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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下星期全家移民英國了,簽證都辦好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行李箱"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叫周桂蘭,今年68歲。三天前,我剛剛把名下四套回遷房,一套不留地平均分給了兩個兒子。
房本改完名的那天晚上,我收拾好自己的隨身衣物,滿心歡喜地打電話給閨女周雪梅,告訴她明天去她那兒住。
電話里,她沉默了很久。
我以為信號不好,又喊了兩聲。
然后,我聽到了那句讓我至今都不敢相信的話。
我站在她家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渾身發抖。
明明是親生女兒,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把我推向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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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周德貴走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我過得比之前六十七年加起來都累。
不是因為想他,雖然確實想。而是因為那四套回遷房。
我們老兩口在城中村住了大半輩子,三間瓦房,養大了三個孩子。前些年政府搞舊城改造,說要拆遷,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等來了補償方案——四套房,外加一筆拆遷款。
老伴當時高興壞了,躺在病床上還念叨:"這下好了,桂蘭,咱們有房子了,孩子們也有著落了。"
可他沒等到房子下來,就走了。
走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我把耳朵湊過去,聽到他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話。
那幾句話,我一直記著。
但后來發生的事,讓我沒辦法照他說的做。
老伴頭七剛過,大兒子周建軍就帶著媳婦李秀芬來了。
"媽,爸的后事辦完了,這房子的事,咱們是不是也該商量商量了?"
我當時還沉浸在喪夫的悲痛里,聽到這話,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房子?房子還沒下來呢,急什么?"
李秀芬在旁邊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媽,這事兒可不能拖。萬一政策變了,或者出什么岔子,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大兒媳這個人,我一直不太喜歡。嘴甜心苦,表面上叫媽叫得比誰都親熱,背地里算計得比誰都精明。
當年建軍娶她的時候,我就不太同意。可建軍非她不娶,我也沒辦法。
"媽,我們也不是急,就是想提前問問您的意思。"建軍打圓場,"爸生前是怎么說的,您心里應該有數吧?"
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爸生前是怎么說的?
老伴臨終前那幾句話,又在我耳邊響起。可我張了張嘴,愣是沒說出口。
"這事兒等房子下來再說吧。"我擺了擺手,"你們先回去。"
建軍和李秀芬對視了一眼,雖然沒再多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們眼里滿是不甘。
他們走后沒兩天,二兒子周建民也來了。
建民比他哥小三歲,性子卻急得多。進門就直奔主題:"媽,聽說大哥來跟您談房子的事了?"
"誰告訴你的?"
"這還用人告訴?"建民的媳婦張翠花撇了撇嘴,"大嫂那張嘴,恨不得全村都知道。媽,您可不能偏心啊,大哥已經有一套房了,憑什么還想占大頭?"
我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腦袋疼得厲害。
"你們急什么?房子還沒下來呢!"
"媽,我們不是急,就是怕您被人蒙了。"建民湊過來,壓低聲音,"您不知道,大哥和大嫂已經去找過開發商了,說是想把房子的事提前落實。媽,這里面有貓膩啊!"
"什么貓膩?"
"就是……"建民支支吾吾了半天,被張翠花一把推開,搶著說道:"就是爸生前說過,這四套房,要給我們家兩套!他親口說的!媽,您不能裝不知道!"
我愣住了。
老伴說過這話嗎?
我努力回憶,想從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里找到答案。可是沒有,我完全沒有這個印象。
"你別瞎說。"我皺著眉,"你爸什么時候說過這話?"
"就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在醫院里!"張翠花說得斬釘截鐵,"當時就我和建民在,大哥不在場。媽,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
我看著她那副言之鑿鑿的樣子,心里更加煩躁了。
大兒媳說老伴生前承諾過給他們家房子,二兒媳也說老伴承諾過。
這兩個人,到底誰在說謊?
還是說,她們都在說謊?
我沒有辦法分辨,也不想分辨。
"行了,你們也先回去。"我站起身,下了逐客令,"這事兒等房子下來再說,誰也別催我。"
建民和張翠花走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看。
他們前腳剛走,我的手機就響了。
是大兒媳李秀芬的電話。
"媽,聽說老二兩口子也去找您了?他們是不是又在您面前說我們壞話了?媽,您可不能聽他們的啊!建民那個人,您還不了解嗎?從小就會爭就會搶,什么好處都不想落下……"
我聽了不到一分鐘,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后,我坐在空蕩蕩的老房子里,看著墻上老伴的遺像,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
老頭子啊,你走了倒是清凈了,可你讓我怎么辦呢?
那一整個月,兩個兒子輪番來找我。
有時候單獨來,有時候帶著媳婦來,有時候還把孫子孫女也帶來。
建軍說:"媽,我是長子,爸不在了,這個家應該由我來當。房子的事,您聽我的準沒錯。"
建民說:"媽,大哥已經有一套房了,我們家才是最困難的。您要是把房子都給他,我們一家四口住哪兒啊?"
兩個兒媳的話就更難聽了。
李秀芬說:"媽,您也不年輕了,以后養老還得靠我們。您心里應該有個數,誰對您好,您應該清楚。"
張翠花說:"媽,我們可沒少孝順您。過年過節哪次落下了?逢年過節的禮,哪次少給了?大嫂呢?她給過您什么?"
我聽著這些話,心里五味雜陳。
是啊,這些年,兩個兒子確實都孝順。
逢年過節會來看我,平時也會打電話問候。
可是……
可是他們真正關心的,到底是我這個人,還是我名下的那些房子?
我不敢細想。
因為一旦細想,我就會發現一個讓我難以接受的事實——
他們或許真的不是因為愛我,才對我好的。
就這樣提心吊膽地過了大半年,房子終于下來了。
拿到房本那天,是個陰天。
我一個人去的售樓處,沒告訴任何人。
四本紅彤彤的房產證,被我捧在手里。
我看著上面自己的名字,心里涌上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是高興嗎?好像也沒那么高興。
是難過嗎?也談不上。
就是覺得……累。
真的很累。
我把房本揣進懷里,走出售樓處。
還沒走到公交站,手機就響了。
是建軍。
"媽,房本下來了吧?我聽開發商說今天可以領。您在哪兒呢?我去接您!"
我看著手機屏幕,沒有接。
緊接著,建民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媽,您拿到房本了嗎?別讓大哥搶先了啊!您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我把手機調成靜音,塞進了口袋里。
然后,我一個人坐上公交車,回了老房子。
那天晚上,我一夜沒睡。
我在想,這四套房子,到底應該怎么分。
老伴臨終前的話,又在我耳邊響起。
他說……
算了,不想了。
想多了也沒用。
我翻了個身,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可是腦子里亂糟糟的,根本睡不著。
我想起了閨女雪梅。
這大半年,兩個兒子輪番來找我,閨女卻一次都沒來過。
偶爾打個電話,也只是問我身體怎么樣,吃得好不好,從來不提房子的事。
我有一次忍不住問她:"雪梅,你爸留下的那些房子,你就不想要一套?"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她淡淡地說:"媽,您做主就行。我在北京有房子,不缺這些。"
不缺這些。
四個字,說得云淡風輕。
我當時還覺得,閨女真是懂事,真是不讓人操心。
可現在想想,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是什么不對勁,我也說不清楚。
就是一種感覺。
一種讓我隱隱不安的感覺。
但那時候,我沒有多想。
因為我太忙了。
忙著應付兩個兒子,忙著處理那些沒完沒了的事情。
哪有心思去琢磨閨女話里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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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本拿回來的第二天,建軍和建民就同時出現在了我家門口。
兩兄弟已經好幾個月沒湊到一起了。這次難得統一戰線,目標只有一個——讓我盡快把房子分了。
"媽,這事兒不能再拖了。"建軍一進門就開口,"房子一天不過戶,名字就一天是您的。萬一您要是有個什么……"
"呸呸呸!"我瞪了他一眼,"你咒我死呢?"
建軍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趁著您現在身體還好,腦子還清楚,把事情辦了,省得以后麻煩。"
"對對對,大哥說得對。"建民難得附和了一句,"媽,您也別怪我們急,實在是現在的房價漲得太厲害了。您看那隔壁老李家,就是因為沒及時過戶,后來鬧出多少事兒……"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們倆。
建軍四十六了,鬢角已經有了白發。建民四十三,肚子卻比他哥還大。
兩個兒子,站在我面前,一臉急切。
我突然想起他們小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建軍才七八歲,建民五六歲,兩個人為了搶一塊糖,能打得不可開交。
現在長大了,搶的東西變成了房子。
可本質上,好像也沒什么區別。
"你們想怎么分?"我問。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沉默了幾秒,還是建軍先開了口:"媽,我覺得,應該平均分。四套房,我和建民一人兩套。"
"憑什么?"建民立刻跳了起來,"你已經有一套房了!應該我三套,你一套!"
"你做夢呢!"建軍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我那套房是我自己掙錢買的,跟這四套有什么關系?"
"你買房的時候,首付是誰給的?是咱爸媽!那錢也應該算進去!"
"那你結婚的時候,彩禮是誰出的?婚房是誰裝修的?這些你怎么不算?"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越來越大,吵得我腦袋嗡嗡響。
"夠了!"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兩個兒子都愣住了,不敢再說話。
"吵什么吵?你們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我的聲音在發抖,眼眶也紅了,"你爸剛走一年,尸骨未寒,你們就為了這點東西,在我面前吵成這樣?"
建軍和建民低下了頭,沒人敢接話。
"房子,我來分。"我深吸一口氣,"你們都不許有意見。"
"媽,您說。"建軍率先表態,"您怎么分,我們就怎么聽。"
"對對對,聽您的。"建民也連忙跟著點頭。
我看著他們倆,心里涌上一股說不出的酸楚。
"四套房,你們一人兩套。平均分,誰也不許多拿。"
話音剛落,我分明看到兩個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雖然很快就收斂了,但我看得清清楚楚。
"媽,您說了算。"建軍點頭,"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咱們明天就去公證處辦手續。"
"明天太急了吧?"我皺了皺眉。
"不急不急,媽,您放心,手續我來跑,您只要去簽個字就行。"建軍一臉殷勤。
建民也跟著說:"對,媽,您就當去散散心。公證處旁邊有個公園,辦完事兒我請您吃飯。"
我看著他們倆突然變得如此孝順的樣子,心里莫名有些發涼。
第二天一早,建軍就開著車來接我了。
公證處的人不少,我們排了快一個小時的隊。
輪到我們的時候,公證員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女人,戴著眼鏡,表情很嚴肅。
"周桂蘭女士,您確定要將名下這四套房產過戶給您的兩個兒子?"
"確定。"
"您是自愿的嗎?有沒有人強迫您?"
我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建軍和建民,又看了看公證員。
"自愿的。"
公證員點了點頭,然后遞給我一份文件。
"這是過戶協議書,請您仔細閱讀,確認無誤后簽字。"
我接過文件,一頁一頁地翻著。
前面幾頁都是些常規的內容,房產信息、過戶雙方信息、法律條款什么的。
翻到最后一頁的時候,我的目光突然停住了。
那一頁上,有一條用小字印刷的"附加條款"。
我瞇著眼睛,努力辨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甲方(周桂蘭)自愿放棄在乙方(周建軍、周建民)名下房產中的居住權利,過戶完成后,甲方不得以任何理由主張在上述房產中居住……"
我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
放棄居住權?
這是什么意思?
"媽,簽吧。"建軍在旁邊催促,"后面還有人排隊呢。"
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他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
"這個條款是什么意思?"我指著那行字問。
建軍低頭看了一眼,笑了笑:"哦,這個啊,就是個法律程序,沒什么實際意義。媽,您放心,我們怎么可能不讓您住呢?您是我們親媽!"
"對對對,就是走個形式。"建民也湊過來,"媽,您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當著公證員的面保證,以后肯定給您養老!"
我看著他們倆真誠的眼神,心里的疑慮漸漸消散了。
是啊,他們是我親兒子,怎么可能不讓我住呢?
這個條款,大概真的就是個形式吧。
我拿起筆,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字的那一刻,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但我沒有多想。
因為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這份協議真正的含義。
更不知道,我親手簽下的,是一張把自己逼入絕境的賣身契。
辦完手續出來,建軍和建民的臉上都掛著笑。
那種笑,讓我覺得有些刺眼。
"媽,今天太謝謝您了!"建軍摟著我的肩膀,"走,我請您吃頓好的!"
"不了。"我擺了擺手,"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那我送您回去?"
"不用,我自己坐公交。"
我推開他的手,一個人走向了公交站。
身后,我聽到建民在小聲問建軍:"大哥,那個條款的事……"
建軍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了句什么,我沒聽清。
但不知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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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完字的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回到了老房子。
這套房子是我和老伴住了三十多年的地方,雖然不大,但每個角落都藏著回憶。
明天,這里就要被收回去了。
開發商說,舊房子要拆掉建新樓,讓我把東西收拾干凈。
我站在門口,看著熟悉的一切,眼眶有些發酸。
墻上的日歷還停在老伴去世的那一天,我一直沒舍得撕。
桌上的茶杯還擺著兩個,雖然老伴已經喝不到了。
我走進里屋,開始收拾東西。
衣服、被褥、鍋碗瓢盆……這些年的積攢,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收拾到床底下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舊木箱。
是老伴的遺物箱。
他走后,我把他的東西都收進了這個箱子里,然后塞到床底,再也沒打開過。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箱子拖了出來。
打開箱蓋,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
里面放著他的舊手表、老照片、幾本泛黃的日記本,還有……
一封信。
信封是白色的,上面寫著兩個字——"雪梅"。
是老伴的筆跡。
我的手突然開始發抖。
這封信,我從來沒見過。
老伴什么時候寫的?為什么要寫給雪梅?
我拿起信封,猶豫了很久。
終于,我撕開了封口。
里面是兩張信紙,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我看了開頭兩行:
"雪梅,爸知道這些年虧欠了你。從小到大,爸媽總是偏向你兩個哥哥,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往下看,還有更多:
"你外婆留給你的金鐲子,你的壓歲錢,你上大學的學費,這些本該屬于你的東西,都被爸媽拿去補貼了你兩個哥哥。爸知道你心里有怨,只是你從來不說……"
我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信紙上的字也開始模糊。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
我把信塞回信封,狠狠地壓進了箱底。
然后,我在箱子里又翻到了一個東西。
是一個舊存折。
我打開存折,看到上面的余額,愣住了。
二十萬。
這是老伴的私房錢。
存折的戶名是他,但取款密碼我知道。
他臨終前告訴我的。
他說,這筆錢,是留給雪梅的。
當時我答應了。
可是后來……
兩個兒子輪番來找我,一會兒說裝修房子缺錢,一會兒說孩子上學要花錢。
我一次次心軟,一次次從這個存折里取錢。
取著取著,就忘了它原本是留給誰的。
如今,存折里還剩二十萬。
我應該把它交給雪梅的。
可是……
我把存折攥在手里,心里亂成一團麻。
繼續收拾東西的時候,我又翻出了一張老照片。
照片已經泛黃了,邊角也有些磨損。
上面是老伴抱著一個小女孩,笑得很開心。
那個小女孩,是雪梅。
那年她才五歲,扎著兩個羊角辮,眼睛又黑又亮。
我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老伴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的那幾句話,又在耳邊響起:
"桂蘭,房子的事,你一定要公平。建軍建民各一套就行了,要給雪梅留一套。還有那筆錢,一定要給她……咱們這輩子,虧欠她太多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淚從眼角滑落。
我握著他的手,哭著點頭。
我說,老頭子你放心,我一定照辦。
可是我沒有。
我把四套房全給了兩個兒子,一套都沒給雪梅。
那筆錢,我也沒給她。
因為兩個兒子說得太有道理了。
他們說,雪梅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他們說,雪梅在北京有房有車,不差這點。
他們說,養兒防老,女兒靠不住。
我聽著聽著,就信了。
畢竟,他們是我親兒子,還能害我嗎?
可現在,看著這張老照片,看著那封信和那個存折,我突然覺得……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窗外的風呼呼地刮著,老房子的門窗被吹得咯吱作響。
我坐在床邊,抱著那個舊木箱,渾身發冷。
這一夜,我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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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就開始收拾行李。
房子分完了,老房子也要拆了,我得找個地方住。
住哪兒呢?
建軍和建民都各自有了兩套房,按理說,讓我住一套應該沒問題吧?
我先給建軍打了電話。
"建軍啊,媽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搬去你那住行不行?"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傳來建軍有些為難的聲音:
"媽,這事兒……我得跟秀芬商量商量。您知道的,我們家那套房不大,兩個孩子都在上學,實在是……"
我的心涼了半截。
"那另一套呢?你不是分了兩套嗎?"
"另一套在裝修呢,沒法住人。"建軍說得很快,"媽,要不您先問問建民?他那邊說不定能安排。"
我掛了電話,又打給建民。
建民的回答更干脆:"媽,我們家住不下。張翠花她媽下個月要來住,實在沒有多余的房間。您要不先去大哥那邊湊合湊合?"
我握著電話,愣了好久。
這就是我的兩個親兒子。
剛把房子分給他們,他們就開始互相推諉了。
我突然想起公證處那份協議上的附加條款。
"甲方自愿放棄在乙方名下房產中的居住權利……"
原來,這就是那個條款的意義。
原來,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住。
我親手簽下的,是把自己趕出家門的判決書。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滴在手機屏幕上。
可我不能哭。
哭有什么用呢?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哭也改變不了什么。
我擦干眼淚,想了想,決定給雪梅打電話。
雖然我沒給她分房子,但她是我女兒啊。親媽找上門去,她總不能不認吧?
何況,我一直覺得雪梅是最孝順的那個。
從小到大,她從來不跟我頂嘴,不管我怎么偏心兩個哥哥,她都默默忍著。
這樣的孩子,一定不會不管我的。
我撥通了雪梅的電話。
"媽?"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雪梅啊,媽有事跟你說。"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你爸留下的那些房子,媽已經處理好了。媽現在沒地方住,想去你那兒……"
"媽,您等一下。"她打斷了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
很長的沉默。
"雪梅?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到有些可怕,"媽,房子您是怎么分的?"
"分給你兩個哥哥了,一人兩套。"
又是沉默。
"雪梅?"
"媽,我下星期全家移民英國了。"
我愣住了。
"你說什么?"
"簽證都辦好了。"她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機票也訂好了,下周三的飛機。"
我握著電話的手開始發抖。
"雪梅,你、你開什么玩笑?"
"我沒開玩笑。"
"那你怎么不早告訴我?移民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跟媽商量?"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聽起來有些苦澀。
"媽,您分房子的時候,跟我商量過嗎?"
我張了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媽,我現在有事,先掛了。"
"雪梅!雪梅!"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看著手機屏幕變暗,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
移民?
英國?
下星期?
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以這樣?
我是她親媽啊!她怎么能在這個時候拋下我不管?
我不信。
我不信她真的會這么絕情。
一定是她在跟我鬧脾氣,等我過去當面說清楚,她就會改變主意的。
想到這里,我立刻站起身,開始往行李箱里塞東西。
北京,我要去北京。
我要當面問問雪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是我親閨女,我養了她三十多年,她不可能真的不管我。
不可能的。
第二天一早,我拖著行李箱,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鐵。
五個小時后,我站在了雪梅家的小區門口。
這個小區我來過幾次,是那種高檔商品房小區,門禁很嚴。
我給雪梅打了三個電話,她都沒接。
最后發了條短信:我在你小區門口,你下來。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她終于回了消息:你上來吧,我讓保安放行。
我拖著行李箱,心怦怦直跳地進了小區。
坐電梯到十八樓,她家就在走廊盡頭。
我剛走到門口,門就開了。
雪梅站在門里,看著我。
她的眼神很陌生,陌生到讓我不敢認。
"媽,進來吧。"
我跟著她走進客廳,發現沙發上堆滿了打包好的箱子。
真的要走了。
她真的要走了。
"雪梅,"我的聲音在發抖,"你是不是在跟媽開玩笑?什么移民英國,這種大事你怎么能……"
"媽,我沒有開玩笑。"
她坐在沙發扶手上,看著我。
"這件事,我準備了一年。"
一年?
一年前是什么時候?
一年前,老伴剛去世,兩個兒子天天來鬧,而她……連電話都很少打。
我以為她是忙,是不方便。
原來,她是在準備離開。
"那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了,"你是我女兒啊!你怎么能瞞著我這么大的事?"
"媽,"她的聲音很輕,"您分房子的時候,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我愣住了。
"那是你爸留下的四套房,"她繼續說道,聲音開始發顫,"您分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一句?哪怕一句?"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卻發現什么也說不出來。
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我確實沒有問過她。
從頭到尾,我都把她排除在外了。
"媽,我累了。"她站起身,"您先回去吧,我們……以后再說。"
"回去?我回哪兒去?"我的聲音尖了起來,"你兩個哥哥都不讓我住,我回哪兒去?"
她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我。
那眼神里,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東西。
"媽,那是您自己的選擇。"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走進了臥室,關上了門。
客廳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滿地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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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雪梅家的客廳里,看著那扇緊閉的臥室門,渾身發抖。
她把我關在門外了。
我的親閨女,把我關在門外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客廳里站了多久。
可能是十分鐘,也可能是半個小時。
我的腿酸得厲害,腦袋也暈暈沉沉的。
但我不敢坐下。
我怕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終于,臥室門開了。
雪梅走出來,手里拿著一件外套。
"媽,我要出去辦點事。"她的語氣很平淡,"您要是想休息,可以在沙發上坐會兒。"
"我不要休息!"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雪梅,你到底要怎樣?你是不是在報復媽?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抓著她手臂的那只手。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
十指枯瘦,青筋暴突,上面布滿了老年斑。
這是一只六十八歲老人的手。
"媽,您松手。"她的聲音很輕。
我松開了手。
她轉身走向門口,我跟在后面。
"雪梅,你聽媽說……"
"媽,您有什么話,我們去外面說。"她頭也不回地說道,"這里隔音不好,我不想吵到鄰居。"
我跟著她下了電梯,走出單元樓。
十一月的北京,已經很冷了。
風嗚嗚地刮著,把我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
我沒有戴帽子,也沒有圍圍巾。
走得太急了,什么都忘了帶。
"媽。"雪梅站在單元樓門口,終于轉過身來面對我。
"雪梅,你……"
"媽,你知道你這三天打了多少個電話給我嗎?"
我愣了一下。
"二十七個。"她說,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扎進我心里,"二十七個電話,二十七條語音,還有無數條短信。"
"媽是擔心你……"
**"那您知道您這一年,打給兩個哥哥多少電話嗎?"**她打斷了我,"一百多個。商量房子怎么分的,商量怎么過戶的,商量這個商量那個。媽,那時候您怎么不擔心我?"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媽,您分房子的時候,有沒有問過我一句?"她繼續說道,聲音開始發抖,"哪怕一句?"
我低下了頭。
"爸走的時候,他的遺物、存折、那些他說要留給我的東西,"她的眼眶紅了,"您有沒有給過我一樣?"
我猛地抬起頭。
她知道?
她怎么會知道?
"雪梅,你聽媽解釋……"
"媽,我不想聽。"她向后退了一步,眼淚終于掉了下來,"您把四套房子全給了兩個哥哥,一套都沒想過給我。您告訴我,您現在站在這里,是來找我養老的,還是來找我要房子的?"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我臉上。
"你……你怎么能這么想你媽?"我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我是來找你養老的?我是你親媽!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供你讀書,供你出國,我怎么會是來找你要房子的?"
雪梅沒有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我讀不懂的東西。
是失望?是心寒?還是別的什么?
沉默。
漫長的沉默。
寒風從樓道口灌進來,我的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
就在這時,雪梅的手機響了。
她接起電話,聽了兩句,臉色突然變了。
"什么?"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你說什么?"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她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哥,你確定?"她咬著嘴唇,"那份協議……有一條附加條款?"
她猛地轉過頭,看向我。
那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得我心口生疼。
"媽,"她的聲音顫抖著,"大哥剛才說,您簽的那份協議里有一條附加條款,讓您放棄了在他們房子里的居住權?"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們……他們怎么會說出去?
"媽,是真的嗎?"雪梅逼近一步,"您是不是被他們騙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里像堵了一塊石頭。
"還是說,"她的聲音更顫了,"您是知道的?您明知道簽了那個條款就沒地方住,您還是簽了?然后跑來找我?"
我說不出話。
因為她說的,全都是事實。
"媽!"她突然抬高了聲音,眼淚嘩嘩往下流,"您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您為什么,一套房子都不給我?"
風更大了。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一手帶大的女兒,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像潮水一樣涌上腦海。
那一年,雪梅考上了大學。
那一年,我做了一個決定。
那個決定,改變了她的一生,也在我們之間,劃下了一道再也無法愈合的傷口。
可那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真相。
"雪梅,"我的聲音沙啞到幾乎聽不見,"媽有話……要跟你說……"
"您現在說!"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您說!為什么您給他們四套房,一套都不給我?為什么您寧愿簽那個協議被趕出來,也不愿意給我留一套?我是您親生的嗎?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我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臉,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因為有些話,我藏了整整二十年。
而那個秘密,一旦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