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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來我家住了8天,老婆熱情招待,我爸走后第二天,她提了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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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爸是突然說要來的。

      電話打到家里座機上,是林素接的。我正趴在餐桌上趕一份永遠弄不完的報表,聽見她聲音一下子揚起來,又甜又脆:“爸!您要來?太好了呀!什么時候的車?讓文淵去接您!”

      掛了電話,她走過來,手指在我肩膀上按了按,有點重。“你爸明天下午到,住幾天。”我沒抬頭,嗯了一聲,心里那點皺巴巴的煩,一半因為報表,一半因為別的。林素轉身去了廚房,水龍頭嘩嘩響,她開始刷昨天晚飯后就已經洗過的杯子,瓷壁磕在水槽里,叮叮當當,一聲趕著一聲。

      我爸葉國棟,退休的初中歷史老師,在老家鎮上一個人過。我媽走得早,他脾氣倔,不肯來城里長住,說住不慣鴿子籠,憋屈。這次來,說是老房子屋頂撿瓦,臨時出來躲幾天工程。



      第二天下午,我請了假,開車去火車站。人潮里一眼看見他,灰藍色的確良短袖衫,洗得發白,拎著一個更大的、邊角磨出毛邊的墨綠色舊行李箱,站在那里東張西望,背有點佝僂了。我叫了一聲“爸”,他看見我,臉上皺紋堆起來,加快步子走過來,行李箱的輪子在水泥地上咕嚕咕嚕響,有點澀,聽著費勁。

      “說了不用接,我認得路。”他第一句話總是這個。

      我把箱子放進后備箱,有點沉。“帶什么了這么重?”

      “沒啥,一點家里的干貨,筍干、蘑菇,你媳婦城里買的不香。還有……給你倆做了兩床棉花胎,秋天蓋。”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們家用羽絨被,林素皮膚敏感,嫌棉花被重,有飛絮。我沒說什么,嗯了一聲,發動了車子。

      到家門口,鑰匙還沒掏出來,門就開了。林素系著那條嫩黃碎花的圍裙,頭發松松挽著,幾縷碎發落在腮邊,臉上是滿滿的笑,熱騰騰的,像剛蒸好的饅頭。“爸!路上辛苦啦!快進來快進來,外面熱吧?”

      她側身讓開,順手就從我爸手里接過了那個隨身的小布包。我爸有點手足無措,連聲說“我自己來,自己來”,腳在門口蹭了又蹭,生怕帶進來一點灰。林素已經彎腰從鞋柜里拿出一雙嶄新的深藍色男式拖鞋,絨面的,看著就軟和。“特意給您買的,穿這個舒服。”

      我爸嘴里“哎呀,花這錢”地念叨著,還是換上了。拖鞋有點大,他穿著,踩在光可鑒人的淺色木地板上,步子邁得小心翼翼,像個誤入別人家客廳的孩子。

      客廳的立式空調靜靜送著冷氣,溫度打得很低。我爸坐下,搓了搓手,看看四周。房子是林素挑的,裝修也是她盯的,簡約現代,大片的白、灰、原木色,干凈得有點沒有人味兒。我爸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電視柜旁邊一個造型古怪的銀色擺件上,沒說話。

      “爸,您先看會兒電視,喝口水。菜馬上就好,文淵說你愛吃紅燒肉,我一大早就燉上了。”林素的聲音從廚房飄出來,伴隨著油鍋滋啦的歡叫。

      晚飯很豐盛。紅燒肉油光锃亮,清蒸鱸魚,蒜蓉西蘭花,排骨玉米湯,擺了一桌子。林素不停給我爸夾菜,“爸,您嘗嘗這個”,“爸,這個燉得爛,您牙口不好也能吃”。我爸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他連連擺手:“夠了夠了,素素,你自己吃,別忙活。”

      他吃得很仔細,夾菜只夾靠近自己這邊的,肉汁滴在桌布上,他趕緊用紙巾去擦,雪白的桌布上還是留下一點淡淡的油漬。林素笑著說“沒事沒事”,眼神掠過那點痕跡,又笑著給我爸舀了一碗湯。

      飯后,我爸搶著要洗碗。林素攔著,說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爸,您坐著看電視,歇著。文淵,你陪爸說說話。”她利索地收拾碗盤,進了廚房,關上了磨砂玻璃門。水聲響起。

      我坐在沙發上,我爸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里。電視里放著吵鬧的綜藝,我們之間隔著一臂的距離,卻像隔了一條河。他問我工作怎么樣,我說還成。我問他身體怎么樣,他說硬朗。然后就沒話了。客廳里只有電視的喧嘩,和廚房隱隱的水流聲。

      我爸坐了大概十分鐘,站起來,說坐車累了,想早點歇著。林素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床都給您鋪好了,在次臥,被子枕頭都是新的,您看還缺什么不。”

      次臥平時當書房,有張折疊沙發床。林素下午收拾出來,鋪了干凈的床單被套,鵝黃色的,看著挺溫馨。我爸連聲說“好好,啥都不缺”,拖著行李箱進去了,關上了門。

      我洗漱完回到主臥,林素正對著梳妝鏡抹護膚品,一層又一層,手法輕柔。我靠在床頭,看著她的背影,說了句:“今天辛苦你了。”

      鏡子里的她動作沒停,聲音透過拍打臉頰的細微聲響傳過來,有點模糊:“辛苦什么,你爸也是我爸,來住幾天,不應該的么。”

      這話挑不出毛病。可我總覺得,那聲音像隔著一層膜,不夠真切。

      第二天是周六,我難得睡個懶覺。迷糊中聽到外面極輕的走動聲,水流聲,還有壓低了的說話聲。起來一看,我爸已經起來了,正拿著塊抹布,擦客廳的茶幾。擦得極其認真,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爸,您起這么早干嘛,多睡會兒。”我忙說。

      “習慣了,醒了就睡不著。找點事做。”他笑,皺紋舒展。

      林素從廚房端出早餐,烤得金黃的吐司,煎蛋,牛奶,還有一小碟切好的水果。“爸,不知道您早上愛吃啥,就簡單準備了點。吐司您吃得慣嗎?要不我給您下碗面條?”

      我爸忙說“吃得慣吃得慣,這就挺好”,拿起一片吐司,小口吃著。他吃相斯文,幾乎不發出聲音。林素坐在他對面,小口啜著牛奶,眼睛看著窗外的晨光。

      白天,林素提議去商場,給我爸買兩件新衣服。我爸死活不肯,說衣服多得很,穿不完。最后拗不過,去了。在男裝部,林素挑了一件藏青色的 Polo 衫,一條休閑褲,讓我爸試。我爸從試衣間出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衣服是合身的,料子也好,可穿在他身上,總有點說不出的別扭,像是借來的行頭。

      “挺好的,就這套吧。”林素笑著對售貨員說。

      我爸看著吊牌,臉色變了變,偷偷拉我袖子,用老家話小聲說:“太貴了,不要。”

      我還沒說話,林素已經拿著單子去付錢了。回來時,手里提著精美的紙袋。我爸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把身上那件新衣服脫下來,仔細折好,換回了自己的舊襯衫。

      回家路上,車里的氣氛有點悶。我爸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繁華街景,忽然說:“這城里,房子都長得一個樣,看久了眼暈。”

      林素坐在副駕,接了一句:“住慣了就好了。爸,您這次多住段時間,讓文淵帶您到處轉轉。”

      “不了不了,過幾天瓦撿好了就回,家里那些花花草草,沒人澆水不行。”

      晚上,矛盾來了點苗頭。

      我爸節儉慣了,見不得浪費。晚飯的剩菜,林素意思直接倒掉,明天做新鮮的。我爸不讓,說好好的,熱熱還能吃。他拿了個保鮮盒,仔仔細細把一點剩紅燒肉和半條魚裝進去,說:“明天中午,我吃點這個,對付一口就行,你們不用管我。”

      林素臉上笑容淡了點,說:“爸,剩菜吃了不好。您別省這點。”

      “有啥不好的,一輩子都這么吃過來的。”我爸堅持,把保鮮盒放進了冰箱。

      林素沒再說話,轉身去陽臺收衣服。我站在廚房和客廳中間,看著冰箱門上的微光,又看看陽臺上林素模糊的背影,心里那點皺巴巴的感覺,又蔓延開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聽見次臥門輕輕響了一聲,然后是極輕的腳步聲,去了廚房。過了一會兒,是微波爐低沉的嗡鳴,很短一聲。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回去了,門輕輕關上。

      我知道,我爸是去熱那盒剩菜了。他可能晚上沒吃飽,或者,就是單純舍不得。

      第二天早飯時,那盒剩菜不見了。林素像沒事人一樣,準備著早餐。我爸神色如常,喝著白粥。誰都沒提。

      第三天,矛盾稍微明顯了一點。是關于空調。

      我爸怕冷,也怕費電。客廳空調開久了,他就不聲不響拿起遙控器,調高兩度。林素體熱,過了一會兒,她又會調回來。如此反復了兩三次。誰也沒明說,但遙控器在茶幾上挪動的軌跡,像是一種無聲的拉鋸。

      最后,林素笑著說:“爸,是不是溫度太低了?您要是冷,我給您拿條薄毯子?”

      我爸擺擺手:“不冷,不冷,挺好。”

      但下次,他還是會趁我們不注意,偷偷調高一點。林素發現了,也不再調回去,只是晚上我下班回來,她會說一句:“今天電費恐怕有點嚇人。”

      我爸在的這幾天,林素的表現,無可挑剔。頓頓飯菜不重樣,葷素搭配,湯水齊全。我爸換下的衣服,她當天就洗了晾好。每天陪我爸說話,問他想去哪里,看電視也盡量找戲曲或者歷史紀錄片頻道。鄰居在電梯里碰到,夸我爸有福氣,兒媳婦這么孝順。我爸就笑,笑得臉上皺紋都深了,連聲說是。

      可只有我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林素的笑容,像一張精心描畫的面具,弧度標準,但缺少溫度。她跟我爸說話時,眼神偶爾會飄向別處,手指會無意識地捻著衣角。晚上在床上,她背對著我,離得比平時遠。我問她是不是太累了,她只說“還好”。以前我爸不來時,她睡前會跟我聊聊天,公司的事,網上看的趣聞,或者商量周末去哪里。現在,她沉默居多。

      我爸也察覺到了。他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上廁所后,反復檢查馬桶沖干凈沒有。洗手,水開得極小,打肥皂時趕緊關上。洗澡速度飛快,五分鐘就出來,怕多用燃氣。吃飯時,只夾自己面前的青菜,肉菜幾乎不碰。我們給他夾,他就說“夠了夠了,吃不下”。

      客廳里,常常出現這樣的畫面:林素坐在沙發這頭刷手機,我爸坐在那頭看電視,聲音開得很小。我夾在中間,想說點什么,又覺得說什么都尷尬。空氣像是凝固的果凍,滯重,甜膩,卻讓人喘不過氣。

      第八天早上,我爸說屋頂修好了,今天下午就回去。林素很驚訝,挽留道:“爸,再多住幾天嘛,急什么。”

      我爸很堅決,說家里真有事,雞呀狗呀的,托鄰居照看,久了不好。

      林素沒再堅持,轉身進了廚房。那天中午的飯菜格外豐盛,還開了瓶紅酒。林素給我爸倒了一小杯,說:“爸,您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常來。”

      我爸接過酒杯,手有點抖,喝了一口,嗆了一下,臉有點紅。“來,來。你們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下午,我送我爸去車站。他依舊拎著那個舊行李箱,來時裝得滿,回去時,林素給他塞了好多東西,營養品,水果,還有那兩件新衣服,箱子更沉了。

      進站前,他拍拍我胳膊,說:“文淵,素素是個好媳婦,能干,懂事。你……好好的,別虧待人家。”他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東西,像是欣慰,又像是別的。

      “我知道,爸。路上小心,到家打電話。”

      他點點頭,轉身匯入人流,灰藍色的背影,很快看不見了。

      我開車回家,路上有點堵。夕陽把城市染成一種暖橙色,可我心里那點莫名的滯重感,并沒有隨著我爸的離開而消散。

      回到家,門一開,一股熟悉的、屬于我們家的、清淡的香薰味道飄來。窗明幾凈,客廳恢復了以往的整齊,沙發上我爸常坐的位置,那個鵝黃色的抱枕端正地擺著。廚房里傳來嘩嘩水聲,林素在清洗什么。

      她聽到聲音,關了水,走出來,用擦手毛巾慢慢擦著手,對我笑了笑。那笑容,似乎輕松了不少,但也有些疲憊。

      “送走爸了?”

      “嗯。”

      “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還有菜,隨便做點?”她問,語氣是這八天來最尋常的,仿佛之前那些小心翼翼、熱情周到,隨著我爸的離開,一下子抽空了,露出了底下原本的、日復一日的生活底色。

      “都行。”我說。

      她點點頭,又回了廚房。我站在客廳中央,忽然覺得這房子有點空,又有點過于安靜。我爸那只他堅持要用的、印著“先進工作者”字樣的舊茶杯,已經被洗干凈,倒扣在瀝水架上了。仿佛,他從來沒有來過。

      晚上,我們吃了簡單的面條。飯后,林素收拾廚房,我坐在沙發上看新聞。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臨睡前,我刷牙時,林素走進浴室,拿起她的護膚品,對著鏡子涂抹。鏡子里,我們倆的身影挨著,卻沒什么交流。

      “這八天,累壞了吧?”我看著鏡子里的她,問。

      她抹乳液的動作頓了頓,從鏡子里看我一眼,那眼神很平靜,平靜得像深潭。“還好。”她說,然后繼續手上的動作,直到每一寸皮膚都被照顧到。

      夜里,我躺在床上,快要睡著時,隱約聽見林素在旁邊,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那嘆息聲太輕了,像羽毛拂過,讓我疑心是自己的錯覺。

      我翻了個身,很快沉入睡眠。以為這一頁,就像我爸的這次來訪一樣,算是翻過去了。日子會繼續,像之前無數個日子一樣,平靜地,一天天過下去。

      父親走后的第一天,家里安靜得有些異樣。

      往常這個時候,林素要么在客廳追劇,膝蓋上擱著零食盤,要么靠在陽臺躺椅上刷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明明滅滅。今天她沒有。廚房里傳來規律的切菜聲,篤,篤,篤,不快不慢,每一聲的間隔都幾乎一致,聽得人心頭發緊。我坐在沙發上,新聞里的聲音成了背景板,注意力全在那刀聲上。

      晚飯是兩菜一湯,清炒芥藍,西紅柿炒蛋,紫菜蛋花湯。很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對比父親在時的八天,餐餐不重樣,頓頓有硬菜,眼前這桌顯得過分清淡,甚至有些刻意。碗筷擺好,只有兩副。林素坐下來,自己盛了飯,安靜地吃。我看著她,她也抬眼看我,眼神平靜無波:“怎么了?不合胃口?”

      “沒。”我端起碗,夾了一筷子西紅柿炒蛋,咸了。

      飯桌上只剩下咀嚼聲和碗筷輕碰的聲響。我想說點什么,比如“爸應該到家了”,或者“這西紅柿炒得有點咸”,但話在喉嚨里滾了滾,又咽了回去。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像走在了一層薄冰上,誰也不敢先用力。

      “今天物業費單子來了,還有下半年的車位管理費。”林素忽然開口,聲音沒什么起伏,“我算了下,這個月開銷有點超。你爸在這幾天,菜錢、水果,還有臨時買的那床空調被、拖鞋什么的,加起來不少。”她放下碗,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角,動作很慢,“下個月,你的工資獎金下來,先把這些補上吧。家里開銷,以后……我們可能得分得清楚點。”

      我愣住了,筷子停在半空。“分清楚點?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她迎上我的目光,那目光清澈,卻沒什么溫度,“葉文淵,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一個家要運轉,不能總是一筆糊涂賬。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爸來這八天,讓我想明白一些事。”

      “我爸來住幾天,花的錢,我出,這沒問題。”我把筷子放下,金屬磕在瓷碗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但什么叫‘以后得分清楚點’?林素,我們結婚五年了,你現在跟我說要分清楚?”

      “五年,時間不短了。”她移開視線,看著湯碗里漂浮的紫菜,“所以更該清楚。我不是要跟你算這八天的賬,我是說以后。日常開銷,房貸,物業水電,人情往來……這些,我覺得有必要立個規矩,各負責一部分,或者按比例分攤。這樣,誰心里都有本明白賬,也少些矛盾。”

      “矛盾?”我幾乎要氣笑了,“我們之間有什么矛盾?就因為我爸來了八天?”

      “矛盾不是一天來的。”她重新拿起筷子,撥弄著碗里的米飯,“你慢慢吃,我飽了。”說完,她起身,端著幾乎沒動的那碗飯,走向廚房,倒進了垃圾桶。垃圾桶發出“哐”一聲輕響,是剩飯砸在塑料袋上的聲音。她開始洗碗,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啦啦的水聲蓋過了一切。

      我坐在餐桌前,看著對面空了的座位,和桌上那幾盤顯得可笑的菜,胸口堵著一團濕棉花,悶得透不過氣。這就開始了?因為父親來住了八天,我們的經濟就要“分清楚”了?父親在時,她笑容滿面,關懷備至,原來每一分熱情,背后都標好了價碼,只等父親一走,便拿著賬單來與我清算。

      那天晚上,我們背對背躺著,中間隔著的距離,似乎比昨晚更寬了些。黑暗中,我睜著眼,想起父親臨走前拍著我胳膊說的“別虧待人家”,喉嚨里泛起一股鐵銹般的澀味。

      矛盾第一次升級,是在周末的家庭聚會上。林素舅舅過六十歲生日,在酒店擺了兩桌。這種場合,以前我們都是共同出席,禮物紅包也是商量著來,從林素那邊走賬,算是我們家的心意。

      這次,臨出發前,林素從梳妝臺抽屜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自己封好了,放進手包。我看見,順口問了句:“包了多少?這錢我等會兒轉你。”

      她對著鏡子最后檢查了一下口紅,抿了抿唇,聲音透過鏡面反射過來,有點冷:“不用了。這次我自己給。你們家那邊,以后有什么人情,你也自己處理。我們各管各的親戚,清爽。”

      “林素!”我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轉過來看著我,“你非要這樣嗎?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什么你們家我們家?”

      她拂開我的手,力氣不大,但很堅決。“葉文淵,有些事,分清楚了對誰都好。你忘了去年你堂弟結婚,我們包了多少?還有你表姐孩子滿月。這些錢,從來都是從我這邊出。以前我覺得沒什么,現在想想,也許你爸說得對,你們葉家的人情,終究是你們葉家的事。”

      “我爸什么時候說過這種話?”我愕然。

      “他沒說,但我能感覺到。”她拎起包,走到門口換鞋,“他在這的每一天,都在提醒我,我是個外人。他用的毛巾,一定要自己帶,不用我準備的。吃飯的碗筷,他每次都要用開水燙一遍,好像我洗不干凈。他跟我說話,永遠客客氣氣,一口一個‘麻煩你了’、‘謝謝你’,比對待樓下便利店店員還客氣。那種客氣,就是把人于千里之外。在他眼里,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個該伺候你們全家、還應該毫無怨言的高級保姆?”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想說那是父親拘謹,是老人家的習慣。可話到嘴邊,卻發現那些理由如此無力。那些細節,我不是沒看見,只是刻意忽略了,或者說,我下意識地認為,林素的“好”,應該包容這些,消化這些。

      “所以,你就用‘分清楚’來報復?來劃清界限?”我感到一陣無力。

      “不是報復,是自我保護。”她拉開門,走廊的光照進來,切割著她的側影,“走吧,要遲到了。”

      那天的生日宴,我吃得味同嚼蠟。林素卻表現得無可挑剔,笑語嫣然,給舅舅敬酒,和姨媽們聊天,仿佛早上那場爭吵從未發生。只有我知道,她放在桌下的手,一次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尋求安慰或示意般碰碰我。我們坐在一起,卻像兩個拼桌的陌生人。席間,有親戚夸她:“素素就是能干,文淵有福氣。”她笑著謙虛,眼神掠過我的時候,空空蕩蕩。

      回家的路上,車里沉默得可怕。等紅燈時,我忍不住開口:“林素,我們好好談談。如果是我爸這次來,有什么地方讓你不舒服了,我代他道歉。但我們之間,沒必要走到這一步。”

      “一步?哪一步?”她看著窗外流轉的霓虹,聲音飄忽,“葉文淵,我不是在跟你鬧脾氣,也不是要你道什么歉。我只是覺得累了。這種累,不是你一句道歉,或者下次你爸來我繼續表演八天賢惠就能解決的。我想換個活法,輕松點的活法。先從經濟上分清開始,我覺得挺好。”

      “輕松?怎么才叫輕松?像現在這樣,斤斤計較,各管各的,就叫輕松?”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至少心里不憋屈。”她說完這句,就不再開口,任憑沉默再次吞噬了狹小的車廂空間。

      這次爭吵,或者算不上爭吵,更像是一場單方面的宣告,無果而終。我嘗試反抗,試圖溝通,卻被她那種冷靜的、仿佛早已深思熟慮的姿態,輕易地擋了回來。挫敗感像藤蔓一樣纏上來。

      更讓我挫敗的,是隨后發生的、矛盾第二次升級。起因是一件小事,至少在我看來是小事。

      母親去世得早,老家里有一些母親當年的舊物,父親一直收著。這次他來,居然帶了一對母親陪嫁時的銀鐲子,不算很值錢,但有些年頭了,花紋古樸。父親私下塞給我,用紅布包著,說:“這個,你收著。我老了,記性不好,怕弄丟。以后……給你媳婦,或者留給你們的孩子,是個念想。”

      我當時心里發酸,默默收下了,放在衣柜抽屜的深處。父親走后,不知怎么,林素收拾衣柜時發現了。她拿著那對鐲子來到客廳,問我:“這是什么?”

      “哦,我爸給的,我媽留下的舊東西,說留著當個念想。”我正看球賽,隨口答道。

      她拿著鐲子,在手里掂了掂,看了好一會兒,然后很平靜地說:“既然是媽留下的,放我這里收著吧。我有個首飾盒,專門放這些不常戴的,比塞在衣柜里強。”

      我頓了一下。按理說,這沒什么問題。可不知為什么,父親給我時那鄭重其事的模樣,還有林素此刻過于平靜的語氣,讓我心里劃過一絲異樣。“就放那兒吧,也不占地方。”我說。

      “還是我收著吧。”她堅持,語氣沒什么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家里值錢點的東西,不都是我收著嗎?你放心,丟不了。”

      “我不是怕丟……”我試圖解釋。

      “那就這么定了。”她打斷我,拿著鐲子轉身回了臥室。過了一會兒,我聽到抽屜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

      我忽然覺得有點煩躁,球賽也看不進去了。那對鐲子,是父親給我的,承載著他對母親,對我們這個家的念想。林素收走它,動作自然得像收走一支不用的口紅,一件過季的衣服。她甚至沒有多問一句這鐲子的來歷,母親的故事,或者父親交代了什么。在她眼里,那似乎只是一件“值錢點”的、需要歸置好的物品,而不是一份情感的傳遞。

      這種涇渭分明的態度,比直接的爭吵更讓人心涼。她不僅在劃清經濟的界限,似乎也在劃清情感的、記憶的界限。“你們葉家”的東西,她妥善保管,但也僅止于保管,不愿再多沾染一絲一毫的情感牽連。

      我意識到,她的“分清楚”,遠比我想象的更徹底,更深入骨髓。這不是一時之氣,而是一種系統性的撤退,從我們共同生活的方方面面,一點一點地,剝離出去。

      這件事后,家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我們依然同住一個屋檐下,卻活成了兩條平行線。她開始真的嚴格執行她所謂的“分清楚”。買菜的錢,她會把賬單用小夾子夾好,放在餐桌上,我那部分用紅筆圈出來。水電燃氣費的單子,也是如此。她甚至買了一個新的小本子,似乎是在記賬,每次我轉錢給她,她都會當面核對,然后記上一筆。

      我試圖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局面。結婚紀念日快到了,我偷偷訂了她喜歡的那家餐廳,買了她之前提過一句的某品牌新款香水。我想,也許需要一點浪漫,一點來自“我們”而不是“你們家”或“我們家”的回憶,來融化這堅冰。

      紀念日那天,我提前下班回家,把餐廳預訂成功的頁面和香水的禮物盒放在茶幾上。她回來得比我晚,進門,換鞋,看到茶幾上的東西,腳步停了一下。

      “今天什么日子?”她問,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情緒。

      “結婚紀念日。”我說,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

      她走過來,拿起香水看了看,又放下。手指劃過手機屏幕,看了看餐廳信息。“退了吧。”她說。

      “什么?”

      “餐廳,退了吧。香水,你也退掉,或者送別人。”她放下手機,看著我,眼神里有種深深的疲憊,還有一種讓我陌生的疏離,“葉文淵,別做這些了。一頓飯,一瓶香水,改變不了什么。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在這里。”

      “那問題在哪里?林素,你告訴我,問題到底在哪里?就因為那八天?還是因為我?還是因為……你覺得我一直把你當外人?” 我積壓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有些壓不住,聲音提高了些。

      “問題在于,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她回答,聲音卻依然平直,沒有波瀾,反而更讓我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我覺得累,覺得沒意思。不是因為你爸,也不全是因為你。就是這種生活,這種需要不斷去照顧別人情緒、去維系、去表演的生活,我厭倦了。紀念日?紀念什么?紀念我們又勉強維系了一年嗎?”

      她說完,不再看我,拎著包徑直走進了臥室,關上了門。沒有爭吵,沒有摔東西,只是平靜的拒絕,和一聲關門的輕響。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錘子,砸碎了我最后一點試圖挽回的希冀,也砸碎了客廳里虛假的平靜。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扇緊閉的臥室門,又看看茶幾上精致的香水盒和手機上餐廳預訂成功的提示,忽然覺得這一切無比荒謬可笑。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試圖反抗和溝通,在她那堵冰冷的、名為“厭倦”的墻面前,都顯得那么徒勞,那么不堪一擊。

      她不再和我爭吵,也不再抱怨,只是用行動,一點一點地,將她自己從“我們”之中抽離出去。這種冷處理,比任何激烈的沖突都更讓人無力,也更讓人窒息。我知道,有些東西,正在以無法挽回的速度改變、消逝。而我,像個蹩腳的救生員,眼睜睜看著船沉沒,卻連一塊浮木都抓不住。

      客廳的燈光慘白,照得香水盒的包裝紙閃爍著冰冷廉價的光澤。我慢慢坐下,拿起那個盒子,拆開,噴了一點在手腕上。曾經她覺得清新好聞的味道,此刻只讓我感到刺鼻。我把它連同餐廳的預訂信息,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然后,我坐在一片狼藉的寂靜里,終于明白,這不是一場可以靠講道理、靠示好、靠重溫舊夢就能解決的戰爭。這是一場她單方面宣布的撤離,而我,連敵人真正的壕溝在哪里,都還沒看清楚。“我們離婚吧。”林素把簽好字的協議書推過來,指甲上那層杏色珠光在燈下晃了我一下,“這八天我受夠了,不想再照顧你們家人了。”

      我捏著那幾張紙,父親昨天才拖著舊行李箱離開時,她還笑著往他兜里塞蘋果。她這八天對爸的好,樓道里誰見了不夸?

      “就因為我爸來住了八天?”

      “八年,八天,有區別嗎?”她笑了,眼圈卻有點紅,“葉文淵,你爸每天在剩菜湯里撈面條吃的時候,你看見我手抖了嗎?”

      林素說完那句話,就進了臥室,反鎖了門。我一個人在客廳坐到后半夜,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她最后那個笑容,疲憊,厭倦,還有一絲……如釋重負?

      “我不想再照顧你們家人了。”

      這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我混沌的腦子。不僅僅是“我爸”,而是“你們家人”。這個“們”字,讓我后脊梁一陣發麻。除了我爸,還有誰?我母親早逝,親戚大多在老家,走動極少。難道是指以前偶爾來城里看病借住過兩晚的堂叔?還是去年春節來吃過一頓飯的表姐一家?這些陳年舊賬,何以在此時,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不對。林素不是那種會為一點陳年舊事耿耿于懷、突然爆發的人。她提出離婚的姿態太決絕,太有條理,像是蓄謀已久,只等一個合適的、不那么難看的借口。而我爸的到來,恰好成了這個借口。

      “表演八天賢惠”……她上次爭吵時脫口而出的話,此刻尖銳地回響。那八天,難道真的全是表演?如果是,這表演是給誰看?給我爸看,讓我爸覺得她好,安心?還是給我看,讓我愧疚,或者……只是為了在最后撕破臉時,顯得她更有理,更委屈?

      疑心一旦生出,便瘋狂滋長。我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身,在客廳里無頭蒼蠅般踱步。我需要證據,需要弄清楚,這突如其來的、冰冷的決絕背后,到底藏著什么。

      我想起家里客廳裝過一個智能攝像頭,是去年家里遭了一次疑似入室盜竊(后來發現是窗戶沒關嚴)后裝的,平時用來偶爾看看寵物(我們養過一只貓,后來走失了),或者出差時看看家。后來貓沒了,用得就少了,但電源一直插著,手機上的APP也沒刪。

      我顫抖著手,打開那個幾乎被遺忘的APP。回放功能需要云存儲服務,我早就沒續費了,但本地存儲卡可能還記錄著最近幾天的片段。我找到文件管理,開始查看存儲記錄。

      記錄斷斷續續,很多是無效片段。我耐著性子,從我爸來那天往前翻。大部分是空鏡頭。終于,在我爸到來的前三天,一段有人的記錄吸引了我的注意。

      畫面里是晚上,林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抱著膝蓋,在打電話。攝像頭角度只能拍到她的側影和一點手機屏幕的反光。她說了很久,中間有幾次,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梢,那是她思考或者有些焦慮時的小動作。最后,她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口型很清楚:“……媽,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等老爺子走了,我就跟他說清楚。這次不會再心軟了。”

      “老爺子”……是指我爸嗎?“說清楚”……是說離婚?而“不會再心軟了”……難道之前有過“心軟”的時刻?這個“媽”,自然是她的母親,我的岳母。

      岳母一直不太滿意我,覺得我家境普通,事業也平平,配不上她女兒。但這些年,面子上也算過得去。林素突然如此堅定,背后有沒有岳母的慫恿甚至壓力?

      這段視頻沒有聲音,只有畫面和口型。我反復看了幾遍,確認那句唇語我沒有讀錯。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原來,在我爸來之前,甚至在我毫無察覺的時候,離婚的議題,可能已經在她們母女之間討論過了。我爸的到來,成了一個明確的時間節點——“等老爺子走了”。



      車是我們共同的,但平時林素開得多。行車記錄儀一直開著,循環記錄。我跑到地下車庫,在車里翻出存儲卡,用讀卡器連接電腦。

      我重點查看我爸離開那天,以及之后幾天的記錄。林素在我爸走后的第二天就提出了離婚,那么,提出離婚前,她有沒有見過什么人?去過什么特別的地方?

      記錄顯示,我爸離開那天下午,我送我爸去車站后,林素開車出去過一趟。目的地是市中心一家高端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停留了大約兩小時。這不算奇怪,她可能去逛街散心。

      但奇怪的是,從商場出來后,行車記錄儀顯示,車子在城里繞了一段路,最后停在了距離我們家小區大約五公里外的一個臨河公園停車場。那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天黑了。停車后,記錄儀因為車輛熄火,也停止了記錄。大約四十分鐘后,車輛重新啟動,返回家中。

      去公園?晚上?一個人?林素沒有晚上獨自去公園散步的習慣。而且,那個公園位置相對僻靜,晚上人氣不旺。

      我放大記錄儀視頻最后一段,車輛駛入公園停車場時的畫面。燈光昏暗,記錄儀像素一般,看不太清周圍。但在車子停穩、熄火前的那幾秒鐘,記錄儀的前攝像頭,似乎捕捉到停車場不遠處,另一輛車的車尾。那是一輛黑色的SUV,車型有點熟悉。

      我心里一緊。還沒等我看清,畫面就黑了。我連忙快進到車輛重新啟動后駛離的畫面,在車燈亮起、照亮前方的一瞬間,我拼命定格、放大那輛黑色SUV原本停靠的位置。

      車已經不見了。

      是我多心了嗎?也許只是巧合。也許她只是心情不好,想去河邊坐坐。那輛SUV,也許只是恰好停在那里,又先開走了。

      但這兩個“也許”,無法說服我。那段無聲的視頻通話,和這次去向不明的公園之行,像兩根刺,扎在我心里。我需要更實在的東西。

      第二天,我借口找一封可能誤投的掛號信,去了小區物業的監控室。我跟保安小哥散了兩支煙,閑聊幾句,說擔心家里老人前幾天來,在小區散步時是不是不小心摔著了,想看看監控確認一下。

      保安小哥挺好說話,讓我看了我爸在的那幾天的部分公共區域監控。我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快速瀏覽著,目光銳利。

      在我爸來的第三天下午,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單元樓下的監控里——我的岳母。她拎著一個看起來不輕的袋子,進了電梯。時間顯示,她上樓后,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才離開。離開時,手上的袋子不見了。

      岳母來過?就在我爸來做客的期間?林素從來沒提過。我爸也從來沒說。如果只是普通的丈母娘來看女婿父親,為何要隱瞞?

      我立刻又調取了我爸走之后那天的監控。白天,一切正常。晚上,也就是行車記錄儀顯示林素去公園的那段時間前后,監控里沒有岳母的身影。但是,晚上九點零五分,林素獨自一人進入單元樓的身影被捕捉到,她低著頭,步伐很快,看不清表情。

      從時間推算,和她從公園回來的時間基本吻合。

      岳母的隱秘到訪,林素深夜獨自去公園的異常行蹤……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性越來越明顯。這絕不僅僅是“不想照顧我們家老人”那么簡單。背后一定有更大的、我不知道的隱情。

      最后,我做了件不太光彩,但此刻顧不上的事。我和林素有一張聯名儲蓄卡,是剛結婚時開的,用于共同存儲一些家庭備用金,平時很少動用,但網銀U盾和密碼我們都各自知道。我登錄了網上銀行,查看最近一年的交易明細。

      這張卡大部分時間余額變動不大。但我的目光很快鎖定在三個月前的一筆支出上:一筆十五萬元的轉賬,轉出的賬戶名是一個拼音縮寫“Q.W”,收款方是林素。轉賬備注是“借款”。

      Q.W?是誰?林素從未向我提過向什么人借了這么大一筆錢,也沒有任何需要動用這么大筆家庭備用金的跡象。家里一切正常,沒有大項開支。

      緊接著,我又發現,就在兩周前——也就是我爸確定要求的前幾天——有一筆二十萬元的款項,從這張聯名卡,轉到了林素名下另一張單獨的銀行卡里。轉賬人是林素自己。

      她挪走了二十萬家庭備用金,轉到自己個人賬戶。然后,在我爸來之前,岳母秘密到訪。我爸走后第二天,她提出離婚,并開始嚴格執行經濟分割。

      這一切,難道是巧合?

      借錢(十五萬),轉移家庭存款(二十萬),秘密商議(岳母到訪),借口發作(我爸來訪),最后攤牌(提出離婚)……一條模糊卻令人不寒而栗的線索,在我腦海中逐漸串聯起來。

      她不是臨時起意,也不是忍受了八年終于爆發。這是一場有計劃、有步驟的撤離。而“不想照顧你們家人”,不過是一個擺在明面上、聽起來合情合理、甚至能占據道德高地的完美借口。

      真正的理由,藏在那個神秘的“Q.W”匯款人那里,藏在那次深夜公園會面里,藏在她和她母親壓低聲音的電話中。

      憤怒,被欺騙的憤怒,像冰冷的火焰,燒光了我最后一點猶豫和傷痛。我不再感到難過,只剩下一種想要撕開一切偽裝的強烈沖動。我要知道真相。現在就要。

      那天晚上,我等到很晚,林素才從臥室出來倒水喝。她穿著睡衣,神情淡漠,看到坐在黑暗客廳沙發里的我,略微頓了一下,沒說話,徑直走向廚房。

      “林素。”我叫住她,聲音在寂靜中異常清晰。

      她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我們談談。”我說,手里捏著打印出來的銀行卡流水單,還有用手機拍下的、監控里岳母進入單元樓的模糊截圖。

      “沒什么好談的,協議你看完簽字就行。”她的聲音沒有波瀾。

      “不,有得談。”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擋住了廚房門口的光。我把手里的紙遞到她眼前,“談談這個Q.W是誰,談談媽為什么趁我爸在的時候偷偷過來,談談你那天晚上一個人去河邊公園見了誰,還有……”

      我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不放過里面任何一絲情緒波動,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到底,瞞著我準備了多久?”

      林素的目光掃過那些紙片,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但那抹疲憊的冷漠并沒有被驚慌取代,反而凝結成一種更為堅硬的、帶著譏誚的東西。她沒有去接那些紙,只是抬眼看著我,看了很久,然后,忽然很輕地笑了一下。

      那笑聲里,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葉文淵,你終于想起來要查一查了?”她語氣平靜得可怕,“可惜,你查到的,連邊都沒摸到。”

      她繞過我,接了杯水,慢慢地喝了一口,才轉身,背靠著冰冷的冰箱門,目光像看一個陌生人。

      “你以為,我是因為煩你爸,煩你們家那些窮親戚,才要離婚的?”她搖搖頭,嘴角的弧度帶著冰冷的嘲諷,“你爸那八天,頂多算是個……讓我徹底惡心的由頭。讓我看清楚,無論我怎么努力,在你,在你們家人眼里,我永遠是個需要表現得完美無缺、不能有半點怨言的外人。但這,不是根本原因。”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來。“那根本原因是什么?Q.W是誰?那十五萬是怎么回事?你轉移那二十萬,又是在準備什么?”

      林素沒有直接回答,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握著水杯的、骨節有些發白的手指,沉默了幾秒鐘。再抬起頭時,她眼里有種讓我心悸的決絕,像是終于要親手打碎一個珍藏已久、卻早已布滿裂痕的瓷器。

      “葉文淵,”她叫我的名字,聲音很輕,卻像錘子砸在我耳膜上,“你還記得秦薇嗎?”

      秦薇?

      這個名字像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劈開了我記憶里某個塵封的角落。秦薇……林素大學時代最好的閨蜜,畢業后出國,據說在國外嫁人了,這些年聯系漸少。上次聽到她的消息,還是兩三年前,林素說她在朋友圈曬了孩子。

      這跟她,跟我們現在的一地雞毛,有什么關系?

      “提秦薇干什么?她不是在國外嗎?”我皺眉,完全無法理解這其中的關聯。

      林素看著我茫然的表情,那抹譏誚更深了,深處似乎還藏著一絲……悲涼?

      “是啊,在國外。”她緩緩說道,每個字都像是從冰水里撈出來的,“過得可真不錯。住著大房子,老公體貼,孩子可愛……每次看到她曬幸福,我都覺得,我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演著一出荒唐透頂的戲。”

      我越聽越糊涂,也越聽越心慌。“林素,你到底在說什么?這跟我們的事有什么關系?”

      “有什么關系?”她重復了一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可眼里沒有一點笑意,“葉文淵,你難道從來沒想過,當年追我的不止你一個,比你家境好、比你會哄人開心的不是沒有,我為什么最后選了你?”

      我愣住了。當年……我們戀愛結婚,水到渠成,我以為是因為相愛。難道不是?

      “因為秦薇對我說,你人老實,可靠,家庭簡單,沒什么亂七八糟的關系,跟著你,至少不會吃虧,不會被欺負。”林素的聲音抖了一下,但很快又穩住了,只剩下冰冷的敘述,“我相信了。我以為,簡單就好,安穩就好。我把我爸媽的反對壓下去,說服自己這就是我要的日子。”

      “可是結果呢?”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視著我,“結果就是無窮無盡的‘簡單’!是你們家那些我覺得已經夠體諒、卻永遠覺得不夠的‘親戚情分’!是你那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還覺得我大手大腳的爸!是我每天下班累得要死還要琢磨怎么做飯才能顯得我賢惠、怎么說話才能不讓你們家人覺得我瞧不起他們!是我媽每次來看我,都要偷偷塞錢,怕我受委屈,我還得笑著跟你說,是我自己賺的外快!”

      她的情緒終于有了一絲裂縫,泄露出壓抑已久的委屈和憤怒,但很快,她又強行將它們壓了回去,恢復了那種冰冷的平靜。

      “這些,我忍了。我真的忍了很久。我以為,只要我做得足夠好,總有一天你會懂,會心疼,會站出來,會告訴我‘林素,不用這么累,我們過自己的日子就行’。”她搖搖頭,眼里最后一點光也熄滅了,“可是你沒有。你爸來的這八天,是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看著你對他那種小心翼翼的討好,看著你對我那種理所當然的期待,我突然就明白了,你永遠不會懂,也永遠不會改變。在你構建的世界里,我就該是那個完美融入你們家、毫無怨言地照顧一切的人。”

      “所以,你要離婚。因為累了,因為我不懂你,因為我家給你壓力。”我試圖總結,心卻不斷下沉,因為她說的這些,雖然尖銳,雖然讓我難受,但似乎……并非全部。這無法解釋Q.W,無法解釋那筆錢,無法解釋岳母的密談和深夜的公園。

      “不,”林素打斷我,她的目光越過我,看向漆黑的窗外,仿佛那里有答案,“這些只是讓我下定決心離開的原因。而讓我必須離開,而且必須盡快離開的原因……”

      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再轉回頭看我時,眼神里有一種孤注一擲的清明。

      “是因為秦薇上個月回來了。她不是回來探親的,她是回來離婚的。”

      我徹底僵住,腦子里一片混亂。秦薇離婚,和林素必須跟我離婚,有什么邏輯關系?

      林素看著我臉上無法掩飾的錯愕和茫然,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殘忍的了然,她點了點頭,聲音壓得更低,卻更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進我的耳膜:

      “她哭著告訴我,她老公在國內,一直有另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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