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京郊古寺，禪房內，四阿哥胤禛目光冰冷，審視著眼前本該是敵人的弟媳?！澳阌冒说芨拿孛?，來換一個九五之尊的寶座？”他的聲音里滿是戒備與試探。
八福晉明慧神色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王爺的賢名是假，野心是真，他斗不過你。我只求與四哥做一筆交易?！?/strong>
“你的條件？”
明慧抬起眼，那雙曾滿是驕傲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焚盡一切的瘋狂恨意。她一字一頓，聲音輕得發顫：“待你君臨天下之日，不必封賞郭絡羅氏，更不必為八爺留情。我只要你，親手賜死那個女人——馬爾泰·若曦?！?/strong>
01
烈火舔舐著雕花的窗欞，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熱浪滾滾，將八王府華美的正房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熔爐。
郭絡羅·明慧身著大婚時的鳳冠霞帔，端坐在火海中央。皮肉被灼燒的劇痛，早已被心口的寒冰凍得麻木。
她眼前晃過的，是丈夫胤禩被削爵圈禁，被皇上賜名“阿其那”時那雙死寂的眼。耳邊回蕩的，是朝臣們對“八賢王”的唾棄，和紫禁城里傳出的、那個女人馬爾泰·若曦備受恩寵的消息。
她不恨胤禩，她只恨自己。恨自己身為大清第一妒婦，卻護不住丈夫的尊嚴；恨自己苦勸一生，卻沒能讓他看清儲君之位的殘酷。但這份恨，在燃盡一切的火焰里，最終凝結成了一股更尖銳、更刻骨的怨毒，直指那個叫馬爾泰·若曦的女人。
是她，像一根憑空出現的攪屎棍，將所有人的命運攪得天翻地覆。
隨著最后一口灼熱的空氣吸入肺中，房梁轟然倒塌，明慧的世界陷入了徹底的黑暗。
“福晉，福晉，您醒醒？”
一聲輕柔的呼喚，將明慧從無盡的黑暗中拽了出來。她猛地睜開眼，刺眼的陽光讓她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入目是熟悉的帳頂，繡著她最愛的纏枝海棠?？諝饫飶浡奶m花熏香，不是燒焦的木炭味。
她抬起手，那是一雙光潔、細膩的手，沒有一絲燒傷的痕跡。她摸了摸自己的臉，皮膚光滑，吹彈可破。這不是在做夢。
丫鬟見她醒了，松了口氣，端來一碗安神湯：“福晉可是魘著了？瞧您這一頭的汗?！?/p>
明慧沒有說話，她怔怔地看著銅鏡里那張年輕又熟悉的臉，風華正茂，眼神里還帶著一絲屬于郭絡羅家格格的驕傲。她掀開被子，走到窗邊，院子里的海棠樹開得正盛。她記得，這棵樹是在康熙四十八年的一場大病后枯死的。
她顫抖著問：“今兒是……何年何月？”
丫鬟愣了一下，恭敬地回答：“回福晉，今兒是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初三。昨兒個太子爺剛被廢了，王爺一早得了信兒，就跟九爺、十爺進宮去了?！?/p>
康熙四十七年！
明慧的心臟狂跳起來。她回來了，回到了太子第一次被廢，諸王奪嫡之心昭然若揭的起點。一切都還沒發生。胤禩還是那個風光無限、被朝野稱頌的“八賢王”，馬爾泰·若曦也才剛剛入宮，還沒來得及在阿哥們中間掀起那么大的波瀾。
前世的悲劇，如同一幅血淋淋的畫卷，在她腦海里一寸寸鋪開。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這一次，她郭絡羅·明慧，不求夫妻情深，不求家族榮耀，她只要那些讓她痛不欲生的人，付出代價。
傍晚時分，胤禩帶著一身疲憊回來了。他一進屋，就看到明慧坐在桌邊，桌上擺著幾樣他愛吃的小菜，還溫著一壺酒。見他進來，明慧起身，自然地接過他脫下的外褂，動作一如既往的溫柔。
“回來了？奔波一天，累了吧。先用膳?！?/p>
胤禩看著她，有些意外。往常這個時候，明慧定會追問宮里的局勢，或是勸他要小心行事。今天卻如此安靜。他拉住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
“明慧，你怎么了？臉色不大好?！?他溫聲問道，眼里的關切不似作假。
明慧抽回手，為他倒了杯酒，淡淡地說：“沒什么，許是昨夜沒睡好。太子被廢，朝局動蕩，王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才是。”
她的語氣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前世的焦灼，也沒有勸誡。胤禩端起酒杯，總覺得今天的妻子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他只當是太子被廢這樣的大事讓她心神不寧，便不再多問，轉而說起了朝中的形勢。
“……皇阿瑪今日召見了我，言語間頗有倚重之意。老九和老十都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胤禩的眼睛里閃著光，那是對權力的渴望。
前世的明慧，聽到這話定會心驚肉跳，苦勸他收斂鋒芒。可此刻，她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給他夾一筷子菜，臉上甚至帶著一絲淺淡的笑意。
“王爺深得圣心，又得兄弟擁護，自然是好的?！?/p>
胤禩看著她順從的模樣，心里很是受用。他以為自己的“賢名”終于也讓一向高傲的妻子徹底信服。他并未察覺，此刻的明慧，正用一雙淬了毒的眼睛，冷冷地審視著他，以及他身后那個名為“八爺黨”的、注定分崩離析的團體。
她不再是那個一心為夫的蠢女人了。她要做一個看客，一個最高明的棋手。她要親眼看著這座用“仁賢”粉飾的華美樓閣，如何一寸寸地崩塌。
日子一天天過去，明慧的轉變愈發明顯。她不再對胤禩的政事發表任何意見，不再與胤禟、胤?的福晉們爭風吃醋，也不再因為胤禩多看了哪個丫鬟一眼而大發雷霆。
她變得像一個完美的、沒有感情的王府女主人，將府內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對誰都客氣周到，卻又帶著一種疏離的冷漠。
這天，胤禟和胤?又聚在八王府的書房里。
“八哥，我打聽到了，皇阿瑪最近頻繁召見大哥，看樣子是有復立太子的意思?！?胤禟壓低了聲音，臉上滿是急色。
胤?一拍桌子：“那怎么行！好不容易把他拉下來，再讓他上去，還有咱們的好日子過？八哥，咱們得想個法子。”
胤禩皺著眉，沉吟不語。復立太子，對他的打擊將是巨大的。他看向窗外，正巧看到明慧領著丫鬟們在打理花園里的菊花。她穿著一身素雅的秋香色旗裝，動作從容，臉上無波無瀾，仿佛書房里的密謀與她毫無關系。
“福晉最近……倒是清靜?！?胤?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口說了一句。
胤禟撇撇嘴：“八嫂這是想通了？也好，省得整天跟咱們擰著來，勸八哥這個，勸八哥那個，聽得人頭大?！?/p>
胤禩心里卻掠過一絲異樣。明慧的性子他最清楚，剛烈如火，怎么可能一夜之間就變得與世無爭？他想，或許是前陣子自己因為若曦的事情冷落了她，讓她傷了心。想到這，他心里泛起一絲愧疚。
散了會，胤禩回到房里，見明慧正在燈下看書。他走過去，從背后輕輕環住她：“還在生我的氣？”
明慧放下書，轉過身，平靜地看著他：“王爺說笑了，我生什么氣？”
“為了馬爾泰家的那個丫頭，” 胤禩嘆了口氣，“我明白你心里不舒服。但她性子確實與眾不同，我對她……只是有些新奇。你才是我的福晉，是這府里的女主人?！?/p>
這番話，若是前世的明慧聽到，定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可現在，她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王爺多慮了，一個宮女罷了，我怎會放在心上。倒是王爺，剛才聽九弟和十弟的意思，似乎對大千歲復起之事很是憂心？”
她竟主動提起了政事，卻不是勸阻，而是詢問。
胤禩一愣，隨即把這當成是她愿意與自己同心的信號，精神一振，將心中的謀劃和盤托出。他打算聯合朝中幾位大臣，上書保舉自己為新太子，借著眼下的人望，給皇阿瑪施加壓力。
明慧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等他說完，她才緩緩開口：“王爺的計策是好。只是，朝中那些大臣，嘴上說得好聽，真到了關鍵時候，又有幾人敢拿身家性命去賭？還有，王爺可曾想過，皇阿瑪最忌諱的，便是臣子結黨，覬覦儲君之位。”
這番話點到了要害，卻不是勸退，而是像一個謀士在分析利弊。
胤禩沉思起來：“你說的有理。那依你看，該當如何？”
明慧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了其中的冷光：“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懂這些。只是覺得，此事若要做，便要做得滴水不漏。比如，聯絡哪位大臣，由誰去牽頭，銀錢上如何打點，都要一一籌劃好。別到頭來，事沒辦成，反而落一身腥。”
她的話，像一劑催化劑，讓原本還有些猶豫的胤禩，徹底堅定了決心。他覺得明慧終于理解并支持他了，心中大為慰藉。
接下來的幾天，八爺黨的核心成員頻繁在王府密會。明慧則以一個賢內助的身份，端茶送水，安排酒食，從不旁聽，也從不多問。但她的耳朵，卻像最精密的儀器，將書房里偶爾傳出的一個個名字、一串串銀兩數目、一個個計劃的節點，全都分門別類，刻在了腦子里。
她掌握了胤禟如何利用自己的家底為胤禩打通關節，摸清了胤?聯絡了哪些武將，更洞悉了胤禩那個看似溫潤的面孔下，隱藏著怎樣一張細密的關系網。
與此同時，她也冷眼旁觀著宮里的動靜。馬爾泰·若曦，那個前世的“拼命十三妹”，此刻正憑著幾分小聰明和所謂的“現代人”的先知，在幾個阿哥之間周旋。她“無意間”提醒十四阿哥胤禎注意身體，又“恰巧”在十三阿哥胤祥失意時送上安慰。
這些舉動，落在明慧眼里，不再是天真爛漫，而是處心積慮的算計。
尤其是若曦對胤禩的“提醒”。她借著奉茶的機會，勸胤禩不要過分張揚，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這話傳到明慧耳朵里時，她正在修剪一盆文竹。她手上的剪刀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所有人都勸他退，只有自己，要推著他進。
當胤禩晚上回來，帶著幾分煩惱說起若曦的勸告時，明慧只是淡淡地為他換下朝服：“一個宮女，能有什么見識。她只看到樹高會招風，卻看不到，只有長成參天大樹，才能不懼風雨。王爺難道想做一輩子任人修剪的盆栽嗎？”
這番話，徹底打消了胤禩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他覺得，這世上，最懂他的，終究還是自己的嫡福晉。
他握住明慧的手，滿懷感動：“明慧，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明慧任他握著，心中卻在冷笑。放心？胤禩，你真正該擔心的，才剛剛開始。你的好福晉，已經為你選好了另一條路，一條通往萬劫不復的捷徑。而她，將親手為你鋪上這第一塊引路的磚。
夜深人靜，胤禩早已熟睡。明慧悄無聲息地起身，走到外間，就著微弱的燭光，在一張紙上飛快地寫著什么。她寫的不是字，而是一些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符號。每一個符號，都代表著八爺黨的一個人，一條線，一筆錢。
寫完，她將紙湊到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才重新躺下。身邊的胤禩翻了個身，夢囈般地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明慧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又放松下來。她閉上眼，腦中卻無比清醒。
前世的記憶清晰地告訴她，胤禩的失敗是注定的。他的“賢”，在康熙眼中是“偽善”；他的廣結人緣，在皇權斗爭中是“結黨營私”。他最大的錯誤，就是站到了臺前，成為了眾矢之的。
那么，誰是最后的贏家？
那個不顯山不露水，看似只知念佛的四阿哥，胤禛。一個冷酷、隱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九子奪嫡的血腥絞殺中，笑到最后。
明慧做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感到心驚的決定：既然救不了胤禩，那不如就踩著他的尸骨，去和最終的勝利者做一筆交易。她要的不是榮華富貴，也不是家族的未來，她只要一個人死。
做出這個決定后，明慧的心徹底冷了下來，再沒有一絲波瀾。她開始不動聲色地為自己創造機會。
她發覺四福晉烏拉那拉氏是個虔誠的禮佛之人，每月都會去京郊的潭柘寺上香。而四阿哥胤禛，偶爾也會陪同，但他從不進大殿，只喜歡在后山僻靜處一個人待著。
這天，明慧借口為胤禩的“大業”祈福，也備了車馬，前往潭柘寺。她故意比四福晉的車駕晚了半個時辰，到了寺里，她沒有去香火鼎盛的正殿，而是直接捐了一大筆香油錢給住持，只說想在后山尋一處清靜之地，抄寫經文。
住持見她出手闊綽，又是尊貴的八福晉，自然無不應允，立刻命一個小沙彌引著她往后山禪院走去。
秋日的潭柘寺，層林盡染，古剎鐘聲悠遠。明慧屏退了丫鬟和沙彌，獨自一人，沿著石階緩緩而上。她心中篤定，胤禛就在附近。
果然，轉過一個彎，她看到一棵千年古銀杏樹下，站著一個身穿藏藍色長袍的男人。他背對著她，身形挺拔，獨自仰頭看著滿樹金黃的葉子，周身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正是四阿哥，胤禛。
02
明慧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過去。
“四哥安。” 她屈膝行禮，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山林里卻格外清晰。
胤禛聞聲回頭，看到是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但很快就恢復了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他只是微微頷首，算是回禮，語氣疏離：“八弟妹也來上香？”
“是，為王爺求個心安?！?明慧答道，隨即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也為四哥送一份前程?！?/p>
胤禛的眉梢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他打量著眼前的明慧，這個弟媳一向以驕縱善妒聞名，今日卻孤身一人出現在這里，說著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他立刻警惕起來，認為這很可能是老八設下的又一個圈套。
“八弟妹說笑了。我的前程，只在皇阿命里，不在旁人手中?！?他語氣平淡，卻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明慧似乎料到了他的反應，她不急不躁，往前走了兩步，站定在他三尺之外。
“四哥可聽說，戶部侍郎張廷玉，最近參了太子爺一本，說他私下挪用庫銀，填補自己的虧空？”
胤禛的眼神微微一凝。這件事是昨天才發生的，極為隱秘，他也是剛剛才從自己的眼線那里得到消息。郭絡羅·明慧一個內宅婦人，是如何得知的？
明慧沒有等他回答，繼續說道：“那么，四哥可知，真正將張廷玉私藏的賬本送到他手上的，是何人？又是誰，給了他膽子，讓他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胤禛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緊緊地盯著明慧，這個女人掌握的信息太多了。
明慧迎著他審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拋出了她的第一個“投名狀”：“是九弟，胤禟。他動用了自己江南的鹽引，許了張廷玉三十萬兩銀子。這件事，將在三日后，由大哥（大阿哥胤禔）在朝堂上引爆，屆時會把所有矛頭都引向復立的太子，而八哥，則會以‘賢德’之名，出面調停，收拾殘局。”
她不僅說出了計劃，還說出了時間、人物、金額，甚至連后續的步驟都了如指掌。這些信息，是胤禛的情報網都未能完全掌握的絕密。
山風吹過，卷起幾片金黃的銀杏葉，落在兩人之間。胤禛沉默了，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第一次對這個弟媳產生了真正的興趣，和一絲忌憚。
他終于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許多：“你想要什么？”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為胤禩求一條后路？為郭絡羅氏一族求個富貴？還是……想要他四阿哥的福晉之位？
明慧看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她的眼神里沒有貪婪，沒有欲望，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深淵。
“我什么都不要?！?/strong>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錐，刺入胤禛的心里。
“待你君臨天下之日，我只要你親手寫一道旨意。”
她頓了頓，一字一頓，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個名字從齒縫里擠了出來：
“賜死，馬爾泰·若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