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中國國家統計局星期六(12月27日)公布的數據,11月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同比下降13.1%,較10月的5.5%降幅明顯擴大,創下14個月以來的最大跌幅。
今年前11個月,中國規上工業企業利潤同比僅增長0.1%,也明顯低于前10個月的1.9%。
路透社引述經濟學人智庫高級分析師徐天辰的觀點認為,11月規上工業利潤數據與第四季度經濟活動整體降溫相一致,主要拖累來自國內需求偏弱。
工業利潤是經濟運行中最具有“體感溫度”的指標之一,因為它既反映了需求端的冷熱,也暴露了供給端的成本與競爭格局。
當利潤連續承壓,往往意味著企業的資產負債表都明顯吃緊,已經很難再通過“咬牙硬撐”來消化問題。
首先需要正視的因素,是需求側的疲軟。
無論是投資、消費還是出口,2025年下半年都未能形成有效合力。房地產投資持續下行,基建投資邊際放緩,制造業投資雖然仍有增長,但更多集中在航天等少數戰略性行業,難以對整體工業利潤形成托舉。
消費端則呈現出明顯的“量在、價不在”特征,銷售額尚能維持,但價格體系持續承壓,企業利潤被不斷壓縮。
在需求偏弱的背景下,供給端的競爭卻并沒有同步降溫,反而更趨激烈。
產能擴張的慣性依然在持續。盡管在反內卷,但多數行業尚未完成真正意義上的出清。企業為了維持現金流和市場份額,不得不通過價格戰來換取訂單,結果就是“收入不降、利潤先死”。
這也是為什么工業增加值并沒有出現斷崖式下滑,但利潤卻率先大幅惡化的重要原因。
成本端的變化也同樣不容忽視。
一方面,上游原材料價格雖然整體回落,但并沒有形成對下游利潤的有效修復;另一方面,人工、融資、合規等隱性成本仍然居高不下。
尤其是中小工業企業,在融資環境趨緊、賬期拉長的情況下,利潤表和現金流表同時承壓,經營風險被明顯放大。
更深層的問題在于,工業利潤下滑背后是宏觀經濟進入“低回報率階段”的現實。
過去那種通過擴大規模、提高杠桿就能換來利潤增長的模式,正在快速失效。無論是傳統制造業還是部分新興產業,都面臨著投資回報率下行的共同約束。
在這樣的環境下,企業之間比拼的已不再是誰增長更快,而是誰能撐下去、活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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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政策層面看,穩增長工具并非沒有發力,但邊際效果正在遞減。貨幣政策空間受制于匯率與資本流動,財政政策更多偏向托底而非強刺激,這決定了經濟難以重回高增速軌道。
工業企業所面對的,是一個“低需求、低利潤、低預期”的結構性組合,而不是短期的周期波動。
這也意味著,工業利潤問題并不能簡單通過一次政策加碼來解決。真正的調整,可能來自更漫長也更痛苦的過程:落后產能加速出清,行業集中度提升,企業從“拼規模”轉向“拼效率”和“拼現金流”。
在這個過程中,利潤下滑本身,反而成為倒逼結構調整的信號。
值得警惕的是,如果工業利潤長期低迷,將對就業、居民收入和地方財政形成連鎖反應。
現在房地產作為稅源已經無以為繼,工業部門以前是、未來更是吸納就業和稅收的重要來源。一旦企業盈利能力持續削弱,其影響將不再局限于企業自身,而會逐步傳導至整個經濟體系,導致財政壓力增大。
中國經濟在轉型期所必須面對的現實是:增長速度放緩、回報率下降、舊模式難以為繼。
短期內的數據是警告的信號,從長期看,真正決定工業利潤走向的,將是需求結構的重塑、制度環境的改善,以及企業自身對新常態的適應能力。
當利潤不再輕易到手,告別了狂熱發展期,經濟結構才會被迫走向更健康、更理性的階段。
所以問題不在于工業企業的利潤下降本身,而在于中國經濟是否已經準備好,去適應一個“低利潤但更可持續”的經濟時代。
這,需要整個社會更精細化、更優質化的治理與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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