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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當眾說把我婚房留給她孫子,我給老公發信息:把房產證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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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我叫林靜,今年三十二歲。我媽趙秀芳住進我家,到今天正好滿三年。

      這房子是我和陳遠結婚前一起買的。陳遠家出了大頭,我家象征性添了點,房產證上寫著我們倆的名字。三年前我爸林國棟腦梗后恢復得還行,但我媽說來城里“享福”,順便“照顧”我們,拖著行李箱就來了。這一住,再沒提走的事。

      客廳里飄著紅燒帶魚的味兒,油膩膩地扒在窗簾和布沙發上。我媽正把晾干的衣服收進來,一件件抖開,嘴里叨叨著:“陽臺還是太小,曬個衣服都轉不開身。我聽說樓下老周家孫子那房間,朝陽的,比這客廳都大。”



      我沒接話,把筆記本電腦合上。居家辦公這三年,我早就學會在她這些絮叨里保持沉默。最初我還解釋,說這地段好,學區不錯,我們倆壓力也大。后來我發現,她不是真想聽解釋,她只是需要不斷確認:這房子,她住著,而且有資格評價。

      “靜靜,晚上想吃啥?”她從廚房探出頭,“陳遠回來吃吧?我買了條新鮮鱸魚,清蒸。他愛吃。”

      “他加班,不回來吃。”我說。陳遠最近半年加班越來越多,有時我疑心他是不是也在躲。躲這屋里揮之不去的油煙味,躲我媽事無巨細的“關心”,躲那種仿佛鈍刀子割肉的、緩慢的憋悶。

      “又加班?男人老不在家怎么行。”我媽擦著手走出來,在我對面坐下,電視里正播著家庭倫理劇,婆婆和媳婦吵得不可開交。她看得津津有味,忽然說:“你堂哥家的小斌,下個月帶來玩兩天。孩子放暑假,城里頭見識見識。”

      我心頭一緊。“媽,我這邊最近項目緊,天天得開視頻會,吵。陳遠也忙,家里沒人能帶他玩。”

      “小孩要誰帶?自己看看電視玩玩ipad不就行了?就添雙筷子的事。”她語調輕松,像是決定晚上多炒個青菜。“你大伯母特意打電話來的,說小斌就想來姑姑家。你房子大,住得下。”

      最后那句話,她說得很自然。好像這房子的大小,她比我有更大的發言權。我沒再反駁,反駁也沒用。上次堂姐來“借住”一周,最后住了兩個月,臨走我媽還讓我給包個紅包,說別讓人覺得我們小氣。

      晚飯就我和爸媽三個人。我爸沉默地扒著飯,偶爾給我媽夾一筷子魚肚肉。我媽說起周末要去廟里拜拜,為我求子。

      “媽,我說了,我們現在不想要孩子,壓力太大。”

      “壓力大?房子都有了,還要啥?趁我還年輕,能幫你們帶。你看對門,比你們晚結婚的,孩子都上幼兒園了。”她放下筷子,看著我,“靜靜,不是媽說你,女人得有個孩子才穩當。陳遠現在是不說,以后呢?這男人啊,你得拴住。”

      我心里那根繃了三年的弦,嗡嗡作響。我放下碗,“我吃飽了。”

      “吃這么點,貓食似的。這鱸魚多貴,別浪費。”她又把魚夾回我碗里。

      晚上陳遠回來快十一點了。我靠在床頭看書,其實一個字沒看進去。他帶著一身疲憊和煙味進來,先去洗澡。出來時,我問他:“我媽說,下個月堂哥家小斌要來住段時間。”

      陳遠擦頭發的手頓了一下,沒回頭,聲音悶在毛巾里:“哦,來唄。住多久?”

      “沒說。可能暑假吧。”

      他嘆了口氣,很輕,但我聽見了。那口氣像枚小針,扎在我心口。“你媽高興就行。”他說完,躺下了,背對著我。

      黑暗里,我睜著眼。空調外機嗡嗡響,隔壁傳來我爸的鼾聲。這明明是我的家,可我越來越覺得像個客人,或者說,像個需要不斷討好房東的租客。房東是我媽,她手里攥著一把無形的鑰匙,能打開所有讓我不舒服的鎖,還覺得這是恩賜。

      第二天是周六,我媽一早就把我推醒,說要去逛商場,給我爸買件新襯衫,順便看看金飾。“隔壁你張阿姨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婆婆給打了個實心的金鎖。哎喲,那分量。”

      商場里人很多,金光燦燦的柜臺照得人眼花。我媽讓售貨員拿出好幾個金鎖,在手上掂量,對著光看。“這個好看,適合小男孩。”她笑著說。

      我心里那點僥幸沒了。她不是看看,是真想買。為了一個還不知道在哪的“孫子”,先備下禮物。

      “媽,這太早了。而且,很貴。”

      “貴什么?金子保值!以后都是給我孫子的,不虧。”她嗔怪地看我一眼,又低頭去挑花樣。“這個蓮花的好,寓意好。就這個吧。”

      她拿出自己的卡。我知道那卡里是我爸的退休金,還有我每月給的家用。我給的,陳遠也知道,他沒反對,只說別讓老人覺得我們在施舍。可現在,那錢要變成一個沉甸甸的金鎖,鎖住一個我尚未應承的未來。

      “媽……”

      “行了,你別管。”她利落地刷卡,簽字。把包裝精美的絲絨盒放進提包,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走,給你爸買襯衫去。”

      回家路上,她提著購物袋,腳步都輕快些。等電梯時,遇到樓下鄰居。鄰居夸我媽氣色好,有福氣。我媽笑著摟住我的胳膊:“是啊,女兒女婿孝順,房子寬敞,就等著抱外孫了。”

      鄰居附和著笑。我胳膊僵著,臉上肌肉扯了扯,沒笑出來。電梯鏡面映出我們,我媽笑得真心實意,我像個突兀的擺設。

      晚飯時,金鎖被拿出來展示。我爸推了推老花鏡,看了看,說了句:“挺好。”陳遠下班早,也被叫來看。他盯著那黃澄澄的東西,表情有點空,然后點點頭:“嗯,挺好。”

      我媽更高興了,吃飯時不停說哪家孩子多聰明,哪家孫子多可愛。餐桌上的話題,第一次如此長時間、高密度地圍繞著一個虛幻的“孫子”。我爸偶爾應兩聲,陳遠埋頭吃飯。我只覺得耳邊嗡嗡響,那些話變成實質的重量,壓在我的碗里,米飯一粒也咽不下。

      飯后,我媽小心翼翼把金鎖收進她臥室的抽屜。那抽屜里,有她重要的東西,戶口本,存折,現在多了這個。我站在客廳,看著那關上的抽屜,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她在這里,不只是暫住。她在規劃,在安排,在把她認為重要的一切,包括我的未來,都緊緊抓在手里,放進這個房子,放進那個抽屜。

      夜里,我睡不著,走到陽臺上。城市燈火通明,晚風帶著熱氣。陳遠跟出來,遞給我一杯水。

      “下個月,我可能要出差一陣子。”他說,看著遠處。

      “多久?”

      “說不好,項目在外地,可能得一兩個月。”

      我知道,這不完全是工作原因。他想逃,哪怕只是暫時的。我沒立場責怪他,因為那一瞬間,我甚至有點羨慕。

      “小斌來……”

      “你看著辦吧。”他打斷我,聲音有點干,“家里的事,你定。”

      他把“家”這個字輕輕巧巧推回給我,好像這房子、這屋里的一切麻煩,只是我的“家事”。可他明明也是這個家的另一半。

      出差的事,陳遠第二天早飯時提了。我媽立刻說:“怎么去那么久?靜靜一個人多孤單。家里沒個男人怎么行。”

      陳遠說工作安排。我媽又念叨了幾句在外注意身體,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對我說:“陳遠不在,小斌來了正好,家里有點孩子氣,熱鬧,你也有人陪。”

      我看著她,她眼神平靜,甚至帶著點為我考慮的關切。我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你明知道那杯水里有沙子,遞水的人卻覺得你該感激,因為她幫你倒了水。

      陳遠出發那天,我送他到電梯口。他拉著行李箱,看看我,低聲說:“有事給我電話。”然后電梯門就合上了。我站在空蕩蕩的樓道里,聽見屋里傳來我媽哼歌的聲音,還有電視里熱鬧的廣告。

      幾天后,堂哥打電話,說下周就把小斌送來。我媽在電話里熱情洋溢:“送來送來!房間都收拾好了!讓靜靜去接站!”

      堂哥連聲說謝謝,說麻煩姑姑了。掛了電話,我媽指揮我:“把你書房那個小沙發挪挪,給孩子騰個地方玩。對了,你那些書,貴重的不用的,收收好,別讓孩子弄壞了。”

      我那個小小的、唯一的、能喘口氣的書房,也要被侵占了。我看著書架上擠得滿滿的書,還有窗邊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它在我媽看來是“占地方又不開花的東西”,幾次想扔,被我攔下了。

      “媽,那是我的書房,我要工作。”

      “工作在哪不是做?客廳那么大桌子。孩子能占多大地方?”她不以為然,“你小時候,哪有單獨書房,不也考上大學了?”

      又是這種邏輯。你曾經沒有的,現在就不該太看重;你得到一點的,就應該大方地分出去,尤其是分給“自家人”。

      小斌來的那天,十歲男孩,精力旺盛得像個小炮彈。進門就喊“奶奶!”,直撲我媽懷里。我媽摟著心啊肝地叫,然后指著我:“叫姑姑!”

      “姑姑。”男孩叫了一聲,眼睛就滴溜溜轉,看向客廳的電視和游戲機。“奶奶,我能玩那個嗎?”

      “玩!隨便玩!”我媽滿口答應,然后對我說,“靜靜,去給弄點水果,洗點葡萄,孩子愛吃。”

      我站在廚房洗葡萄,聽著客廳里爆炸的游戲音效,男孩的大呼小叫,還有我媽慈愛的哄勸聲。水很涼,一股寒意卻從心里冒出來。

      這不是結束,甚至不是開始。這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后,一場微不足道的“親戚來往”。但有什么東西,在我心里,那根繃了太久的弦,終于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的裂響。我知道,有些事,就像這順著水池流走的水,再也回不到原本的樣子了。這個家,我名義上的家,正在以一種我無法阻止的方式,悄悄改變顏色。而我,站在這里,連關上水龍頭的力氣,都好像被那冰冷的、黏膩的汁水,一點點粘走了。

      陳遠出差后,家里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某種緩沖。我媽趙秀芳的聲音變得更響亮,更無所顧忌。小斌的加入,則像往這潭越來越渾的水里扔了塊巨石。

      那孩子十歲,正是狗都嫌的年紀。我媽寵他寵得沒邊。我的書房,現在成了他的游樂場兼臨時臥室。小沙發被挪開,鋪上了從儲藏室翻出來的舊被褥。我的書桌堆滿了他的漫畫書、零食包裝袋和拆得七零八落的玩具零件。那盆綠蘿,在我第二天發現它被澆了整整半瓶可樂、泥土濕漉漉泛著可疑氣泡后,終于被我媽以“招小蟲子”為由,連盆端走,不知扔去了哪個角落。

      我試圖抗議:“媽,那些書里有我重要的資料,還有電腦……”

      “哎呀,小孩子懂什么,你收收好不就行了?電腦你白天用,晚上他睡覺又不碰你的。”我媽一邊給小斌碗里夾走最后一塊紅燒肉,一邊輕飄飄地說,“你一個大人,跟孩子計較什么。小斌,多吃點,長得高。”

      小斌嘴里塞滿肉,沖我做了個鬼臉。我爸林國棟低頭喝湯,像是什么都沒聽見。

      第一個矛盾升級,發生在小斌來后的第五天。那天下午我有個重要的視頻會議,需要安靜環境。提前跟我媽說了,她答應得好好的:“知道知道,我帶小斌去樓下超市轉轉。”

      可真到了開會時間,我媽在客廳里開著電視,聲音放得老大,是那種嘻嘻哈哈的綜藝節目。小斌在客廳和“我的”書房之間跑來跑去,尖叫著玩一個會發光的塑料飛機,飛機引擎的模擬噪音尖銳刺耳。

      我關上書房門,但隔音很差。視頻里,同事發言的聲音斷斷續續,領導眉頭皺了起來,問我:“林靜,你那邊是什么聲音?能處理一下嗎?”

      我滿臉通紅,捂著麥克風說了聲抱歉,沖出書房。“媽!我在開會!電視聲音小點!別讓小斌跑了!”

      我媽正看得樂呵,被我打斷,有些不悅:“哦喲,就你事多。小斌,乖,別吵姑姑。”她把電視音量調低了兩格,幾乎沒區別。至于小斌,她只是招招手:“來奶奶這兒看。”那孩子抱著飛機窩進她懷里,手腳還在亂動,飛機輪子蹭在茶幾上,嘎吱嘎吱。

      會議的后半程,我心神不寧,發言幾次出錯。我能感覺到屏幕那頭同事們微妙的目光。這個我用來安身立命、維持最后一點體面的工作空間,正被一點點侵蝕,連同我的專業形象。

      結束后,我憋著火,對我媽說:“媽,下次我真開會,您能不能帶小斌出去一會兒?就一小時。或者去臥室看iPad也行。”

      我媽把電視徹底關了,臉沉下來。“林靜,你什么意思?嫌我們娘倆吵著你了?這是你家,我就不是這家里的人了?小斌才多大點孩子,他活潑點有錯?你小時候比他還皮呢!怎么,現在自己有點出息了,就看不得親戚孩子了?你這心啊,怎么越來越窄了?”

      一連串的質問,砸得我頭暈。我的心窄?三年了,我的家沒了,書房沒了,綠蘿沒了,現在連安安靜靜開個會的資格都沒了。我看著我媽因為激動而有些漲紅的臉,看著小斌躲在奶奶身后探頭探腦、帶著點得意又挑釁的眼神,再看我爸,他不知何時躲進了陽臺,背對著我們,佝僂著腰在擺弄那幾盆半死不活的花草。

      一股涼氣從腳底竄上來。這不是溝通的問題,這是主權問題。在她心里,這個家的“主人”是她,或者她所代表的“長輩”和“孫輩”。而我,是那個需要不斷被提醒“要孝順”、“要大氣”、“別計較”的附屬品。

      “行,我不說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巴巴的。轉身回書房,關上門。門鎖輕輕“咔噠”一聲,這是我唯一能做的、無力的抵抗。門外很快又傳來電視的聲音,還有我媽刻意抬高的、帶著笑意的哄孩子聲:“乖孫,想吃什么?奶奶給做!”

      陳遠偶爾會發信息問家里怎么樣。我打字,又刪除。最后只回:“還好。小斌來了,有點吵。你工作順利嗎?”他說:“忙。應付著。你多擔待。” 擔待。這個詞真好,把所有具體的不快、摩擦、委屈,都包裹進一種模糊的、需要我個人消化的責任里。好像只要我“擔待”了,一切就天下太平。

      可我有點擔待不起了。

      第二個矛盾升級,來得更直接,關乎錢。

      小斌來了半個月,衣服零食玩具,花銷自然大了。這些我沒細算,想著畢竟是親戚孩子。直到那天,我媽拿著我的手機——她有時候會用我手機刷短視頻,說屏幕大——走過來,很隨意地說:“靜靜,我看小斌那雙運動鞋舊了,孩子正長腳,得換雙好的。我看中一雙,就這個,你給下單吧。地址我填家里。”

      我接過手機,是一個知名運動品牌的官方店頁面,一雙限量款兒童鞋,價格抵得上我小半個月的工資。我愣住了。

      “媽,這……太貴了吧?小孩子長得快,買雙舒服的普通款就行。”

      “貴什么?一分錢一分貨。好鞋不傷腳。你堂哥家條件一般,我們做姑姑奶奶的,給孩子買雙好鞋怎么了?你小時候,大伯也沒少給你買糖吃。”她說得理所當然,甚至有點責怪我不懂事,“快下單吧,顏色就選這個紅的,小斌喜歡。”

      那雙刺眼的紅色鞋子,在我手機屏幕上閃著光。我突然想起陳遠出差前,猶豫了好久才下單的那件他需要的外套,因為有點超預算,最后放進了購物車沒買。想起我因為想攢錢,已經很久沒進過商場給自己買件像樣的新裙子。我們的房子,還有二十多年的貸款要還。

      “媽,這鞋確實超出預算了。我可以給他買雙三百塊左右的,質量也很好。” 我試圖講道理,語氣盡可能平和。

      我媽的臉色立刻變了。她一把奪過手機,聲音拔高:“三百塊?三百塊的鞋能穿嗎?林靜,你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眼里就只有錢!小斌是你親侄兒,一雙鞋你都舍不得?我住你這兒,是吃你的還是喝你的了?每天買菜做飯,當保姆還得倒貼錢是吧?這鞋錢,當我借你的,行不行?”

      “我不是這個意思……” 無力感再次淹沒我。話題又會被扯到“孝順”、“親情”、“算計”這些大詞上,我永遠辯論不贏。

      “你就是這個意思!” 我媽眼圈居然紅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家里,我是多余的了!連給孩子買雙鞋都要看臉色!國棟!你看看你女兒!”

      我爸從陽臺蹭進來,看看我媽,又看看我,張了張嘴,最后重重嘆了口氣,對我低聲說:“靜靜,不就一雙鞋嗎?買了算了,別惹你媽生氣。”

      又是這樣。永遠是“算了”。我的感受,我的邊界,我的壓力,在“別惹你媽生氣”面前,都可以“算了”。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到某種東西在我體內斷裂。不是憤怒的爆發,而是更深沉的冰冷和疲憊。我看著我媽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嘴角,看著我爸逃避的眼神,聽著客廳里小斌玩玩具毫無顧忌的喧鬧。

      “手機給我。” 我伸出手,聲音平靜得自己都意外。

      我媽狐疑地看著我,把手機遞還。

      我點開那雙鞋的頁面,下單,付款。輸入密碼的時候,手指很穩。然后把付款成功的界面亮給她看。

      “買好了。” 我說。

      我媽臉上的怒容瞬間消散,甚至浮起一點勝利般的、矜持的笑意:“這就對了。一家人,和和氣氣多好。”

      我沒說話,轉身走回書房。關上門,我沒有坐下,只是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慢慢滑坐到地上。地板很涼。我抱著膝蓋,把頭埋進去。沒有哭,只是覺得累,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累。那雙鞋的價格數字,在我腦子里反復跳。那不是一雙鞋,那是一個宣言,一個蓋章。宣告著在這個家里,我的退讓沒有底線,我的資源可以被無限度提取,只要套上“親情”和“孝順”的名義。

      晚上,我媽做了一桌好菜,還開了瓶飲料給小斌慶祝“有新鞋穿”。飯桌上氣氛融洽,我媽不停地給小斌夾菜,說著“慢點吃”,眼風偶爾掃過我,帶著一種重新掌控局面的滿意。我爸也似乎松了口氣,話比平時多了兩句。我安靜地吃飯,夾離我最近的青菜,咀嚼,吞咽,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陳遠發來信息,問我:“家里沒事吧?” 我看著那行字,看了很久,回復:“買了雙鞋給小斌。沒什么。” 他回了個“哦”,然后說:“早點休息。”

      早點休息。休息。在這個讓我喘不過氣的空間里,如何休息?

      第二天,那雙昂貴的紅色運動鞋送到了。小斌歡天喜地穿上,在屋子里跑來跑去,踩得地板咚咚響。我媽跟在后面,眉開眼笑:“哎喲,我孫子穿這鞋真精神!好看!跑慢點,別摔著!”

      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孩子的尖叫,我媽的笑聲,混合成一種嘈雜的背景音,持續不斷地轟炸我的耳膜。我躲在書房,戴著降噪耳機,可那聲音似乎還是能鉆進來。

      周末,我媽宣布,下個月是她五十八歲生日。“不是整壽,但也是個日子。咱們一家人在家吃頓飯就行,叫上幾個老朋友,熱鬧熱鬧。” 她一邊剝毛豆,一邊說,像是隨口提起,但眼神里有著不容置疑的盤算,“我那些老姐妹,還沒怎么來過咱家呢。這次正好,也讓人家看看,我女兒女婿多孝順,房子多大,多敞亮。”

      我爸附和:“是得熱鬧熱鬧。”

      我抬起眼:“媽,想請哪些人?大概多少?我和陳遠說說。” 我知道,這頓飯,最終操辦、出錢出力的人,還是我。或許,還包括陳遠。

      “不多不多,就七八個吧。菜嘛,我到時候擬個單子,家里做幾樣,外面館子叫幾個硬菜。酒水你得備點,你王阿姨她們能喝點紅酒……” 她已經開始規劃菜單和流程,語氣輕快,仿佛這是一件令人期待已久的喜事。

      壽宴。我捕捉到這個詞。心里那根冰冷的弦,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歸于沉寂。還能怎么樣呢?不過是又一次“和和氣氣”的表演,我是這場家庭戲里必須配合的主角之一,戲臺是我家,戲碼是“母慈女孝”,觀眾是她的老姐妹。至于成本,誰在乎?



      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城市華燈初上。這個我名義上的家,被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庸常的燈光里。我知道,下個月的某一天,這里會更加熱鬧,充滿虛假的歡聲笑語。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那一天的到來,然后扮演好我的角色。反抗?嘗試過了,像拳頭打進棉花,不,是打進一堵包著棉花的墻,墻沒事,我的手很疼。

      至少,在壽宴到來之前,日子大概會暫時“平靜”一些。畢竟,我媽需要一場完美的、足以向老姐妹們展示的“幸福晚年”。在這之前,我和我最后那點可憐的空間,或許能獲得一絲喘息。

      只是不知道,這短暫的、虛假的平靜背后,又在醞釀著什么。我望著窗外閃爍的燈火,第一次對“家”這個字,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想要嘔吐的暈眩感。

      壽宴的日子,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那個月的盡頭。家里提前一周就開始彌漫一種不同以往的氣氛。我媽趙秀芳不再念叨小斌的鞋,也不怎么挑剔菜咸菜淡,她沉浸在一種近乎神圣的忙碌和期待中。清單擬了一張又一張,涂涂改改,最后貼在冰箱上,字跡工整,事項密密麻麻:冷盤八樣,熱菜十道,湯品兩種,點心水果,酒水飲料……后面跟著預算,粗略一加,是個讓我眼皮跳的數字。

      “靜靜,你看這菜單行不行?王阿姨愛吃海鮮,李阿姨口味清淡,這道清蒸魚不能少,這道紅燒肉是硬菜,你爸的老同事老張頭可能來,他愛喝兩口白的……”她戴著老花鏡,指點著清單,臉上泛著光。那光,不是為過生日,是為了一場展示,一次檢閱。檢閱她女兒提供的“幸福生活”,展示她作為“有福氣老太太”的晚年成果。而我的家,是展廳;我,是展品之一。

      我爸林國棟也比往常更沉默,只是在我媽指揮他搬動客廳家具,說要“重新布局,顯得寬敞”時,默默配合。那個沉重的實木茶幾被推到墻邊,鋪上了簇新的、印著俗氣大花的桌布。我的書,被徹底請出了書房——不,現在是小斌的臨時臥室兼游戲室,塞進了陽臺的儲物柜深處,和舊被褥、廢棄紙箱擠在一起。小斌因為“奶奶過生日有大餐和蛋糕”,興奮了好幾天,跑跳得更歡,對我的臉色視若無睹。

      陳遠在壽宴前兩天回來了。風塵仆仆,眉眼間是卸不掉的疲憊。我媽拉著他,把菜單和安排又說了一遍,重點強調:“都是我的老姐妹,一輩子要好的,難得聚聚,場面不能寒酸。”陳遠點頭,說“媽您看著辦,需要多少錢跟我說。” 他說這話時,沒看我。我也沒問他出差如何。我們之間隔著一層透明的膜,能看到彼此,但聲音和溫度都傳不過來,只有關于這個“家”的具體事務,能偶爾穿透,冰冷而務實。

      壽宴前一天,采購回來的食材塞滿了冰箱,地上堆著飲料酒水。我媽指揮我和陳遠把客用拖鞋一雙雙擺好,把新買的、印著“壽”字的杯盤碗盞燙洗消毒。空氣里是洗潔精和消毒水的味道。小斌在堆滿貨物的客廳里穿梭,撞倒了一箱酸奶,白色的液體淌了一地。我媽“哎喲”一聲,卻先去看小斌摔著沒有,然后才說:“靜靜,快拿拖把擦擦,黏糊糊的。”

      我蹲在地上,用抹布一點點擦拭那些甜膩的液體。陳遠默默拿來拖把。我們誰也沒說話,只有布料摩擦地面的聲音。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不像個主人,像個被臨時雇來打掃衛生的傭人,在為主人家第二天的盛大宴會做最后準備。

      壽宴當天早上,陳遠把一張信用卡遞給我,低聲說:“今天肯定不少花錢,用這個吧,密碼你生日。” 我捏著那張冰涼堅硬的卡片,指尖發麻。它像一枚被指定的接力棒,或者,更像一個確認——確認今天所有的花費,將由“我們”承擔,以換取一場“母慈女孝”的圓滿演出。而這場演出的劇本,我媽早已寫好,我們只需照本宣科,并支付場租和道具費。我把卡放進錢包,和我的身份證、社保卡擠在一起,它沉得像個鉛塊。

      客人陸續來了。都是我媽那個年紀的阿姨,帶著一種好奇的、評估的目光走進來。我媽穿著我上個月被她要求買的暗紅色緞面新衣——當時她說“老人家要有個喜慶顏色”,頭發特意去樓下理發店吹過,臉上泛著紅光,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迎接著她的老姐妹。“快進來快進來!哎呀,老王,你可算來了!”“這就是我家,還行吧?當初靜靜他們買的時候我就說樓層高了點,不過光線好!”“小斌,快叫奶奶!這是我孫子,調皮著呢,哈哈!”

      她拉著每個人參觀,主臥、次臥、衛生間,甚至陽臺。“你看這客廳,敞亮吧?當初裝修我可沒少操心!”“這廚房電器都是靜子他們后來換的,好用!”她的介紹里,“我”和“我家”出現的頻率極高。我和陳遠被拉過來,像兩個展示用的模特,被要求喊“阿姨”,被問及工作、收入、什么時候要孩子。我們臉上掛著模式化的笑,回答著千篇一律的話。我爸則負責遞煙、倒茶,賠著笑,像個影子。

      我站在喧囂的客廳中央,看著這些陌生的、泛著油光的笑臉,聽著我媽用夸張的語調描述著“我的幸福生活”,描述這個“她住著很舒心”的房子。那些話語,像一層層透明的薄膜裹上來,讓我呼吸不暢。這個我每月支付貸款、一點點布置起來的空間,在她的描述里,變成了她的領土,她的戰利品,她晚年成功的象征。而我,是那個進貢了城池的、面目模糊的女兒。

      宴席就在客廳進行,大圓桌是從樓下餐館租來的。菜很豐盛,酒也喝開了。氣氛熱烈到有些吵鬧。一位姓劉的阿姨,喝了幾杯紅酒,嗓門很大,拍著我媽的肩膀說:“秀芳啊,你真是好福氣!女兒女婿這么能干,買了這么大這么亮堂的房子接你來享福!比我家那個強多了!”

      我媽顯然很受用,眼睛笑得瞇起來,嘴里卻說:“哪里哪里,孩子們孝順是應該的。我就是幫著看看家,做做飯。” 她頓了一下,環顧四周,目光掃過這間客廳,掃過每一件家具,然后,用一種混合了自豪、感慨和某種微妙意味的語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一桌人都聽見:“這房子啊,我住了三年,真是住出感情了。寬敞,舒服,街坊鄰居也好。以后啊,這就是我的老窩了,哪也不去了!”

      桌上立刻響起一片附和聲。“是啊是啊,就該這樣!”“養兒防老,閨女也一樣!”“這房子好,你可得好好享福!”

      我夾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陳遠在桌下輕輕碰了碰我的腿。我爸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堆起來,舉起杯:“喝酒,喝酒。”

      劉阿姨大概是酒意上涌,又或許是想再添把火,大聲笑道:“何止是老窩!秀芳,我看這房子,將來就得留給你孫子!是不是,小斌?” 她轉向正在啃雞腿的小斌,“等你長大了,這房子就是你的,對不對?”

      小斌嘴里塞滿肉,含糊又響亮地應了一聲:“對!奶奶說給我!”

      全桌爆發出更響亮的笑聲。大人們把這當成了可愛的童言無忌,是烘托氣氛的佐料。我媽也笑,笑著摸了摸小斌的頭,沒承認,也沒否認。但那眼神,那表情,分明是一種默許,甚至是一種鼓勵。

      我的血液好像在那一刻變涼了,指尖冰冷。我看向陳遠,他低著頭,盯著杯中的酒,側臉的線條繃得很緊。我爸則開始頻繁地給旁邊的客人布菜,試圖轉移話題:“吃菜,吃菜,這魚涼了不好吃。”

      這不是玩笑。至少,在我媽那里,這不完全是玩笑。那是一種試探,一種鋪墊,一種在公開場合下的、半真半假的宣告。她用三年的時間和此刻的宴會,營造了一個既成事實:這是她的家。而“留給孫子”,在她看來,或許是這個“家”最順理成章的延續。

      蛋糕推上來,壽星戴上了紙皇冠。燈光調暗,蠟燭點燃,大家拍手唱著跑調的生日歌。我媽在燭光里閉眼許愿,笑容滿足。然后,在眾人的起哄聲中,她拿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就在刀尖即將碰到奶油花朵的前一秒,她忽然抬起頭,不是對著蛋糕,而是環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那種慣常的、帶著點客套的笑容,慢慢收斂,換成一種更鄭重、更認真的神色。

      客廳不知怎么就安靜了一些,只剩下背景音樂柔弱的旋律。

      她清了清嗓子,開口了,聲音比剛才清晰,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要讓每個人聽清楚的節奏:

      “今天,我高興,真的高興。老姐妹們都在,孩子們也孝順。” 她頓了頓,目光似乎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又滑開,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仿佛在看著未來。

      “這人老了,圖什么呢?不就圖個安穩,圖個兒孫繞膝,圖個家嗎?” 她的聲音微微提高,壓過了最后一點細微的交談聲。

      “這套房子,我住了三年,三年吶,一草一木,我都熟悉了,有感情了。在這里,我照顧老頭子,帶帶孫輩,看著靜靜他們上班下班,這就是我的日子,我的家。”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一種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纏上來。

      “所以啊,” 我媽的聲音陡然變得異常清晰、堅定,甚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她不再看任何人,而是像在宣布一項早就決定好的事,“趁著今天,我過生日,高興,也有個話,想跟大家說道說道,也讓我這些老姐妹,給我做個見證——”

      她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面的石頭。不,不是石頭,是冰塊,狠狠地砸進我的胸腔,凍住了我的呼吸。我爸猛地轉過頭,驚恐地看著她,嘴唇翕動,似乎想阻止,但沒發出聲音。陳遠也坐直了身體,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酒杯。

      我媽對周遭的反應恍若未覺,或者毫不在意,她挺直了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

      “這套房子,我住慣了,離不了。將來啊,我也不打算挪窩了。等我老了,走了,這房子——”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瞪大眼睛的劉阿姨,掃過茫然的其他人,最后,竟越過我,落在我爸身邊正舔著手指上奶油的小斌身上,臉上綻開一個無比慈愛、卻讓我渾身發冷的笑容,用宣布重大福音般的口吻,完成了這句話:

      “——就留給我孫子,小斌!也算是我這當奶奶的,給孫輩的一點念想,一份產業!”

      “轟”的一聲,我腦子里一片空白。時間仿佛靜止了。客廳里死一般寂靜,只有音響里不合時宜的、甜膩的生日歌旋律還在頑強的播放。所有賓客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驚訝,茫然,尷尬,看好戲的興奮……種種情緒,在那瞬間的寂靜里無聲交織。

      我手里的紅酒杯沒拿穩,微微一晃,暗紅的酒液潑灑出來,濺在我淺色的裙擺上,迅速氤氳開一大片污漬,像一灘驟然暈開的、丑陋的血跡。

      下一秒,我爸的手從旁邊猛地伸過來,鐵鉗一樣死死抓住我的小臂。力道極大,掐得我生疼。我木然地轉過頭,看到他慘白的臉,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看著我,嘴唇哆嗦著,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近乎哀求的氣聲,急促地、反復地說:“靜靜……別……別吭聲……今天你媽生日……別鬧……求你了……別鬧……”

      別吭聲。別鬧。求你了。

      這三個詞,像三把淬了冰的錐子,扎進我最后的理智和溫度。我看著我爸恐懼的、充滿哀求的眼睛,看著我媽站在蛋糕后面,帶著那抹滿足的、篤定的、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看著滿桌賓客神色各異的沉默,看著小斌懵懂無知地繼續抓著蛋糕上的巧克力牌……

      三年來的憋屈,隱忍,退讓,自我說服,像蓄滿了洪水的堤壩,在這一刻,被那句當眾的、恬不知恥的宣判,和我爸這絕望的阻攔,徹底沖垮。一股冰冷的、尖銳的、帶著毀滅意味的怒火,從腳底直沖頭頂,燒光了我所有的猶豫、顧忌和那點可笑的、對“家和萬事興”的幻想。

      房子。留給她的孫子。我的房子。我和陳遠的房子。她當眾宣布,留給她孫子。

      憑什么?

      我猛地甩開我爸的手。動作不大,但極其堅決。我爸被我甩得一晃,臉上哀求的神色變成了更深的恐懼和絕望。

      我沒有看他,也沒有看我媽。我的目光掠過那一張張此刻顯得無比陌生和令人作嘔的臉。我的手在抖,不受控制地抖,但我還是穩穩地、異常緩慢地,從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機。

      屏幕亮起,光有些刺眼。

      我找到陳遠的微信聊天框。最后一條信息,還停留在他昨天說“早點休息”。

      我的手指冰冷,但打字的速度卻很快,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地敲擊下去,仿佛每個字都有千鈞重,都要砸穿這令人窒息的虛偽平靜:

      “陳遠,快點把房產證送過來。”

      打完,發送。沒有標點,沒有表情,沒有多余一個字。然后,我按熄屏幕,把手機屏幕朝下,輕輕扣在沾了酒漬的桌布上。

      我抬起頭,迎上我媽終于從得意中回過神、略帶詫異和審視的目光,迎上我爸驚恐萬狀的眼神,迎上滿桌賓客驟然聚焦過來的、充滿了驚疑、探究和興奮的視線。

      客廳里,連那甜膩的背景音樂,不知被誰悄悄關掉了。

      死一樣的寂靜,真正降臨。

      就在這時——

      “叮咚。”

      門鈴聲,清脆地,突兀地,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從我的臉上,齊刷刷地轉向了緊閉的入戶門。

      我媽皺起了眉,顯然對這不合時宜的打擾不悅,嘟囔了一句:“誰啊?這時候來?”

      我爸不知所措地看向我,又看向門。

      我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扇門。心臟在胸腔里,沉重而緩慢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

      幾秒后,在滿屋近乎凝滯的注視下,入戶門發出了“咔噠”一聲輕響——有人用鑰匙從外面打開了它。



      門被推開。

      陳遠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顯然來得匆忙,頭發有些凌亂,呼吸微促,額角似乎還有細汗。他的臉色緊繃,唇線抿成冷硬的直線。而他的手里,緊緊地捏著一個紅色的、硬皮的小本子。

      那本子的顏色和樣式,在場有些年紀、經歷過買房的人,恐怕都不會太陌生。

      是房產證。

      客廳里,響起了幾聲壓抑不住的、極輕的抽氣聲。

      陳遠的目光越過眾人,第一時間精準地找到了我。他的眼神復雜,有關切,有疲憊,還有一種下定了某種決心的沉冷。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站在那里,手里捏著那個小本子,像握著一把鑰匙,或者,一把劍。

      我媽的臉色,在看到陳遠,尤其是看到他手里那個紅色本子的瞬間,第一次變了。那是一種從志得意滿的頂峰驟然凝滯的僵硬,疑惑,以及一絲迅速升起、又被強行壓下的不安。但她很快調整了表情,擠出一個笑:“小遠?你怎么……你不是在……哦,你是回來拿東西?快進來,正切蛋糕呢。”

      陳遠沒接她的話,也沒看蛋糕。他徑直走了進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他走到我身邊,站定,先低頭看了我一眼,低聲快速問:“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沒說話,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房產證上。

      陳遠握緊了那個本子,然后,他抬起頭,看向我媽媽,看向滿桌的賓客。他的聲音不高,但異常清晰,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了此刻最核心、也最致命的問題:

      “媽,您剛才說,這套房子,要留給誰?”

      這句話,像一塊巨石砸進本已漣漪陣陣的水面。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目光在我媽、陳遠,以及那個紅色的本子之間來回逡巡。

      我媽的臉色徹底掛不住了,那強擠出來的笑容變得難看,她提高了聲音,帶著一種被冒犯的、試圖維持權威的強硬:“小遠,你這是什么話?今天是我生日,我說點高興的話,怎么了?這房子我住了三年,我說留給我孫子,有什么不對?難道我當奶奶的,還不能給孫輩留點東西?” 她越說越快,試圖用氣勢和“孝道”、“親情”的大帽子壓人,“再說了,這房子是靜靜和你的,靜靜是我女兒,我是她媽!我還不能替我女兒做個主了?”

      “做主?” 陳遠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字,嘴角似乎極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像是笑,又完全沒有絲毫笑意。他舉起了手中那個紅色的本子,讓所有人都能看清。“媽,您可能不太清楚。這套房子,是我和林靜婚前買的。房產證上,寫的是我和她的名字。”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每一個字都砸得清晰有力:

      “而且,買房的時候,我和林靜做了婚前財產公證。這房子,怎么分,誰有份,法律上寫得清清楚楚。不是誰說留給誰,就能留給誰的。”

      “嗡——” 客廳里響起一片壓抑的低聲議論。婚前財產公證?這幾個字,像一顆炸彈,在我媽那些老姐妹中間引發了巨大的驚愕和竊竊私語。在她們的傳統觀念里,這幾乎等同于“算計”和“不信任”。

      我媽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是那種羞惱交加的紅。她顯然沒料到這一出,更沒料到陳遠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拋出“法律”和“公正”。她指著陳遠,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陳遠!你……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拿法律來嚇唬我?我是靜靜的媽!你們做公證,防誰呢?防著我這個當媽的嗎?啊?我辛辛苦苦把女兒養這么大,就養出你們這么兩個白眼狼?算計到自家人頭上了!”

      她的聲音尖銳,帶著哭腔,試圖用“孝道”和“親情”綁架,以及一個“被子女傷害的可憐母親”形象來挽回局面,博取同情。

      果然,幾位阿姨看向我和陳遠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不贊同和指責。

      陳遠卻沒有被她的哭訴帶偏節奏。他臉上的疲憊更深,但眼神卻更冷,也更堅定。他等我媽的哭嚷聲稍歇,才繼續開口,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穿透嘈雜的力量:

      “媽,我沒想嚇唬誰。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這房子,是我和林靜的夫妻共同財產,但份額明確。它的處置,需要我和林靜共同決定。不是任何其他人,可以單方面宣布‘留給誰’的。”

      他特意強調了“其他人”和“單方面”。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眼看就要繼續哭鬧撒潑。這時,陳遠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并沒有把房產證遞給我,或者當眾翻開。而是將它,輕輕放在了油膩的、還擺著蛋糕和殘羹冷炙的餐桌中央。那個紅色的小本子,此刻成了絕對的焦點。

      然后,陳遠抬起眼,看向氣得說不出話的我媽,又緩緩環視了一圈表情各異的賓客,最后,目光落回那個紅色的本子上。他用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語氣,說出了讓整個客廳瞬間再次陷入死寂、也讓我的血液幾乎凍住的話:

      “而且,媽,有件事,您可能一直不知道,林靜可能也不完全清楚。”

      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說出一個埋藏已久的秘密。

      “這份房產證上,寫的產權人,不只是我和林靜兩個人的名字。”

      “什么?” 我媽的哭訴戛然而止,愣住了。

      我也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陳遠。不只是我們兩個?還有誰?

      所有賓客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陳遠,盯著桌上那個紅色的本子。

      陳遠迎著我的目光,眼神里有歉意,有決絕,還有一種破釜沉舟的意味。他伸出手指,點了點那個房產證,緩緩說道:

      “買房的時候,因為一些特殊原因,當時還在世的、我父親的一位老朋友,作為出資方之一和見證人,他的名字,也作為共有人之一,登記在了上面。他占了很小一部分份額,但有他的名字,這份房產證的任何處置,就必須經過他的同意,或者,在他過世后,經過他合法繼承人的同意。”

      他看著我媽瞬間變得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地問:

      “所以,媽,您剛才說,要把這房子留給小斌。我想問問您,也請各位阿姨叔叔做個見證——”

      “您問過那位持有份額的、我父親的老朋友了嗎?”

      “或者,”

      陳遠的聲音壓得更低,卻更清晰,帶著一種鋒利的寒意,直刺向我媽:

      “您問過他唯一的兒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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