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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師,你丈夫的情況……很不樂觀,腦部創(chuàng)傷面積太大,我們已經(jīng)用了最好的藥。”陳醫(yī)生滿臉疲憊,鏡片下的眼睛里是不忍。
我攥著衣角,指甲陷進肉里,“陳醫(yī)生,求求你,他才三十五歲,我們……我們還沒孩子……”
婆婆在一旁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兒啊!林晚秋你這個喪門星!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小姑子拉著婆婆,眼睛卻瞟向我:“嫂子,現(xiàn)在說這些有什么用?還是想想后事怎么辦吧,我哥那套房子,還有肇事司機的賠償款……”
我沒理她,只是趴在ICU的玻璃窗上,看著里面一動不動的周明遠,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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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三,小年夜,窗外飄著細密的冷雨。
縣城的年味兒已經(jīng)很濃了,家家戶戶都亮著溫暖的燈。
我叫林晚秋,是縣城一所小學的語文老師。
此刻,我正系著圍裙,在廚房里炸著金黃酥脆的肉丸子,準備明天帶回婆家。
油鍋里的丸子“滋啦”作響,香氣彌漫了整個不大的屋子。
我和周明遠結婚五年,這套六十平的房子,承載了我們全部的希望和疲憊。
手機鈴聲突然尖銳地響起,打破了這片刻的溫馨。
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本地。
我擦了擦手,按下了接聽鍵,心里還在琢磨著是誰。
“喂,您好,請問是周明遠的家屬嗎?”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急促又嘈雜。
“我是,我是他愛人,請問有什么事嗎?”我的心莫名地提了起來。
“他出車禍了,在縣人民醫(yī)院急診科搶救,你趕緊過來一趟!”
轟隆一聲,我的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手里的長柄漏勺“哐當”一聲掉進了滾燙的油鍋,熱油濺了我一手背,火燒火燎的疼。
可我什么都感覺不到,滿腦子都是“出車禍了”那四個字。
我甚至都忘了是怎么掛掉電話,怎么關掉燃氣,怎么抓起外套和鑰匙沖出家門的。
我一路跑到樓下,攔了輛出租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師傅,快!縣人民醫(yī)院!麻煩您快點!”
趕到醫(yī)院,急診科里一片混亂。
周明遠已經(jīng)被直接推進了手術室,門頂上那盞紅色的“手術中”的燈,像一只噬人的眼睛,刺得我生疼。
一位年輕的護士拉住我,遞給我一張病危通知單。
“你是病人家屬吧?你丈夫騎電動車回家路上,被一輛超速的大貨車撞了,傷勢很重,特別是頭部。”
護士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的心上。
“肇事司機逃逸了,是過路的好心人報的警。你先在這里簽個字,我們已經(jīng)開始搶救了。”
我看著那張薄薄的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認識,組合在一起卻讓我陌生得害怕。
我的手抖得連筆都握不住,簽了好幾次,才把“林晚秋”三個字寫得歪歪扭扭。
我看到走廊的地面上,還有一灘沒來得及清理干凈的暗紅色血跡,蜿蜒著,一直延伸到手術室門口。
我的腿一軟,順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在地上,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洶涌而出。
怎么會這樣?
他出門前還好好的,只是跟我吵了幾句嘴,怎么就……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手術室的燈,整整亮了六個小時。
我的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整個人都麻木了。
凌晨三點,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
主刀醫(yī)生走了出來,他摘下滿是汗水的口罩,露出一張疲憊不堪的臉。
“病人家屬在哪?”
我連滾帶爬地沖過去,“醫(yī)生,我丈夫他怎么樣了?”
醫(yī)生看著我,表情沉重地搖了搖頭。
“頭部受到嚴重創(chuàng)傷,顱內大面積出血,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暫時保住了命。”
“現(xiàn)在要立刻轉去重癥監(jiān)護室,但能不能醒過來,什么時候醒過來,甚至醒過來會是什么樣,都說不好……主要,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我聽著醫(yī)生的話,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我跪在手術室門口,張著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絕望的嗚咽從喉嚨里擠出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婆婆”兩個字。
我顫抖著接通。
“喂?晚秋啊,這都幾點了,明遠怎么還沒到家?他手機也打不通!”婆婆錢桂花的大嗓門從聽筒里傳來。
“我跟你說,丸子炸好了沒有?明天你大姑一家要來,你可別給我丟人現(xiàn)眼啊!”
我張了張嘴,想告訴她,她的兒子現(xiàn)在正躺在生死線上。
可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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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錢桂花和小姑子周明月是連夜打車從鎮(zhèn)上趕過來的。
當錢桂花隔著ICU厚重的玻璃窗,看到里面那個插滿管子、腦袋上纏著厚厚紗布、一動不動的兒子時,她兩眼一翻,當場就暈了過去。
“媽!媽!你醒醒啊!”小姑子周明月尖叫著,手忙腳亂地掐著她的人中。
醫(yī)院的走廊里頓時亂成一團。
我木然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周明月好不容易把婆婆扶到長椅上坐下,讓她緩過氣來,一轉頭,就把矛頭對準了我。
她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著我,嘴里的話更是陰陽怪氣。
“嫂子,我哥好端端地出門,怎么就出事了?我聽我媽說,他今天晚上本來不用加班的,是不是你們倆吵架了,他心里不痛快,才大晚上的往外跑?”
我的身體瞬間變得冰涼。
周明月說對了,我和周明遠,確實吵架了。
就在他出門前一個小時,婆婆打來電話,理直氣壯地讓我過年回家的時候,帶一萬塊錢回去。
她說,小姑子周明月生了二胎,是個兒子,我們做大伯大娘的,理應隨一份厚禮。
我不是不愿意給,可一萬塊,對我們這個家來說,實在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我們每個月五千塊的房貸,三百塊的車貸,加上給公公治病欠下的三萬塊外債,我和周明遠的工資加起來,刨去這些硬性開銷,一個月剩不下兩千塊錢。
我跟明遠商量,能不能少給一點,給個五千,或者我們包個六千六的紅包,也算好看。
明遠夾在我和他媽中間,面露難色,一個勁地抽煙。
“晚秋,就這一次,行不行?我妹生的是兒子,我媽高興,咱不能掃了她的興。”
“明遠,不是我掃興,是我們真的沒錢!你忘了下個月你爸復查還要花錢嗎?我們總得留點備用金吧!”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我媽就我這一個兒子,我不向著她向著誰?”
我們你一言我一語,聲音越來越大,最后,他狠狠地把煙頭摁在煙灰缸里,說了句“我去廠里加班,懶得跟你吵”,然后摔門而去。
我當時正在氣頭上,也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去啊!有本事今天別回來!”
沒想到,他這一走,就真的……
“媽,你別聽她的,我和明遠沒吵架……”我看著婆婆那張因為悲傷而扭曲的臉,試圖解釋,聲音卻虛弱無力。
“沒吵架?”錢桂花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把推在我肩膀上,“沒吵架我兒子會大半夜不回家?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她指著我的鼻子,開始破口大罵。
“你別喊我媽!我擔待不起!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當初我就不同意這門親事!一個沒爹沒媽的野丫頭,能給我們家?guī)硎裁春眠\?克夫的命!”
“嫁過來五年了,連個蛋都下不出來!占著茅坑不拉屎!我早就讓我兒子跟你離婚,他就是不聽!現(xiàn)在好了吧!命都快被你克沒了!”
她的話越來越難聽,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扎進我的心里。
我站在冰冷的走廊里,任由她的唾沫星子噴在我的臉上,聽著她尖酸刻薄的哭罵,一句話都不敢回。
我不敢回嘴,因為我的心里,確實充滿了無盡的愧疚和自責。
如果我沒有跟他吵架,如果我能退一步,他是不是就不會出門,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凌晨五點多,天還沒亮。
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從電梯里走出來。
“誰是周明遠的家屬?”
我趕緊迎上去,“我是,醫(yī)生。”
“我是他ICU的主治醫(yī)生,我叫陳浩。”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婆婆和小姑子,“我也是他初中同學,有些情況我要跟你們說一下。”
他看著我紅腫的眼睛,似乎想說什么,但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嚴肅地說:“病人現(xiàn)在的情況非常危險,需要用最好的藥,最好的設備維持生命體征,你們家屬……先去準備錢吧,ICU的費用很高,一天差不多要兩萬塊。”
兩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座大山,壓在了我的心上。
周明遠在ICU住了三天,醫(yī)院的催款單已經(jīng)送來了兩次。
賬單上的數(shù)字,已經(jīng)從兩萬,滾到了六萬多。
我把我銀行卡里所有的積蓄,兩萬八千塊,都交了上去。
那是我和明遠辛苦攢了兩年的錢,原本是準備開春后,去省城做試管嬰兒用的。
我毫不猶豫,全部取了出來。
可是,這些錢對于ICU的開銷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肇事司機還沒有找到,交警隊那邊說,事發(fā)路段的監(jiān)控壞了,正在排查沿路的社會監(jiān)控,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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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院不可能一直等下去,護士長已經(jīng)找我談了兩次話,話說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確:再不續(xù)費,就要停藥了。
我紅著眼睛,只能硬著頭皮去找婆婆商量。
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和小姑子在醫(yī)院樓下的花壇邊,一邊嗑瓜子一邊打電話。
看到我過來,錢桂花把手機一收,不耐煩地問:“又怎么了?”
“媽……醫(yī)院又催費了,我們卡里……沒錢了。”我低著頭,聲音小的像蚊子。
錢桂花一聽“錢”字,立刻從石凳上跳了起來,一拍大腿。
“我哪有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公公前年那場大病,把家底都掏空了!現(xiàn)在還欠著外債呢!”
“你是明遠的老婆,他不舒服了,你不拿錢誰拿錢?天經(jīng)地義的事!”
我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說:“媽,我的工資卡不是一直在您那里保管嗎?每個月還完房貸車貸,剩不下多少錢,您是知道的……”
結婚第二年,婆婆就以“年輕人花錢大手大腳,我?guī)湍銈兇嬷睘橛桑盐业墓べY卡收了過去。
每個月,她只給我五百塊零花錢,剩下的都說替我們“攢著”。
“那點錢夠干嘛的?早就給你公公買藥了!”錢桂花眼睛一瞪,開始耍無賴。
她話鋒一轉,又把主意打到了我娘家頭上。
“那你娘家呢?你不是還有個姑姑嗎?她家是干嘛的?趕緊讓她拿錢來啊!”
“我姑姑……她家自己日子也過得難……”我的聲音更低了。
“難?我兒子命都快沒了,她那點破日子有什么可難的?借也得去借啊!養(yǎng)你這么大,出點力不是應該的嗎?”
我沉默了。
我不是不想找姑姑,是我根本開不了這個口。
姑姑把我拉扯大已經(jīng)很不容易,姑父去年突發(fā)中風,現(xiàn)在還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家里還有一個正在讀高三的表弟,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
我怎么能在這個時候,再去給他們添麻煩。
一直坐在旁邊玩手機的小姑子周明月,這時抬起了頭,涼颼颼地開口了。
“嫂子,我聽說你們縣城那套房子,現(xiàn)在行情好,能賣個八十多萬呢!把房子賣了,不就有錢救我哥了?”
“再說了,”她撇了撇嘴,“我哥現(xiàn)在這個樣子,醒過來也不知道什么情況,你一個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嘛?還不如賣了換成錢,實在。”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掌心的肉里,傳來一陣刺痛。
那套房子,是我和明遠結婚時買的。
首付三十萬,我出了十萬,那是我工作七年,省吃儉用攢下的全部積蓄。
可是,房產(chǎn)證上,只寫了周明遠一個人的名字。
因為當時婆婆說:“我們周家娶媳婦,沒有房本上加女方名字的規(guī)矩,不吉利。”
明遠當時很為難,想跟我解釋,我為了不讓他夾在中間難做,笑著說:“沒事,寫你一個人的名字就行,我相信你。”
我相信他,可我沒想到,他的家人會是這樣。
“房子不能賣。”我抬起頭,看著她們,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
那不僅僅是一套房子,那是我的家,是我和明遠對未來的所有期盼。
周明月立刻冷笑起來:“不能賣?呵,嫂子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哥的命重要還是你的房子重要?我哥人還沒死呢,你就開始惦記上他的房子了?你的心也太黑了吧!”
“夠了!”
一個憤怒的聲音突然打斷了她們的爭吵。
是陳醫(yī)生,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我們身后,臉色鐵青。
“你們能不能小點聲?這里是醫(yī)院!病人需要安靜!要吵回家吵去!”
他嚴厲地訓斥完,目光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帶著一絲復雜的情緒,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別的什么。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對我說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轉身大步離開了。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ICU門口冰冷的長椅上,一夜未眠。
陳醫(yī)生下了夜班,看到我還在,走過來,遞給我一杯溫熱的水。
“喝點吧,暖暖身子。”
“謝謝您,陳醫(yī)生。”我接過水,手抖得厲害。
他在我身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周明遠的事……我實話跟你說,我勸你做好最壞的打算。他的腦部創(chuàng)傷實在太嚴重了,就算這次能挺過來,也很有可能……是植物人狀態(tài)。”
我的心,隨著他的話,一點點沉入谷底。
“錢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向醫(yī)院申請一下綠色通道,先救人。”陳醫(yī)生繼續(xù)說,“但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可能是一個無底洞。”
“我明白……謝謝您……”我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得不成樣子。
“不用謝。”陳醫(yī)生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他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過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對了,林老師,有件事,我不知道現(xiàn)在該不該告訴你……”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來,“什么事?”
陳醫(yī)生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猶豫和掙扎。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算了……還是等周明遠醒了,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他留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轉身走進了深夜的黑暗里。
我的心,卻因為他這句話,懸到了嗓子眼。
什么事?
明遠還有什么事情,是瞞著我的?
陳醫(yī)生的話,像一根刺,扎在了我的心里。
我開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周明遠到底有什么秘密?是關于錢?還是……關于別的女人?
不,不會的。明遠不是那樣的人。
可那種不安的感覺,卻像藤蔓一樣,死死地纏繞著我。
我回了趟家,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
在整理周明遠的床頭柜時,我看到了他的手機。
手機在車禍中被摔得不輕,屏幕裂成了蜘蛛網(wǎng),但還能勉強點亮。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我要看看他的手機。
我不是不信任他,而是那太多的疑點,讓我無法安寧。
那天晚上,他明明說是去廠里加班,可我昨天給他們廠長打電話詢問工傷事宜時,廠長卻說,周明遠那天根本就沒有排班,廠里的人也都沒見過他。
那他摔門出去后,騎著電動車,到底去了哪里?
我用我們倆的結婚紀念日,解開了手機的鎖屏。
我點開了他的微信,一條條地翻看聊天記錄。
大部分都是工作群的消息,和一些同事朋友的閑聊。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個備注為“張老板”的頭像,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點開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最新的消息,是在車禍發(fā)生的前一天。
張老板:“周師傅,你送來的那批貨我驗過了,手藝真不錯,你放心,錢我明天就打給你。”
周明遠:“那就太麻煩張老板了,我這邊確實急用錢。還有,我老婆還不知道這事兒,您千萬幫我保密。”
張老板:“放心放心,你那手藝,值這個價!以后有活兒我還找你!”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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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瞞著我,在外面接私活?
他這么老實本分的一個人,什么時候學會干這個了?
我繼續(xù)往上翻,翻到了一周前的聊天記錄。
我的目光,被一張轉賬截圖,死死地釘住了。
是那個張老板,轉給周明遠的一筆錢。
金額是……整整十五萬!
時間,就是在他出事的那天下午!
我感覺渾身發(fā)軟,手機差點從手里滑落。
我和周明遠結婚五年,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大一筆錢。
他從哪里接的私活,能一次性掙十五萬?
他又拿著這筆錢,去做了什么?
我猛地想起了陳醫(yī)生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心里的不安瞬間擴大了無數(shù)倍。
難道……他拿著這筆錢,在外面……
我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彈出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發(fā)消息的人,備注是“大劉”。
我認識這個人,他是周明遠的初中同學兼發(fā)小,在鎮(zhèn)上開了家五金店,關系很鐵。
大劉:“明遠兄弟,在不在?聽說你出事了?真的假的?你要是再不回話,那事兒我就直接跟嫂子說了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又是一件我不知道的事!
我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手指,以周明遠的口吻回了過去。
“我在。”
那邊幾乎是秒回:“你小子嚇死我了!你沒事吧?我聽人說你出車禍了,在縣醫(yī)院?”
我定了定神,繼續(xù)打字:“我是晚秋,明遠在ICU,情況很不好。你說的‘那事兒’,到底是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說吧。”
消息發(fā)出去后,那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足足過了十分鐘,大劉才發(fā)來一條語音,聲音里充滿了焦急和為難。
“嫂子?哎呀這……這事兒在電話里說不清楚,要不我……我馬上來醫(yī)院,當面跟你說?你……你接到我電話可千萬別激動啊,不是什么壞事……其實……其實是好事……”
我裹緊了身上的棉衣,站在醫(yī)院門口冰冷的寒風里等他。
臘月深夜的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但我一點都感覺不到冷,心里只有一片焦灼。
十幾分鐘后,一輛熟悉的面包車停在了路邊。
大劉從車上跳下來,看到我,神色復雜地搓了搓手。
“嫂子,外面太冷了,上車說吧。”
我坐進副駕駛,大劉從后座上拿出一個牛皮紙的檔案袋,遞給了我。
“嫂子,這是明遠前幾天放在我這兒,讓我?guī)退9艿摹Kf……他說如果他出了什么萬一,就讓我把這個親手交給你。”
“他本來是打算等過完年,再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的……誰知道……唉,這老天爺真是不開眼!”
我看著那個檔案袋,心里充滿了疑惑。
我顫抖著手,撕開了封口。
里面掉出來的東西,讓我的呼吸瞬間停止了。
那是一本嶄新的房產(chǎn)證,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封信。
我拿起那本紅色的房產(chǎn)證,緩緩打開。
在“房屋所有權人”那一欄里,清清楚楚地寫著我的名字。
林晚秋。
地址,是省城的一個新樓盤,面積是八十二平方米。
我徹底愣住了。
我顫抖著,打開了那封信,周明遠那熟悉的、有些笨拙的字跡,映入我的眼簾。
“老婆: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別生氣,也別哭。
這套省城的房子,是我這兩年偷偷攢錢,付了首付買的,房產(chǎn)證上,我只寫了你一個人的名字。
我知道,嫁給我這幾年,你受委"屈了。我媽那個人,嘴巴不好,總是說些難聽的話讓你傷心,我夾在中間,有時候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讓你一再忍讓,對不起。
我也知道,你一直想要個孩子,但我們努力了這么久都沒有,我媽總拿這件事戳你心窩子。
我想好了,等過完年,我就帶你去省城,找最好的醫(yī)院做試管。如果還是不成,那就不生了,咱倆就去福利院領養(yǎng)一個。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有沒有自己的孩子,我只要你陪著我就夠了。
買這套房子,寫你的名字,也是我的私心。我想讓你有個保障,萬一將來,咱們真的因為這些事過不下去了,你離開我,也能有個自己的家,有個退路。
不是我不相信咱們的感情,是我太怕我媽那張嘴,會把你的心傷透了。
老婆,對不起,讓你嫁給我這個窮小子受苦了……
愛你的,明遠”
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地砸在信紙上,暈開了一片又一片的墨跡。
原來,那十五萬,根本不是什么來路不明的錢,那是他買房子的首付。
原來,他偷偷接那些又臟又累的私活,是為了攢錢,給我一個家,給我一條退路。
原來,我受的那些委屈,他什么都知道,他都默默地記在心里,只是他嘴笨,不會說。
“嫂子,你別哭啊……”大劉在一旁看著,也紅了眼眶,“明遠那小子,就是個悶葫蘆,嘴上不會說,可他心里,是真的最疼你了。”
“這兩年,他為了攢錢,真是不要命了。廠里下班了,他就去給別的修理廠干私活,有時候為了趕工,干到凌晨兩三點都是常事。我勸他別這么拼,身體要緊,他說,沒事,等給他老婆把房子買好了,他就能好好歇歇了……”
我抱著那封信,趴在方向盤上,失聲痛哭。
“周明遠……你這個傻子……你怎么能這么傻啊……”
周明遠在ICU,已經(jīng)住到第七天了。
每天兩萬塊的費用,像流水一樣花了出去。
那張銀行卡里,周明遠留下的幾萬塊錢,也很快就見了底。
我沒有動那套省城的房子,那是他拿命給我換來的退路,我不能賣。
我放下了我那點可憐的自尊,給我能想到的所有親戚、朋友、同事,都打了電話。
姑姑知道后,二話不說,把家里準備給表弟上大學的五萬塊錢,全部給我打了過來。
大學同學也自發(fā)地為我組織了捐款。
東拼西湊,總算是又湊了十幾萬,暫時緩解了燃眉之急。
第七天的下午,陳醫(yī)生把我單獨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他的表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林老師,你過來坐。”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周明遠的情況……非常不樂觀。”陳醫(yī)生推了推眼鏡,艱難地開口,“這幾天,我們用了最好的藥,但他大腦的反應越來越弱,各項生命體征的指標,都在持續(xù)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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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專家組今天上午進行了會診,結論是……他醒過來的可能性,已經(jīng)微乎其微了。”
我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嘴里已經(jīng)嘗到了一股血腥味。
“醫(yī)生,真的……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花多少錢都行……我再去借……”
陳醫(yī)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林老師,這不是錢的問題。他的腦部創(chuàng)傷實在是太嚴重了,生命中樞已經(jīng)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就算再好的醫(yī)療條件,也只能是延續(xù)這個過程,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我們……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他頓了頓,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語氣說:“你最好……通知一下家里的直系親屬,讓他們來見最后一面吧。也許就在今晚,也許是明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醫(yī)生辦公室的。
我站在ICU的玻璃窗外,看著里面那個被各種儀器和管線包圍的男人,我的丈夫,我的天,感覺他正在一點一點地崩塌。
婆婆聽到這個消息,哭得當場昏厥了過去,被護士抬到旁邊的病房去輸液了。
小姑子周明月,在短暫地掉了幾滴眼淚后,就走到一旁,開始面色凝重地打電話。
我聽不清她具體在說什么,但“壽衣”、“棺材”、“賠償款”這幾個詞,像針一樣扎進我的耳朵。
“明天找個師傅過來量量尺寸,壽衣要選好一點的料子……對對對,還有棺材,得找個懂行的看看風水……”
“還有那個肇事司機,警察還沒抓到嗎?這人死了,賠償款可不能少啊……”
我聽著這些冰冷到毫無感情的話,渾身都氣得發(fā)抖。
她哥還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她這個做妹妹的,就已經(jīng)開始安排后事,算計賠償款了!
我不信!
我不信周明遠會就這么丟下我走了!
他還沒有親手把那套房子的鑰匙交給我。
他還欠我一個解釋,為什么要做那么多,卻什么都不告訴我。
他說過要帶我去省城最好的醫(yī)院做試管。
他說過等退休了,要帶我回鄉(xiāng)下,種一片向日葵。
他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不讓我再受一點委屈。
他怎么能說話不算話?怎么能就這么說走就走了?
下午三點,是ICU的探視時間。
我換上厚重的隔離服,戴上口罩和鞋套,一步一步,沉重地走進了那個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房間。
周明遠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如果不是旁邊的呼吸機還在有節(jié)奏地起伏,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走到床邊,輕輕地握住他的手。
那雙曾經(jīng)布滿了厚厚老繭、卻總是能把我冰冷的手捂熱的大手,此刻卻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老公,我來看你了……你醒醒,你看看我……”
我把他的手貼在我的臉頰上,希望能用我的體溫,溫暖他分毫。
病床上的他,沒有任何反應。
“周明遠,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那天晚上是我不對,我不該跟你吵架的……我不該說那些氣話的……”
“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我再也不跟你吵了,以后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都聽你的……”
我趴在他的床邊,眼淚一滴一滴地打濕了白色的床單。
“周明遠,你這個大騙子……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怎么能說話不算話……”
“你走了,我一個人怎么辦?房子要還貸,你爸要看病,我一個人撐不下去的……”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手緊緊地攥著周明遠的手,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快醒醒啊!你聽到了沒有!”
就在我哭得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我握著的那只手,手指似乎……輕輕地動了一下。
那一下的觸感非常輕微,稍縱即逝,讓我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周明遠的臉,連呼吸都忘了。
他的眼皮,在他的眼眶下,似乎在微微地顫動!
“老公?”我試探著叫了一聲,心臟狂跳不止,“老公!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醒醒,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旁邊的 心電監(jiān)護儀上,那條原本平穩(wěn)的曲線,突然開始劇烈地、不規(guī)則地波動起來!發(fā)出了“滴滴滴”的急促警報聲!
周明遠的眼睛,那雙緊閉了整整七天七夜的眼睛,竟然在我的注視下,緩緩地,睜開了一條縫!
“醫(yī)生!醫(yī)生!”我欣喜若狂,眼淚再次洶涌而出,整個人又哭又笑,手忙腳亂地要去按床頭的呼叫鈴。
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老公你別動,我馬上叫醫(yī)生過來!”
周明遠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喉嚨里發(fā)出了極其微弱的“嗬嗬”聲,似乎想說什么。
我趕緊俯下身,把耳朵小心翼翼地貼在他的嘴邊,生怕錯過一個字。
“老公,你想說什么?我聽著呢。”
周明遠干裂的嘴唇翕動著,渾濁的眼睛努力地看著我,像是用盡了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深處,一字一頓地,擠出了三個字。
那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卻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