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老林，真對不住，這房子我和孟瑤也一眼相中了?！?/strong>
沈浩悠哉悠哉的端著高腳杯輕輕晃動，臉上掛著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
“我直接給秦伯加了28萬，580萬的底價，我出608萬，全款付清，剛簽完合同?！?/strong>
他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發出“當”的一聲脆響，打破了包廂里短暫的沉默。
“下午三點簽的字，手續辦得妥妥當當，秦伯都把鑰匙交給我了。”
林墨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怔怔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沈浩，還有他身邊妝容精致、嘴角帶著得意笑容的孟瑤，大腦一片空白。
“你……你說什么？”
林墨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01
坐在旁邊的陳曦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在桌子底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冰涼，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到了。
“浩子，你別開玩笑了，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林墨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比哭還要難看，他試圖說服自己這只是沈浩的惡作劇。
沈浩聞言，拿起放在手邊的手機，快速劃動了幾下，然后把屏幕轉向林墨，上面是一張清晰的照片。
照片里是房產中介公司的簽約室，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退休工程師秦伯，正握著筆在一份厚厚的合同上簽字，沈浩站在他身邊，一只手搭在秦伯的肩膀上，笑得眉眼都彎了起來。
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水印清晰可見，正是今天下午三點零九分，和沈浩說的時間分毫不差。
“你看，我怎么會騙你，這都是實打實的證據?！?/p>
沈浩收回手機，抿了一口紅酒，語氣里帶著一絲炫耀。
“老林，你也別生氣，商場上講究價高者得，買房也是一樣的道理，這都是市場規則，你該懂的?！?/p>
“再說了，608萬對你和陳曦來說，可能要掏空所有積蓄還得貸款，壓力太大了，但對我們家孟瑤來說，也就是她爸公司一個季度的盈利零頭而已?！?/p>
孟瑤在一旁輕輕撩了撩耳邊的碎發，露出耳垂上閃著光的鉆石耳釘，那是她昨天剛買的新款。
“就是啊，林墨，”
孟瑤的聲音刻意放得柔軟，卻掩不住語氣里的優越感。
“你和陳曦都還年輕，以后有的是機會掙錢，多奮斗個三五年，肯定能買到比這更好的房子。”
“這別墅的花園多漂亮啊，我已經想好了，以后周末叫上閨蜜們來辦下午茶派對，再擺上鮮花和甜點，想想都覺得愜意?！?/p>
她說著，拿起手機快速打字，手指在屏幕上翻飛。
“我現在就發個朋友圈，讓她們都羨慕羨慕我。”
林墨看著孟瑤熟練操作手機的樣子，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涌上一股惡心感。
這頓飯，是他特意請沈浩夫婦的。
為了慶祝自己和陳曦奔波了大半年，終于找到了心儀的房子。
為了慶祝他們即將擁有一個帶花園的家，結束多年的租房生活。
為了慶祝他們九年省吃儉用攢下的積蓄，終于要換來一個安穩的歸宿。
他特意選了陳曦一直想去的福源酒樓，點了沈浩最愛吃的波士頓龍蝦和帝王蟹，還開了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
可現在，桌上的龍蝦殼和蟹殼堆得老高，像是在無聲地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你下午……還特意問我別墅的各種細節，”
林墨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眼神里滿是失望和不解。
“問我和秦伯談的價格，問別墅的具體位置，問花園的面積大小，還問秦伯為什么要賣這房子……”
“你問得那么詳細，我還以為你是真心為我高興，想幫我參考參考，沒想到……”
沈浩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語氣卻依舊理直氣壯。
“老林，你這話就見外了，”
“我確實是為你高興啊，你能找到這么合心意的房子，我打心底里替你開心。”
“只不過我回家跟孟瑤一提這房子的情況，她就特別感興趣，非要我帶她去看看?！?/p>
“你說這不是巧了嗎？我們也偏偏就喜歡上了?！?/p>
他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也知道我，最疼老婆了，孟瑤喜歡的東西，我肯定得想盡辦法滿足她啊。”
“所以我就直接去找了秦伯，開門見山報了608萬的價格。”
“秦伯一開始還挺猶豫，說已經和你有口頭協議了，不好反悔。”
“我就跟他說，我太了解老林你了，你手里的積蓄有限，608萬你肯定拿不出來，就算能拿出來，貸款審批也得耽誤不少時間?！?/p>
“我當場就轉了60萬定金到秦伯賬戶上，他猶豫了沒幾分鐘，就跟我簽了合同。”
沈浩一邊說，一邊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份合同復印件，推到林墨面前。
“你自己看看，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這可不是假的?！?/p>
林墨沒有去看那份合同，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沈浩，這個他認識了十二年的大學同學，畢業后一起在這座城市打拼的發小。
這些年，沈浩做保險生意，憑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業績時好時壞，但日子過得一直很瀟灑。
而林墨做室內設計，每天埋頭畫圖，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飯，為人老實本分，不擅交際。
兩人雖然行業不同，但時不時會約出來吃頓飯，聊聊各自的生活和工作。
沈浩總說，老林你就是太老實了，這年頭老實人容易吃虧。
林墨每次都只是笑笑，說吃虧是福，待人真誠總沒錯。
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的真誠，在利益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你明明知道，”
林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但胸口的怒火和委屈還是讓他的聲音微微發顫。
“我上周就跟秦伯談好了價格，590萬，他說要回去和兒子商量一下，給我答復?！?/p>
“昨天他主動給我打電話，說考慮清楚了，580萬一口價賣給我，不議價?！?/p>
“我今天上午特意請假去看了房子，仔細檢查了每個房間的細節，中午就給秦伯轉了6萬意向金?！?/p>
“我們都約好了，后天就去簽正式合同，辦理過戶手續。”
沈浩點點頭，臉上沒有絲毫愧疚之色。
“我知道啊，”
“這些秦伯都跟我說了，他還夸你呢，說你這人實誠，看房的時候連花園里哪棵月季長得不好都指出來了，還說會好好照顧那些花?！?/p>
“但老林，意向金不是定金，在法律上沒有約束力，不算數的。”
“再說了，我比你多拿出28萬，還是全款支付，秦伯選擇我，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說什么貼心話，語氣里卻滿是嘲諷。
“你也別怪秦伯，他兒子在國外催得緊，急著用錢辦移民手續，耽誤不得?！?/p>
“你那580萬，還得走貸款流程，銀行放款慢，沒個把月下來不了，秦伯可等不起?！?/p>
“我這608萬，一周內就能全部到賬，解決他的燃眉之急?！?/p>
“換作是你，面對這樣的情況，你會選誰？”
林墨被問得啞口無言，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想說的話堵在心里，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難受得要命。
陳曦輕輕抬起頭，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絲懇求。
“沈哥，這套房子，我和林墨真的看了大半年了，”
“我們前前后后跑了三十五個小區，看了一百二十多套房子，有的房子漏水，有的房子緊鄰高架噪音大，有的房子采光差得像地下室，都不符合我們的心意?！?/p>
“只有這套別墅，林墨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連院子里的花架要怎么改造，秋千要裝在哪個位置，都畫好了詳細的草圖?！?/p>
“如果你和孟瑤也喜歡這種帶花園的房子，我們可以一起看看別的小區，我認識幾個靠譜的中介，他們手里有不少優質房源，我們可以一起找，沒必要非要搶這一套啊?！?/p>
“陳曦啊，”
孟瑤打斷了她的話，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慢和不屑。
“這話就說得不對了，”
“房子這東西，講究的是緣分，緣分到了，自然就是你的，緣分沒到，再怎么強求也沒用?！?/p>
“你看，我和成浩今天下午第一次去看這套別墅，就一眼相中了，這就是我們和它的緣分。”
“再說了，你們年輕人，以后有的是機會，不用急在這一時?！?/p>
“我和成浩都快三十歲了，年紀不小了，看中了就得多下手，可等不起了?！?/p>
她說著，拿起放在手邊的名牌包包，從里面掏出一個精致的小鏡子，對著鏡子補了補口紅，動作優雅又傲慢。
“對了，我們打算找一家頂級的設計公司重新裝修別墅，”
“林墨，你不是做室內設計的嗎？有沒有熟悉的靠譜公司，給我們推薦一下？”
“錢不是問題，我們要的是最好的設計，最高端的裝修效果?！?/p>
林墨看著孟瑤那張涂著鮮紅口紅的嘴，一開一合，心里的怒火越來越旺。
他忽然想起，半年前沈浩跟他借錢的事情。
那時候沈浩說自己業務上出了點問題，資金周轉不開，急需5萬塊錢應急，還說下個月一定還。
那時候林墨手頭也不寬裕，陳曦的媽媽剛做完手術，花了不少錢，家里的積蓄所剩無幾。
但他還是東拼西湊，給沈浩轉了4萬塊錢，還特意跟他說不用著急還，等他資金周轉開了再說。
沈浩收錢的時候，在電話里千恩萬謝，說“老林，還是你夠意思，以后你有事，我一定第一個站出來幫你”。
三個月后，沈浩把錢還了，還請林墨吃了一頓燒烤，喝了兩瓶啤酒，席間又說了不少感謝的話，拍著胸脯保證以后有需要隨時開口。
那時候林墨還覺得，有這樣一個講義氣的發小，是件幸運的事情。
現在看來，自己當初真是太傻了，錯把狼心狗肺當成了真心實意。
“我吃飽了，”
林墨猛地站起身，動作太急，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打破了包廂里的氛圍。
“陳曦，我們走?！?/p>
陳曦立刻跟著站起來，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包，緊緊跟在林墨身后。
“哎，老林，這就走??？”
沈浩也跟著站起來，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虛偽的笑容。
“這頓飯我已經買過單了，說好我請你們的，不用你們花錢?！?/p>
林墨從錢包里抽出六張一百塊錢，重重拍在桌子上，聲音低沉而堅定。
“不用，”
“這頓飯，我林墨請得起?！?/p>
說完，他拉著陳曦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包廂，身后傳來孟瑤壓低的聲音。
“嘖，這就生氣了？真小氣。”
“不就是一套房子嗎？至于這么大反應，真是沒見過世面?！?/p>
后面的話，被關上的包廂門擋住了，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語氣里的輕蔑，林墨和陳曦都感受到了。
走出酒樓，夜晚的涼風吹在身上，林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陳曦默默握緊了他的手，她的手還是冰涼的，但握得很用力，像是在給林墨傳遞力量。
“老公……”
她小聲叫了一聲，后面的話想說又沒說出口，眼神里滿是擔憂和心疼。
林墨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說了，他現在什么都不想聽，什么都不想說。
他拿出手機，找到秦伯的電話號碼，深吸一口氣，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足足八聲，才被接起，秦伯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還帶著一絲明顯的心虛。
“喂，小林啊……”
“秦伯，”
林墨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不讓秦伯察覺到自己的憤怒。
“我想問問，房子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林?。 ?/p>
秦伯急忙打斷他的話，語氣里滿是愧疚和歉意。
“我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你，是我沒守住承諾，我太自私了！”
“今天下午，那個沈先生直接找到我家里來了，他說他是你的好朋友，知道你跟我談好了房子的事情，但他實在太喜歡那套別墅了，愿意多加28萬買下來?！?/p>
“我說我已經跟你有口頭協議了，不能反悔，做人要講信用?！?/p>
“可他說，口頭協議不算數，沒有法律效力，還說你手里的錢不夠，買房需要貸款，放款慢，會耽誤我兒子移民?！?/p>
“他當場就給我看了他的銀行賬戶余額，里面有好幾百萬，還當場給我轉了60萬定金，說剩下的錢一周內結清……”
秦伯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自責。
“我……我兒子那邊催得實在太緊了，簽證都快到期了，再湊不齊錢，移民的事情就黃了?！?/p>
“他一下子多加28萬，我實在沒扛住誘惑，就……就跟他簽了合同?！?/p>
林墨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試圖平復心里的情緒。
“秦伯，我明白了，”
“那我轉的6萬意向金……”
“我退你，我明天一早就把6萬意向金退給你！”
秦伯連忙說道，語氣里帶著懇求。
“我再多給你轉1萬，算是我給你的補償，彌補我的過錯，你別太生氣了?！?/p>
“不用，”
林墨平靜地說，
“該多少就是多少，把6萬意向金退給我就行，額外的錢我不能要?！?/p>
“小林，你……你真的不怪我嗎？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
“秦伯，我不怪你，”
林墨打斷他的話，重復了一遍，
“真的，不怪你，換做任何人，面對這樣的情況，可能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要怪，就怪自己眼瞎，錯信了沈浩這樣的“朋友”，也怪自己沒本事，不能全款買下房子。
掛了電話，林墨站在街邊，夜風吹拂著他的頭發，他久久沒有動彈，心里五味雜陳。
陳曦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無聲地安慰著他。
“老公，要不……算了吧，”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帶著一絲委屈，
“我們再慢慢找，肯定還能找到像這樣合心意的房子，只是需要多花點時間而已?！?/p>
林墨沒有說話，他的眼前閃過這大半年來的一幕幕。
每個周末，他和陳曦都奔波在看房的路上，擠公交、轉地鐵、騎共享單車，風雨無阻。
為了節省中介費，他們自己上網找房源，一個個打電話咨詢，被房東掛過無數次電話，被中介放了無數次鴿子。
看過漏水的老破小，看過緊鄰高架噪音大到無法入睡的房子，看過采光差到白天都需要開燈的一樓，經歷了無數次失望，才終于遇到了秦伯的這套別墅。
這套別墅不在市中心，但環境清幽，周邊配套齊全，生活方便。
房子雖然有點老，但維護得很好，墻體沒有裂縫，水電也沒有問題。
最讓他們心動的是那個七十多平的花園，朝南方向，陽光充足，一年四季都有花開。
秦伯說，他老伴生前最喜歡在花園里種花種草，月季、繡球、桂花、臘梅，都是她親手栽種的。
林墨第一次去看房的時候，花園里的月季開得正盛，粉的、紅的、黃的，熱熱鬧鬧地擠了一院子，香氣撲鼻。
秦伯指著墻角那棵高大的桂花樹說，那是他兒子出生那年種的，現在已經比房頂還高了，每到秋天，滿院子都是桂花的香味。
林墨當時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買下這套房子，給陳曦一個安穩幸福的家。
他要在花園里搭個秋千，以后有了孩子，可以推著孩子蕩秋千；他要在桂花樹下放一張搖椅，讓陳曦可以在秋天的時候，一邊聞著桂花香，一邊看書喝茶。
可現在，這一切美好的憧憬，都因為沈浩的介入，化為了泡影。
就因為沈浩多拿出了28萬，他半年的奔波，九年的積蓄，無數個加班熬夜的夜晚，都變得毫無意義。
“不能算，”
林墨聽見自己說，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陳曦抬起頭，眼睛紅紅的，帶著一絲不解看著他。
“可是……合同都簽了，房子已經是沈浩的了，我們就算再生氣，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啊。”
“沒有可是，”
林墨握緊了她的手，眼神里帶著一絲倔強，
“這事，沒完?！?/p>
可他心里也清楚，合同已經簽了，定金也付了，從法律上來說，房子已經屬于沈浩了。
他能怎么辦？去沈浩家里鬧？去中介公司投訴？
那樣做除了讓自己更難堪，讓別人看笑話，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林墨忽然覺得無比疲憊，那是一種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累，讓他渾身無力。
“先回家吧，”
他低聲說，語氣里帶著一絲無奈。
陳曦點點頭，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兩人沉默地坐上了車，回了他們租來的房子。
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
這套租來的兩居室只有六十多平，朝北方向，冬天陰冷，夏天悶熱，條件很一般，但這是他們在這座城市唯一的落腳點。
林墨洗了個熱水澡，熱水沖在背上，稍微驅散了一些身體的寒意，但心里的那團火，卻越燒越旺。
他擦著頭發走出浴室，看見陳曦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手機，眼圈又紅了，顯然是又哭了。
“怎么了？”
林墨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輕聲問道。
陳曦把手機遞給她，屏幕上是沈浩的朋友圈，更新于十分鐘前。
九宮格照片，全是那套別墅的照片，別墅的外觀、花園的美景、客廳的挑高、廚房的布局、主臥的采光……
每一張照片都拍得精心，光線、角度都恰到好處，透著濃濃的炫耀意味。
配文寫著：“終于拿下夢想中的家！感謝老婆的支持和陪伴！從此萬家燈火，也有我們一盞。花園太美了，已經開始規劃我的玫瑰園和下午茶角落了，期待早日入?。 ?/p>
下面已經有了一長串點贊和評論，都是他們共同的朋友和同學。
“恭喜沈總！喜提豪宅！”
“這別墅也太漂亮了吧！什么時候辦暖房派對？我們都等著呢！”
“嫂子真有眼光，沈總真是實力寵妻啊！”
“羨慕兩個字我已經說累了，什么時候能像沈總一樣成功?。 ?/p>
林墨面無表情地往下翻，看到了自己部門經理的點贊，還有一條評論：“這小區環境不錯，我表哥也住那兒，改天有空一起約飯啊？”
沈浩回復了一個“OK”的手勢，語氣里的得意溢于言表。
陳曦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臉色，輕聲說：“老公，要不……我們把沈浩刪了吧？看著他這樣炫耀，心里太添堵了?！?/p>
林墨搖搖頭，語氣平靜地說：“不刪?！?/p>
“刪了，怎么看他最后的下場？”
話音剛落，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大學同學群里的消息，有人@了他。
是沈浩發來的消息：“@林墨 老林，新房子找得怎么樣了？有沒有遇到合心意的？”
“如果需要幫忙的話，盡管開口，我認識幾個靠譜的中介朋友，讓他們給你留意著優質房源。”
下面立刻有人跟著起哄：“啥情況？林墨也要買房？”
“沈總都買別墅了，林墨也得抓緊啊，不能落后太多?！?/p>
“林墨是不是之前也看中了晴川別墅那套房子？我記得他之前在群里提過一句?！?/p>
沈浩回復了一個“憨笑”的表情：“是啊，老林眼光確實不錯，我們看中了同一套房子，不過最后我下手快了點兒，老林別介意啊?！?/p>
群里安靜了幾秒鐘，然后有人打了個哈哈，出來打圓場：“價高者得，這都是市場規則，沒什么好介意的?！?/p>
“林墨別灰心，再慢慢找，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就是，沈總實力擺在那兒，沒辦法比，林墨加油就行?！?/p>
林墨看著屏幕上不斷刷新的消息，手指在鍵盤上停留了很久，最后只打了三個字：“還在看?！?/p>
然后他退出了群聊，不想再看到那些刺眼的言論。
“別看了，睡覺吧，”
陳曦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
“明天還要上班，別影響了工作?！?/p>
林墨點點頭，卻坐在沙發上沒有動彈。
“你先睡，我抽根煙，清醒一下?！?/p>
陳曦知道勸不動他，只好默默走進了臥室。
林墨走到陽臺上，推開窗戶，深夜的涼風吹進來，帶著深秋的寒意，讓他打了個寒顫。
他點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肺里轉了一圈，緩緩吐出，心里的憋悶卻絲毫沒有緩解。
他想起今天下午和秦伯握手時，老人那雙粗糙卻溫暖的手，想起秦伯說的話：“小林，這房子交給你，我放心，花園里的那些花，你幫我好好照看，我老伴最喜歡它們了。”
林墨當時重重地點了點頭，向秦伯保證：“秦伯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這些花，把它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p>
可現在，他連走進那個花園的資格都沒有了。
一根煙抽完，林墨又點了一根，他拿出手機，無意識地翻看著相冊。
相冊里存著不少那套別墅的照片，客廳的挑高、廚房的窗戶、花園的角落……還有一張是他偷偷拍的陳曦。
照片里，陳曦站在桂花樹下，仰頭看著滿樹的桂花，笑得溫柔又幸福。
林墨當時就想，以后一定要讓陳曦每天都能這樣開心地笑。
可現在，這個簡單的愿望，卻變得遙不可及。
他煩躁地劃著屏幕，想把這些照片刪掉，卻鬼使神差地點開了一張小區規劃圖。
那是他第一次去看房時，從中介田甜那里要來的，上面標注著整個小區的樓棟分布、綠化帶、道路，還有別墅旁邊的一塊空地。
他的手指停在了那塊空地上，晴川別墅區東南角，一塊大約十八畝的空地，圖上標注著“市政預留用地”。
當時中介田甜說，這塊地暫時沒有明確的規劃，可能會建公園或者社區配套設施，比如超市、健身房之類的。
林墨當時還覺得挺不錯，如果建公園的話，以后散步、鍛煉身體都方便；如果建社區配套，生活也會更便利。
但現在，他看著那塊空白的區域，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沈浩那個人，一向精明，凡事都喜歡精打細算，恨不得占盡所有便宜，他買房之前，肯定會把周邊的情況查得一清二楚。
他敢這么痛快地加價28萬截胡，難道就沒有一點顧慮嗎？
還是說，他根本不知道這塊預留用地的規劃？
或者，他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林墨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那塊空地離沈浩搶走的那套別墅，直線距離不到一百八十米。
如果這塊地不是建公園，也不是建社區配套，而是建一些影響居住環境的設施，比如垃圾站、變電站之類的，那后果不堪設想。
林墨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腦海里浮現。
他截了一張規劃圖的截圖，然后在通訊錄里翻找，找到了一個很久沒有聯系的名字——江哲。
江哲是他的大學同學，畢業后考進了市規劃局，負責城市規劃相關的工作。
兩人平時聯系不多，但逢年過節會互相發信息問候，關系還算不錯。
林墨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半了，這個時間江哲應該已經睡了。
但他實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和不安，還是點開了對話框，把那張截圖發了過去。
“江哲，睡了嗎？有個事情想問問你?！?/p>
“晴川別墅區東南角那塊空地，標注的是市政預留用地，具體是要建什么設施??？”
“我最近在那邊看房，有點不放心，想提前了解一下情況。”
發完消息，林墨盯著屏幕，等了足足十分鐘，都沒有收到回復。
他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了，就算那塊地真的要建不好的設施，房子也已經是沈浩的了，跟自己沒有任何關系。
他現在這樣做，難道還指望沈浩倒霉嗎？
林墨摁滅了煙頭，準備回臥室睡覺。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江哲回復了消息。
“剛加班到家，還沒睡，準備洗漱。”
“你說的那塊地啊……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林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連忙回復：“有個朋友想買那邊的房子，托我問問情況，他對周邊的規劃比較在意?！?/p>
“朋友？”
江哲發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該不會是你自己想買吧？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想買房，一直在看帶花園的房子?！?/p>
“我跟你說，晴川別墅區的房子可不便宜，總價都在五六百萬以上，壓力不小啊?！?/p>
林墨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隱瞞實情，畢竟這種丟人的事情，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不是我，是另一個朋友，他最近手頭寬裕，想換套大點的房子?！?/p>
“他看中了晴川別墅區的房子，但對那塊預留用地的規劃不太放心，所以讓我問問你?！?/p>
這次，江哲隔了三分鐘才回復消息。
“那塊地，去年就有規劃討論了，但一直沒有最終確定，有兩種方案，一種是建公園，提升周邊的居住環境；另一種是建配套設施，解決周邊居民的生活需求?！?/p>
“不過……”
江哲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我聽內部小道消息，第二種方案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可能不是什么好的配套設施，對居住環境會有一定的影響?！?/p>
“你勸勸你朋友，一定要慎重考慮，如果真想買，最好等規劃徹底明確了再說，別盲目下手?！?/p>
林墨的手指有些發涼，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不是好的配套設施？具體是什么設施啊？能不能透露一點？”
“這我就不敢亂說了，沒有正式的文件通知，都是內部討論的方案，還沒最終敲定?！?/p>
江哲發了一個“你懂的”表情，
“反正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不會買那邊的房子，風險太大了。”
“行了，太晚了，我得洗漱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聊?！?/p>
“好的，謝謝你啊江哲，回頭請你吃飯?！?/p>
“客氣了，都是老同學，互相幫忙是應該的，記得別往外說我告訴你這些，我這也是違反工作紀律的?！?/p>
“明白，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結束對話后，林墨站在陽臺上，夜風吹得他渾身發冷。
不是好的配套設施，會是什么呢？
垃圾站？變電站？還是污水處理廠？
不管是哪一種，對周邊的居住環境都會有很大的影響，尤其是對別墅這樣的高端住宅來說，更是致命的打擊。
沈浩那個人那么精明，真的會沒有查到這些信息嗎？
還是說，他被買房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根本沒有在意這塊預留用地的規劃？
林墨的心里五味雜陳，一方面，他覺得沈浩這種背信棄義的人，就算真的遇到麻煩，也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有一絲莫名的擔憂，畢竟那套別墅承載了他和陳曦太多的美好憧憬。
他轉身走進臥室，陳曦已經睡著了，但眉頭緊緊皺著，顯然是在為他擔心。
林墨輕輕躺在她身邊，看著她熟睡的臉龐，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快買到一套合心意的房子，給她一個安穩幸福的家。
他閉上眼睛，卻毫無睡意，腦海里全是關于那塊預留用地的猜測，還有沈浩那張得意的嘴臉。
他不知道，接下來等待沈浩的，會是什么樣的結局。
他只知道，自己的生活還要繼續，不能因為這件事情，就一直消沉下去。
02
第二天一早，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林墨的思緒。
他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的竟然是秦伯，老人手里提著兩個精致的禮盒，神色局促不安，眼袋很深，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好。
“小林……”
秦伯張了張嘴，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絲愧疚。
“秦伯，您怎么來了？快請進。”
林墨側身讓秦伯進屋，心里有些意外，他沒想到秦伯會親自上門。
陳曦也從臥室里走了出來，看到秦伯，連忙熱情地打招呼，然后去廚房倒了一杯熱水。
“秦伯，您坐，喝杯水暖暖身子。”
陳曦把水杯遞到秦伯手里，輕聲說道。
“不用忙，不用忙，我坐一會兒就走。”
秦伯在沙發上坐下，腰板挺得筆直，但雙手卻有些不自在地搓著膝蓋，顯得很拘謹。
“我今天來，主要是想把錢退給你，順便跟你道個歉?！?/p>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幾上，輕輕推到林墨面前。
“這里面是6萬塊錢，一分不少，你點點。”
林墨沒有動那個信封，只是看著秦伯，語氣平靜地說：“秦伯，我說過了，該多少就是多少，您不用覺得愧疚，我沒有怪您?！?/p>
“沒多給，就6萬，一分都沒少。”
秦伯連忙解釋，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小林，這事真的是我不對，我對不起你，我心里一直過意不去，昨晚一夜都沒睡好。”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手還是有些微微顫抖。
“昨天下午，小沈……就是沈浩，直接找到我家來了，態度特別堅決?！?/p>
“他說他是你最好的朋友，知道你跟我談好了房子的事情，但他老婆實在太喜歡那套別墅了，哭著鬧著讓他買下來?！?/p>
“他說他愿意加價28萬，全款支付，只要我點頭同意，馬上就簽合同，當場支付定金?！?/p>
“我一開始是堅決不同意的，我跟他說，我已經跟小林你達成口頭協議了，做人要講信用，不能出爾反爾?！?/p>
“可他說，口頭協議沒有法律效力，不算數的，還說你手里的錢不夠，買房的錢都是東拼西湊的，貸款審批下來慢，會耽誤我兒子移民的時間?！?/p>
“他當場就給我看了他的銀行賬戶，里面有好幾百萬的余額，還說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么?！?/p>
“然后他又說……”
秦伯頓了頓，抬頭看了一眼林墨，眼神里滿是愧疚。
“他說你連6萬意向金都要分兩次轉，第一次轉了3萬，隔了一天才轉剩下的3萬，說明你手里真的不寬裕，這筆買賣對你對我來說，都有風險。”
林墨的指尖輕輕掐進了掌心，心里一陣刺痛。
他分兩次轉意向金，是因為當時他卡里的活期存款只有3萬，剩下的3萬是理財產品，第二天才到期，他不想讓秦伯等太久，所以理財一到期就立刻轉了過去。
這件事情，他只跟沈浩提過一句，當時沈浩還說：“老林你也太實在了，跟秦伯說一聲晚一天轉不就行了，沒必要這么著急?！?/p>
沒想到，沈浩竟然把這件事情當成了攻擊他的武器，用來勸說秦伯違約。
“他還說……”
秦伯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無奈，
“他說你這個人做事瞻前顧后，太過謹慎，看房的時候連花園里哪棵草長得不好都要糾結半天，以后房子要是真有什么問題，你肯定會找我麻煩?！?/p>
“但他就不一樣了，他做事爽快，房子好壞他都認，絕不會找我任何麻煩。”
“我……我當時也是鬼迷心竅了，我兒子那邊催得實在太緊了，機票都已經訂好了，就等著錢辦移民手續。”
“28萬啊，不是一筆小數目，對我來說誘惑太大了，我就……我就沒忍住，答應了他的要求，簽了合同?！?/p>
客廳里一片沉默，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顯得格外清晰。
陳曦輕輕把手放在林墨的手背上，無聲地安慰著他，她能感受到林墨此刻心里的憤怒和委屈。
林墨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他看著秦伯，語氣平靜地說：“秦伯，我知道您的難處，我不怪您，真的?！?/p>
“房子的事情，就像沈浩說的，價高者得，這是市場規則，您選擇他，也是人之常情?！?/p>
“要怪，就怪我自己沒本事，不能全款買下房子，給不了您想要的保障?！?/p>
“跟您沒關系，您不用一直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p>
秦伯看著林墨，眼神里滿是愧疚和感激，他看了很久，最后重重地嘆了口氣。
“小林，你真是個好孩子，通情達理，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沒福氣，不能把房子交給你這樣靠譜的人?！?/p>
他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林墨，
“那套房子，你以后要是還想看，隨時都可以去，我跟沈浩打過招呼了?！?/p>
“花園里的那些花，都是我老伴親手種的，你要是有空，就幫我去看看，看看它們長得好不好?！?/p>
說完，秦伯拉開門，匆匆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有些佝僂，像是突然老了好幾歲。
林墨站在門口，看著秦伯走進電梯，直到電梯門關上，才緩緩關上門。
他回到客廳，拿起那個裝著6萬意向金的信封，感覺很輕，又很重。
“老公，”
陳曦輕聲叫他，語氣里帶著一絲擔憂，
“你會不會覺得……我挺沒用的，如果我家條件好一點，要是我能多掙點錢，我們就能多出28萬，把房子買下來了。”
林墨走過去，把陳曦摟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別胡說，這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p>
“是有些人太貪心，太不講道義，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背叛朋友，這種人的人品有問題，就算我們這次讓著他，他以后也會栽跟頭的。”
陳曦把臉埋在林墨的胸口，沒有說話，但林墨能感覺到，自己肩膀處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小片。
他知道陳曦心里委屈，也知道她為了這套房子付出了很多，現在房子被搶走了，她心里肯定很難過。
林墨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樣安慰著她，心里的那團火，卻燒得越來越旺，不僅是對沈浩的憤怒，還有對自己無能的自責。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江哲發來的微信消息。
“林墨，你昨天問的那塊地，我早上又去打聽了一下，有了一些新的消息?！?/p>
“消息還不太確定，但你最好讓你那個朋友死心，別買晴川別墅區的房子了?！?/p>
“據說，那塊市政預留用地，大概率是要建垃圾中轉站，日處理量不小，大概180噸左右。”
“現在周邊的居民還不知道這個消息，等規劃公示出來，估計會引起很大的轟動。”
后面還跟了一個“保密”的表情。
林墨盯著手機屏幕上的文字，看了足足一分鐘，心里五味雜陳。
垃圾中轉站，日處理量180噸。
他幾乎能想象出那是什么場景：每天凌晨，垃圾車會排著長隊進入垃圾站，發動機的轟鳴聲、垃圾傾倒的聲音，會打破清晨的寧靜；垃圾發酵產生的異味，會彌漫在周邊的空氣中，讓人難以忍受；還有隨之而來的蚊蠅、老鼠，會嚴重影響居民的生活質量。
而沈浩的別墅，離這塊地只有不到一百八十米的距離，首當其沖會受到影響。
他忽然想起昨天沈浩在朋友圈里發的花園照片，陽光明媚，花開得鮮艷奪目，孟瑤還在評論區說“以后就在這里喝下午茶啦”。
林墨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如果沈浩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花園旁邊，即將建起一個垃圾中轉站，不知道會是什么表情。
“江哲，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回頭一定請你吃飯?！?/p>
“吃飯就不用了，你心里有數就行，千萬別把這個消息說出去，我這也是違反工作紀律偷偷告訴你的，要是被領導知道了，我工作都保不住。”
“我明白，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p>
放下手機，林墨走到陽臺上，想抽根煙平復一下心情，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昨晚抽了太多煙。
“老公，給你?！?/p>
陳曦走過來，遞給他一盒新的香煙，語氣里帶著一絲心疼。
“你什么時候買的？”
林墨有些意外，他記得家里沒有煙了。
“早上出門買菜的時候順便買的，我知道你心里煩，想抽根煙緩解一下。”
陳曦輕聲說，眼神里滿是對他的關心。
林墨拆開煙盒，點了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陳曦，”
“嗯？”
陳曦靠在陽臺的欄桿上，看著他。
“如果……我是說如果，沈浩那套別墅旁邊真的要建垃圾站，”
林墨吸了一口煙，煙霧緩緩吐出，眼神里帶著一絲猶豫，
“我該告訴他嗎？”
陳曦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林墨會問這個問題。
“垃圾站？”
她重復了一遍，語氣里滿是驚訝，
“你是說，晴川別墅區旁邊要建垃圾站？這是真的嗎？”
“是江哲說的，他在規劃局工作，消息應該靠譜，只是現在還沒有正式公示，但大概率是確定了。”
林墨點點頭，語氣肯定地說。
陳曦沉默了很久，眼神里帶著一絲糾結，
“應該告訴他吧……畢竟這是關乎一輩子居住的大事，影響太大了?！?/p>
“而且，你們以前是那么好的朋友，一起在這座城市打拼，就算他這次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提醒他一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p>
“朋友？”
林墨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一絲自嘲和冷意，
“他搶我房子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我們是朋友？他在我面前炫耀的時候，怎么沒想過我們是朋友？”
“他為了自己的利益，毫不猶豫地背叛我，這樣的朋友，值得我提醒他嗎？”
陳曦被問得啞口無言，她知道林墨心里委屈，也知道沈浩這次做得太過分了，但讓她眼睜睜看著沈浩跳進火坑，她又覺得有些不忍心。
“我再想想吧，”
林墨把煙摁滅在煙灰缸里，語氣有些疲憊，
“先上班吧，再不走就要遲到了，工作不能耽誤?！?/p>
一整天，林墨都心不在焉，工作效率大打折扣。
畫圖的時候，筆尖幾次戳破了畫紙；同事叫他討論方案，他反應慢半拍，半天沒回過神來；客戶發來的修改意見，他看了好幾遍才明白意思。
“林工，你昨天晚上沒睡好嗎？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同事小李湊過來，壓低聲音問道，
“我聽說沈浩把你看中的那套別墅搶走了，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影響了心情？”
林墨的動作頓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著小李，
“你怎么知道這件事情的？”
“現在公司里都傳開了，”
小李撇了撇嘴，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滿，
“沈浩那人，就愛顯擺，昨天在好幾個共同的朋友群里發別墅的照片，還特意提了一句，說這套房子本來是你先看中的，最后被他加價買下來了，那語氣，簡直太氣人了?！?/p>
“他還在群里炫耀自己多有錢，說608萬全款拿下，對你冷嘲熱諷的，說你沒本事，只能看他住豪宅?！?/p>
林墨扯了扯嘴角，心里沒有太多的意外，沈浩一向愛炫耀，做出這種事情也不奇怪。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林墨語氣平靜地說，
“不過我沒事，工作要緊，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影響工作?！?/p>
“林工，你就是太老實了，”
小李拍拍他的肩膀，替他打抱不平，
“這種背信棄義的朋友，趁早絕交，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房子沒了可以再找，工作要是受影響了，損失就大了。”
“我知道，謝謝你的關心?！?/p>
林墨點點頭，心里有些感動，還好身邊還有這么多關心他的同事。
中午休息的時候，林墨打開手機，想看看有沒有新的房源信息，卻無意間刷到了沈浩的朋友圈。
沈浩又發了一條新動態，是別墅客廳的全景圖，裝修得奢華大氣，水晶吊燈閃閃發光，真皮沙發看起來就價值不菲。
配文寫著：“開始著手裝修啦！想要現代輕奢風，有沒有靠譜的設計公司推薦？錢不是問題，要的是最好的效果，最好的品質！”
下面又是一堆點贊和評論，都是吹捧他有錢、有眼光的。
林墨面無表情地劃了過去，心里沒有絲毫波瀾。
他點開和沈浩的對話框，想看看以前的聊天記錄，卻發現最后一條消息，還是昨天飯局前，他發給沈浩的酒樓定位：“晚上六點半，福源酒樓，308包廂?！?/p>
沈浩當時回復了一個“OK”的手勢，沒有多余的話。
再往上翻，是半個月前的聊天記錄，沈浩找他借設計方案。
“老林，我們公司要搞一個設計比賽，我需要一個概念圖，你幫我弄一個唄，不用太復雜，應付一下就行。”
“回頭我請你吃大餐，好好謝謝你。”
林墨當時正在趕一個緊急的項目，每天加班到深夜，但他還是抽出兩個晚上的時間，幫沈浩做了一份詳細的設計方案，從構思到畫圖，花費了不少心血。
沈浩收到方案后，發了一連串“跪謝”的表情，還說“老林你就是我親哥，太夠意思了，等比賽結果出來，一定請你吃最好的大餐”。
后來，比賽結果出來了，沈浩拿了三等獎，獎金8000塊錢。
他發朋友圈曬了證書和獎金，配文寫著“努力終有回報，付出就會有收獲”，字里行間都是得意，卻只字沒提林墨的功勞。
那頓承諾中的大餐，自然也不了了之。
林墨當時并沒有在意，他覺得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沒必要計較太多。
現在回想起來，他才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了，沈浩從一開始就沒把他當真正的朋友，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
林墨看著這些聊天記錄，手指在屏幕上懸了很久，心里忽然有了一個決定。
他點開輸入框，打字：“沈浩，晴川別墅旁邊那塊市政預留用地，我聽說規劃有點問題，可能不是建公園，你最好再仔細查查，確認一下具體的規劃，別盲目裝修，等規劃完全確定了再說?！?/p>
打完字，林墨猶豫了一下，還是點擊了發送。
然而，消息發送失敗，前面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下面一行小字：“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p>
林墨愣住了，他沒想到沈浩竟然把他拉黑了。
在他截胡了自己的房子，在朋友圈炫耀，在朋友群里冷嘲熱諷之后，竟然還拉黑了自己。
林墨看著那個紅色的感嘆號，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他為自己剛才的善良感到不值。
他放下手機，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心里的最后一絲猶豫和不忍，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既然沈浩這么絕情，那就怪不得他了。
下午三點多，林墨接到了中介田甜的電話，她是之前帶林墨看秦伯別墅的中介。
“林先生，真對不起，昨天的事情我剛知道，沈先生他……他這樣做太不合規矩了，太不地道了?！?/p>
田甜的聲音充滿了歉意，語氣里帶著一絲愧疚。
“田經理，沒關系，這不怪你，”
林墨平靜地說，
“是我自己沒本事，沒能留住房子?！?/p>
“怎么能不怪我呢？我是您的經紀人，沒有維護好您的利益，這是我的失職?！?/p>
田甜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無奈，
“沈先生是直接找的秦伯，跳過了我們中介公司，按道理來說，我們可以追究他的責任，但這種事情很難取證，就算追究了，也未必能有什么結果?！?/p>
“我明白，這種事情確實不好處理，”
林墨說，
“您不用太自責，我沒有怪您的意思?！?/p>
“林先生，您別太難過了，我手里還有不少優質的房源，都是帶花園的，性價比很高，我再給您推薦幾套，您有空的時候看看？”
田甜試探著問，想彌補一下自己的失職。
“謝謝田經理，暫時不用了，我想先緩一緩，調整一下心情，等過段時間再考慮買房的事情?！?/p>
林墨婉言拒絕了，他現在確實沒有心情再看房了。
“也好，”
田甜頓了頓，壓低了聲音，
“林先生，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說出來可能有點不合適，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您。”
“您說吧，沒關系?！?/p>
林墨好奇地說，不知道田甜要告訴他什么。
“晴川別墅那套房子，您沒買成，對您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p>
田甜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神秘。
林墨心里一動，連忙問：“田經理，您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那房子有什么問題嗎？”
“房子本身沒什么大問題，秦伯把房子維護得很好，”
田甜解釋道，
“我是聽說了一些關于旁邊那塊市政預留用地的消息，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沒有正式的文件，我們也不敢亂說。”
“但干我們這行的，消息比普通人靈通一點，據說是不太好的規劃，對居住環境影響很大?！?/p>
“是垃圾中轉站嗎？”
林墨直接問，想確認一下江哲的消息是否準確。
電話那頭的田甜明顯倒吸了一口涼氣，語氣里滿是驚訝：“林先生，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有個朋友在規劃局工作，他跟我透露的，還沒正式公示，但大概率是確定了。”
林墨沒有隱瞞，如實說道。
田甜沉默了幾秒鐘，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林先生，這話出我口，入您耳，您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我也是看您人實在，不想您以后后悔，才偷偷告訴您的。”
“那塊地確實規劃建垃圾中轉站，日處理量不小，估計明年年初就要動工了?！?/p>
“一旦建起來，旁邊那幾個小區的房價肯定會大跌，居住環境也會變得很差，到時候想賣都賣不出去。”
“沈浩他知道這個消息嗎？”
林墨問，心里有些好奇。
“他？”
田甜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屑，
“他要是知道這個消息，怎么可能加價28萬搶著買那套房子？他腦子又沒進水?！?/p>
“昨天簽約的時候，他還特意問我那塊地是干什么的，我按照公司的統一說法，告訴他是市政預留用地，可能建公園或者社區配套設施?！?/p>
“他聽完之后就沒再問了，估計自己回去也沒查，一門心思就想著炫耀自己買了別墅，根本沒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
“林先生，這事您可千萬別去提醒他，”
田甜連忙說，
“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您提醒，他搶您房子的時候，可沒念半點情分，把您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您現在去提醒他，他非但不會感謝您，還可能會覺得您是在嫉妒他，是在咒他，見不得他好，到時候反過來咬您一口，您就太冤枉了?！?/p>
“何必呢？讓他自己慢慢發現吧，這都是他應得的報應?！?/p>
林墨嗯了一聲，心里已經有了決定：“田經理，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不客氣，林先生，以后您有買房的需求，隨時聯系我，我一定給您找一套最好的房子，彌補我這次的失職?！?/p>
“好的，謝謝。”
掛了電話，林墨坐在工位上，久久沒有動彈。
辦公室里的嘈雜聲、鍵盤敲擊聲、同事的談笑聲，都像是隔了一層玻璃，模糊不清。
他腦子里反復回響著田甜的話，“這種人，不值得您提醒”、“這都是他應得的報應”。
是啊，沈浩這種背信棄義、自私自利的人，確實不值得他同情和提醒。
可他心里，總有一根刺，那根刺不光是沈浩的背叛，還有他自己心里那點該死的、不合時宜的良心。
他不想變成沈浩那樣的人，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不顧道義。
快下班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大學同學群里的消息，很多人@他。
林墨本來不想看，但@他的人太多了，他只好點開群聊。
群里是沈浩在說話，他@了全體成員：“兄弟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晴川別墅旁邊那塊市政預留用地，規劃已經出來了，要建市里最大的濕地公園，還帶人工湖和兒童游樂場，以后我們小區的環境就更好了！”
“我這房子買得太值了，估計明年房價還得漲一波，到時候我就賺大了！”
下面還附了一張圖片，看起來像是某個官方文件的截圖，但很模糊，關鍵信息都打了碼，只能隱約看到“晴川片區”、“公園規劃”幾個字。
群里立刻炸了鍋，大家紛紛留言。
“真的假的？沈總你這運氣也太好了吧！別墅旁邊就是濕地公園，這配置簡直絕了！”
“沈總太有眼光了，買房還能遇到這么好的規劃，以后房價肯定翻倍，羨慕死我了！”
“沈總，你這房子現在值多少錢了？有沒有考慮過以后升值了賣掉，再換一套更大的豪宅？”
“林墨呢？@林墨 老林，你看沈總這眼光，太毒了，你是不是后悔了？當初要是咬牙多加一點錢，現在這房子就是你的了，旁邊就是濕地公園，多好啊！”
“就是啊，林墨，所以說該出手時就出手，猶豫就會敗北，下次遇到好房子可別再錯過了?！?/p>
沈浩發了一個“憨笑”的表情，語氣得意地說：“后悔啥，老林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房子，他眼光也不錯，就是運氣稍微差了點?！?/p>
“@林墨 對吧老林？”
林墨看著屏幕上不斷刷新的消息，那些熟悉的頭像，熟悉的名字，此刻都在為沈浩歡呼，為他的“好眼光”喝彩。
沒有人記得，這套房子本來是他先看中的；沒有人記得，沈浩是用多么不光彩的手段搶走的房子；也沒有人關心他心里的委屈和憤怒。
他們只看到了結果，只看到沈浩“撿了個大便宜”，而他林墨，就是一個錯過了好機會的失敗者。
林墨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下，又刪掉，反復幾次，最后他發了一句話：“恭喜沈浩，濕地公園確實挺好的，以后遛彎、散步都方便?！?/p>
發完這句話，林墨直接點了“刪除并退出”，退出了這個讓他感到惡心的同學群。
眼不見，心不煩。
他不想再看到沈浩的炫耀，也不想再參與這些無聊的討論。
下班回到家，陳曦已經做好了晚飯，兩菜一湯，雖然簡單，但熱氣騰騰，充滿了家的味道。
“今天上班怎么樣？還好嗎？”
陳曦一邊給林墨盛湯，一邊關心地問。
“還行，挺好的，”
林墨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
“就是工作有點忙，沒什么時間想別的事情?！?/p>
“沈浩在同學群里發消息了，說別墅旁邊要建濕地公園，你看到了嗎？”
陳曦小聲問，眼神里帶著一絲疑惑。
“看到了，”
林墨喝了一口湯，語氣平靜地說，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可能是他自己編造的，想炫耀自己買對了房子?！?/p>
“那到底是建濕地公園還是建垃圾站?。俊?/p>
陳曦有些不解地問，
“這兩個消息差別也太大了，一個是好事，一個是壞事?！?/p>
“我也不知道，”
林墨搖搖頭，
“可能要等正式的規劃公示出來才能確定，現在說什么都太早了。”
陳曦看著他，欲言又止，猶豫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你還是想提醒他，對不對？”
林墨沒有說話，默認了。
“老公，我知道你心里過不去那道坎，”
陳曦放下碗筷，握住他的手，語氣真誠地說，
“你覺得如果不提醒他，萬一真的建垃圾站，他后半輩子的生活就毀了，你會良心不安?！?/p>
“可你之前已經嘗試過提醒他了，他把你拉黑了，根本不領情，還可能覺得你是在嫉妒他，見不得他好。”
“就算你現在想辦法聯系到他，告訴他真相，他也未必會相信你，說不定還會反過來指責你，罵你造謠?！?/p>
“所以，我覺得你沒必要再糾結了，順其自然就好，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后果也應該由他自己承擔?！?/p>
林墨反握住陳曦的手，心里很感動，陳曦總是這么理解他，支持他。
“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
林墨嘆了口氣，
“我就是不想變成他那樣的人，為了利益，可以不顧別人的死活?！?/p>
“我明天去規劃局一趟，看看能不能查到正式的規劃文件，”
“如果真的有公示，我就拍下來，想辦法發給沈浩，不管他信不信，我都盡到自己的心意了，以后也不會再后悔。”
“至于他怎么想，怎么處理，就不關我的事了?！?/p>
陳曦點點頭，沒有再勸說，她知道林墨的性格，決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
“好，那你明天去的時候注意安全，有什么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p>
“嗯，我會的?！?/p>
林墨笑了笑，心里的糾結和不安，終于緩解了一些。
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按照自己的良心去做，這樣以后才不會后悔。
03
第二天，林墨特意請了半天假，準備去市規劃局查一下晴川片區的正式規劃文件。
他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地鐵，才到達市規劃局，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大多是中介和房產投資者，都是來查詢各個片區的規劃情況，以便判斷房價的走勢。
林墨排隊排了半個多小時，終于輪到了他。
他走到查詢窗口，向工作人員說明來意：“您好，我想查詢一下晴川片區東南角那塊市政預留用地的規劃情況，請問有正式的公示文件嗎？”
工作人員是個年輕的姑娘，她在電腦上快速查詢了一會兒，然后抬頭對林墨說：“您好，晴川片區東南角那塊地的規劃還在論證階段，目前還沒有最終的批復文件，所以暫時沒有正式的公示?！?/p>
“那之前有沒有過相關的規劃意向或者內部討論文件呢？”
林墨不死心，繼續問道，他想確認江哲的消息是否準確。
“這個……我不太清楚，”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沒有正式批復的文件，我們這里查詢不到相關的內部討論記錄，您還是再等一段時間，等正式公示出來了再來查詢吧。”
林墨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工作人員有自己的工作規定，不能強人所難。
他道了聲謝，轉身準備離開，心里有些沮喪，看來這次是白跑一趟了。
就在他即將走出大廳的時候，目光無意間掃過旁邊的公示欄，忽然停住了腳步。
公示欄里貼著不少文件和通知，大多是已經批復的規劃方案，還有一些內部會議紀要的復印件。
其中有一份會議紀要的復印件，貼在公示欄的角落里，邊角已經有些卷曲，看起來有些陳舊。
林墨好奇地走過去，仔細看了起來。
這份會議紀要是半年前的，上面有參會人員的名單，還有會議內容的摘要。
在“晴川片區東南角空地用途討論”這一項下面，列了幾條不同的意見。
其中一條意見，雖然被用筆劃掉了，但字跡依然清晰可見：“擬建垃圾中轉處理站，日處理量180噸，以解決周邊片區生活垃圾處理壓力，完善城市基礎設施建設。”
后面還跟著幾個參會人員的簽名，都是市規劃局的領導。
林墨的心臟猛地一跳，他終于找到了證據，江哲的消息是準確的，這塊地確實有建垃圾站的規劃。
他立刻拿出手機，對著這條記錄拍了好幾張照片，角度各異，確保能夠清晰地看到會議日期、參會人員名單，以及那條被劃掉但依然清晰的規劃意見。
拍完照片，林墨又仔細看了看其他的文件，沒有發現更多關于這塊地的規劃信息，便快步走出了規劃局。
站在規劃局門口的馬路邊，林墨再次點開手機里的照片，放大查看，確認沒有拍模糊，心里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把照片發給了江哲，想確認一下這份會議紀要的真實性。
“江哲，我在市規劃局的公示欄里拍到了一份半年前的會議紀要，上面提到晴川片區東南角那塊地擬建垃圾中轉站，日處理量180噸，這個消息是真的嗎？”
江哲很快就回復了消息：“我靠，你也太厲害了，這種內部會議紀要都能被你找到！”
“這份會議紀要是真的，當時確實討論過這個方案，不過后來因為一些原因，這個方案被暫時擱置了，所以才用筆劃掉了。”
“但我最近聽說，這個方案又被重新提上了日程，而且通過的可能性很大，畢竟現在周邊片區的垃圾處理壓力確實很大，急需一個垃圾中轉站來緩解?！?/p>
“反正你那個朋友如果已經買了那邊的房子，那可就麻煩了，就算現在想轉手賣掉，估計也沒人愿意買。”
后面還跟了一個“蠟燭”的表情。
林墨看著江哲的回復，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一絲慶幸，慶幸自己沒有買到這套房子；也有一絲復雜，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個消息。
他點開沈浩的微信頭像，想把照片發給她，卻發現依然被拉黑，消息根本發不出去。
他又在通訊錄里找到了沈浩的電話號碼，猶豫了很久，還是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很快就通了，響了五六聲之后，被沈浩接了起來。
“喂？哪位？”
沈浩的聲音有些不耐煩，背景里很嘈雜，像是在外面應酬。
“沈浩，是我，林墨?！?/p>
林墨的聲音平靜，沒有太多的情緒。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鐘，然后傳來沈浩刻意裝出來的熟稔語氣：“喲，老林啊，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后悔了，想求我把別墅便宜點賣給你？”
林墨沒有理會他的嘲諷，直奔主題：“我不是來跟你說買房的事情，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關于晴川別墅旁邊那塊市政預留用地的規劃?！?/p>
“預留用地？”
沈浩笑了起來，語氣里滿是得意，
“你是說要建濕地公園那塊地吧？我知道啊，這可是天大的利好消息，我這房子以后肯定會升值不少，怎么了？你羨慕了？”
“不是濕地公園，”
林墨的聲音嚴肅起來，
“我在市規劃局查到了一份半年前的會議紀要，上面明確寫著，那塊地擬建垃圾中轉處理站，日處理量180噸，雖然這個方案之前被擱置了，但現在已經重新提上日程，通過的可能性很大。”
“我這里有照片，如果你不信，可以發給你看看。”
“垃圾站？”
沈浩的笑聲更大了，語氣里滿是嘲諷和不屑，
“老林，你是不是瘋了？買不到房子就開始造謠了？這種瞎話你也編得出來？”
“我告訴你，我已經托規劃局的朋友問過了，那塊地確實是要建濕地公園，帶人工湖和兒童游樂場，明年就動工，你就別在這里嫉妒我，編這種謠言來咒我了。”
“我沒有編謠言，我說的都是真的，”
林墨握著手機的手指有些發白，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照片我已經拍下來了，上面有會議日期、參會人員，還有明確的規劃意見，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發給你，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p>
“不用了，”
沈浩打斷他的話，語氣變得冰冷起來，
“林墨，我實話跟你說吧，我現在忙著呢，沒功夫跟你在這里瞎扯。”
“那套別墅我越看越滿意，裝修公司都已經找好了，下個月就開工，我可沒功夫聽你在這里說這些有的沒的。”
“你要是眼紅我買了好房子，就自己好好掙錢，別整天想著怎么造謠抹黑我，這樣顯得你很沒出息?！?/p>
“還垃圾站，你怎么不說旁邊要建火葬場呢？那樣不是更能嚇唬人嗎？”
“行了，我這邊還有事，掛了，以后別再給我打電話了，我沒時間跟你浪費口舌。”
“等等！”
林墨急忙叫住他，
“沈浩，我最后問你一句，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塊地真的要建垃圾站，你怎么辦？你有沒有想過后果？”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沈浩毫不掩飾的嘲諷笑聲。
“怎么辦？涼拌！”
“林墨，你是不是覺得就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
“我沈浩買房之前，早就把周邊的情況查得一清二楚了，怎么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告訴你，我不僅查了規劃，還留了后手，就算真的有什么變故，我也有辦法解決，根本不用你在這里瞎操心?！?/p>
“倒是你，有這閑工夫關心我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生活，你那套老破小什么時候才能裝修好，什么時候才能讓陳曦過上好日子。”
“哦對了，我聽說你買了套老城區的房子？多少錢買的？三百萬頂天了吧？”
“好好裝修，等裝修好了，記得請我去參觀一下，讓我看看你所謂的幸福生活是什么樣子的?！?/p>
“我也好讓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豪宅，什么叫做真正的品質生活?！?/p>
“就這樣，掛了，別再給我打電話了?！?/p>
說完，沈浩直接掛斷了電話，聽筒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林墨握著手機，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邊，陽光刺眼，卻讓他覺得心里一片冰涼。
他看著手機屏幕，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開了沈浩的微信對話框，把那張會議紀要的照片發了過去。
他知道沈浩收不到，但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盡到自己的心意，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他都不會再后悔了。
照片發送失敗，前面依舊是那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下面一行小字：“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p>
林墨看著那行小字，看了很久，然后默默地收起手機，轉身走向地鐵站。
他的腳步，從一開始的沉重，慢慢變得輕快起來。
該做的，他都已經做了，問心無愧。
剩下的，就交給老天爺吧，沈浩的結局，是他自己選擇的，后果也應該由他自己承擔。
掛了林墨的電話，沈浩的臉色陰沉了幾秒，眼神里滿是厭惡。
旁邊的孟瑤正對著商場的試衣鏡，比劃著一條新款的連衣裙，看到沈浩的臉色不好，瞥了他一眼，好奇地問：“誰啊？讓你這么不高興，該不會是林墨那個窮鬼吧？”
“嗯，除了他還能有誰?！?/p>
沈浩收起手機，嗤笑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
“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竟然造謠說我們別墅旁邊要建垃圾站，真是窮瘋了，見不得別人好?！?/p>
“垃圾站？”
孟瑤轉過身，眉毛挑得老高，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可真敢說?。≡趺床徽f建化工廠，直接把我們的房子變成危房呢？”
“還不是因為嫉妒唄，”
沈浩走過去，攬住孟瑤的腰，語氣得意地說，
“看我們買了這么好的別墅，他心里不平衡，就編這種瞎話來嚇唬我們，想讓我們心里不舒服，真是太小人了?！?/p>
“這種人，一輩子也成不了大氣候，只能住在老破小里，過著窮酸的日子?！?/p>
孟瑤哼了一聲，把手里的連衣裙遞給旁邊的導購員，語氣傲慢地說：“這件我要了，包起來?！?/p>
她拎著剛買的連衣裙，挽著沈浩的胳膊，走出了專賣店，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對了，你那個規劃局的朋友，真的確定是建濕地公園嗎？可別出什么岔子?！?/p>
孟瑤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問了一遍。
“那還有假？”
沈浩掏出手機，翻出和規劃局朋友的聊天記錄，遞給孟瑤看，
“你看，劉科親口跟我說的，晴川片區東南角那塊地，規劃建設市級濕地公園，帶人工湖和兒童樂園，明年年初就動工，絕對不會有錯。”
孟瑤湊過去看了看聊天記錄，滿意地點點頭，心里的顧慮徹底打消了。
“這還差不多，我就說嘛，我們怎么可能這么倒霉，遇到建垃圾站這種事情?！?/p>
“昨天王太太還問我別墅旁邊的空地是干什么的，我說要建濕地公園，她羨慕得不得了，說以后要經常來我們家串門，一起去公園散步。”
“那是，也不看看你老公是誰，我什么時候看走眼過？”
沈浩得意地昂起頭，語氣里滿是炫耀，
“林墨那個傻子，還想跟我搶房子，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就他那點積蓄，連首付都費勁，還想跟我全款買房比，真是自不量力?！?/stro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