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等我走了再拆。”這是賀涵離開上海前,留給羅子君的最后一句話和一個信封。
當被現實的重錘擊得粉碎后,子君終于打開了它。
那一刻,她沒有像預想中那樣崩潰大哭,而是沖到床邊,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抱住熟睡的兒子,仿佛他是自己在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她的身體在顫抖,嘴唇翕動,最終只對懷里的兒子說了一句改變命運的話。
信封里的東西,讓她看到了怎樣的深淵或希望,才會讓她做出如此劇烈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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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被羅子君扔進了床頭柜最底下的抽屜,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它和幾張過期的水電費單據、一只斷了帶子的手表混在了一起。
她拉上抽屜,像是隔絕了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世界。
現在,她的世界是“啟臣百貨”一樓的香水專柜,一個三尺見方的玻璃柜臺。
從前,她是挽著陳俊生的手臂,在這里隨意挑選最新款香水的羅太太。
如今,她是穿著漿得筆挺卻不合身的黑白制服,站到小腿肚發酸,對每一個經過的顧客露出八顆牙標準微笑的銷售員羅子君。
日子被切割成無數個站立的瞬間和鞠躬的角度。
“羅子君,過來一下。”
王經理尖細的聲音像錐子一樣扎進嘈雜的背景音樂里。
子君連忙放下手中的抹布,快步走到經理面前,垂下頭。
王經理用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在銷售業績表上用力地劃了一下,那道痕跡停在子君名字的后面。
“倒數第三,又是倒數第三。”
她抬起眼皮,掃了子君一眼,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下個月公司的貴賓客戶日,你要是再這個成績,就別怪我不留情面,直接去人事部辦手續吧。”
周圍幾個年輕的同事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柜組里最年輕、業績也最好的琳達,正對著小鏡子補口紅,聞言,從鏡子里瞥了子君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過時的舊衣服。
子君的臉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她攥緊垂在身側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她張了張嘴,卻只能擠出幾個干巴巴的字:“王經理,我明白了,我下個月一定努力。”
這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空洞無力。
她這個三十多歲的“新人”,在記憶力和體力上,根本拼不過那些剛畢業的小姑娘。
那些拗口的香水成分和前中后調,她要背好幾天,人家一個下午就滾瓜爛熟。
更重要的是,她學不會她們那種近乎諂媚的殷勤,做不到拉著客人的袖子死纏爛打。
那點殘存的、可笑的自尊,是她業績單上最大的絆腳石。
下班的鈴聲像是一種赦免。
她脫下高跟鞋,換上平底鞋的瞬間,感覺整個腳掌都在抗議。
晚高峰的地鐵像個巨大的沙丁魚罐頭,把人擠得幾乎要變形。
子君被夾在人群中,鼻息間全是陌生人的汗味和廉價香水的混合氣味。
她看著車窗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面色疲憊,眼神空洞,和周圍那些為生活奔波的男男女女沒什么兩樣。
回到那個租來的兩居室,開燈的瞬間,滿室清冷。
兒子平兒這個周末又被陳俊生接走了。
她癱倒在沙發上,感覺身體里的每一根骨頭都散了架。
墻上還貼著上一家租客留下的兒童身高測量尺,最高刻度只到一百三十厘米,像一個無聲的嘲諷。
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她從冰箱里拿出中午剩下的盒飯,用微波爐“叮”了一分半。
飯菜的味道和她此刻的生活一樣,寡淡、湊合。
她機械地往嘴里扒著飯,目光落在對面空著的椅子上。
以前在那個大房子里,她總嫌賀涵說話太毒,總是一針見血地戳穿她的安逸和不自知。
“羅子君,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把別人的給予當成理所當然。”
“離開陳俊生,你什么都不是。”
那些話曾讓她氣得跳腳,如今卻像回旋鏢,每一支都精準地扎回她心上,又悶又疼。
原來,他早就看透了她看似光鮮的生活下,那不堪一擊的內核。
轉眼到了月底,商場一年一度的貴賓客戶日。
這一天,所有持貴賓卡的客戶都能享受全年最低折扣,是各個專柜沖業績的生死關頭。
王經理一早就開了晨會,下了死命令,今天的業績直接和下個月的排班、獎金掛鉤。
子君的手心緊張得直冒汗。
她知道,這是她的最后通牒。
上午的客流不算大,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對每一個走近柜臺的人微笑。
“女士您好,看一下我們新到的‘晨露’系列嗎?味道很清新。”
一位打扮時髦的中年女士停下腳步,拿起一瓶試聞。
子君心里一喜,剛想介紹,琳達的聲音就從旁邊插了進來。
“張太太,您來啦!還是老樣子,要那款‘午夜鳶尾’嗎?我早就給您留好了。”
琳達親熱地挽住那位張太太的胳膊,直接把人引到了自己負責的區域。
子君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看著琳達熟練地和客人寒暄,開單,包裝,一氣呵成,心里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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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差距。
她連客人的姓氏都叫不上來,而琳達卻能把熟客的喜好記得清清楚楚。
到了下午,客人越來越多。
子君終于接待了一位看起來很有意向的年輕女孩。
女孩看中了一款價格不菲的限量版香水,拿在手里猶豫不決。
“這款真的很適合您,它的尾調是雪松,顯得人很有氣質。”子君努力地推銷著。
女孩點點頭:“是很好聞,就是有點超預算了。今天貴賓日,不能再多點折扣嗎?”
“抱歉女士,這個已經是最低折扣了。”子君實話實說。
就在這時,琳達又一次走了過來,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
“美女,喜歡這款啊?我跟我們經理關系好,我幫你去申請個內部員工折扣,再送你一套我們的小樣旅行裝,怎么樣?”
女孩的眼睛立刻亮了。
子君愕然地看著琳達,所謂的“內部員工折扣”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小樣也是她自己攢下來的。
但客人不管這些。
最終,這筆大單又被琳達輕而易舉地搶走了。
琳達刷卡時,還不忘回頭對子君遞來一個勝利者的微笑。
一天下來,子君只賣出去了兩瓶最便宜的淡香水,業績墊底。
晚上結算時,王經理把業績表“啪”地一聲拍在桌上,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子君的臉。
“羅子君,明天你不用來了,直接去人事部吧。”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低著頭,假裝在忙自己的事。
子君站在那里,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想爭辯,想說琳達搶了她的客人,但她知道,這些話說出來只會被當成無能者的借口。
職場只看結果,不問過程。
她默默地脫下制服,換上自己的衣服,走進更衣室。
里面,琳達正在和另一個同事打電話,聲音里滿是得意。
“搞定了,那個老女人終于滾蛋了,以后柜臺清凈了……是啊,她那種人,離了婚就什么都不是,還想跟我們搶飯碗,做什么夢呢!”
子君站在門后,聽著那些刻薄的話語,感覺像被人狠狠地扇了幾個耳光。
她沒有沖進去理論,只是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
走出商場大門,外面華燈初上,車水馬龍。
這座繁華的城市,第一次讓她感到了徹骨的寒冷和巨大的排斥。
她被拋棄了,不僅是被一個男人,更是被這個飛速運轉的社會。
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該去哪里。
回家?回到那個空無一人的出租屋?
她拿出手機,翻遍了通訊錄,卻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打給唐晶?唐晶遠在香港,正在為上億的項目焦頭爛額,她怎么能拿自己這點破事去煩她。
打給母親?只會換來一頓數落和“我早就說過”的抱怨。
她蹲在路邊,看著人來人往,眼淚終于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是陳俊生打來的。
“喂,子君,你快來一下兒童醫院,平兒從滑梯上摔下來了,好像有點嚴重!”陳俊生的聲音里滿是焦急。
子君的腦子“嗡”的一聲,所有的委屈和難過瞬間被恐慌取代。
她瘋了一樣地沖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醫院。
在急診室,她看到了頭上纏著紗布、正在哇哇大哭的平兒,還有一旁手足無措的陳俊生和凌玲。
“怎么回事!”她沖過去,一把抱住兒子。
“就是……就是玩的時候沒看住,從上面摔下來了。”陳俊生支支吾吾地說。
凌玲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歉意,卻一言不發。
醫生檢查后說,平兒只是皮外傷,但有輕微腦震蕩,需要留院觀察一晚。
辦理住院手續,繳費,拿藥……陳俊生跑前跑后。
子君抱著平兒,看著他蒼白的小臉和眼角的淚痕,心疼得無以復加。
她突然意識到,失業的打擊,在兒子的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安頓好平兒,已經是深夜。
陳俊生和凌玲要回去了,凌玲的兒子還在家等著。
“子君,今晚就辛苦你在這守著了。”陳俊生臨走時說。
子君點點頭,沒有看他。
病房里只剩下她和平兒。
兒子睡著了,呼吸均勻。
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窗外的夜色,感覺自己像一艘在黑夜里迷航的破船。
工作沒了,唯一的積蓄要用來付房租和生活費,現在平兒又受了傷。
未來的路,到底在哪里?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空的。
她想起了那個信封。
那個被她鄙夷地扔進抽屜的、賀涵留下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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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刻,它像是黑暗中唯一可能透出光亮的地方。
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任何一點可能性,她都想抓住。
第二天一早,辦完出院手續,子君帶著平兒回了家。
她給兒子放好動畫片,然后徑直走進臥室,拉開了那個床頭柜抽屜。
她把里面的雜物一件件拿出來,最后,那個牛皮紙信封露了出來。
它靜靜地躺在抽屜底部,像一個等待被開啟的命運盲盒。
她的手有些抖,撕開封口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耳。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看到一張支票,或者一堆冰冷的說教文字的準備。
當她拿出信封里的東西時,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