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2024年5月13日，羅布泊，當年那顆原子彈炸出的巨坑中央，長出了一棵樹。
第一天，它破土而出，三米高，通體青銅色。
第二天，它長到三十米，樹皮上浮現出扭曲的人臉紋路。
第三天，它沖破一百米，枝條像垂死者的手臂伸向天空。
第四天，第一批勘探隊抵達。隊長老趙伸手摸了摸樹皮，想取樣。
72小時后，老趙死了。
法醫報告顯示：全身器官自然衰竭，細胞端粒長度顯示——他活了整整一百零三歲。
可他今年才四十二。
軍方封鎖了現場。導彈炸過，火焰燒過，液氮凍過。第二天，樹長得更高，樹皮更亮。
直到第七天，一支穿著87式防化服的小隊，在樹根三米深的泥土里，挖出一個銹跡斑斑的、1964年制的防輻射面具。
面具內側，用刀刻著一行小字：
「王鐵柱，永跟毛主席，保衛新中國。」
749局的黑色直升機降落在戈壁灘時，怒濤看了一眼那棵在烈日下泛著冷光的青銅樹，對身邊的阿鬼說：
「測一下，這玩意兒到底是個什么。」
阿鬼掏出祖傳的羅盤，剛對準青銅樹，羅盤指針瘋轉三圈，然后「啪」一聲，炸了。
他抹了把鼻血，聲音發顫：
「隊長，這他媽不是樹。」
「這是個……人。」
「一個被釘在時間里的，1964年的人。」
01
羅布泊地表溫度六十二攝氏度。
但站在青銅樹一百米外，體溫計顯示只有十七度。
不是涼爽，是那種鉆進骨縫的、帶著鐵銹味的陰冷。像停尸房。
劉振國少將，西部戰區核生化處置中心主任，此刻正死死盯著監控屏幕。屏幕里，那棵青銅樹靜靜矗立在核爆巨坑中心，表面光滑得詭異，反射著慘白的陽光。
「第七個了。」他聲音沙啞。
旁邊，一個穿著白大褂、頭發花白的醫生調出病歷投影：
「趙建國，42歲，觸碰后72小時死亡，生理年齡103歲。」
「李紅兵，38歲，觸碰后65小時死亡，生理年齡91歲。」
「孫躍進，55歲，觸碰后80小時死亡，生理年齡……27歲。」
「等等。」劉振國猛地轉頭，「二十七？年輕了？」
「不是年輕。」醫生推了推眼鏡，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是他的衰老過程……倒轉了。55歲的身體，退化到了27歲的生理狀態，然后像快進一樣，在剩下15小時內，走完了從27歲到自然死亡的全過程。最后死因是……嬰兒般的器官衰竭。」
「還有第三個類型。」醫生調出另一份報告，「錢衛東，49歲。觸碰后沒有衰老，但身體開始……結晶化。」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錢衛東躺在病床上，身體表面覆蓋著一層細密的、青銅色的晶體。他的眼睛還睜著，眼神里全是恐懼，但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尊雕塑。
「我們嘗試剝離晶體，」醫生繼續說，「剝離下來的瞬間，晶體內部的人體組織……直接化為灰燼。就像他的時間，被‘定格’在了觸碰樹木的那一秒，然后迅速‘銹蝕’。」
劉振國一拳砸在控制臺上。
「三天！才三天！七個人，三種死法！這他媽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劉將軍。」一個冷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劉振國回頭。四個穿著沒有任何標識的深藍色作訓服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臉上一道疤，從眉骨劃到下巴。身后跟著一個臉色蒼白、像長期熬夜的年輕人，一個背著巨大金屬箱、戴厚眼鏡的女技術員，還有一個五十來歲、頭發花白、手里攥著個舊羅盤碎片的老頭。
「749局，特別行動處。」疤臉男人亮了一下證件，「怒濤。這是阿鬼，小蘇，老K。」
劉振國盯著他們：「你們有辦法？」
「先看看樹。」怒濤沒回答，徑直走到觀測窗前。
一百米外，青銅樹靜靜立著。
它太高了，高得不像樹，更像一座塔。樹干需要十人合抱，表面沒有樹皮紋理，而是一種光滑的、流動的金屬質感，泛著青銅器出土后那種暗綠色的銹跡。但仔細看，那些「銹跡」在動——像無數張扭曲的人臉，在金屬表面下掙扎、翻滾。
樹枝是更詭異的。它們不是自然生長的分叉，而像……伸向天空的手臂。有的五指張開，有的緊握成拳，有的關節處甚至能看到清晰的、人類骨骼的凸起。
整棵樹，沒有一片葉子。
「能量讀數？」怒濤問。
小蘇打開金屬箱，里面是一臺不斷閃爍紅光的儀器。她看了幾秒，眉頭緊鎖：「隊長，不是常規輻射。是一種……從未見過的時空曲率畸變。以樹為中心，半徑三百米內，時間的流速是混亂的。有的區域快一千倍，有的區域慢一萬倍，還有的區域……時間在倒流。」
「倒流？」劉振國以為自己聽錯了。
「簡單說，」小蘇指著儀器屏幕上一團亂麻般的曲線，「你走進某個區域，可能瞬間變成嬰兒，也可能瞬間變成骷髏，也可能……卡在某個時間點，永遠出不來。」
「能確定源頭嗎？」怒濤問。
「源頭在樹心深處。」小蘇調整參數，「有一個極強的、純粹的時間奇點。就像……一個被無限拉長的瞬間，卡在了現實里。」
阿鬼一直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棵樹，手指在舊羅盤碎片上摩挲。突然，他開口，聲音很輕，但控制室里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樹在哭。」
「什么？」
「我聽見了。」阿鬼閉上眼睛，「很多人在哭。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哭聲中，還有一個聲音，一直在重復……」
他側耳傾聽，臉色越來越白：
「他在說……『殺了我……同志……殺了我……』」
控制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儀器單調的嗡鳴，和窗外戈壁呼嘯的風聲。
「報告！」一個通訊兵突然沖進來，手里捧著一個密封袋，「將軍！樹根三米深處……挖到這個！」
密封袋里，是一個銹得幾乎要散架的防輻射面具。1950年代蘇式設計，但內側印著中文「中國人民志愿軍核試驗部隊，1964」。
面具內側，靠近口鼻的位置，用刀刻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因為銹蝕有些模糊，但還能辨認：
「王鐵柱，永跟毛主席，保衛新中國。」
「王鐵柱……」劉振國猛地想起什么，轉身撲向檔案柜，瘋狂翻找。幾分鐘后，他抽出一份紙質檔案，封面已經泛黃，印著「絕密·永久」。
他顫抖著翻開，找到其中一頁：
「1964年10月16日，我國首顆原子彈試爆成功。為獲取核心數據，由王鐵柱（23歲）、張衛國（24歲）、李援朝（22歲）三名同志組成敢死隊，于爆后三小時進入爆心取樣。李援朝同志犧牲，張衛國同志重傷，王鐵柱同志……失蹤。」
「調查報告結論：王鐵柱同志可能位于爆心超高溫區域，瞬間汽化蒸發，未留遺體。」
但在報告最下方，有一行用紅筆寫下、又被匆匆涂掉、卻依然能勉強辨認的小字：
「張衛國同志蘇醒后反復說胡話：『他還在里面……鐵柱他……融進了光里……在對我笑……』」
劉振國抬起頭，看向窗外那棵青銅樹，又低頭看看手里的防輻射面具，最后看向怒濤：
「你的隊員說……樹在哭？」
「還說樹里……有個人？」
怒濤接過面具，手指摩挲著那行刻字。鐵銹的粗糙感，和字跡的深深凹痕，隔著半個多世紀，傳遞過來。
「老K，」他轉頭看向那個花白頭發的老人，「你怎么看？」
老K，749局特聘的古文字與民俗顧問，此刻正蹲在地上，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從樹根處取來的土壤樣本。樣本里混雜著一些細碎的、青銅色的晶體碎片。
「這不是自然形成的礦物。」老K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發亮，「這是……人骨的結晶態。而且從晶體結構看，這個人死前承受了極高的、瞬間的能量沖擊——不是高溫，是某種……時間層面的撕裂。」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隊長，我老家東北，小時候聽我爺爺講過薩滿的故事。說有一種‘時間鬼’，是人死的時候，魂魄卡在了‘那一刻’，出不來，就會不斷重復死亡瞬間的景象，把周圍的一切都拖進它的‘時間牢籠’。」
他指向青銅樹：
「這棵樹，不是樹。是那個王鐵柱同志的‘時間牢籠’。他被卡在了1964年原子彈爆炸的那一瞬間，卡了六十年。他的‘那一刻’在不斷外溢，感染現實世界。摸到樹的人，就是摸到了他‘死亡瞬間’的時間碎片。」
劉振國臉色慘白：「所以……那些衰老、返老還童、結晶化……」
「都是時間紊亂的表現。」老K嘆氣，「他在求救，也在殺人。他自己控制不住。」
「有辦法嗎？」劉振國問。
「有。」怒濤將面具小心放回密封袋，「把他從‘那一刻’里拉出來。或者……」
他頓了頓：
「讓他徹底安息。」
「怎么拉？怎么安息？」劉振國急問，「我們試過所有方法了！炸、燒、凍，都沒用！」
「因為你們在跟‘時間’本身對抗。」阿鬼突然開口，他睜開眼睛，瞳孔深處有一絲金光流轉，「時間不可逆，不可毀。但……」
他看向怒濤：
「可以‘嫁接’。」
「嫁接？」
「局里三年前從新疆回收了一件東西。」小蘇接過話，調出平板電腦上的資料，「代號‘時間棺’。材質不明，內部時間流速是外界的十萬分之一。原本是用來保存某些……‘易變質’的超自然物品的。」
她放大圖片，那是一個長方形的、表面布滿復雜紋路的金屬箱。
「如果我們能打開青銅樹，找到王鐵柱被‘卡住’的時間奇點核心，把它‘切’下來，移植進時間棺里，就能把他從現實世界剝離。樹會枯萎，時間感染會停止。」
「風險呢？」劉振國問。
「風險是，」怒濤盯著青銅樹，「第一，我們得先‘打開’樹。第二，移植過程中，負責操作的人，會承受時間奇點的直接沖擊。可能老死，可能變成嬰兒，也可能……變成下一個王鐵柱。」
控制室再次沉默。
窗外的青銅樹，在烈日下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影子邊緣，剛好觸碰到警戒線的邊緣。
「樹還在長。」小蘇突然說，聲音發緊，「生長速度在加快。按照這個趨勢，最多……四十八小時，它就會突破三百米高。」
「突破三百米會怎樣？」
小蘇調出一個模擬圖：「根據時空曲率畸變模型，當樹高達到三百米時，它內部的時間奇點會達到臨界質量。然后……」
她敲下回車。
模擬圖上，以青銅樹為中心，一個無形的、扭曲的「時間泡」急速擴張，覆蓋了整個羅布泊，然后繼續向外蔓延。所有被「時間泡」籠罩的區域，時間流速徹底混亂。有人瞬間衰老成灰，有人倒退回胚胎，有人卡在某個瞬間永恒凝固。
「相當于，」小蘇聲音干澀，「把1964年那顆原子彈爆炸的‘瞬間’，放大、拉長、覆蓋到現實世界。范圍內的所有人、所有物，都會經歷王鐵柱經歷過的——被卡在永恒一瞬的地獄。」
劉振國倒吸一口涼氣。
四十八小時。
整個羅布泊，乃至更遠。
「將軍，請下達最高級別疏散令。」怒濤轉身，「以樹為中心，半徑五百公里內，所有人必須在三十六小時內撤離。」
「你們呢？」
「我們留下。」怒濤開始檢查裝備，「試試那個‘嫁接’手術。」
「成功率多少？」
小蘇沉默了幾秒：「理論模型計算，不考慮操作失誤和時間奇點反噬的話……百分之七點三。」
劉振國看著怒濤，看著阿鬼，看著小蘇和老K。這四個人的表情平靜得可怕。
「需要什么支援？」
「三件事。」怒濤豎起三根手指，「第一，清空場地，任何人不準靠近。第二，準備一架直升機，加滿油，隨時待命。第三……」
他看向窗外：
「給我們找一把鋸子。」
「一把能鋸開‘時間’的鋸子。」
02
鋸子是特制的。
749局后勤處連夜送來的，代號「斷時」。看起來就是一把普通的油鋸，但鋸鏈的每一個齒，都刻滿了微縮的、逆向的《金剛經》經文。據說是用某座唐代高僧舍利塔的塔尖熔煉而成，專斬「非常之念」。
「時間不是物質，是‘念’的流動。」阿鬼一邊給鋸子涂抹特制的、混合了朱砂和汞的潤滑油，一邊解釋，「這鋸子砍不斷時間，但能斬斷‘卡住時間’的那個‘執念’。」
「王鐵柱的執念是什么？」小蘇問。她正在調試「時間棺」——一個兩米長、一米寬、通體銀灰色的金屬箱，表面蝕刻的紋路像流動的沙漏。
「保家衛國，完成任務，還有……」老K戴上老花鏡，仔細檢查著防輻射面具上的刻字，「‘永跟毛主席’。那個年代的人，信仰純粹得像鋼。也正是這種純粹，讓他的‘那一刻’執念強到了能扭曲現實。」
怒濤沒說話，只是反復檢查著身上的「龍鱗甲」。這次任務，常規防護沒用，局里特批了這套實驗型甲胄——內襯編織了「莫比烏斯環」結構的記憶合金，理論上能短暫免疫時間流速突變。
「隊長，能量讀數又飆升了。」小蘇盯著監測器，「樹高已經一百五十米。時間畸變范圍擴大到半徑五百米。我們最多還有三十小時。」
「夠了。」怒濤提起「斷時」鋸，鋸鏈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某種野獸的嗚咽。
四人走向青銅樹。
越靠近，溫度越低。到距離五十米時，溫度計顯示零下十度。不是寒冷，而是一種抽走所有熱量的、空洞的「冷」。
空氣也變得粘稠。每走一步，都像穿過膠水。小蘇看了一眼手表，秒針的跳動變得忽快忽慢，有時一秒拉長到十秒，有時十秒壓縮成一瞬。
「時間場開始影響我們了。」她低聲說。
阿鬼走在最前面，手里捧著一個香爐，里面插著三支特制的「定魂香」。青煙筆直上升，但在離樹二十米處，突然扭曲、分叉，像被無形的手撕扯。
「怨念很重。」阿鬼臉色更白了，「不止王鐵柱一個人的。所有死在樹下的人，他們的時間碎片，也被樹吸收了，成了‘養料’。」
十米。
青銅樹近在眼前。
樹干上那些「人臉紋路」清晰可見——不，那不是紋路。那是一張張真實的人臉，被拉伸、扭曲、烙印在金屬表面。有老趙，有李紅兵，有錢衛東……七個死者，七張臉，表情定格在死亡瞬間的恐懼和痛苦。
他們在樹皮上「活著」，眼睛還在轉動，嘴巴還在無聲地開合。
「他們在求救……」老K聲音發顫。
「救不了了。」怒濤聲音冰冷，「他們的時間已經和樹融為一體。砍倒樹，他們才能解脫。」
他舉起「斷時」鋸，對準樹干。
就在鋸鏈即將碰到樹皮的瞬間——
樹，動了。
不是整棵樹移動，而是樹干上的那些人臉，齊刷刷地，轉向了他們。
七雙眼睛，空洞、死寂，卻又充滿了某種瘋狂的渴望，死死盯著怒濤。
然后，他們張開了嘴。
沒有聲音發出。
但怒濤的腦子里，炸開了七個重疊的、凄厲的尖叫：
「放我出去——！！！」
「好痛——！！！」
「救命——！！！」
「我不想死——！！！」
與此同時，樹干上突然裂開無數道細小的縫隙，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像血液一樣滲了出來。液體滴落在地，瞬間將沙土「結晶化」，變成一簇簇細小的、青銅色的晶體。
「退后！」阿鬼厲喝，將香爐往地上一頓！
三支「定魂香」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形成一個半球形的光罩，將四人護住。
暗紅液體撞在光罩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光罩劇烈搖晃，阿鬼嘴角滲出血絲。
「鋸！」他咬牙吼道。
怒濤再不猶豫，扣動扳機！
「斷時」鋸的引擎咆哮起來，鋸鏈瘋狂旋轉，上面的經文亮起金色的微光。他狠狠將鋸鏈按在樹干上！
滋啦——！！！
刺耳的、金屬摩擦金屬的聲音，伴隨著某種更深層的、仿佛靈魂被撕裂的尖嘯，從樹干深處傳來！
鋸鏈切進去了！
但切開的不是木頭，也不是金屬。
是凝固的時間。
鋸口處，沒有木屑，沒有鐵渣，而是……流動的畫面碎片。
怒濤看到了：
蘑菇云沖天而起。
一個年輕戰士，穿著厚重的防化服，沖向爆心。
他回頭看了一眼，面罩下，是一張憨厚、堅定的臉。
然后，光吞沒了一切。
不是高溫，不是沖擊波。
是一種……停滯。
時間在那一刻，卡住了。
戰士保持著奔跑的姿勢，凝固在半空。
他的意識還在，能「看」到外面世界在飛速流逝：戰友撤離，基地建成又廢棄，戈壁風吹過一年又一年……
他想動，動不了。
想喊，發不出聲。
孤獨。
永恒的孤獨。
然后，是怨恨。
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把我丟在這里？
為什么……
畫面碎片開始扭曲，變得黑暗、粘稠。
孤獨變成了惡意。
他開始渴望「同類」。
任何靠近的東西，都被他拖進自己的「永恒瞬間」。
第一個是誤入的野駱駝。
然后是勘探隊員。
一個，又一個……
他控制不住。
就像溺水的人，本能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哪怕把對方也拖下水。
「隊長！小心！」
小蘇的尖叫把怒濤拉回現實。
他猛地抬頭，發現鋸口已經深入樹干半米。但樹干內部，根本不是實心的。
里面是……琥珀。
不，比琥珀更透徹，是一種凝固的、金黃色的、仿佛液態陽光的物質。
而在這金色「琥珀」的正中央，包裹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1964式防化服、戴著防毒面具、保持著奔跑姿勢的年輕戰士。
王鐵柱。
他還活著。
怒濤能看見，他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在轉動。
眼神里，是六十年的孤獨，化成的絕望的瘋狂。
而在王鐵柱的胸口，插著一把軍用工兵鏟。
鏟子的柄，深深沒入他的心臟位置。
鏟頭，則釘在了他身后「琥珀」的內壁上。
正是這把鏟子，把他「釘」在了這個永恒瞬間。
「那是……」老K湊近，看著鏟子柄上模糊的字跡，「張……張什么……」
「張衛國。」怒濤沉聲說。
他想起了檔案。和王鐵柱一起進入爆心的，還有張衛國和李援朝。李援朝犧牲，張衛國重傷。
現在他明白了。
張衛國沒有重傷。
他在爆炸瞬間，看到了王鐵柱被「卡住」。他用盡最后力氣，把自己的工兵鏟，扔向了王鐵柱。
不是為了殺他。
是為了……「錨定」他。
用物理的方式，把王鐵柱「釘」在現實世界的坐標上，防止他徹底消失在時間亂流里。
這一釘，就是六十年。
「他在救他……」小蘇喃喃道。
「也在困住他。」阿鬼抹了把嘴角的血，「這把鏟子，既是錨，也是鎖。它讓王鐵柱沒有徹底消散，但也讓他永遠困在了這里。」
怒濤盯著琥珀中的王鐵柱。
王鐵柱也盯著他。
隔著六十年的時光，隔著凝固的「琥珀」，兩人的目光對上了。
然后，怒濤的腦海里，響起了王鐵柱的聲音。
不是通過耳朵，是直接出現在意識里。
那聲音年輕，沙啞，帶著濃重的河南口音，和無法言喻的疲憊：
「同志……是組織……派你來……救俺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