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的鐵門在清晨六點準時打開。
蘇野走出來時,天剛蒙蒙亮,晨霧像稀釋過的牛奶漫過街道。
他身上的灰色西裝已經皺得不成樣子,但脊背依然挺得筆直。
五天的拘留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疲憊,反而讓那雙深邃的眼睛更銳利了。
街角處,八輛勞斯萊斯組成的婚車車隊正緩緩駛來。
白色緞帶和鮮花裝飾在晨光中刺眼得過分。
蘇野瞥了一眼車隊,嘴角浮起一絲極淡的冷笑。
下一秒,他做了件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
徑直走向頭車,猛地拉開了車門。
新娘的尖叫聲劃破清晨的寂靜。
而此刻,管家沈安剛辦完保釋手續(xù),氣喘吁吁地跑到看守所門口。
他只來得及看見主人的背影,消失在婚車洞開的車門里。
沈安手里的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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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傍晚六點,“半畝”畫廊的光線開始變得柔和。
彭蓓站在一幅抽象畫前,手指虛懸在畫布上方三寸處,仿佛在感受色彩的呼吸。
她今年四十五歲,歲月在她身上沉淀出一種沉靜的優(yōu)雅。
深藍色絲綢長裙,頭發(fā)在腦后松松綰成髻,幾縷碎發(fā)垂在耳側。
“這幅畫叫《囚徒》。”
蘇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低沉平穩(wěn)。
彭蓓沒有回頭,手指終于輕輕落在畫布左下角的暗紅色斑塊上。
“囚禁它的不是牢籠,”她輕聲說,“是顏料本身。”
蘇野走到她身側,兩人之間隔著半臂距離。
畫廊里沒有其他人,安靜得能聽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他二十八歲,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身形挺拔。
但眼神里有種超越年齡的沉重。
“劉民生昨天派人來過。”彭蓓終于轉身,目光平靜地看向他。
“說了什么?”
“他想買下畫廊——連同我未來十年的策展權。”
彭蓓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價格開得很‘公道’,公道到我沒有拒絕的余地。”
蘇野的眼神暗了暗。
窗外的夕陽正沉入高樓縫隙,把兩人的影子拉長投在木地板上。
“他不會得逞的。”蘇野說。
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彭蓓走近兩步,伸手替他整了整原本就很平整的襯衫領口。
這個動作她做了十年——從他十八歲第一次穿著廉價西裝來畫廊幫忙開始。
“小野,”她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別為我冒險。”
蘇野握住她尚未收回的手,掌心溫熱。
“不是冒險,”他說,“是清算。”
彭蓓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輕顫了一下。
她想說什么,最終只是抽回手,轉身走向畫廊深處的辦公室。
蘇野注視著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微微繃緊的肩膀線條上。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他掏出來看了一眼屏幕,是沈安發(fā)來的消息:“劉昭邦與蕭凌薇的婚禮日期已定,下周六。”
蘇野沒有回復,鎖屏,將手機放回口袋。
他走向畫廊另一側的油畫區(qū),在一幅風景畫前停住腳步。
畫上是十年前的護城河舊貌,河岸楊柳依依。
那年他十八歲,彭蓓三十五歲。
他被街頭混混圍毆,蜷縮在河堤下,是她路過時停了車。
她沒問緣由,只遞給他一包紙巾和一張名片。
“如果需要工作,來畫廊找我。”
后來他才知道,那晚她剛結束一場痛苦的離婚談判。
兩個受傷的人,在彼此的生命里投下了第一顆石子。
漣漪蕩漾至今。
“我要閉館了。”彭蓓的聲音打斷他的回憶。
她已經穿上米白色風衣,手里提著包。
蘇野點點頭,和她一起走出畫廊。
鎖門時,彭蓓忽然低聲說:“劉民生手里有東西——關于我前夫的。”
蘇野動作頓住。
“當年那場車禍,”彭蓓深吸一口氣,“可能不是意外。”
“證據?”
“還在查。但劉民生暗示,如果我不同意出售畫廊,他可以讓‘真相’浮出水面。”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沉重。
蘇野在暮色中凝視她的側臉,路燈恰好在此時亮起。
昏黃的光勾勒出她眼角的細紋,那些紋路里藏著十年光陰。
“給我五天時間,”他說,“五天后,所有問題都會解決。”
彭蓓轉頭看他,眼神復雜。
“你要做什么?”
蘇野沒有回答,只是抬手叫了輛出租車。
為她拉開車門時,他低聲說:“相信我,就像十年前一樣。”
出租車駛入車流。
蘇野站在原地,直到尾燈消失在拐角。
他從口袋里掏出另一部手機,撥出一個加密號碼。
“計劃啟動。”
說完這四個字,他掛斷電話,將手機卡取出,掰斷。
碎片掉進路邊的下水道柵欄,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夜色完全籠罩了城市。
02
次日上午九點,蘇野科技總部會議室。
長條形會議桌兩側坐滿了董事和股東,空氣里彌漫著無聲的角力。
蘇野坐在主位,面前攤開一份季度財報。
數字不太好看——營收環(huán)比下降百分之十五。
“蘇總,”坐在右側第三位的中年男人率先開口,“這個成績,恐怕難以服眾。”
說話的是劉民生,五十歲,地產大亨。
他穿著定制西裝,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在燈光下泛著油膩的光澤。
“市場整體下行,”蘇野平靜回應,“我們在研發(fā)上的投入增加了。”
“投入?”劉民生笑了,環(huán)顧四周,“投入在哪里?那個燒了八千萬還沒見影的人工智能項目?”
幾個股東開始交頭接耳。
蘇野的指尖在財報的某一行數字上輕輕敲了敲。
“技術積累需要時間。”
“時間?”劉民生身體前傾,雙手撐在桌面上,“股東們要的是回報,不是聽你講科幻故事。”
會議室里的溫度仿佛下降了幾度。
蘇野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座每一個人。
他注意到有三個人刻意回避了他的視線——都是最近被劉民生拉攏的。
“那劉董有什么建議?”
語氣依然平靜,甚至帶了點恰到好處的示弱。
劉民生眼中閃過得意。
“我提議,”他故意放慢語速,“引入戰(zhàn)略投資者,優(yōu)化股權結構。”
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如果蘇總覺得能力有限,也可以考慮轉讓部分控制權。”
赤裸裸的挑釁。
幾個老股東皺起眉頭,想開口說話,卻被蘇野用眼神制止。
“戰(zhàn)略投資可以談,”蘇野說,“但控制權不在討論范圍內。”
“那就投票吧。”劉民生顯然有備而來。
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提案,讓助理分發(fā)給眾人。
提案內容直白:要求蘇野辭去CEO職務,由董事會另聘職業(yè)經理人。
理由列了七條,從經營不善到決策獨斷。
蘇野接過提案,認真翻閱。
翻到第三頁時,他的目光在某一行停留了兩秒。
那里有個不起眼的數字錯誤——財務報表的引用日期寫錯了月份。
他抬起頭,恰好對上劉民生志在必得的眼神。
“我需要時間考慮。”蘇野合上提案。
“多久?”
“三天。”
“太長了,”劉民生搖頭,“明天下午五點前,必須給出答復。”
這就是逼宮了。
蘇野沉默片刻,緩緩點頭:“好。”
會議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股東們陸續(xù)離場,劉民生經過蘇野身邊時,壓低聲音說:“年輕人,有些位置坐久了,容易忘了自己是誰。”
蘇野正在整理文件,動作沒有停頓。
“謝謝劉董提醒。”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蘇野獨自坐在會議室里。
夕陽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界。
他拿起筆,在提案的空白處寫下幾個數字。
那是加密后的日期代碼。
寫完,他將提案鎖進保險柜,密碼只有他知道。
回到辦公室,沈安已經等在門口。
老管家五十五歲,頭發(fā)花白但梳理得一絲不茍。
“先生,彭女士那邊需要加派人手嗎?”
“不用,”蘇野脫下西裝外套,“她不喜歡被盯著。”
沈安接過外套掛好,欲言又止。
“說吧。”
“劉民生的人今天去了畫廊兩次,”沈安斟酌著措辭,“雖然沒做什么,但彭女士……”
“她怎么樣?”
“照常營業(yè),接待了三位客人,下午還去看了畫展。”
蘇野的嘴角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這就是彭蓓——越是壓力大,越要維持體面。
“婚禮籌備得如何?”他問。
“極盡奢華,”沈安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輕蔑,“蕭家包下了整座半島酒店,媒體名單有三百多家。”
蘇野走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
燈火璀璨如星河,每一盞燈背后都有一個故事。
而他要改寫其中幾個故事的結局。
“沈叔,”他忽然說,“如果我要你去做一件可能違法的事——”
“先生吩咐就是。”沈安回答得沒有半點猶豫。
蘇野轉身看著他:“不問為什么?”
“十年前您收留我的時候,也沒問我為什么流落街頭。”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后蘇野說:“明天我會被警方帶走,罪名是商業(yè)欺詐。”
沈安的瞳孔收縮,但表情不變。
“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要做,”蘇野說,“等五天。第五天早上,去辦保釋手續(xù)。”
“五天……”
“對,剛好趕上婚禮。”
蘇野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密封信封,遞給沈安。
“第五天早上再打開。”
沈安雙手接過信封,感覺沉甸甸的。
里面不只有紙,還有個小巧的金屬物體。
“另外,”蘇野坐回辦公椅,“聯系我們在媒體的人,婚禮當天,務必讓所有鏡頭都對準婚車。”
“具體時間?”
“上午九點到九點十分——那是車隊從酒店出發(fā)的時間段。”
沈安記下,忍不住問:“先生,您到底要做什么?”
蘇野望向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他冷峻的側臉。
“送劉民生一份新婚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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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深夜十一點,蘇野獨自在家中的書房。
這間書房不大,三面墻都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書和文件。
第四面墻是整塊玻璃,窗外是城市的闌珊燈火。
他坐在書桌前,臺燈的光圈只照亮桌面。
桌面上攤開一份泛黃的財務文件,紙頁邊緣已經卷曲。
文件標題是《2009年濱江地塊開發(fā)項目資金流向明細》。
劉民生的名字反復出現。
蘇野的手指劃過一行數字:三千萬,標注“設計咨詢費”,收款方是個空殼公司。
而那個空殼公司的法人,在項目竣工后第三個月,死于一場車禍。
彭蓓的前夫。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蘇野打開筆記本電腦,插入一個加密U盤。
屏幕跳出需要三重驗證的界面。
他輸入密碼、指紋,最后是虹膜掃描。
文件夾打開,里面是十年來的調查資料。
照片、錄音、銀行流水、證人證言復印件。
最上面一份是昨天剛收到的——劉民生與某個官員在私人會所的照片。
時間顯示是上周五,晚上十一點。
照片里,劉民生正將一個手提箱推給對方。
蘇野將這張照片掃描,上傳到云端加密存儲。
然后他撥通了一個沒有存儲的號碼。
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
對方沒有說話,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材料收到了?”蘇野問。
“嗯。”是個年輕的女聲,語氣冷靜。
“能確定嗎?”
“手提箱里是現金,至少兩百萬。交易過程拍了視頻,角度很好。”
蘇野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辛苦你了。”
“各取所需,”對方說,“你答應我的東西呢?”
“等你安全離開國內,會有人聯系你。”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
“蘇野,你確定要這么做?劉民生在政法系統(tǒng)也有人。”
“所以需要你在婚禮當天現身,”蘇野睜開眼睛,“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怎么樣。”
“萬一呢?”
“那就讓萬一來找我。”
掛斷電話后,蘇野從抽屜底層取出一個老式手機。
這是十年前彭蓓給他的那部,早就不能用了,但他一直留著。
手機背面貼著一張便簽紙,字跡已經模糊:“好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彭蓓”
那是在他二十歲生日時,她寫給他的。
那年他剛賺到第一桶金,興奮地告訴她,自己要成為人上人。
她說:“小野,往上爬的時候,別忘了往下看。”
他當時不懂。
現在懂了,代價是十年光陰。
蘇野將老手機放回抽屜,拿起桌上的另一部手機。
這次他打給律師。
“李律師,明天上午九點,警方會來公司找我。”
“罪名?”
“商業(yè)欺詐。舉報材料是劉民生提供的,涉及三年前并購案里的財務操作。”
“需要我提前準備什么?”
“不用,”蘇野說,“配合調查,但不要申請取保候審。”
律師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氣。
“蘇總,刑事拘留最多可以三十七天——”
“五天,”蘇野打斷他,“我只需要五天。”
“這太冒險了!”
“按我說的做。”
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掛掉律師電話,蘇野站起身,走到書架前。
他抽出第三排第七本書——《百年孤獨》,精裝本。
書頁中間被挖空,里面藏著一個微型錄音設備。
按下播放鍵,傳出劉民生的聲音:“……那小子必須除掉。彭蓓那邊你盯緊點,車禍的事如果曝光,我們都得完蛋……”
錄音日期是三個月前。
說話地點在某個高爾夫球場,劉民生以為周圍沒人。
他不知道,那個幫他撿球的球童,是蘇野三年前就安排進去的。
蘇野將錄音設備重新藏好。
他回到書桌前,開始寫一封信。
不是電子文檔,是用鋼筆寫在信紙上。
“彭蓓,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
十年前你問我,為什么要這么拼命往上爬。
我說,因為不想再被人踩在腳下。
其實沒說完的后半句是:因為想保護你。
你前夫的車禍,我一直懷疑與劉民生有關。
這些年我暗中調查,終于找到了證據。
但劉民生在政商兩界根基太深,常規(guī)手段扳不倒他。
所以我設了個局。
一個需要我親自入獄五天才能完成的局。
別擔心,五天后我會準時出來。
然后,我會在所有人面前,把劉民生做過的事,一樁樁擺出來。
包括他害死你前夫的證據。
到那時,你就徹底安全了。
畫廊可以繼續(xù)開,畫展可以繼續(xù)辦。
不必再擔心有人用往事威脅你。
這十年,你總說欠我的情。
其實是我欠你。
欠你一場徹底的、沒有后患的安寧。
等我出來。
蘇野”
寫完最后一個字,他將信紙折好,裝進信封。
信封上沒寫名字。
他拿著信走出書房,來到客廳。
沈安還沒睡,正在擦拭玄關處的古董擺件。
“沈叔。”
“先生。”
“這封信,”蘇野遞過去,“如果五天后我沒能出來,交給彭蓓。”
沈安的手抖了一下。
“先生……”
“只是以防萬一。”
蘇野拍拍他的肩膀,轉身上樓。
臥室的燈亮到凌晨三點。
04
次日上午八點五十分。
蘇野提前十分鐘到達公司。
他今天特意穿了深灰色西裝,系了彭蓓去年送他的那條領帶。
暗藍色斜紋,襯得他眉眼更顯深邃。
前臺小姑娘注意到,老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
他甚至對路過的一位保潔阿姨點了點頭。
九點整,電梯門打開。
三名警察走出,為首的出示證件:“蘇野先生嗎?請配合調查。”
整個辦公區(qū)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目光聚焦過來。
蘇野平靜地站起身:“好的。”
他沒問原因,沒叫律師,只是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西裝下擺。
走過沈安身邊時,他低聲說了兩個字:“五天。”
沈安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指節(jié)發(fā)白。
但臉上還是那副管家特有的鎮(zhèn)定表情。
警察帶蘇野離開時,劉民生剛好從另一部電梯出來。
兩人在走廊相遇。
劉民生故作驚訝:“蘇總,這是……”
“配合調查而已。”蘇野語氣平淡。
“需要我?guī)兔幔俊眲⒚裆劾锊刂σ狻?/p>
“不勞費心。”
擦肩而過的瞬間,劉民生壓低聲音:“在里面好好反省。”
蘇野腳步未停,仿佛沒聽見。
他被帶上警車時,公司樓下已經圍了幾家媒體。
閃光燈此起彼伏。
沈安站在玻璃門內,看著警車駛遠,轉身回到辦公室。
他鎖上門,從保險柜里取出蘇野留下的信封。
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沒有拆開。
而是把它放進貼身內袋,妥帖收好。
同一時間,彭蓓正在畫廊里接待一對年輕夫婦。
他們想選幅畫作為結婚禮物。
彭蓓推薦了幾幅,心思卻飄到了別處。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只有四個字:“等我五天,勿念。”
她盯著屏幕,手指收緊,骨節(jié)泛白。
年輕丈夫注意到她的異樣:“彭老師,您不舒服?”
“沒事,”彭蓓抬頭,露出職業(yè)微笑,“剛才說到哪里了?”
“這幅畫的寓意……”
彭蓓耐心講解著,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但她的余光始終沒有離開手機屏幕。
等客人選定畫作離開,她立刻回撥那個號碼。
已關機。
她又打給蘇野。
也是關機。
最后她打給沈安。
鈴響三聲后被接起。
“沈管家,蘇野他——”
“彭女士,”沈安的聲音很穩(wěn),“先生有些事要處理,讓我轉告您,一切都在計劃中。”
“計劃?什么計劃需要被警察帶走?”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請相信先生。”
彭蓓掛斷電話,走到畫廊窗前。
窗外梧桐葉開始泛黃,秋天要來了。
她想起十年前的那個秋天,第一次見到蘇野。
十八歲的少年,滿臉是血,眼神卻倔強得像頭小獸。
她說:“需要工作嗎?”
他說:“我會還你錢的。”
后來他真還了,連本帶利,還了十年。
每次她想拉開距離,他就會用更不動聲色的方式靠近。
送畫、投資畫廊、在她生病時整夜守著。
她比他大十七歲,是他的“姐姐”,是他口中的“彭老師”。
但那些深夜畫廊里的對視,那些指尖不經意碰觸時的停頓。
騙不了人。
也騙不了自己。
彭蓓回到辦公室,打開最底層的抽屜。
里面有個鐵盒,裝著她前夫的遺物。
手表、婚戒、幾張老照片。
還有一份沒寫完的舉報信草稿,內容涉及濱江地塊的違規(guī)操作。
她前夫死前一個月,一直在調查這件事。
車禍發(fā)生后,警方認定是意外:雨天路滑,車輛失控墜河。
但她不信。
這些年來,她暗中收集線索,直到三年前遇到蘇野。
他看出她的心事,只說了一句:“交給我。”
然后就是漫長的三年。
現在,蘇野進了看守所。
而她坐在這里,什么也做不了。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這次是新聞推送:“蘇野科技創(chuàng)始人涉嫌商業(yè)欺詐被拘,公司股價暴跌。”
配圖是蘇野被帶上警車的照片。
他側著臉,看不清表情,但脊背挺得很直。
彭蓓關掉新聞,打開通訊錄。
手指在一個名字上懸停良久——那是她在政法系統(tǒng)的舊識。
最終還是沒有撥出去。
她想起蘇野的話:“相信我,就像十年前一樣。”
好。
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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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蘇野被拘留的第三天。
沈安按照吩咐,什么也沒做。
只是每天早中晚三次,去公司處理日常事務。
蘇野科技股價已經連續(xù)三天跌停,董事會亂成一團。
劉民生趁機提出召開緊急會議,要求罷免蘇野的董事長職務。
沈安作為蘇野的委托人出席了會議。
“蘇野現在自身難保,”劉民生坐在主位上,志得意滿,“公司需要新的領導者。”
幾個股東附和。
沈安平靜地開口:“蘇總只是配合調查,尚未定罪。”
“人都在看守所了,還嘴硬?”劉民生冷笑。
“按照公司章程,罷免董事長需要三分之二以上股東同意。”
沈安取出一份文件,“這是蘇總持有的股權證明,加上三位老股東的支持,罷免提案無法通過。”
會議室安靜下來。
劉民生盯著沈安,眼神陰鷙:“一個管家,也配在這里說話?”
“我是蘇總的合法代理人,”沈安不卑不亢,“如果劉董沒有其他議題,會議可以結束了。”
“等等。”
說話的是個戴眼鏡的年輕人,蕭凌薇的堂兄,蕭氏集團的代表。
“我們蕭家作為第二大股東,要求對蘇野科技進行資產清查。”
劉民生眼睛一亮:“這個提議好!”
沈安心中暗驚,表面依然鎮(zhèn)定:“理由?”
“蘇野涉嫌的欺詐案,可能涉及公司資金,”蕭家代表推了推眼鏡,“我們必須確保股東利益不受損。”
“同意!”
“附議!”
幾個搖擺的股東立刻倒戈。
沈安知道,這是劉民生和蕭家聯手了。
清查資產需要時間,這段時間里,劉民生可以做很多手腳。
“清查需要多久?”沈安問。
“至少兩周,”蕭家代表說,“我們會聘請第三方審計機構。”
“太長了。”
“那就看沈管家是否配合了。”
話里話外都是威脅。
沈安沉默片刻,最后說:“我需要請示蘇總。”
“他在看守所,怎么請示?”劉民生笑出聲。
“法律規(guī)定,在押人員有權處理自身財產事務。”
沈安站起身,“明天上午,我會帶著律師去見他。”
說完,他收起文件,轉身離開會議室。
門關上的瞬間,聽見劉民生在身后說:“讓他見,見了又能怎樣?”
沈安腳步未停。
回到車上,他終于拆開了蘇野留下的信封。
里面有兩樣東西:一張手寫便條,和一個微型U盤。
便條上只有一行字:“第五天早上九點,半島酒店門口,打開U盤。”
沈安將U盤收好,長舒一口氣。
先生果然什么都料到了。
與此同時,劉家豪宅。
劉民生正和兒子劉昭邦討論婚禮細節(jié)。
婚禮定在五天后,也就是蘇野出獄那天。
“都安排好了?”劉民生問。
“酒店、婚慶、媒體,全到位了,”劉昭邦蹺著二郎腿,“蕭家那邊要求再加五輛迎賓車,我答應了。”
“蕭凌薇呢?沒鬧情緒?”
“她敢?”劉昭邦嗤笑,“蕭家現在資金鏈緊張,就指著這場聯姻救命呢。”
劉民生滿意地點頭。
他從酒柜里取出紅酒,倒了兩杯。
“蘇野那邊,盯緊點。雖然人在里面,難保他不會耍花招。”
“爸,您也太小心了,”劉昭邦接過酒杯,“他都進看守所了,還能翻天?”
“那小子不簡單,”劉民生抿了口酒,“十年前還是個街頭混混,現在能跟我平起平坐,沒點手段做不到。”
“再厲害不也被您送進去了?”
劉民生搖晃著酒杯,沒說話。
他其實有點不安。
整個過程太順利了——舉報、立案、拘留,一氣呵成。
蘇野甚至沒有掙扎,像早就等著這一天。
“婚禮當天多安排些保安,”他吩咐兒子,“特別是車隊經過的路段。”
“您擔心什么?”
“不知道,”劉民生望向窗外,“就是覺得太安靜了。”
安靜得不正常。
蘇野科技股價暴跌,董事會內斗,媒體狂轟濫炸。
可蘇野那邊的人,除了一個老管家在維持表面運轉,其他沒有任何動作。
彭蓓的畫廊照常營業(yè)。
蘇野的律師每天去看守所,卻從不申請取保候審。
連警方都納悶,這人配合得不像嫌疑人,倒像在完成某種儀式。
“對了,”劉昭邦忽然想起什么,“彭蓓今天去看了守所,沒見著人。”
劉民生眼神一凜:“她去干什么?”
“說是送換洗衣物,但按規(guī)定不能接見,東西放在寄存處了。”
“里面夾帶東西了?”
“獄警檢查過,就是普通衣物,連張紙條都沒有。”
劉民生皺起眉頭。
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繼續(xù)盯著彭蓓,她有任何動作,立刻告訴我。”
掛斷電話,他看向兒子。
“婚禮前一天,你親自去接蕭凌薇,別讓她跟任何人接觸。”
“您怕她反悔?”
“怕她聽到什么不該聽的。”
劉昭邦撇嘴:“知道了。”
父子倆又聊了些婚禮細節(jié),直到深夜。
劉民生回到書房,打開保險柜。
里面有個檔案袋,貼著“彭蓓前夫”的標簽。
他抽出里面的照片——車禍現場,車輛扭曲變形,打撈人員正在河里搜尋。
還有一份警方的事故鑒定報告復印件。
結論是意外。
但報告最后一頁的空白處,有行鉛筆寫的小字:“剎車系統(tǒng)人為損壞痕跡明顯。”
那是當年負責勘察的老警察私下寫的,后來被劉民生花錢壓了下來。
照片和報告他都保存著,作為控制彭蓓的把柄。
這些年,這招一直很好用。
只要彭蓓稍有反抗的念頭,他就會“不經意”地提起這樁舊案。
然后她就沉默了。
像被掐住喉嚨的鳥。
劉民生將檔案袋放回保險柜,鎖好。
窗外夜色濃重。
距離婚禮還有五天。
距離蘇野出獄,也是五天。
06
第五天清晨,霧很大。
沈安凌晨五點就起床了,仔細熨燙好蘇野的備用西裝。
深藍色細紋,配淺灰色領帶。
襯衫是彭蓓去年送的生日禮物,袖口有她親手繡的縮寫“SY”。
六點整,他帶著保釋文件離開公寓。
看守所在城郊,開車需要四十分鐘。
路上他反復檢查文件,確認每一個簽字、每一個章都齊全。
律師昨晚打電話說,蘇野的案子出現轉機。
關鍵證人翻供,承認作偽證,是受劉民生指使。
警方已經重新調查,但流程要走,最快也要今天下午才能放人。
沈安等不了。
他必須上午九點前接到人。
因為先生說過:“第五天早上,半島酒店門口。”
八點十分,沈安到達看守所。
霧還沒散,鐵門在晨霧中顯得森冷。
他停好車,整理了一下西裝下擺,走向接待室。
手續(xù)辦得出奇順利。
工作人員核對文件,蓋章,簽字。
“蘇野可以走了,”值班警察說,“但他自己不肯出來。”
沈安愣住:“什么意思?”
“他說要等到整點。”
“哪個整點?”
“九點整。”
沈安看了眼墻上的鐘:八點二十五分。
“我能進去見他嗎?”
“不符合規(guī)定,但……”警察猶豫了一下,“你可以在會見室等。”
會見室是個十平米的小房間,中間用玻璃隔開。
蘇野穿著進來時的那身灰色西裝,坐在玻璃對面。
五天沒見,他瘦了些,下頜線更清晰了。
但眼睛很亮,像淬過火的刀。
“先生。”沈安拿起電話。
“東西帶了嗎?”蘇野的聲音透過聽傳來,有點失真。
“帶了。”
“九點整,去門口等我。”
“您要去哪里?”
蘇野沒回答,只是看了眼墻上的鐘。
八點四十分。
會見室陷入沉默。
沈安有太多問題想問,但最終只說了一句:“彭女士很擔心您。”
蘇野的眼神柔和了一瞬。
“她來過?”
“第三天來的,送了衣物,沒見著您。”
“里面挺好,清凈。”
蘇野靠回椅背,閉上眼睛,像是在養(yǎng)神。
沈安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在膝蓋上輕輕敲擊。
有節(jié)奏的敲擊,三長兩短,重復三次。
這是他們早年約定的暗號,意思是:“按計劃行事,勿慌。”
沈安深吸一口氣,也靠回椅背。
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地爬。
八點五十。
八點五十五。
九點整。
看守所的鐵門“哐當”一聲打開。
蘇野站起身,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對著玻璃整理了一下衣領。
然后轉身,走向門口。
沈安也沖出會見室,跑向看守所大門。
他跑得氣喘吁吁,花白頭發(fā)被晨風吹亂。
剛跑到門口,就看見蘇野已經站在街邊。
晨霧開始散了,陽光刺破云層。
蘇野仰頭看了眼天空,側臉在晨光中輪廓分明。
然后他做了個讓沈安永生難忘的動作——
徑直走向街角。
那里,一列豪華婚車車隊正緩緩駛來。
頭車是加長勞斯萊斯,車頭扎著白色玫瑰拼成的心形。
車窗貼著喜字,但后排車窗半開著。
沈安看見新娘的側臉,很年輕,妝容精致,表情卻有些木然。
新郎坐在她旁邊,正低頭玩手機。
蘇野的腳步不緊不慢,精準地計算著距離。
車隊減速,準備拐彎進看守所旁邊的小路——那是去半島酒店的近道。
頭車距離蘇野還有十米。
五米。
三米。
沈安想喊,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了。
然后他看見蘇野猛地加速,兩步沖到車邊。
右手拉住車門把手,用力一拽——
車門開了。
“你干什么!”新郎的怒吼。
蘇野已經坐進車里,砰地關上門。
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像排練過無數次。
沈安站在原地,公文包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他眼睜睜看著婚車車隊急剎車,后面幾輛車差點追尾。
頭車里傳來混亂的爭執(zhí)聲,但車窗關上了,聽不清內容。
幾秒后,車隊重新啟動,拐進小路。
消失前,沈安看見后車窗里,蘇野轉過頭,對他做了個手勢。
拇指和食指圈成圓形,另外三指伸直。
意思是:“按原計劃。”
沈安彎腰撿起公文包,手在抖。
他想起那個U盤,慌忙從內袋掏出來。
插進手機轉換器,打開。
里面只有一個音頻文件。
點開播放,傳出劉民生的聲音:“……濱江地塊那三條人命,必須處理干凈。找老辦法,制造意外……”
然后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劉董,彭蓓前夫那邊,會不會查過來?”
“放心,交警隊有我的人。那輛車剎車早就動過手腳,大雨天開出去,必死無疑。”
錄音到此為止。
沈安全身發(fā)冷。
他終于明白,先生為什么要進看守所五天。
那不是被動受難。
那是主動入局,用自己當誘餌,讓劉民生放松警惕。
然后在最不可能的時間、最不可能的地點,發(fā)動致命一擊。
婚車里。
現在。
沈安看了眼時間:九點零五分。
他跑回車上,發(fā)動引擎,朝著半島酒店的方向疾馳。
先生,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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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婚車內的空間很大,但此刻卻顯得逼仄。
蕭凌薇縮在角落,婚紗裙擺鋪了半張座椅,她臉色煞白,嘴唇發(fā)抖。
劉昭邦則暴怒得像頭獅子,伸手就要去揪蘇野的衣領。
“你他媽瘋了?!”
蘇野輕松格開他的手,力道不大,但角度刁鉆。
劉昭邦手腕一麻,整條胳膊都使不上勁了。
“別動粗,”蘇野語氣平靜,“我們好好談談。”
“談你媽!”劉昭邦怒吼,“司機!停車!報警!”
司機從后視鏡看了眼,猶豫著減速。
“繼續(xù)開,”蘇野說,“否則我現在就把這份東西發(fā)給媒體。”
他取出一份文件復印件,在劉昭邦眼前晃了晃。
劉昭邦瞥見上面的“蕭氏集團”字樣,動作頓住了。
“什么東西?”
“你父親精心策劃的禮物,”蘇野將文件遞給蕭凌薇,“蕭小姐不妨看看。”
蕭凌薇沒接,警惕地盯著他。
“看第三頁,資產轉移協議草案,”蘇野翻開文件,指著某處,“婚禮后三個月,蕭氏旗下三家核心子公司,將無償轉讓給劉氏集團。”
“你胡說!”劉昭邦臉色變了。
蕭凌薇終于接過文件,手指顫抖地翻到第三頁。
越看,臉色越白。
條款寫得很隱晦,但意思明確:以“資源整合”為名,實質上掏空蕭家資產。
最后簽字欄那里,已經有兩個名字。
一個是她父親,蕭正華。
另一個是劉民生。
日期是一周前。
“這……這不可能……”蕭凌薇喃喃道,“我爸沒跟我說過……”
“因為他也不知道,”蘇野靠回座椅,“這份是修訂版,你父親簽的是另一份——內容完全不同的版本。”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父親被騙了,”蘇野又取出一份文件,“這才是他簽的那份,你看清楚。”
兩份文件并排放在婚紗上。
標題一樣,頁數一樣,連裝訂都一樣。
但關鍵條款天差地別。
蕭凌薇對照著看,額頭滲出冷汗。
“你怎么會有這些?”劉昭邦聲音發(fā)緊。
“這要感謝你父親,”蘇野看向窗外,“他太自信了,以為把我送進看守所就萬事大吉。”
車隊正在過橋,江面霧氣氤氳。
“其實我進去,是為了見一個人。”
蘇野轉回頭,目光落在劉昭邦臉上。
“十年前濱江地塊事故的幸存者,當年那個工頭的兒子。”
劉昭邦瞳孔驟縮。
“他不知道從哪聽說我被關在這里,托人遞了話,說手里有你父親行賄、偽造安全報告的證據。”
“條件是我保他全家安全。”
“我答應了。”
蘇野從西裝內袋取出一個小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先是一陣沙沙聲,然后是個蒼老的男聲:“……劉民生給了五十萬,讓我爹在驗收報告上簽字。我說那樓地基有問題,他說死不了人……”
“后來真塌了,壓死三個工人。劉民生又來找我爹,說把事情壓下去,再給一百萬……”
“我爹沒要,第二天就出車禍死了。警察說是意外,但剎車線是被人剪斷的……”
錄音不長,五分鐘。
但每個字都像淬毒的針。
劉昭邦的臉從紅轉白,又從白轉青。
“偽造的!全是偽造的!”
“是不是偽造,警方會鑒定,”蘇野收起錄音筆,“順便說,這份錄音的副本,已經寄給省紀委了。”
蕭凌薇終于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著蘇野。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兩個原因,”蘇野說,“第一,我不想看一個姑娘跳火坑。”
“第二呢?”
“第二,”他頓了頓,“我欠彭蓓一個交代。”
“彭蓓?”蕭凌薇皺眉,“畫廊那個?”
“她前夫,就是當年堅持調查濱江地塊事故的記者。”
車內陷入死寂。
只有引擎低沉的轟鳴。
劉昭邦突然撲向蘇野,想搶錄音筆。
蘇野早有防備,側身避開,同時肘擊他肋下。
劉昭邦痛哼一聲,蜷縮在座椅上。
“別費勁了,”蘇野整理了一下西裝,“備份多得是。”
他看了眼時間:九點十五分。
車隊即將到達半島酒店。
已經能看見酒店建筑的尖頂,還有門口黑壓壓的人群。
媒體、賓客、圍觀群眾。
所有人都等著這場世紀婚禮。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蘇野對蕭凌薇說,“第一,按原計劃結婚,然后看著蕭家被吞并。”
“第二,等會兒下車后,當眾宣布婚禮取消。”
“我憑什么信你?”蕭凌薇咬著嘴唇,“也許這些文件也是偽造的。”
“簡單,”蘇野取出手機,撥通一個視頻電話,“讓你父親親口告訴你。”
幾秒后,視頻接通。
屏幕里出現一個中年男人,面容憔悴,正是蕭正華。
他身后背景是書房,墻上的鐘顯示上午九點。
“爸?”蕭凌薇瞪大眼睛。
“薇薇,”蕭正華聲音沙啞,“文件是真的……劉民生騙了我……”
“你怎么現在才說?!”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蕭正華苦笑,“蘇野的人找到我,給我看了全套證據……”
視頻突然晃動,傳來敲門聲。
“蕭先生,警方到了。”是個女聲。
“讓他們稍等,”蕭正華對鏡頭說,“薇薇,取消婚禮。剩下的事,交給警方處理。”
視頻掛斷。
蕭凌薇握著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
她轉頭看向劉昭邦,眼神從恐懼變成冰冷。
“你們父子,真夠可以的。”
劉昭邦還想辯解:“薇薇,你聽我說——”
“閉嘴。”
車隊駛入酒店前庭。
紅毯鋪了百米長,兩邊是鮮花拱門。
數百雙眼睛齊刷刷看向頭車。
車門還沒開,記者們的長槍短炮已經對準。
蘇野整理了一下領帶,對蕭凌薇說:“記住,下車第一件事,宣布取消婚禮。”
“然后呢?”
“然后站到一邊,看戲。”
蕭凌薇深吸一口氣,手搭在車門把手上。
她忽然轉頭問蘇野:“你這么做,就為了給彭蓓報仇?”
蘇野沉默兩秒。
“為了給她一個徹底清白的未來。”
閃光燈如暴雨般傾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