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媽？媽！這是怎么回事？"
陳俊杰握著門把手，鑰匙在鎖孔里轉了好幾圈，門依然紋絲不動。他皺著眉頭，又試了一遍，依然如此。
"爸爸，為什么進不去？爺爺奶奶呢？"五歲的陳小悅仰著小臉，大眼睛里滿是困惑。她緊緊抓著手里的小花貓玩具，那是專門給奶奶準備的新年禮物。
蘇曉雨站在一旁，眼神有些復雜。她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緊鎖的房門，心里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不是鑰匙拿錯了？"她輕聲提醒。
陳俊杰搖搖頭，從口袋里又掏出另外一把備用鑰匙，依然打不開。就在這時，對門的張大媽推開門，探出頭來。
"小陳，你怎么還拿著鑰匙？這房子早就賣了，新主人還沒搬進來呢。"
陳俊杰愣在原地，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張大媽，您...您說什么？賣了？"
"哎呀，你不知道啊？你爸媽一個月前就搬走了。房子賣給一個做生意的老板，聽說花了三百五十萬呢！"張大媽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幸災樂禍，"你爸媽也是，搬家這么大的事，連兒子都不告訴。"
三百五十萬！陳俊杰腦子里嗡嗡作響，雙腿有些發軟。蘇曉雨趕緊上前扶住他，臉色也變得煞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陳俊杰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爸媽怎么可能不告訴我就把房子賣了？這是他們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啊！"
陳小悅被大人們的反應嚇到了，緊緊抱著媽媽的腿。"媽媽，爺爺奶奶去哪里了？我想給奶奶新年禮物。"
張大媽上下打量著陳俊杰一家三口，眼神里的意味越來越濃。"小陳啊，你們這些年過年都不在家，你爸媽多孤單啊。我看見你媽好幾次一個人在陽臺上發呆，那年夜飯做了一大桌子，就她一個人吃。"
"去年春節前，你爸還問我，是不是他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兒子連個電話都不打。你媽在一旁抹眼淚，說可能是他們老了，不中用了。"
陳俊杰的手機響了，他急忙掏出來，看到是一個陌生號碼，心里燃起一絲希望。
"喂？爸？"
"您好，請問您是陳俊杰先生嗎？我是萬家房產的小李，關于您父母委托我們代售的房產，有些手續需要您確認一下..."
陳俊杰直接掛斷了電話，手機差點摔到地上。他扶著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房子真的賣了，這不是夢，也不是玩笑。
"俊杰，我們先回車上，給爸媽打電話。"蘇曉雨輕撫著丈夫的后背，聲音有些哽咽。
陳俊杰點點頭，顫抖著手撥通父親的電話。電話里傳來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母親的電話也是同樣的結果。
"他們...他們的手機都關機了。"陳俊杰癱坐在車里，雙手捂著臉，"曉雨，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為什么他們要這樣對我？"
蘇曉雨看著丈夫痛苦的樣子，心情五味雜陳。她想起這些年春節，公婆總是小心翼翼地詢問他們什么時候回家，而她總是找各種理由推脫。
現在想來，老人眼中的失望她都看在眼里，只是當時覺得理所當然。
陳小悅趴在后座上，小聲抽泣。"爸爸，我想爺爺奶奶了。他們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這句話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陳俊杰內心最后的防線。他眼圈紅了，喉嚨里像堵了什么東西。
三百五十萬，對于月薪一萬多的他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這筆錢，他的父母竟然沒有和他商量，就這樣處置了……
故事要從六年前開始講起。那時候陳俊杰剛剛結婚，蘇曉雨還是個羞澀的新媳婦。
第一年過年，蘇曉雨的父親蘇天偉主動邀請他們到家里過年。
"小陳啊，第一年結婚，按照我們家的傳統，新女婿要在我們家過年。"蘇天偉在飯桌上鄭重其事地宣布，"我已經給曉雨媽媽準備了豐盛的年夜飯，你們就別麻煩了。"
蘇天偉是某局的退休處長，家里裝修豪華，光是客廳就有六十多平米，比陳俊杰父母的整個房子還大。
蘇曉雨的母親溫柔賢惠，做得一手好菜。年夜飯擺了滿滿兩桌，有鮑魚海參，有進口紅酒，還有蘇天偉珍藏多年的茅臺。
陳俊杰坐在寬敞明亮的餐廳里，看著琳瑯滿目的美食，內心是震撼的。
這樣的生活水準，是他從小到大都不曾體驗過的。反觀自己父母家里，雖然溫馨，但終究局促。
父親陳文博是個退休工人，母親林素梅是個退休教師，兩人的退休金加起來還不到四千塊。
"俊杰，你和曉雨都在市里工作，以后過年就在我們家吧，省得來回奔波。"蘇天偉舉起酒杯，笑容滿面，"咱們是一家人，別見外。"
陳俊杰當時很感動，覺得自己找了個好岳父。他給父母打了個電話，說今年在岳父家過年，明年一定回家。
電話那頭，林素梅的聲音有些失落，但還是勉強歡快地回應："好好好，第一年結婚嘛，應該的。你們開心就好，媽給你準備的餃子就留到明年吧。"
陳文博在一旁大聲喊："告訴俊杰，讓他別喝太多酒，照顧好曉雨！"
掛斷電話后，陳俊杰心里有些愧疚，但很快就被岳父家的熱鬧氣氛沖淡了。
蘇天偉家里親戚很多，大家推杯換盞，談論的都是投資理財、房產升值這樣的話題。
陳俊杰聽得入迷，感覺自己的眼界一下子開闊了。
那個除夕夜，陳俊杰和蘇曉雨很晚才回到自己的小家。
蘇曉雨窩在他懷里，輕聲細語："我爸很喜歡你，今天那瓶茅臺可是他珍藏了十幾年的。"
"岳父人很好，我能感受到。"陳俊杰撫摸著妻子的長發，"明年我們回我爸媽那里過年，讓他們也高興高興。"
蘇曉雨點點頭，但眼神里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復雜。
而在另一邊，陳文博和林素梅的除夕夜顯得格外冷清。
林素梅按照往年的習慣，做了滿滿一桌子菜：紅燒魚、白切雞、蒸蛋、餃子...每一樣都是陳俊杰從小愛吃的。
"老陳，你說俊杰在岳父家吃得習慣嗎？他從小腸胃就不好，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林素梅坐在空蕩蕩的餐桌前，眼圈有些紅。
陳文博夾了一塊魚肉放進妻子碗里："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第一年結婚，在岳父家過年也是應該的，咱們理解。"
"可是這桌菜..."林素梅看著滿桌的菜肴，眼淚差點掉下來。
"明年他們就回來了，到時候再做。"陳文博安慰著妻子，但聲音里也透著說不出的落寞。
兩個老人草草吃了幾口，剩下的菜只好都倒掉了。
第二年春節前，陳俊杰信心滿滿地跟蘇曉雨提起要回父母家過年的事。
"曉雨，今年我們回我爸媽那里吧，去年答應了他們的。"
蘇曉雨正在化妝臺前涂口紅，聽到這話停下了動作。
過了幾秒，她在鏡子里看著陳俊杰："俊杰，我爸昨天還在問我們今年的安排呢。你知道的，我媽身體不太好，這兩年老是失眠，醫生說需要家人陪伴。"
"而且..."蘇曉雨轉過身，眼神楚楚可憐，"我們房貸壓力這么大，我爸說要給我們一些支持，但得當面談。這種事總不能在電話里說吧？"
陳俊杰猶豫了。確實，他們剛買了房子，每個月房貸就要還七千多，生活壓力很大。如果岳父愿意幫忙，那真是雪中送炭。
"要不...我先跟我爸媽商量一下？"
"其實也不一定非要過年才能回去看他們啊。"蘇曉雨走過去，挽住陳俊杰的胳膊，"平時周末我們也經常回去的。再說，小悅還這么小，我不放心她在路上顛簸。"
陳俊杰最終還是妥協了。他給父母打電話時，林素梅明顯愣了一下。
"媽，曉雨她媽身體不太好，我們今年還是在那邊過年。等開春了，我就帶曉雨和小悅回來看你們。"
林素梅沉默了很久，聲音有些顫抖："好...好的，你們忙你們的，別惦記我們。"
這年除夕，林素梅依然準備了滿桌的菜，只是分量比去年少了一些。
陳文博看著妻子小心翼翼地盛菜，心里五味雜陳。
"素梅，要不明年咱們也別做這么多菜了，兩個人吃不完。"
"不行。"林素梅搖頭，"萬一俊杰突然想起來要回家呢？萬一他們路過想進來坐坐呢？我不能讓兒子看到家里空蕩蕩的。"
陳文博不再說話。他知道妻子心里的執念，也知道她有多想念兒子。
而在蘇天偉家，陳俊杰正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待遇。
蘇天偉不但給了他們五萬塊錢作為房貸的補貼，還介紹了一些生意上的朋友給他認識。
"俊杰啊，你在IT行業干得不錯，但光靠死工資是不夠的。"蘇天偉拍著陳俊杰的肩膀，"有機會我介紹你認識幾個老板，可以兼職做點項目。"
陳俊杰感激涕零。岳父不但在生活上照顧他們，在事業上也給予支持，這種感覺讓他越來越依賴這個家庭。
這一年，依然是陳俊杰開春后才帶著妻女回父母家。
林素梅看到孫女時眼睛都亮了，抱著不愿意放手。陳文博則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眼神復雜。
"俊杰，你岳父家條件這么好，你們在那里過年也挺好的。"陳文博的話里帶著說不出的酸澀，"我們老兩口也習慣了清靜。"
陳俊杰聽出了父親話里的意思，心里有些愧疚，但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分散了注意力。
蘇天偉介紹的那個兼職項目確實賺了不少錢，他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第三年、第四年，在岳父家過年已經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情。蘇天偉對陳俊杰的期望也越來越高，從最初的女婿變成了半個兒子。
"俊杰，你看這套房子怎么樣？"蘇天偉拿著一份房產資料，"地段很好，升值潛力很大。我可以幫你們付首付，你們只需要負責月供就行。"
陳俊杰看著那套價值三百多萬的房子，心動得不行。這可是市中心的學區房，比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高了好幾個檔次。
"岳父，這太貴重了..."
"自家人說什么見外話。"蘇天偉擺擺手，"曉雨是我唯一的女兒，你們過得好，我心里才踏實。"
蘇曉雨在一旁眼含熱淚："爸，您對我們太好了。"
"那就這么定了。"蘇天偉拍板，"明天我們就去看房，手續我來辦。"
陳俊杰激動得一夜沒睡。第二天，他忍不住給父母打了個電話，想分享這個好消息。
"爸媽，我們要換房子了！岳父幫我們付首付，是市中心的學區房..."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過了很久，陳文博才開口："俊杰，你岳父對你們確實很好。"
"是啊，我們真是太幸運了。"陳俊杰沉浸在喜悅中，沒有注意到父親語氣里的復雜，"等換了新房子，你們過來住也更方便。"
"嗯。"陳文博簡單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林素梅看著丈夫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俊杰怎么了？"
"他們要換房子了，他岳父出錢。"陳文博的聲音里帶著說不出的苦澀，"素梅，我是不是太沒用了？連給兒子買房都幫不上忙。"
林素梅趕緊安慰丈夫："老陳，你別這么想。俊杰岳父條件好，能幫助孩子們是好事啊。"
"可是這樣下去，俊杰還會把我們當爸媽嗎？"陳文博的眼圈紅了，"你看，現在連過年都不回家，平時也很少聯系。我們在他心里，還有位置嗎？"
林素梅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感受到了兒子的疏遠，但又不愿意承認這個事實。
鄰居張大媽這時候就開始說閑話了。她見到林素梅就明里暗里地挖苦："哎呀，素梅啊，你兒子可真是有福氣，找了個這么好的岳父。人家過年都不用回家了呢。"
"孩子們忙..."林素梅強顏歡笑，"工作重要。"
"是啊，工作重要。"張大媽的語氣意味深長，"不過我聽說，好兒子都是貼心小棉襖，哪有往外跑的道理。"
這樣的話聽多了，林素梅的心里也開始不平衡。她偶爾會在陽臺上發呆，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想著什么時候兒子能主動打個電話，什么時候能帶著孫女回來看看。
而陳俊杰完全沉浸在新生活的美好中。新房子裝修得很豪華，女兒上了更好的幼兒園，工作上也因為岳父的人脈關系順風順水。
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走上了正軌，岳父家就是他最好的依靠。
蘇曉雨也在有意無意地強化著這種依賴。"俊杰，我爸說想讓你跟著他學學投資理財。他的朋友圈子里都是成功人士，對你的事業發展很有幫助。"
"我爸還說，小悅以后上學的事情他來安排，他有關系能讓孩子上最好的學校。"
陳俊杰對這些安排都很滿意，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多向岳父學習。而父母那邊，除了逢年過節的問候電話，已經很少主動聯系了。
第五年春節前，陳文博終于忍不住了。他主動給兒子打了電話，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期盼。
"俊杰，今年過年你們能回家嗎？爸想和你們一起吃個年夜飯。"
陳俊杰正在公司加班，被這個電話打斷了思路，語氣有些不耐煩："爸，您怎么突然提這事？這幾年不都是在岳父家過年的嗎？"
"我知道，我知道..."陳文博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爸想你們了。你媽做飯的手藝也退步了不少，想做給你們嘗嘗。"
陳俊杰感到了父親話語中的小心翼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蘇天偉家的安排，他還是搖了搖頭。
"爸，岳父已經訂好了年夜飯的酒店，還邀請了很多朋友。我不能臨時改變計劃吧？要不等開春以后，我帶曉雨和小悅回來住幾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陳文博深吸了一口氣："好...好的，你們忙你們的。"
掛斷電話后，陳文博坐在沙發上很久沒有動。林素梅從廚房出來，看到丈夫的表情就知道結果了。
"俊杰還是不回來？"
陳文博點點頭，聲音有些哽咽："素梅，我是不是很失敗？連自己的兒子都留不住。"
林素梅坐在丈夫身邊，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老陳，咱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為什么俊杰越來越不愿意回家？"
"也許是我們老了，跟不上他們的節奏了。"陳文博苦笑著搖頭，"他岳父能給他們的，我們給不了。他岳父的圈子層次高，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家，確實比不了。"
這年除夕，林素梅依然準備了滿桌的菜，但她的動作明顯慢了很多。每做一道菜，她都會停下來發一會呆，似乎在回憶什么。
"老陳，你說俊杰還記得我做的紅燒肉的味道嗎？"林素梅看著鍋里的紅燒肉，眼睛又濕潤了，"他小時候最愛吃這道菜，每次都要添兩碗飯。"
"記得的，肯定記得的。"陳文博走過來，輕撫妻子的后背，"孩子只是暫時被外面的世界吸引了，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自我安慰。
年夜飯時，林素梅一個人坐在偌大的餐桌前，面對著滿桌的菜肴，卻一口都吃不下。
她拿起手機，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給兒子發了一條信息："俊杰，媽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等你回來嘗嘗。"
過了很久，陳俊杰才回復："媽，我在外面呢，有點忙。改天吧。"
林素梅看著這條簡短的回復，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捂著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肩膀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著。
陳文博看到這一幕，心如刀絞。他走過去，緊緊抱住妻子："素梅，別哭了。是我沒用，沒能給孩子更好的條件。"
"不是你的錯，老陳。"林素梅在丈夫懷里輕聲抽泣，"也許是我們要求太多了。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我們應該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心里的痛苦卻是實實在在的。
第六年春節前一個月，陳文博接到了拆遷辦的通知。他們居住的老小區要進行重新開發，每戶的補償金額是三百五十萬。
"老陳，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林素梅看著拆遷通知書，眼睛都亮了，"三百五十萬，這是咱們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陳文博也很激動，第一個反應就是打電話告訴兒子這個好消息。
"俊杰，告訴你個好消息！咱們家要拆遷了，補償金是三百五十萬！"
電話那頭，陳俊杰明顯愣了一下，然后聲音變得興奮起來："真的嗎？爸，這太好了！三百五十萬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是啊，這下你們的壓力就小多了。"陳文博笑得合不攏嘴，"爸媽終于能幫上你們的忙了。"
"那您和媽的想法是？"陳俊杰的語氣變得小心翼翼，顯然是在試探。
陳文博正要回答，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兒子關心的不是他們兩個老人怎么安排，而是這筆錢如何分配。這個認識讓他心里一涼。
"我們還沒想好，過年你們回來，我們一起商量。"陳文博試探性地提出邀請。
"爸，這個...今年的安排已經定了，岳父家..."陳俊杰的聲音有些尷尬，"要不等過了年，我們專門回來商量這事？"
陳文博的心徹底涼了。連三百五十萬的拆遷款都不足以讓兒子改變過年的安排，那還有什么能夠讓他回家呢？
掛斷電話后，陳文博坐在椅子上很久沒有說話。林素梅看著丈夫的表情，心里也明白了什么。
"老陳，俊杰他..."
"素梅，我想明白了。"陳文博的聲音很平靜，但眼神卻異常堅定，"這些年我們一直在等，在盼，在委屈求全。但我們換來了什么？"
"孩子心里已經沒有我們這個家了。我們在他眼里，也許只是兩個可有可無的老人。"
林素梅想要反駁，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因為她知道，丈夫說的是事實。
"那我們該怎么辦？"
陳文博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街景："素梅，我們也有自己的人生。既然孩子有了更好的選擇，那我們也應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
"這三百五十萬，不如我們自己做主，好好規劃一下晚年生活。"
林素梅愣住了。結婚三十多年，她從未見過丈夫如此堅決的表情。
這年春節前，陳文博再也沒有給兒子打電話。他們開始忙碌起來：看房子、辦手續、規劃新生活。
三百五十萬對于兩個退休老人來說，足夠過上相當不錯的生活了。
除夕那天，林素梅破天荒地沒有做滿桌的菜。她只簡單做了兩個菜，和丈夫安安靜靜地吃了一頓飯。
"老陳，我們這樣做，俊杰會不會怪我們？"林素梅還是有些擔心。
"素梅，這些年我們已經夠委屈自己了。"陳文博的話語里帶著一絲解脫，"是時候為自己活一次了。如果他真的在乎我們，自然會主動聯系。如果不在乎...那我們又何必自討苦吃？"
這個除夕夜，陳文博和林素梅過得很安靜，但心情卻比往年輕松了很多。
他們不再等待兒子的電話，也不再為空蕩蕩的餐桌而傷感。他們開始規劃自己的未來，第一次感受到了久違的自主感。
而在蘇天偉家，陳俊杰卻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往年這個時候，父母總會打好幾個電話過來，詢問他們什么時候回家。
但今年，父母出奇地安靜，連一條信息都沒有發過來。
"俊杰，怎么了？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蘇曉雨注意到了丈夫的異常。
"我爸媽今年有點奇怪，居然沒有催我們回家過年。"陳俊杰皺著眉頭，"以前他們每年都要打好幾次電話的。"
蘇曉雨心里閃過一絲不安，但表面上還是安慰道："也許他們終于理解我們的難處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陳俊杰點點頭，但心里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他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但又說不出具體是什么。
回到現實，陳俊杰坐在車里，腦子里一片混亂。三百五十萬的拆遷款，父母搬家的決定，還有那些關機的電話，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一個可怕的可能：父母真的對他失望了。
"俊杰，我們去找找看，也許他們就在附近。"蘇曉雨嘗試安慰丈夫，但聲音里也透著不安。
陳俊杰點點頭，開始一個個地撥打父母朋友的電話。
老家的鄰居，父親以前的同事，母親的老同學...他把能想到的人都聯系了一遍。
終于，在父親的一個老同事那里得到了消息。
"小陳啊，你爸媽搬到郊區去了，好像買了一套新房子。具體地址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在翠湖花園那邊。"
翠湖花園！陳俊杰馬上發動車子，帶著妻女趕往郊區。一路上，他的心情忐忑不安，既期待見到父母，又擔心面對他們失望的眼神。
翠湖花園是一個新建的高檔小區，環境優美，綠化很好。
陳俊杰在物業管理處詢問父母的新地址，物業工作人員查了半天才找到。
"陳文博，林素梅...找到了，在6棟2單元1201。"
一家三口坐電梯上樓，陳小悅緊緊抓著媽媽的手，似乎感受到了大人們緊張的情緒。電梯在十二樓停下，陳俊杰的手微微顫抖著按響了門鈴。
腳步聲響起，門開了。
林素梅出現在門口，看到陳俊杰一家三口時，明顯愣了一下。她的臉色復雜，既有見到兒子的喜悅，也有說不出的冷淡。
"你們...怎么來了？"
這句話讓陳俊杰心里一緊。以前，母親見到他們總是激動得眼淚汪汪，恨不得把他們拉進懷里。
但今天，母親的語氣如此平靜，平靜得讓人害怕。
"媽，我們去老房子找你們，鄰居說你們搬家了。"陳俊杰的聲音有些顫抖，"為什么不告訴我們？"
林素梅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側身讓他們進屋。房子裝修得很簡樸，但整潔溫馨。
客廳里，陳文博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見到他們進來，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然后繼續看報紙。
"爺爺！奶奶！"陳小悅掙脫媽媽的手，跑向陳文博。
陳文博的表情立刻柔和下來，抱起孫女，輕吻她的小臉蛋："小悅來了，想爺爺奶奶了嗎？"
"想了！小悅給奶奶帶了禮物！"小女孩舉起手里的小花貓玩具。
林素梅接過禮物，眼圈有些紅，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謝謝小悅，奶奶很喜歡。"
氣氛有些尷尬。陳俊杰和蘇曉雨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該說什么。往日的溫馨和熱鬧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爸，媽，你們怎么突然搬家了？房子賣了三百五十萬，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跟我商量？"陳俊杰終于忍不住開口。
陳文博放下報紙，平靜地看著兒子："商量？俊杰，這些年我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有空聽嗎？"
"爸，您這話是什么意思？"陳俊杰感到了父親話語中的鋒芒，心里更加不安。
"什么意思？"陳文博苦笑一聲，"六年了，俊杰。六年的春節，你有哪一年是在家里過的？"
"我...岳父家那邊..."陳俊杰想要解釋，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是，你岳父家條件好，能給你們的比我們多得多。"陳文博的聲音依然平靜，但眼神卻越來越冷，"但是俊杰，我問你，在你心里，我們還是你的父母嗎？"
這句話如雷貫耳，陳俊杰瞬間愣住了。蘇曉雨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看向林素梅，想要得到一些支持，但林素梅只是默默地看著孫女玩玩具。
"爸，您怎么能這么說？您和媽當然是我的父母，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陳俊杰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嗎？"陳文博站起身，走到窗邊，"那為什么我們需要通過鄰居才能知道你們的消息？為什么每年過年我們都要孤零零地面對一桌子菜？為什么每次打電話你都在忙，每次邀請你們回家你都有別的安排？"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刀，刺痛著陳俊杰的心。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
蘇曉雨看到這種情況，趕緊開口："爸，媽，這些年確實是我們不對。但是工作太忙，小悅又小，我們也很無奈..."
"無奈？"林素梅終于開口了，但聲音里沒有絲毫溫度，"曉雨，你覺得我們不理解你們的無奈嗎？我們理解，我們都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心里的痛苦是真實的。"
"你知道我每年準備年夜飯時的心情嗎？你知道你爸每次給俊杰打電話前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嗎？你知道我們聽到你們又要在岳父家過年時有多失落嗎？"
林素梅的話越說越激動，眼淚也跟著流了下來："我們不奢求你們能像小時候那樣粘著我們，但是連最基本的陪伴都給不了，你讓我們怎么辦？"
陳小悅被大人們的情緒嚇到了，躲在爺爺懷里小聲抽泣。陳文博輕撫著孫女的后背，心疼不已。
"爸，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陳俊杰終于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但是現在知道錯了還不晚，以后我們一定多回來看你們。"
"以后？"陳文博冷笑一聲，"俊杰，這話你說了多少次了？每次都是以后，每次都是下次。我們等了六年的以后，現在不想再等了。"
氣氛降到了冰點。陳俊杰從來沒有見過父母如此冷漠的一面，這讓他感到深深的恐懼。
"爸，那三百五十萬..."陳俊杰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個話題。
"三百五十萬？"陳文博轉過身，眼神犀利地看著兒子，"怎么，你想知道這筆錢我們打算怎么用？"
"我...我只是擔心你們。這么大一筆錢，一定要好好規劃..."陳俊杰的話說得很沒有底氣。
"擔心我們？"林素梅擦干眼淚，聲音變得異常平靜，"俊杰，你擔心的是我們，還是擔心這筆錢跟你沒關系？"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陳俊杰臉色煞白。雖然心里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被母親直接點破，還是讓他羞愧難當。
"媽，您怎么能這么想我？"
"我怎么想你？"林素梅站起身，眼神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失望，"俊杰，從知道拆遷消息到現在，你給我們打過幾次電話？除了詢問錢的用途，你還關心過別的嗎？"
陳俊杰啞口無言。確實，自從知道拆遷的消息后，他雖然也打過幾次電話，但每次的話題都離不開那三百五十萬。
"你想知道這筆錢我們打算怎么用嗎？"陳文博的聲音變得神秘起來，"我可以告訴你，這些錢我們確實有安排，而且是非常重要的安排。"
"什么安排？"陳俊杰急切地問。
陳文博和林素梅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有種說不出的堅定。
"這個安排關系到我們的后半生，也關系到小悅的未來。"陳文博慢慢開口，"但現在，我們不打算告訴你。"
"為什么？"陳俊杰急了。
"因為你還不配知道。"陳文博的話冷如冰霜，"俊杰，你只有真正理解什么叫父母心的時候，才有資格知道我們的決定。"
陳俊杰感到一陣眩暈。父母的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們不但沒有主動提起要給他們錢，反而表現得如此冷漠和神秘。
蘇曉雨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從來沒有見過公婆如此強硬的一面，這讓她感到深深的不安。
"爸，媽，無論你們怎么安排這筆錢，我們都支持。"蘇曉雨嘗試緩和氣氛，"我們真的知道錯了，以后一定會改。"
林素梅看著兒媳婦，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感："曉雨，你是個好女兒，但是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感情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那你們到底想要什么？"陳俊杰終于爆發了，"我承認我這些年忽略了你們，我道歉，我改正，還不夠嗎？"
陳文博看著兒子激動的樣子，眼神中沒有絲毫波動："俊杰，我們什么都不要。我們只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就這么簡單。"
"至于這三百五十萬的用途..."陳文博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起來，"等你真正明白什么叫父母心的時候，你就知道這些錢花得值不值了。但那時候，可能一切都晚了。"
這句話像魔咒一般，深深地印在了陳俊杰的腦海里。他看著父母堅定而陌生的眼神，心里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