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朕且問你,朕與佛,孰大?”
昏黃的燈籠下,皇帝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砸進寂靜的古寺深潭。
掃地的老僧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舉起一串舊得發(fā)亮的佛珠。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串佛珠上,起初是輕蔑,繼而是驚疑,最后,他臉上所有的血色瞬間褪盡。
那串看似普通的佛珠上,到底藏著什么能讓九五之尊肝膽俱裂的秘密?
這一夜,注定要被歷史的塵埃,徹底掩埋...
乾隆覺得有些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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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煩,說不清道不明,像一件新做的明黃色絲綢袍子,看著光鮮亮麗,針腳細密,可穿在身上,總覺得有個線頭在哪個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扎著你。
不疼,但磨人,讓你坐立不安。
南巡的儀仗,從京城出發(fā),像一條緩慢而又威嚴的黃金河,浩浩蕩蕩地淌過華北平原,流向江南的魚米之鄉(xiāng)。
黃羅傘蓋,羽林衛(wèi)士,前呼后擁,旌旗蔽日。龍旗上的五爪金龍,在風中張牙舞爪,仿佛要吞下整個天地。
所到之處,地方官帶著大小鄉(xiāng)紳、三教九流,烏泱泱地跪了一地,腦袋磕在黃土路上,砰砰作響。
百姓們被官兵用長矛遠遠地攔在后面,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踮著腳,想看一眼龍輦里的天子到底長什么模樣。
“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像是要把人的耳朵震聾。起初聽著,還覺得通體舒泰,血脈賁張。可聽多了,也就那么回事,跟戲臺上的鑼鼓點子一樣,聽得人耳朵起繭。
他,愛新覺羅·弘歷,是這個龐大帝國當之無愧的主人。
他坐在鋪著厚厚錦墊的龍輦里,透過明黃色的紗簾,看著外面一晃而過的田野和屋舍。
江南是富庶的,河網密布,桑田連片,一派太平景象。
各地遞上來的奏折,翻來覆去也都是那幾句話: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圣君在朝,四海升平。
他自詡文治武功,不輸于任何一位先祖。
平定準噶爾,收復新疆,編纂《四庫全書》,自稱“十全老人”。他覺得,自己對得起這片江山,對得起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
可他就是煩。
尤其是在晚上。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富麗堂皇的行宮書房里,面對著堆積如山的奏折。
明亮的燭火,把他的影子投在背后的墻壁上,顯得巨大而又孤獨。
他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皇阿瑪,那個以嚴酷和勤勉著稱的雍正皇帝。
他記得,皇阿瑪批閱奏折,從來都是到深夜,甚至通宵達旦。
他用的朱砂筆,比任何大臣都費。
每一本奏折,他都會仔仔細細地看,用朱筆寫下長篇的批語,有時候批語比奏折本身還長。
不像他,很多時候只是象征性地看一看,具體的批語,會讓和珅或者紀曉嵐揣摩著他的意思代筆,寫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
史書上白紙黑字地寫著,雍正皇帝是積勞成疾,在圓明園的九州清晏殿突然暴斃的。
可他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他父親的死,太突然了。
前一天還在處理政務,第二天人就沒了。
而且,整個過程,很多細節(jié)都語焉不詳,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刻意地抹平了,不留痕跡。
他登基之后,也曾試圖去追查當年的舊事。
可每當他想深究下去,太后,也就是他的額娘,就會把他叫到跟前,語重心長地告誡他,逝者已矣,國事為重,不要再去糾纏那些捕風捉影的流言。
他心里,始終懸著一根看不見的針,時不時地就扎他一下。
這天,龍輦行至五臺山地界。按欽天監(jiān)選定的吉時,明天要去顯通寺拈香禮佛,為國祈福。
傍晚時分,乾隆用完了極為精致的晚膳,正百無聊賴地和和珅、紀曉嵐說著些詩詞書畫的閑話。
他突然指著窗外遠處,一座在暮色中只剩下一個模糊黑色剪影的小山頭,問身邊的隨侍太監(jiān):“那是什么地方?看著倒是清靜。”
那太監(jiān)是本地人,趕緊哈著腰回話:“回皇上的話,那是野狐嶺。山上倒是有一座小廟,叫般若寺。不是什么名山大剎,聽說廟里的和尚都快沒飯吃了,香火也早就斷了。”
“般若寺……”乾隆嘴里輕輕念叨著這個名字,眼神有些飄忽,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暮色,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他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他閉上眼睛,一些極其模糊的、屬于孩提時代的畫面,像水底的魚一樣,一閃而過。
他記得,好像是在一個冬天,雪下得很大。
皇阿瑪難得有空,帶他去京郊的一座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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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寺廟也很破舊,跟眼前這座野狐嶺上的剪影很像。
當時天很冷,皇阿瑪用自己的大氅把他裹在懷里,指著一個在雪地里艱難掃雪的老和尚,對他說,弘歷你看,真正的修行者,不在那些金碧輝煌的廟堂里,而在這些不為人知的塵埃里。
他們掃的不是雪,是心。
“和珅。”他睜開眼,眼神里有了一絲決斷。
“奴才在。”和珅趕緊躬身,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傳朕旨意,今晚的安排都取消了。朕要夜訪般若寺。”
和珅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紀曉嵐也愣住了,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
“皇上,”紀曉嵐是個實在人,他放下茶杯,上前一步,拱手勸道。
“天色已晚,山路難行。再說,那般若寺荒廢已久,蛇鼠出沒,未必安全。不如等明日一早,臣等先派人去清掃打點一番,您再……”
“不必了。”乾隆擺了擺手,語氣里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朕昨夜夢中得佛祖指引,說與此寺有緣。心血來潮,一刻也等不得,必須今晚就去。”
夢中指引,這種話也就是糊弄一下外人。
和珅是個人精,他立刻就看出來,皇上不是在開玩笑。他不敢再多嘴,趕緊對紀曉嵐使了個眼色,然后麻利地出去安排了。
很快,一小隊精銳的侍衛(wèi)被抽調出來,換上了便裝。
一頂不起眼的青呢小轎被抬了出來。
乾隆也換下龍袍,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常服。
一行人趁著夜色,悄悄地離開了燈火通明的行營,像一滴水融入了黑暗之中。
般若寺,比想象中還要破敗。
崎嶇的山路,轎子根本上不去。乾隆只能下來步行。侍衛(wèi)們打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前面。
到了山門前,只見那木制的山門已經歪歪斜斜,上面“般若寺”三個字的牌匾,漆都掉光了,木頭也裂了好幾道大縫,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寺里只有幾個老得快走不動道的和尚。
他們正準備關門睡覺,突然聽到外面人喊馬嘶,看到火把燈籠照亮了半個山坡,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山匪來了。
等看清來人雖然穿著便服,但一個個氣度不凡,尤其是被簇擁在中間的那位,雖然年輕,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貴氣,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老和尚們腿都軟了,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把腦袋埋在臂彎里,連大氣都不敢出。
乾隆從他們身邊走過,皺了皺眉。
這里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子濃重的香灰和潮濕木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霉味。
他揮了揮手,示意大部分隨從都留在外面,只留了和珅和十幾個貼身的侍衛(wèi),跟著他在寺里漫無目的地走著。
和珅察言觀色,不敢多問,只是提著一盞精致的八角宮燈,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為他照亮腳下坑洼不平的青石板路。
寺院很小,前后不過三進院落。大雄寶殿里的佛像,金身都剝落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灰色的泥胎,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有些凄慘,甚至有幾分猙獰。
乾隆一路走,一路看,心里那點模糊的記憶,并沒有因為眼前的景象而變得清晰起來。或許,真的是他記錯了,把兩座不同的破廟混在了一起。
他心里涌起一陣失望。他覺得自己今晚這個心血來潮的決定,有些可笑。
他停下腳步,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輕微的、極有節(jié)奏的“沙沙”聲。
聲音是從后院一處最僻靜的角落里傳來的。那里似乎是一片小小的禪院。
他示意和珅不要出聲,自己放輕了腳步,循著聲音走了過去。
月光如水,透過稀疏的云層,灑在后院一棵巨大的、枝干虬結的銀杏樹上。
樹下,站著一個穿著打滿補丁的灰色僧衣的老和尚。
他背對著乾隆,身形枯槁,瘦得像一截被山風吹干了的樹干。他手里拿著一把比他人還高的破舊大掃帚,正一下,一下,專心致志地掃著地上的落葉。
他的動作很慢,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一掃帚下去,地上的落葉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乖乖地聚攏到一起,卻沒有帶起一絲一毫的塵土。
周圍侍衛(wèi)的到來,燈籠的光亮,似乎都與他無關。他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整個天地,就只剩下他,和他手里的那把掃帚。
一個領頭的侍衛(wèi)覺得這老和尚太過無禮,也太詭異了。他上前一步,壓著嗓子,低聲呵斥道:“大膽!見到圣駕,為何不跪!”
那老僧像是沒聽見,依舊一下一下地掃著地。“沙沙”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侍衛(wèi)的臉上掛不住了,他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他正要再次發(fā)作,把這個又聾又瞎的老東西揪過來。
乾隆卻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他自己走了上去,站在離老僧幾步遠的地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他打量著這個老和尚。他真的很老了,臉上的皺紋,像刀子在老樹皮上刻出來的一樣,一道疊著一道,又深又密,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一雙眼睛半睜半閉,像是睡著了,渾濁無光。
乾隆等了一會兒。
老僧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仿佛他只是空氣。
他執(zhí)掌天下這么多年,從皇子到皇帝,所到之處,無不是跪拜和敬畏。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敢如此徹底無視他的人。
一股被冒犯的帝王威嚴,和一種夾雜著好奇的怒氣,不由自主地從他心底升了上來。
他清了清嗓子,終于開口了。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塊里撈出來的一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見到朕,為何不拜?”
這一次,老僧的掃帚,終于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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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抬起頭,看了乾隆一眼。
就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乾隆的心,沒來由地猛地跳了一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渾濁,蒼老,布滿了血絲,卻又深不見底,像兩口枯了千年的古井,井底藏著太多太多的東西,讓人看不透,猜不著。
“出家人,拜佛,不拜人。”老僧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粗糙的砂紙在互相摩擦。
“哦?”乾隆被這句話激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好勝心。他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冷漠而又殘酷的弧度。他最喜歡做的,就是摧毀別人自以為是的傲骨。
他向前走了一步,身體微微前傾,用一種逼視的姿態(tài),盯著老僧那雙渾濁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那朕且問你,朕與佛,孰大?”
這個問題一出口,空氣仿佛都在瞬間凝固了。
跟在乾隆身后的和珅,額頭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他覺得自己的后背都僵硬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失儀了。這已經是在拷問皇權的根基,是在挑戰(zhàn)一個皇帝的絕對權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在皇帝面前,談論佛大還是君大,這本身就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他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乾隆,只見皇上臉上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的冷笑。他知道,皇上動了真怒了。這老和尚,今天怕是活不成佛了。
周圍的十幾個侍衛(wèi),也都是人精。他們雖然沒有說話,但手都已經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肌肉緊繃,只等皇帝一個眼神,一聲令下,就把這個不知死活的老東西,剁成肉泥。
庭院里,一片死寂。只有山風吹過那棵巨大的銀杏樹,樹葉發(fā)出嘩啦啦的響聲,像是有無數個冤魂在竊竊私語。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那個枯瘦如柴的老僧身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老僧的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和恐懼。他那張布滿皺紋、如同風干橘皮一樣的臉,平靜得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他沒有回答乾隆那個要命的問題。
他渾濁的眼睛,又一次深深地看了乾隆一眼。那眼神里,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有悲憫,有無奈,有嘆息,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然后,他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動作。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立刻下跪求饒,也沒有開口引經據典地辯解。
他只是非常緩慢地,甚至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儀式感,將那把破舊的大掃帚,輕輕地、穩(wěn)穩(wěn)地,靠在了身后的斑駁墻壁上。
接著,他把那雙干枯得像雞爪一樣的手,伸進了自己那件打了好幾塊補丁的破僧衣的懷里,非常吃力地摸索了一陣。
最后,他掏出了一件東西。
他將那件東西舉到胸前,然后緩緩地攤開自己那只布滿老人斑和青筋的手掌。
突然,他的視線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