腦。
這臺電腦是公司淘汰下來的舊型號，配置很低，開機就用了四分多鐘，屏幕亮起后，彈出了一堆系統更新提示和垃圾廣告。
林辰一個個關掉這些彈窗，然后打開了自己的工作郵箱。
收件箱里有四百多封未讀郵件，他按照日期篩選，找到了上個月十八號那天的郵件，一封一封地往下翻，卻始終沒有找到那份《關于調整核心項目技術分紅實施細則的通知》。
他換了“分紅”“通知”“技術分紅”“細則”等多個關鍵詞進行搜索，依然沒有找到那份文件的蹤跡。
林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他心里很清楚，那份通知要么是被人從他的郵箱里刪除了，要么就是根本沒有發送到他的郵箱里。
是張濤干的？還是徐敏？或者，根本就是趙宏遠直接授意的？
林辰睜開眼睛，打開公司內部的通訊系統，他想登錄技術部的共享文件夾，那里存放著他這些年上傳的所有項目文檔和技術資料。
但當他點擊共享文件夾的時候，屏幕上彈出了一個提示框：您沒有訪問該文件夾的權限，請聯系管理員。
林辰的心沉了下去，他又嘗試登錄其他幾個常用的工作文件夾，結果都是一樣的提示，沒有訪問權限。
他在公司九年積累的所有工作文檔、技術資料、代碼庫權限，全都被公司鎖死了，現在他能訪問的，只有公司公告欄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公共文件。
“林工，忙著收拾東西呢？”
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林辰轉過頭，看到是同部門的程序員吳峰，吳峰比他晚來公司四年，平時總是跟在張濤身后，對張濤言聽計從。
吳峰端著一杯咖啡，靠在工位的隔板上，臉上掛著虛偽的笑容。
“張總監讓我跟你說一聲，你之前負責的全屋智能控制系統項目，有些技術細節需要跟你核對一下。”
吳峰說道：“不過我剛才試了一下，你的系統權限好像已經被收回了，登錄不了核心數據庫。”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這樣吧，你把你知道的所有核心技術細節都寫下來，要紙質版的，越詳細越好，我拿去給張總監看，也好幫你在張總監面前美言幾句。”
林辰看著吳峰，沒有說話，他心里很清楚，這根本不是什么核對技術細節，而是想讓他把腦子里所有的核心技術都交出來。
“怎么，不愿意啊？”
吳峰喝了一口咖啡，語氣變得有些不耐煩：“林工，不是我說你，都到這地步了，就別再端著架子了，你把該交的技術都交出來，張總監那邊我也好替你說話。”
“不然你天天坐在這兒，什么工作都做不了，只能干看著，多尷尬啊，大家臉上也都不好看。”
“全屋智能控制系統項目的所有技術文檔，我都已經按照公司規定按時歸檔了，就在技術部共享盤的‘全屋智能’文件夾里。”
林辰的聲音很平靜：“張總監作為技術部總監，肯定有權限訪問那個文件夾，里面的文檔非常詳細，包含了所有的技術參數和實現思路，不需要我再單獨寫一份。”
“哦，你說的是那個文件夾啊。”
吳峰笑了笑，語氣里帶著一絲嘲諷：“張總監說那個文件夾里的文檔不全，很多核心算法和關鍵技術細節你都沒寫進去，就是故意留了一手。”
他看著林辰，語氣不善地說道：“林工，你這就不地道了，都要離開核心崗位了，還藏著掖著核心技術，這對公司也太不忠誠了吧？”
林辰徹底明白了，他們不僅要把他趕出核心崗位，還要逼他交出所有的核心技術，包括那些沒有寫在文檔里的算法思路、調試經驗和技術訣竅。
一旦他把這些都交出來，他在公司就徹底沒有利用價值了，到時候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被公司掃地出門的下場。
“我今天有點不舒服，頭暈得厲害，技術細節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林辰找了個借口，他需要時間思考對策，不能就這樣輕易妥協。
吳峰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他把手里的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林辰的辦公桌上，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
“林工，張總監說了，這份技術細節今天下班前必須交上來，不能拖延。”
吳峰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威脅：“我就是個傳話的，你別為難我，要是今天下班前拿不到東西，張總監那邊我可不好交代，到時候后果怎么樣，你自己心里清楚。”
說完，吳峰轉身就走，根本不給林辰反駁的機會。
林辰看著辦公桌上那個還沾著口紅印的咖啡杯，心里一陣惡心，他知道吳峰最近在追求行政部的一個女同事，這個咖啡杯肯定是那個女同事的。
他把咖啡杯推到一邊，打開電腦上的一個空白文檔，手指放在鍵盤上，卻沒有立刻開始打字。
他沒有打算寫全屋智能控制系統的技術細節，而是想寫另一份文檔，一份他早就想寫，但一直沒有時間完成的文檔。
02
這份文檔的標題是《關于創科智能公司核心技術框架的潛在風險及優化建議》。
公司現在所有產品的技術基礎，都是這個核心技術框架，這個框架是公司初創時期搭建的，據說是當年的幾個創始人一起設計的。
后來那些創始人陸續離開了公司，有的退休，有的自己創業，現在只剩下趙宏遠一個人還掌握著這個框架的全部細節。
林辰在公司九年，通過不斷地研究和實踐，已經徹底摸清了這個核心技術框架的所有細節，他發現這個框架存在很多設計缺陷和安全隱患，還有一些結構已經隨著技術的發展變得過時，無法滿足大規模用戶的使用需求。
他曾經向趙宏遠提出過重構核心技術框架的建議，但被趙宏遠以“穩定壓倒一切，框架能用就行，不需要瞎折騰”為由拒絕了。
林辰心里很清楚，如果這個核心技術框架繼續沿用下去，遲早會出現重大問題，尤其是公司即將上市，一旦上市成功，產品的用戶量會呈爆發式增長，到時候這個框架的負載能力、安全性和可擴展性都將面臨嚴峻的考驗，很可能會出現系統崩潰、用戶信息泄露等重大事故。
他曾經寫過一份簡單的風險報告，提交給了技術部，但這份報告在張濤那里壓了三個多月，最后不了了之，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現在，林辰決定重新完善這份報告，把他這半年來新發現的問題也加進去，讓這份報告更加全面、更加有說服力。
鍵盤敲擊的聲音在安靜的大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旁邊的打印機還在嗡嗡作響，垃圾桶里的異味依然沒有消散，椅子還是時不時地往一邊傾斜，但林辰已經完全沉浸在了文檔的編寫中。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飛舞，一行行文字、一段段技術分析、一個個風險點和解決方案，像流水一樣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
他寫了整整三個小時，直到下午四點五十分，這份文檔才終于完成。
文檔總共一百三十五頁，詳細列出了核心技術框架的十九個重大設計缺陷、三十七個安全隱患，以及六個可能在未來一年內導致系統崩潰的高風險點。
每個問題都附上了詳細的技術分析、問題復現步驟、可能造成的嚴重后果，以及具體的優化解決方案，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
林辰把文檔保存好，設置了復雜的密碼進行加密，然后拷貝到了自己的私人U盤里。
他打開自己的私人郵箱，新建了一封郵件，把這份加密文檔作為附件添加進去，然后在收件人一欄，輸入了一個很久沒有聯系，但一直保存在通訊錄里的郵箱地址。
這個郵箱地址的主人是他的大學師兄，現在在一家國內頂尖的互聯網公司擔任技術總監，幾年前曾經想挖林辰過去，但當時林辰覺得自己在創科智能已經工作了好幾年，有感情也有歸屬感，就婉言拒絕了。
郵件的標題林辰想了很久，最后輸入：技術交流：關于核心技術框架的風險分析，麻煩師兄抽空指點。
郵件的正文他只寫了兩句話：師兄您好，最近在研究核心技術框架的優化問題，整理了一份相關的風險分析報告，想請您幫忙看看，提出一些專業的意見，謝謝師兄。
點擊發送按鈕，郵件成功發送的提示彈了出來。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吳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我就知道你會拖延到最后”的表情。
“林工，技術細節的文檔寫得怎么樣了？現在已經快下班了，張總監還等著要呢。”
吳峰走到林辰的辦公桌前，伸出手就要去拿林辰的筆記本電腦鼠標，想查看文檔是否寫好。
林辰立刻用手擋住了他的動作，語氣平靜地說道：“技術細節的文檔我已經寫好了，不過我已經直接發送給張總監的工作郵箱了。”
他頓了頓，故意說道：“里面涉及很多專業的技術術語和復雜的算法邏輯，我還特意加了詳細的注釋，怕你看不懂，到時候傳達錯了信息，反而不好。”
吳峰的臉色瞬間變了變，他沒想到林辰會直接把文檔發給張總監，打亂了他的計劃。
“林辰，你什么意思？”
吳峰的語氣變得有些憤怒：“張總監明明讓我來拿文檔，你為什么要直接發給張總監？你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還是不把張總監的安排當回事？”
“我只是覺得直接發給張總監更高效，避免中間環節出現不必要的麻煩。”
林辰關掉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語氣冷淡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下班了，有什么問題你可以直接問張總監。”
“你！”
吳峰一把抓住林辰的胳膊，用力攥緊，語氣兇狠地說道：“林辰，你別給臉不要臉，你現在是什么處境自己心里不清楚嗎？還敢在這里擺架子，信不信我讓你在這個行業里混不下去？”
林辰低頭看了看吳峰抓著自己胳膊的手，然后慢慢抬起頭，眼神冰冷地看著吳峰的眼睛，那眼神冷得像冰，讓吳峰心里莫名地一陣發毛。
“松手。”
林辰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吳峰被林辰的眼神震懾住了，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林辰沒有再理會吳峰，拿起自己的包和私人U盤，轉身朝辦公室門口走去。
“林辰，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吳峰在林辰身后氣急敗壞地喊道。
林辰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徑直走出了辦公室，走進了電梯。
電梯緩緩下降，金屬材質的電梯壁映出林辰模糊的身影，他看著那個身影，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這個在創科智能工作了九年，被老板羞辱、被同事排擠、被當成傻子一樣耍弄的人，真的是自己嗎？
電梯門打開，一樓大廳里人來人往，下班的人群像潮水一樣往外涌，每個人都行色匆匆。
林辰隨著人群走出恒遠大廈，傍晚的風迎面吹來，帶著初夏的暖意，吹散了一些他心中的煩躁。
他站在大廈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這棟三十層的寫字樓，他在這棟樓里度過了九年的時光，人生中最寶貴的九年，從一個充滿理想和抱負的年輕人，變成了一個被現實磨平了棱角，卻又在絕境中燃起一絲反抗之火的中年人。
現在，他要暫時離開了，但這并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開始。
林辰轉過身，朝著地鐵站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腦子里卻在飛快地思考著。
趙宏遠之所以逼他續簽十年的勞動合同，不僅僅是想把他拴在公司里，更重要的是因為他手里掌握著公司太多的核心技術，這些技術是公司能夠順利上市的基礎，也是公司估值二百五十億的底氣所在。
03
趙宏遠害怕他離開公司，更害怕他把這些核心技術帶到競爭對手那里，所以才會用0.88元的分紅羞辱他，用降職的方式打壓他，想用一紙十年的勞動合同鎖死他，讓他服軟、認命，乖乖交出自己手里的所有技術，然后被公司榨干最后一絲價值。
林辰走進地鐵站，刷卡進站，在站臺上等車。
地鐵隧道里吹來帶著鐵銹味的風，站臺廣播里循環播放著列車進站提示，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每個人都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辰靠在冰涼的柱子上，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九年前剛進公司時的場景。
那時候公司還很小，只有三十多個人，擠在一個不到兩百平米的小辦公室里，條件很簡陋，但每個人的眼睛里都閃爍著對未來的憧憬和熱情。
那時候的趙宏遠，還不是現在這樣高高在上、唯利是圖的樣子，他會和員工一起加班吃泡面，會和大家一起討論技術難題，會拍著林辰的肩膀說：“小林，好好干，公司不會虧待你的，以后公司發展好了，有我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
那時候的林辰，真的相信趙宏遠的承諾，真的相信自己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真的相信這家公司能夠改變世界。
可是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呢？
是公司拿到第一筆大額融資的時候？是公司搬進恒遠大廈這種高檔寫字樓的時候？是趙宏遠開上豪車、住進別墅的時候？還是像董浩那種只會溜須拍馬、沒有真才實學的人爬得比誰都快的時候？
林辰不知道答案，也不想再去糾結答案，他現在只想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趙宏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他父親當年和這家公司到底有著怎樣的聯系。
地鐵緩緩進站，車門打開，人群蜂擁而上，林辰被擠在中間，動彈不得。
車廂里彌漫著各種味道，汗味、香水味、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有些不適。
有人在大聲打電話，有人在刷短視頻，外放的聲音吵得人不得安寧。
林辰抓住扶手，在搖晃的車廂里，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廣告牌。
其中一個廣告牌上，是創科智能公司全屋智能控制系統的宣傳畫面，廣告語是“智能生活，一鍵開啟”。
畫面里，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正在用手機操控家里的燈光、空調、電視和窗簾，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林辰看著那個廣告牌，心里一陣諷刺，這套系統百分之七十五的代碼是他寫的，他為這個項目付出了無數的心血，最后卻只拿到了0.88元的分紅，連一瓶礦泉水都買不起。
地鐵到站，林辰隨著人流下車，走出地鐵站。
他住的晨光里小區離地鐵站不遠，步行十分鐘就能到，這是一個老舊的小區，沒有電梯，他租的房子在五樓，一室一廳，月租三千八百元。
林辰在這里住了七年，一直沒有考慮買房，因為他總覺得公司很快就要上市了，到時候拿到股權分紅，就能付首付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了。
現在想想，當初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他走進小區，門口的保安大叔朝他點了點頭，林辰也禮貌地回了一個點頭，繼續往里走。
樓道里的聲控燈早就壞了，他跺了跺腳，燈沒有亮，只能摸黑爬上五樓。
掏出鑰匙打開門，屋里一片漆黑，林辰打開燈，把包扔在沙發上，徑直走進了廚房。
冰箱里沒什么吃的，只有幾個雞蛋和一把掛面，這是他昨天晚上特意買的。
他燒了一壺水，開始煮面條，順便打了一個雞蛋。
面條煮好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母親打來的電話。
林辰接起電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一樣，不想讓母親擔心。
“媽，您怎么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了？”
“辰辰，下班了嗎？吃飯了沒有？”
母親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濃濃的關切。
“下班了，已經吃過飯了，在公司食堂吃的，吃得挺好的。”
林辰撒了個謊，用筷子攪了攪碗里的面條，面條已經有些糊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個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別總吃外賣，不衛生也不健康。”
母親絮絮叨叨地叮囑道：“你爸今天看新聞，說你們公司要上市了，是真的嗎？那你是不是能分到股票啊？”
“嗯，差不多吧，具體情況還不清楚，要等上市之后才知道。”
林辰含糊地回應著，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在公司的遭遇。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能分到股票就太好了。”
母親的聲音里充滿了喜悅：“到時候你就能在城里買一套房子了，也該考慮結婚的事情了，你都三十三歲了，不能再拖了。”
“你王阿姨上次跟我說了一個姑娘，人長得挺漂亮，工作也穩定，我看了照片，覺得挺不錯的，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安排你們見一面？”
“媽，我現在工作太忙了，公司上市前事情特別多，等忙完這陣子再說吧。”
林辰打斷了母親的話，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考慮結婚的事情。
“好吧，那你也別太累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錢是賺不完的，一定要注意休息。”
母親的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你爸讓我跟你說，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來，家里永遠有你的位置。”
林辰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強忍著情緒說道：“知道了媽，您和爸也要注意身體，我周末再給你們打電話。”
掛斷電話，林辰坐在餐桌前，看著碗里已經糊掉的面條，沒有任何胃口，但他還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著。
面條很咸，雞蛋也煮老了，但他吃得很慢，像是在完成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
吃完面條，洗干凈碗筷，林辰走到陽臺上。
五樓的陽臺視野還不錯，能看到小區的花園，幾個孩子在花園里追逐打鬧，幾位老人在散步聊天，場面很溫馨。
遠處是城市的萬家燈火，一棟棟高樓大廈矗立在夜色中，像一個個巨大的墓碑。
林辰看著那些高樓，心里五味雜陳，他想起自己這九年的付出，想起那0.88元的分紅，想起那十年的勞動合同，想起趙宏遠那張虛偽的臉。
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微信消息，是趙宏遠發來的。
“林辰，勞動合同續簽的事情考慮得怎么樣了？”
趙宏遠的消息很直接：“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選擇，公司需要你這樣的技術人才，你也需要公司這個平臺，不要因為一時的沖動，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林辰看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復道：“趙總，我想請問一下，如果我續簽了十年的勞動合同，我的職位和待遇會有什么變化？還是技術部副經理嗎？之前的技術分紅制度會調整嗎？”
消息發出去之后，幾乎是秒回。
“這些都好商量，只要你愿意續簽合同，什么事情都可以談。”
趙宏遠的語氣很“誠懇”：“技術部副經理的職位我可以給你保留，之前的技術分紅制度也可以重新研究調整，你是公司的核心技術人才，我不會虧待你的，這點你可以放心。”
林辰看著手機屏幕，忍不住笑了笑，“不會虧待你”，這句話趙宏遠九年前就說過，現在又說了一遍，真是可笑又諷刺。
“趙總，我還需要再考慮一下，畢竟是十年的合同，關系到我未來的發展，不能草率決定。”
林辰回復道。
“可以，我給你時間考慮，但不要讓我等太久。”
趙宏遠的消息帶著一絲催促：“公司的上市進程不等人，你的個人發展也不等人，希望你能盡快給我答復。”
林辰沒有再回復，他放下手機，回到客廳，打開了電視。
電視里正在播放財經新聞，報道的是一家科技公司成功上市的消息，公司創始人一夜之間身價暴漲，成為了億萬富翁。
畫面里，創始人在證券交易所敲鐘，笑容滿面，臺下掌聲雷動，一片歡騰的景象。
林辰關掉電視，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窗外隱約傳來的車流聲。
他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道彎彎曲曲的裂縫，像一張嘲笑的嘴，在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他看了很久，然后坐起身，打開了自己的私人筆記本電腦。
他登錄了一個很久沒有使用過的私人郵箱，這個郵箱里保存著他這些年做的一些個人技術項目、技術筆記，還有一些和大學同學、老同事的郵件往來。
他把郵箱里的郵件按時間排序，翻到最底部，找到了一封九年前的郵件。
這封郵件的發件人是一個陌生的郵箱地址，郵件主題是：關于創科智能核心技術框架的相關資料，或許對你有用。
林辰想起了這封郵件的來歷，這是他剛進公司不久，一個即將離職的老員工發給她的。
那個老員工姓馮，大家都叫他老馮，是公司的第一批員工，據說參與了公司核心技術框架的搭建。
老馮走的時候很匆忙，只來得及給林辰發了這封郵件，說是一些自己整理的技術資料，讓他收好，也許以后會用得上。
林辰當時剛進公司，對一切都還不太熟悉，只是把這封郵件保存了下來，后來工作越來越忙，就漸漸把這封郵件忘了。
現在，他突然想起了這封郵件，也許里面真的有他想要的東西。
他點開郵件，郵件里沒有正文，只有一個附件，附件是一個壓縮包，文件名是“initial_data.zip”，大小有五百多兆。
林辰把壓縮包下載下來，用密碼解壓，里面是幾十個文件夾，包含了大量的技術文檔、設計圖紙、會議記錄和源代碼。
林辰一個個文件夾點開查看，越看越心驚，心跳也越來越快。
這些資料詳細記錄了創科智能公司最早期核心技術框架的設計和研發過程，有創始人團隊的討論記錄、不同技術方案的對比分析、各種測試數據和設計草圖。
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份公司成立初期的股權分配草案，是幾個創始人共同擬定的。
林辰在股權分配草案上看到了趙宏遠的名字，也看到了另外三個人的名字。
當看到其中一個名字的時候，林辰徹底愣住了，手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那個名字是：林建軍。
這是他父親的名字。
林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點開那份股權分配草案的詳細文件，里面清楚地寫著：林建軍，技術負責人，持股比例百分之三十；趙宏遠，市場負責人，持股比例百分之二十五；馬明，財務負責人，持股比例百分之二十二點五；趙剛，運營負責人，持股比例百分之二十二點五。
但林辰很清楚，現在的創科智能公司，趙宏遠一個人持股百分之五十六，擁有絕對控股權，其他股東都是后來的投資機構，根本沒有林建軍、馬明和趙剛這三個人的名字。
林辰繼續往下翻看資料，找到了一份會議記錄，時間是十三年前，也就是公司成立半年后。
會議記錄里詳細記載了幾位創始人因為公司發展方向產生了嚴重分歧，趙宏遠提議引進外部投資，通過稀釋其他創始人的股份來擴大公司規模，而林建軍堅決反對，認為公司剛成立不久，根基還不穩，過早引進外部投資會導致公司控制權旁落，失去發展的自主性。
那次會議最終不歡而散，沒有達成任何共識。
林辰又找到了一份后續的會議記錄，時間是三個月后，這份記錄很簡短，只有幾行字：林建軍因個人原因申請退出公司，所持有的百分之三十股份由趙宏遠以六十萬元人民幣的價格收購；馬明和趙剛也隨后退出公司，所持股份同樣被趙宏遠收購。
六十萬元，收購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林辰靠在椅背上，感覺呼吸困難，他父親林建軍在他讀大學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臨終前從來沒有提起過這段創業經歷，只是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在一家小公司上過班，后來公司倒閉了，就換了其他工作。
林辰一直以為父親只是一個普通的技術工程師，從來沒有想過，父親竟然是創科智能公司的創始人之一，而且還是技術負責人，持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父親竟然是以這樣一種不光彩的方式被趕出了自己一手創辦的公司。
林辰繼續翻看資料，找到了一些技術設計文檔，都是父親的手寫稿掃描件，那些熟悉的字跡，那些獨特的設計思路，和現在創科智能公司核心技術框架有八成的相似度。
也就是說，創科智能公司現在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核心技術基礎，很大一部分都是父親當年打下的。
而趙宏遠，只用了六十萬元，就買走了父親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把父親趕出了公司，然后利用父親留下的技術，把公司一步步做大，現在準備上市，估值高達二百五十億。
林辰關掉電腦，閉上眼睛，他需要時間消化這突如其來的信息，父親的創業往事、公司的黑暗歷史、趙宏遠的虛偽面目，這一切像一張巨大的網，把他緊緊罩住，讓他喘不過氣來。
手機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張濤打來的電話。
“林辰，你發給我的那份文檔我已經看過了。”
張濤的聲音很嚴肅，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從哪里知道這些核心技術框架的缺陷和隱患的？有些細節連我這個技術部總監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早就開始秘密調查公司的技術框架了？”
“我在創科智能公司工作了九年，張總監，公司的核心技術框架我研究了九年。”
林辰的聲音很平靜：“我知道的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不僅僅是技術方面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張濤的語氣變得冰冷起來：“林辰，我勸你別耍花樣，你發給我的那份文檔，我已經刪除了，你最好也把文檔的原件刪掉，就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乖乖簽了十年的勞動合同，好好在公司工作，趙總會對你既往不咎，公司也不會虧待你，但如果你執意要搞事情，后果自負。”
“張總監，你是不是害怕了？”
林辰問道，他能想象出張濤在電話那頭緊張的樣子。
“我怕什么？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張濤的笑聲很干澀：“林辰，你別忘了，你現在什么都不是，你的系統權限被收了，你的項目被接管了，你在公司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你拿什么跟趙總斗？拿什么跟公司斗？”
“我不需要跟你們斗，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林辰的語氣很堅定：“公司的核心技術框架確實存在嚴重的問題，如果不及時整改，一旦公司上市，用戶量爆發式增長，必然會出現重大安全事故和系統崩潰，到時候不僅公司的上市計劃會泡湯，還可能面臨巨額的賠償和法律責任。”
“我寫那份文檔，是為了公司好，也是為了提醒你們及時止損。”
“為了公司好？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張濤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憤怒：“林辰，你不就是想用這份文檔威脅公司，想多要一些分紅和股權嗎？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趙總最討厭被人威脅，你越是這樣，死得越快。”
“那我們就走著瞧。”
林辰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些父親留下的資料，心里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他想起了父親去世前躺在病床上的樣子，父親瘦得脫了形，握著他的手說：“辰辰，好好工作，好好做人，不要學那些歪門邪道，做人要光明磊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時候林辰不明白父親為什么會說這些話，現在他終于明白了，父親是被人坑怕了，是被趙宏遠傷透了心，所以才會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誡兒子。
林辰握緊了拳頭，他現在終于明白，趙宏遠為什么這么急于逼他續簽十年的勞動合同，不僅僅是因為他手里掌握著公司的核心技術，更因為趙宏遠害怕他發現公司的秘密，害怕他知道父親的往事，害怕他把這一切都公之于眾。
那0.88元的分紅，不僅僅是羞辱，更是一種試探，試探他的底線，試探他的忍耐力。
如果他忍了，簽了合同，就會徹底成為趙宏遠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如果他不忍，鬧起來，趙宏遠就有理由把他開除，把他踢出公司，讓他永遠閉嘴。
好陰險的手段，好毒辣的心思。
林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沖動只會掉進趙宏遠設下的陷阱，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冷靜思考，制定周密的計劃，找到反擊的方法。
他重新打開電腦，點開那份核心技術框架的風險分析文檔，開始進行修改和完善。
他要把父親當年的設計思路和技術理念加進去，把趙宏遠如何篡改技術框架、如何埋下安全隱患、如何侵吞其他創始人股份的過程都寫清楚。
他要讓這份文檔成為一把鋒利的刀，一把能夠刺穿趙宏遠虛偽面具的刀，一把能夠揭露公司黑暗真相的刀。
但他知道，只有這份文檔還不夠，他需要更多的證據，更詳細的資料，父親留下的這些文檔只是一個開始，他還需要公司現在的財務數據、內部郵件、會議記錄、股權變更的原始憑證等，這些都存放在公司的服務器里，但他現在沒有訪問權限。
林辰站起身，在客廳里來回踱步，思考著如何獲取這些關鍵證據。
突然，他想起了一個人，吳峰。
吳峰是張濤的親信，在技術部擁有很高的系統權限，而且林辰曾經無意中發現，吳峰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把公司的重要文件和數據備份到自己的個人網盤里，說是怕公司服務器出問題，導致數據丟失。
有一次，林辰去吳峰的工位找他對接工作，看到吳峰的顯示器旁邊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寫著他個人網盤的賬號和密碼，林辰當時沒在意，只是隨便看了一眼，沒想到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
林辰看了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這個時間點，吳峰應該在家打游戲或者刷視頻，不會注意到有人登錄他的個人網盤。
他打開電腦，登錄了吳峰常用的那個網盤網站，輸入了便利貼上的賬號和密碼，竟然登錄成功了。
網盤里的文件非常多，文件夾的命名很隨意，有“工作備份”“重要文件”“游戲存檔”“個人資料”，還有一堆用日期命名的文件夾，顯得雜亂無章。
林辰快速瀏覽著這些文件夾，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有價值的信息。
他點開“工作備份”文件夾，里面按照年份分成了很多個子文件夾，從六年前到現在都有。
林辰點開最近一年的文件夾，里面有很多文件，包括項目報告、會議記錄、技術文檔、郵件截圖等，他快速瀏覽著，大部分都是常規的工作文件，沒有什么特別有價值的信息。
就在他準備關掉這個文件夾的時候，一個名為“機密文件 趙總交代”的壓縮包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辰的心跳瞬間加快，他下載了這個壓縮包，解壓后發現里面是二十多個PDF文件，都是公司的內部會議紀要，而且這些會議紀要都沒有正式存檔在公司的系統里，屬于秘密會議的記錄。
林辰一個個打開這些PDF文件，越看臉色越沉，這些會議紀要暴露了趙宏遠的很多陰謀。
其中一份會議紀要的日期是三個月前，參會人員只有趙宏遠、張濤、徐敏和一個名叫“李律師”的人。
會議紀要的內容是討論公司上市前的股權結構調整方案，趙宏遠建議將原技術團隊持有的期權池比例從百分之十五壓縮至百分之四，理由是技術團隊的貢獻度不足，而且存在核心人員離職的風險。
04
張濤表示全力支持趙宏遠的決定，認為現有技術團隊的穩定性太差，需要加強控制，避免核心技術流失。
徐敏提供了相關的財務數據，證明壓縮期權池比例后，趙宏遠的個人持股比例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五十八，更有利于上市后對公司的控制權。
李律師則提醒趙宏遠，要注意原核心技術框架設計人的潛在權利主張，建議提前準備好應對方案，避免在上市前出現法律糾紛。
林辰的手指在鍵盤上微微顫抖，他繼續往下翻看，又找到了一份會議紀要，日期是兩個半月前。
這份會議紀要的內容是討論全屋智能控制系統項目的技術專利歸屬問題，趙宏遠明確指示，所有在該項目期間產生的技術專利，必須以公司的名義申請，發明人統一署名為“創科智能技術部”，不允許任何個人單獨署名。
張濤提出，林辰作為該項目的核心技術負責人，可能會對專利署名問題有異議，趙宏遠表示已經安排人事部準備了長期勞動合同，確保林辰能夠留在公司，如果林辰不配合，可以采取降職、奪權等措施，逼迫他妥協。
“其他措施”這四個字，讓林辰感覺后背發涼，他不知道趙宏遠還準備了什么手段來對付他。
林辰繼續往下翻，找到了一份更早的會議紀要，日期是六年前，那時候公司剛拿到第一輪融資，正在快速擴張。
這份會議紀要記錄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就是將公司核心技術框架的著作權，從原設計團隊的名下，轉移到趙宏遠個人控股的一家空殼子公司名下，理由是“便于管理和融資”。
林辰心里很清楚，那家空殼子公司是趙宏遠個人完全控股的，通過這種操作，趙宏遠就把本應屬于技術團隊集體所有的核心技術成果，變成了他自己的私人財產。
而那時候，林辰剛進公司兩年，還在技術部的底層打雜，對公司的這些內幕一無所知，像個傻子一樣為公司拼命工作。
林辰關掉這些會議紀要，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子里一片混亂，信息量太大了，他需要時間消化。
趙宏遠不僅侵吞了父親的股份，還一直在系統性地掠奪技術團隊的勞動成果，現在為了順利上市，更是明目張膽地壓縮技術團隊的期權池，侵犯核心技術人員的合法權益。
而且，他們早就把林辰列為了重點防范對象，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兌現分紅承諾，只是想把他牢牢地拴在公司里，榨干他的價值。
林辰睜開眼睛，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他把這些會議紀要全部保存下來，然后退出了吳峰的個人網盤，清除了所有的登錄記錄和瀏覽痕跡。
他打開自己的私人云盤，把這些重要的證據文件加密上傳，做好備份，防止被人竊取或刪除。
做完這一切，林辰才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疲憊，連續的精神緊張和情緒波動，讓他身心俱疲，但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休息，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重新打開父親留下的那些老資料，和從吳峰網盤里找到的會議紀要進行對比分析，一條清晰的時間線漸漸在他腦海里形成：
十三年前，父親林建軍和趙宏遠、馬明、趙剛一起創立了創科智能公司，父親作為技術負責人，持股百分之三十。
公司成立半年后，幾位創始人因為發展方向產生分歧，趙宏遠想引進外部投資稀釋股份，父親堅決反對，雙方矛盾激化。
父親最終被迫退出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被趙宏遠以六十萬元的價格收購，但這筆錢父親到死都沒有拿到。
馬明和趙剛也先后退出公司，公司徹底落入趙宏遠手中。
接下來的幾年里，趙宏遠利用父親留下的核心技術框架，開發了一系列產品，公司規模不斷擴大。
六年前，公司拿到第一輪融資，趙宏遠將核心技術著作權轉移到自己控股的子公司名下，據為己有。
三年前，公司開始籌備上市，趙宏遠進一步收緊控制權，打壓技術團隊，削弱技術人員的話語權。
三個月前，上市進程加速，趙宏遠開始清理“不穩定因素”，林辰因為掌握著核心技術，成為了重點打壓對象。
這就是林辰工作了九年的公司，這就是他為之付出了青春和心血的地方，這就是趙宏遠口中“不會虧待你”的承諾背后的真相。
林辰關掉電腦，走到窗邊，夜色深沉，小區里已經一片寂靜，只有幾盞路燈還在亮著，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他想起了父親去世前的樣子，想起了父親握著他的手說的那些話，心里充滿了愧疚和憤怒。
父親一輩子老實本分，光明磊落，最后卻被趙宏遠這樣的小人算計，落得個一無所有、含恨而終的下場。
現在，趙宏遠又想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他，想讓他重蹈父親的覆轍，這是林辰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無比堅定，他不能讓父親的心血白白被掠奪，不能讓趙宏遠這樣的小人逍遙法外，他要反擊，要為父親討回公道，要揭露趙宏遠的真面目，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但林辰也很清楚，趙宏遠現在勢力龐大，手握公司的控制權，還有專業的律師團隊，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他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不能打無把握之仗。
他需要收集更多的證據，需要找到可靠的盟友，需要等待一個最佳的反擊時機。
林辰走回客廳，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筆記本，這是他用了很多年的工作筆記，上面記錄著他這些年的技術心得、項目經驗和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翻開筆記本的新一頁，開始寫下自己的計劃：
第一步，收集完整的證據鏈。父親留下的資料、吳峰網盤里的會議紀要、公司的工商登記檔案、股權變更記錄、財務憑證、專利登記文件等，這些都是重要的證據，需要一一收集齊全，形成完整的證據鏈，讓趙宏遠無從抵賴。
第二步，尋找可靠的盟友。在公司內部，肯定還有很多人對趙宏遠的所作所為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他需要找到這些人，團結起來，共同對抗趙宏遠。審計部的鄭凱看起來是個不錯的人選，他手里可能掌握著趙宏遠財務方面的黑料，值得嘗試接觸。
第三步，等待最佳反擊時機。公司正在籌備上市，這是趙宏遠最在意的事情，也是他最脆弱的時候，上市前的審計、招股書提交、上市聆訊這三個關鍵節點，都是反擊的最佳時機，一旦在這些節點上爆出丑聞，趙宏遠的上市計劃必然會泡湯。
林辰在筆記本上寫下了這三個關鍵時間點：上市審計進場時間（預計下個月）、招股書提交時間（預計三個月后）、上市聆訊時間（預計半年后）。
寫完這些，林辰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他合上筆記本，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鏡子里的男人眼睛布滿血絲，臉色蒼白，但眼神里卻燃燒著熊熊的火焰，那是憤怒的火焰，是復仇的火焰，也是追求正義的火焰。
他回到臥室，躺到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全是那些證據文件、那些陰謀詭計、那些憤怒和不甘。
0.88元的分紅、十年的勞動合同、父親被侵吞的股份、趙宏遠虛偽的笑臉、董浩譏諷的眼神、張濤陰險的算計，這些畫面像電影一樣在他腦海里反復回放。
林辰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必須休息好，保持充足的精力，接下來的路會很艱難，會充滿荊棘和危險，但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勇往直前。
第二天早上七點，林辰準時起床，他像往常一樣洗漱、換衣服、吃早餐，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他心里很清楚，從今天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他要在公司里演一場戲，一場順從、認命、被打壓得抬不起頭的戲。
他要讓趙宏遠和張濤相信，他已經服軟了，已經放棄反抗了，已經準備簽那份十年的勞動合同了，只有這樣，他才能爭取更多的時間，才能在暗中收集更多的證據，才能等待那個一擊制勝的機會。
八點半，林辰準時走進了創科智能公司的大樓。
前臺的小姑娘看到他，眼神有些躲閃，欲言又止，林辰沒有在意，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刷卡走進了辦公區。
大辦公室里已經來了不少人，看到林辰進來，原本喧鬧的辦公區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都低著頭，假裝在忙碌自己的工作，不敢與他對視。
林辰走到自己的角落工位，放下包，扶正那個壞掉的椅子，坐了下來。
他的辦公桌上已經堆了一摞厚厚的文件，林辰拿起來看了看，全是些無關緊要的雜活：整理五年前的會議記錄、歸檔已經過期的技術文檔、統計辦公室的耗材使用情況、核對員工的考勤記錄。
很明顯，這是張濤故意給他安排的下馬威，讓他一個技術副經理，去做這些行政助理都能做的瑣碎工作，羞辱他，打壓他的銳氣。
林辰沒有抱怨，也沒有憤怒，只是平靜地拿起文件，開始認真地整理起來，仿佛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
旁邊工位的小李偷偷看了他好幾次，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繼續埋頭工作。
上午十點，張濤走進了大辦公室。
他背著手，在辦公區里轉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林辰的工位前，聲音很大，故意讓整個辦公區的人都能聽到。
“林辰，這些雜活整理得怎么樣了？進度能不能跟上？”
張濤的語氣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正在整理，張總監，我會盡快完成。”
林辰抬起頭，語氣平靜，沒有任何不滿和反抗的情緒。
“抓緊時間，今天下午下班前必須交給我，不能拖延。”
張濤敲了敲林辰的辦公桌，語氣強硬地說道：“還有，后勤部那邊最近在清點倉庫，人手不夠，你下午去后勤部幫忙，務必在明天之前把倉庫的所有物資都清點清楚，做好登記。”
林辰的手頓了一下，去后勤部清點倉庫，這是對他的進一步羞辱，明擺著就是把他當苦力使喚，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好的，張總監，我下午就去后勤部幫忙。”
張濤看到林辰如此順從，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他沒想到林辰這么快就服軟了，心里的警惕性也降低了幾分。
“好好干，別想太多，只要你聽話，公司不會虧待你的。”
張濤假惺惺地說了一句，然后背著手，得意洋洋地走了。
林辰繼續整理著桌上的文件，手指在紙張上輕輕滑動，但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文件上，他在思考著如何接觸鄭凱，如何進入公司的檔案室，如何找到更多的證據。
中午十二點，到了午飯時間，林辰端著餐盤，走進了公司的食堂。
食堂里人聲鼎沸，員工們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吃飯、聊天，林辰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獨自坐了下來，慢慢吃著餐盤里的飯菜。
就在他快要吃完的時候，一個人端著餐盤，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林辰抬起頭，看到來人，心里微微一動，是審計部的鄭凱。
鄭凱今年四十五歲，頭發已經有些花白，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一些，背也有些佝僂，但他的眼神很銳利，透著一股精明和正直。
“林工，一個人吃飯啊？”
鄭凱的聲音很低，語氣平和。
“鄭總監，您也來吃飯了。”
林辰禮貌地回應道，他知道鄭凱雖然被趙宏遠邊緣化了，但級別還在，依然是審計部的總監。
“別叫我總監了，我現在就是個閑人，掛著個總監的頭銜，什么實權都沒有。”
鄭凱苦笑著搖了搖頭，扒了一口飯，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和不甘：“聽說你被張濤安排去后勤部清點倉庫了？他這是明擺著欺負人啊。”
消息傳得真快，林辰心里想道，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張濤就是趙宏遠的一條狗，趙宏遠讓他咬誰，他就咬誰。”
鄭凱哼了一聲，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滿：“當年我追查那筆五百萬的不明款項，就是張濤在中間百般阻撓，最后趙宏遠直接把這件事壓了下去，還把我調到了閑職上，讓我沒事可干。”
林辰知道鄭凱說的那筆五百萬不明款項，去年在公司內部傳得沸沸揚揚，據說那筆錢最終被做成了壞賬核銷，但很多人都知道，那筆錢其實進了趙宏遠的私人賬戶。
“鄭總監，您手里是不是有那筆款項的相關證據？”
林辰試探著問道，他想確認一下鄭凱手里到底有沒有趙宏遠的黑料。
鄭凱抬起頭，看了林辰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警惕：“你問這個干什么？你想扳倒趙宏遠？”
林辰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說道：“我想知道真相，想為我父親討回公道，也想讓那些被趙宏遠欺騙和傷害的人得到應有的補償。”
“你父親？”
鄭凱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地看著林辰：“你父親和趙宏遠有什么關系？”
“我父親叫林建軍，是創科智能公司的創始人之一，當年的技術負責人。”
林辰低聲說道，他觀察著鄭凱的表情變化。
鄭凱的眼睛瞬間睜大了，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是林建軍的兒子？難怪你會這么拼命地研究公司的核心技術框架，難怪你會和趙宏遠對著干。”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起來：“當年林建軍先生被趙宏遠趕出公司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一些，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兒子，這世界真是太小了。”
“鄭總監，我知道您手里有趙宏遠的把柄，我手里也有一些關于公司核心技術和股權變更的證據。”
林辰看著鄭凱，真誠地說道：“如果我們聯手，說不定就能拼湊出完整的真相，就能扳倒趙宏遠，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