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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連九品都算不上的臭臨時工,也配跟老子要工資?”
平章政事月魯帖木兒獰笑著,將一碗餿掉的剩飯狠狠扣在范孟頭上。
粘稠的米粒順著他屈辱的臉頰滑進衣領。
“大人,家里斷糧三天了,這可是救命的錢啊!”
范孟跪在冰冷的泥水里,雙手死死摳住地磚。
“救命?在大元朝,你們漢吏的命還沒我馬廄里的一根草貴!滾出去!”
上司那張傲慢到扭曲的嘴臉,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范孟抹掉臉上的餿飯,眼中閃過一抹足以毀滅行省的寒芒:
既然正路不給活,那我就造一條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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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嘭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骨頭撞在大青石地板上的脆響。
河南行省衙門的偏廳里,一個瘦得跟干巴猴兒似的中年男人。
被人像踢死狗一樣從門里踹了出來。
這人叫范孟,是這衙門里的掾史。
聽著像個官名,其實連個九品都算不上。
說白了就是個給蒙古大爺們寫材料、跑腿、背黑鍋的高級臨時工。
還沒等范孟從地上爬起來。
一只不僅沾滿泥水,還帶著羊膻味兒的牛皮靴子,直接踩在了他的臉上。
靴子的主人是個滿臉橫肉的蒙古百戶。
正剔著牙縫里的肉絲,一臉鄙夷地看著腳底下這張漲紅的臉。
“這一腳是讓你長長記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敢跟平章大人討薪水?”
那百戶往地上啐了一口濃痰,正好吐在范孟剛洗干凈的官帽上。
“滾!再敢來后堂聒噪,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范孟死死摳著地磚縫,指甲蓋里全是泥。
他不敢動,也不敢吭聲。
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回一句嘴。
這幫殺人不眨眼的蠻子真敢當場拔刀。
周圍幾個路過的小吏指指點點,沒人敢上來扶一把。
這年頭,漢人小吏的命,比那草芥還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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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范孟掙扎著爬起來,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肋骨,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那時候正是冬至前夕。
河南這地界兒冷得邪乎。
北風跟刀子似的往領口里灌。
范孟摸了摸懷里,空空如也。
家里老婆孩子還等著他拿俸祿買米下鍋。
可現在,別說米了,連塊煤渣子都沒有。
回到那個四面漏風的破公房。
范孟看著案頭堆積如山的公文,那是他沒日沒夜熬出來的。
這幫大官,平章政事月魯帖木兒也好。
左丞劫烈也罷,一個個大字不識一筐。
所有的政令、判詞、錢糧賬目,全是他范孟一筆一劃寫出來的。
可結果呢?
功勞是他們的,銀子是他們的。
就連那點用來養家糊口的碎銀子,也被層層盤剝干凈了。
前兩天,實在憋屈狠了。
他在衙門墻角偷偷寫了首詩發牢騷:
“袖里屠龍斬蛟手,埋沒青鋒二十春”。
本想著也就是過過嘴癮,結果被路過的上司看見。
不僅沒讀懂其中的殺氣,還嘲笑他是個只會掉書袋的窮酸措大。
“媽的,不想給活路是吧?”
范孟從那堆公文里抽出一張廢紙,那是上頭讓他擬的一份加急公文草稿。
他盯著那紙上自己模仿得惟妙惟肖的館閣體書法,眼神慢慢變了。
既然正路走不通,那咱們就走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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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當晚,范孟沒回家,他去找了個人。
這人叫霍八失,是衙門里的一個低級武官,平時也沒少受那幫大爺的氣。
兩人躲在城南一個破酒肆里。
點了一盤花生米,兩碗摻了水的渾酒。
“老霍,敢不敢干票大的?”
范孟壓低聲音,那雙平日里總是低眉順眼的眼睛。
此刻亮得嚇人,像極了餓急眼的孤狼。
霍八失嚼著花生米,漫不經心:
“多大?偷庫房里的酒喝?”
“殺光那幫狗官,咱們自己當家。”
“噗——”
霍八失一口酒全噴在范孟臉上。
瞪大了眼珠子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
“老范,你喝大了吧?咱們拿什么殺?
衙門里幾百號衛兵,咱們手里連把像樣的刀都沒有!
再說了,殺官造反,那是要誅九族的!”
范孟沒擦臉上的酒水。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破布包著的東西,輕輕放在桌上。
“咱們不用刀,用這個。”
霍八失湊過去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一塊黃綾子,雖然有些舊了。
但那顏色、那紋路,分明是宮里傳圣旨專用的布料!
“這……這是哪來的?”
霍八失的手開始哆嗦。
“前年行省修繕庫房,我順手截留的一塊下腳料。”
范孟冷笑一聲:
“老霍,那幫蒙古大官雖然兇狠。
但他們有個致命的弱點:
他們不懂漢制,更沒見過真的皇帝老兒長啥樣。
在他們眼里,只要蓋了章的黃紙,那就是天!”
霍八失咽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滾動:
“你的意思是……”
“我來寫圣旨。”
范孟的手指在桌面上狠狠一敲。
“就說皇帝老子發火了,嫌這幫飯桶貪污腐敗。
派了欽差大臣來清理門戶。
咱們就是欽差!”
“那印章呢?
沒玉璽那就是廢紙一張啊!”
“刻!”
范孟從袖子里摸出一塊早就準備好的壽山石。
那是他在地攤上淘來的便宜貨。
“我都看過了,那幫大老粗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玉璽什么是蘿卜章。
只要字寫得像,印泥顏色對,這時候就是我也能成欽差!”
接下來的三天,范孟就像變了個人。
04
他把自己關在那間漏風的小屋里,窗戶封得死死的。
他先把家里媳婦唯一的一對金耳環給熔了,磨成金粉,摻進墨汁里。
真正的御筆圣旨,墨色在陽光下得泛著金紫色的光,這一點細節絕對不能馬虎。
然后,他鋪開那塊珍藏的黃綾。
深吸一口氣,提筆落下。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卑微的小吏范孟。
他腦子里全是平日里見過的那些詔書的語氣。
每一個字,每一筆勾畫。
都帶著他對這個世道的恨意。
他的手穩得可怕,一個個端莊威嚴的字跡躍然紙上。
大概意思就是:
河南行省這幫官員太不像話,朕很生氣。
特派范孟為河南都元帥,全權處理,如有抗命,格殺勿論!
最難的是那個印。
范孟拿著刻刀,在那塊石頭上一刀刀地鑿。
手被劃破了,血滲進石頭紋理里,他根本感覺不到疼。
他憑著記憶,仿刻了制誥之寶四個大字。
為了做舊,他把刻好的印章扔進臟水溝里泡了一宿。
又放在火上烤,直到那石頭看起來有了些年頭。
05
冬至的前一天晚上,大雪封門。
范孟把偽造好的圣旨小心翼翼地卷好。
塞進一個用黃蠟密封的圓丸里。
這是元朝傳遞最高機密文件的規矩,叫“黃蠟丸書”。
他把這顆蠟丸揣進懷里,感覺那不是蠟丸,而是一顆滾燙的人心。
霍八失帶著幾個信得過的兄弟。
手里提著殺豬用的尖刀和鐵骨朵,在城外的小廟里集合了。
這幾個人,有的被上司搶了老婆。
有的被克扣軍餉差點餓死,全都是一幫亡命徒。
范孟站在風雪里,看著這幫瑟瑟發抖的漢子,只說了一句話:
“明天這時候,要么咱們的人頭掛在城墻上。
要么,咱們坐在平章大人的椅子上喝酒。”
“干了!”
霍八失咬著牙,眼珠子通紅。
范孟緊了緊身上單薄的破棉襖。
摸著胸口那顆硬邦邦的黃蠟丸,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那是至正十一年的冬至。
老天爺似乎都在幫他們,寒風呼嘯,掩蓋了一切動靜。
范孟帶著這幾個草臺班子。
趁著夜色,一步步走向了那座象征著無上權力的行省衙門。
他知道,只要邁進那個門檻,就是個死局。
但他更知道,這可能是他這輩子。
唯一一次能把腳踩在那幫大爺臉上的機會。
06
“走!”
范孟一聲低喝,身影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荒誕大戲,這就開場了。
至正十一年冬至,半夜三更。
那是人困馬乏、酒勁上頭的最深處。
范孟這輩子沒穿過這么筆挺的官衣。
他換上了一身不知從哪弄來的黑色披風。
頭戴風帽,腰間扎得緊緊的,懷里死死揣著那顆黃蠟丸。
身后,是霍八失帶著的十幾個壯漢。
個個懷里揣著家伙,大雪把他們的腳步聲壓得死死的。
“站住!干什么的?”
行省衙門前,守門的蒙古兵打了個哈欠。
手里倒提著長矛,眼皮都沒抬一下。
范孟沒說話,眼神冷得像冰。
他猛地從懷里掏出那個密封得嚴嚴實實的黃蠟丸。
對著火把的光亮一晃,喉嚨里發出一聲悶雷般的低吼:
“圣旨到!欽差宣旨,誰敢攔駕?”
那一閃而過的黃綾色,像一道閃電。
守衛們雖然沒見過世面。
但那股子皇家特有的氣場,硬是把他們鎮住了。
這幫兵油子哪敢查驗真偽。
連滾帶爬地推開沉重的朱漆大門,嘴里還喊著:
“圣旨到了!大人們快接旨啊!”
此時的后堂,酒香氣還沒散。
平章政事月魯帖木兒正摟著舞女睡得迷迷糊糊。
左丞劫烈還在跟人劃拳。
一聽圣旨兩個字,滿屋子的高官像被雷劈了一樣。
鞋都來不及穿,連滾帶爬地沖到大廳。
月魯帖木兒揉著發紅的眼珠子。
看著眼前這個裹在風帽里的欽差。
心里雖然犯嘀咕,但制度在那擺著。
見圣旨如見皇上。
他帶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身后的左丞、右丞、郎中等十八個高官
齊刷刷跪了一地,腦袋緊緊貼著地面。
范孟站在高臺上。
俯視著這群平時把他當狗踩的大人們,嘴角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他顫抖著手拆開蠟丸,展開那張他自個兒磨墨、媳婦舍金子寫的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范孟故意拉長了嗓門,用最官僚的語氣念著。
當他念到河南官員貪污腐敗,命范孟就地處置時。
氣氛突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