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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崗那年我救了個車禍老頭,七天后市領導來電讓我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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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斌握著話筒的手在微微發抖。

      窗外是2003年灰蒙蒙的縣城天空,遠處倒閉的紡織廠煙囪再也沒冒過煙。

      七天前那個暴雨夜,他只是做了件良心該做的事。

      現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而威嚴:“明早10點,來我辦公室一趟。”

      掛斷電話后,林斌坐在褪色的沙發里,看著手中下崗證上的紅章。

      他突然想起老人被救出車廂時,那雙緊緊抓住他手腕的手。

      還有那句含混不清的、被雨水和血水淹沒的:“小心……”



      01

      2003年秋,棉紡廠最后一批下崗名單貼出來了。

      林斌擠在人群里,踮著腳看見自己名字印在第三行。

      紙張嶄新得刺眼,紅色公章像一道愈合不了的傷口。

      “四十五歲,還能干啥?”身后老張嘟囔著,聲音里滿是認命。

      林斌沒說話,轉身擠出人群。風吹過廠區梧桐,葉子黃了大半。

      車間主任在辦公室等他,桌上擺著牛皮紙檔案袋。

      “廠子改制,市里的決定?!敝魅芜f過補償金信封,薄薄的。

      林斌數了數,八千四百元。買斷二十四年工齡。

      他簽字的鋼筆漏水,在協議上洇開一小片藍色。

      走出廠門時,幾個年輕女工蹲在路邊哭。她們的青春留在這里了。

      下午收拾個人物品,鐵皮柜里鎖著勞模證書和泛黃的合影。

      1992年技術比武一等獎的照片上,他胸前戴著大紅花。

      那時妻子還活著,兒子剛上小學。一切都閃著光。

      同車間的老李遞來一支煙:“聽說你要回老家?”

      “嗯,縣里房子便宜?!绷直蟀炎C書塞進蛇皮袋。

      “也好,這城里沒啥可留戀的了?!崩侠钔蚩帐幨幍能囬g。

      機器昨天全部拆走,地上只剩油污和螺絲釘。

      窗外傳來卡車轟鳴,那是最后一批設備被運走的聲音。

      長途汽車站擠滿了人,空氣里彌漫著汗味和焦慮。

      林斌背著兩個大包裹,手里攥著皺巴巴的車票。

      “去平縣的!”檢票員扯著嗓子喊,人群涌動起來。

      他被人流推著向前,差點摔倒在車門臺階上。

      車廂座位臟得看不出底色,車窗用膠帶粘著裂縫。

      司機是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人,不耐煩地按著喇叭。

      “都往里擠擠!站票也是票!”售票員收錢的動作像搶。

      林斌把包裹塞進行李架,靠著窗坐下。雨開始下了。

      車開出廠區所在的城北,沿著省道向南。

      路過紡織廠宿舍樓時,林斌看見自家那扇窗。

      窗簾是妻子生前選的碎花布,已經褪色發白。

      兒子在省城讀大專,還不知道父親下崗的消息。

      “爸,等我畢業接你來城里?!鄙洗坞娫捓飪鹤舆@樣說。

      林斌望著窗外飛逝的田野,水稻黃了,該收割了。

      雨越下越大,車窗上水流如注。天色暗得像是傍晚。

      前排有個嬰兒在哭,母親哼著走調的歌謠。

      “這鬼天氣?!彼緳C嘟囔著,打開了車燈。

      02

      事故發生在出城后四十公里的盤山路段。

      對向車道那輛黑色轎車突然失控,像喝醉般搖晃。

      然后猛地撞開護欄,翻滾著墜向路邊陡坡。

      金屬扭曲的巨響壓過了雷聲,接著是玻璃碎裂的嘩啦聲。

      長途車急剎停下,全車人向前傾倒,驚叫聲四起。

      “出事了!”司機拉開車門,暴雨立刻灌進來。

      林斌第一個沖下車,坡下二十米處,轎車倒扣在亂石中。

      車體嚴重變形,油箱漏出的汽油在水洼里泛著虹彩。

      “快報警!叫救護車!”他朝車上喊,自己已滑下陡坡。

      雨水打得睜不開眼,山坡上的碎石不斷滾落。

      轎車前排安全氣囊全爆開了,沾著暗紅色的血。

      副駕駛座沒人,司機被變形的方向盤卡住,已經不動了。

      后座傳來微弱的呻吟聲。林斌趴到車窗往里看。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側躺在座椅間,額頭有處傷口。

      血順著臉頰流到白襯衫領子上,被雨水暈開成淡粉色。

      “老爺子,能聽見嗎?”林斌拍打車窗。

      老人眼皮動了動,右手艱難地抬了抬。還活著。

      車門變形鎖死,林斌四處尋找能撬開的東西。

      山坡上又滑下兩個人,是長途車上的年輕乘客。

      “找石頭!砸玻璃!”林斌喊道,自己已經開始動手。

      后排車窗砸了三次才裂開蛛網狀。林斌用手肘撞碎邊緣。

      玻璃碴劃破小臂,血混著雨水往下淌,不覺得疼。

      他探身進去,小心地把老人往外拖。身體還是溫熱的。

      “腿……卡住了?!崩先税l出痛苦的聲音。

      座椅金屬支架壓住了左小腿,林斌嘗試移動座椅。

      “我來幫忙!”一個小伙子鉆進來,兩人合力扳動。

      金屬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終于松開了些許。

      老人被拖出車廂時,天空劃過一道閃電。

      那一瞬間,林斌看清了他的臉——眉頭緊鎖,但眼神清醒。

      老人右手突然抓住林斌的手腕,抓得很緊。

      “小心……”老人嘴唇翕動,聲音被雨聲淹沒。

      “什么?”林斌湊近去聽。

      老人卻昏過去了,手還緊緊攥著不放。

      “救護車!救護車什么時候到?”山坡上有人喊。

      林斌背起老人,兩個年輕人在后面托著,艱難向上爬。

      雨水沖刷著山坡,每一步都可能滑倒。背上的呼吸微弱。

      終于爬上路基時,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燈光刺破雨幕。

      救護人員抬著擔架跑來,林斌把老人小心放下。

      “還有司機……”他指向坡下。

      醫護人員搖頭:“沒生命體征了。這個還有救?!?/p>

      老人被抬上救護車時,林斌站在路邊喘氣。

      雨水順著頭發往下滴,衣服全貼在身上,冷得發抖。

      護士問:“你是家屬嗎?一起上車!”

      林斌搖頭:“路過幫忙的?!?/strong>

      “留個聯系方式吧,醫院可能需要?!?/strong>

      林斌猶豫了下,還是擺擺手。轉身走向長途車。

      車上乘客都看著他,目光里有敬佩,也有不解。

      司機遞來一條干毛巾:“兄弟,好人啊?!?/p>

      林斌擦著臉,透過車窗看救護車遠去。

      雨刷左右擺動,尾燈在雨幕中漸漸模糊成兩團紅暈。



      03

      縣人民醫院急診室,監護儀器發出規律的嘀嗒聲。

      王德厚睜開眼時,看見的是慘白的天花板。

      消毒水氣味鉆進鼻腔,左腿打著石膏吊在半空。

      記憶像破碎的拼圖——暴雨、失控的車、翻滾、劇痛。

      然后是一雙手,把他從扭曲的車廂里拖出來。

      還有那個男人的臉,在閃電中一閃而過,眉頭緊鎖。

      “爺爺!”孫女彭靜怡撲到床邊,眼睛紅腫。

      “您醒了……嚇死我了?!彼罩先说氖郑曇暨煅?。

      王德厚想說話,喉嚨干得像砂紙摩擦。護士遞來溫水。

      吸管碰到嘴唇,溫水潤過喉嚨,終于能發出聲音。

      “救我的人……”王德厚聲音嘶啞。

      “交警說是個過路的長途車乘客,沒留名就走了?!?/p>

      彭靜怡擦擦眼睛:“警察在找,但雨天沒人看清臉?!?/p>

      王德厚閉上眼睛,回憶那雙手的力量和溫度。

      還有那句模糊的“小心”。那是在提醒什么?

      車禍發生前,他注意到剎車有些軟。但以為只是雨天。

      車子突然失控時,他看見司機猛踩剎車,毫無反應。

      然后護欄撞碎了,世界開始翻滾。一切都太快。

      “小傅呢?”他問的是司機傅國興。

      彭靜怡沉默了幾秒,輕聲說:“沒救過來。”

      王德厚嘆了口氣,眼角滲出一點濕潤。

      護士進來換輸液瓶,是個圓臉小姑娘。

      “老爺子福大命大,聽說救您的人徒手砸開車窗?!?/p>

      王德厚看向護士:“他……長什么樣?”

      “我沒看見,但急診科劉姐說,那人渾身濕透?!?/p>

      護士回憶著:“大概四十多歲,穿著藍色工裝?!?/p>

      “左手小臂有道傷口,是被玻璃劃的。劉姐要給包扎?!?/p>

      “那人說不用,擦擦就走了。對了,聽口音像本地人?!?/p>

      彭靜怡立刻追問:“還有別的特征嗎?”

      護士想了想:“劉姐說,那人右眉梢有顆痣?!?/p>

      “工裝左胸口位置,好像印著什么字,被泥水糊住了。”

      彭靜怡記下這些特征,送走護士后坐回床邊。

      “爺爺,我一定會找到他?!彼Z氣堅定。

      王德厚卻搖搖頭:“找到后,先別聲張。”

      “為什么?他是您的救命恩人。”

      “這場車禍……”王德厚望向窗外,“可能不是意外?!?/p>

      彭靜怡愣住了。病房里只有儀器嘀嗒聲。

      “我退休前在紀委工作,最近在整理一些舊材料?!?/p>

      王德厚壓低聲音:“有人打電話警告過我,別碰往事。”

      “您懷疑是有人……”彭靜怡沒說完,但意思明了。

      “找到恩人后,暗中聯系。不要通過官方渠道。”

      彭靜怡點頭,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她先聯系交警隊的朋友,要事故路段監控。

      但朋友說暴雨天攝像頭模糊,長途車牌都看不清。

      她又托人查當天經過的長途車班次,一共三趟。

      兩趟是去鄰縣的,一趟是去平縣方向的。

      “平縣……”彭靜怡記下這個線索。

      下午,她去了汽車站調度室,查乘客名單。

      調度員是個中年婦女,不耐煩地翻著登記簿。

      “暴雨那天?好多車次都亂了,不一定有記錄。”

      果然,去平縣那趟車只有司機信息,乘客沒登記。

      走出調度室,彭靜怡有些沮喪。線索太少了。

      但她想起護士說的工裝——印字的工裝。

      平縣有什么大工廠?她開車去了縣圖書館。

      在地方年鑒里查到,平縣曾有家國營棉紡廠。

      2001年改制,今年秋天剛完成職工分流安置。

      也就是說,最近有很多棉紡廠工人返鄉。

      工裝上的字,很可能是“平棉”或者“棉紡廠”。

      彭靜怡合上年鑒,窗外天色已暗。

      她決定明天去平縣一趟,從棉紡廠下崗工人查起。

      也許能找到眉梢有痣的中年男人。

      04

      林斌的老家在平縣南邊的林家莊,二十幾戶人家。

      老宅是父親留下的三間瓦房,多年沒住人。

      推開門,灰塵在陽光里飛舞,蛛網掛滿房梁。

      堂屋桌上還擺著父母遺像,玻璃框蒙著厚厚的灰。

      林斌打水擦拭,把遺像重新擺正。點了三支香。

      “爸,媽,我回來了?!甭曇粼诳瘴堇锘厥?。

      院子里雜草半人高,水井轆轤的繩子都爛了。

      鄰居三嬸聽見動靜過來,看見林斌就拍大腿。

      “斌子回來了!咋這么突然?”

      林斌苦笑:“廠子沒了,回來種地?!?/p>

      三嬸幫忙打掃到天黑,做了頓簡單的晚飯。

      蒸紅薯,炒雞蛋,自家腌的咸菜。林斌吃得很香。

      “回來也好,城里開銷大。”三嬸嘆氣,“就是地沒了。”

      “什么?”林斌抬頭。

      “前年村里重新分地,你家沒人,就劃給別人了?!?/p>

      林斌愣住。他沒想到連地都沒有了。

      “不過后山那片果園還在,老林叔以前承包的。”

      三嬸想了想:“只是荒了幾年,樹怕是不行了。”

      夜里,林斌躺在硬板床上,聽見老鼠在房梁跑動。

      月光從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出方格影子。

      他想起兒子下學期的學費,還有每月三百元生活費。

      八千四百元補償金,撐不了多久。

      第二天,林斌去村委會問工作。

      村長是他小學同學,遞過來一支廉價香煙。

      “斌哥,不是我不幫忙,縣里工作實在難找?!?/p>

      “建筑隊呢?我有力氣?!?/p>

      “建筑隊只招年輕人,你這歲數……”村長沒說完。

      林斌走出村委會,看見公告欄貼著小廣告。

      “招倉庫保管員,45歲以下”——他剛過45歲生日。

      “招貨車司機,B照以上”——他只有C照。

      “招熟練技工”——但棉紡廠的技術這里用不上。

      他站在公告欄前,陽光曬得頭皮發燙。

      身后傳來摩托車轟鳴,幾個年輕人笑著駛過。

      他們大概不會懂,一個中年人失業的恐慌。

      第三天,林斌去了縣勞動局。

      辦事窗口排著長隊,都是和他年紀相仿的人。

      個個臉上寫著焦慮,手里攥著各種證明文件。

      “再就業培訓?”窗口工作人員頭也不抬。

      “對,我想學點新技術。”林斌說。

      “下個月有電工班,但名額滿了。等通知吧。”

      林斌填了登記表,表格邊緣被手指磨得起毛。

      走出勞動局時,他看見街角有家職業介紹所。

      玻璃門上貼著“高薪誠聘”,進去才發現要交中介費。

      “三百塊,包找到工作。”接待的男人油光滿面。

      林斌摸摸口袋里越來越薄的錢包,轉身走了。

      第四天,他去了后山果園。

      十幾畝山地,種著蘋果樹和梨樹,全都半枯了。

      樹枝上掛著干癟的果子,地上落滿爛果。

      林斌蹲下抓了把土,還算肥沃,只是缺水。

      也許能把果園整起來?但他不懂果樹種植。

      而且買樹苗、肥料、請人幫忙,都需要錢。

      他坐在田埂上抽煙,一支接一支。

      山下村莊升起炊煙,傍晚的風帶來飯菜香。

      遠處公路上有車燈流動,像一條發光的河。

      那些車里的人,都有要去的地方。他呢?

      第七天下午,林斌在院子里修籬笆。

      三嬸跑過來喊:“斌子,有你的電話!”

      “我的電話?”林斌疑惑。知道他回來的人不多。

      “打到村委的,說是市里來的!”三嬸很激動。

      林斌放下工具,手上還沾著泥,小臂傷口結痂了。

      他跟著三嬸跑到村委會,村長把電話遞過來。

      “喂?”林斌聲音有些遲疑。

      “是林斌同志嗎?”對方聲音沉穩,帶著官腔。

      “是我。您是?”

      “我姓程,市政府的。明天早上十點,來我辦公室一趟?!?/p>

      林斌心跳漏了一拍:“有什么事嗎?”

      “關于你救人的事。來了再說?!彪娫拻鞌嗔?。



      05

      去市里的早班車六點出發,林斌五點就醒了。

      他換上最體面的衣服——一件半新的灰色夾克。

      褲腳有些短,露出穿了多年的黑色皮鞋。

      三嬸煮了四個雞蛋塞給他:“路上吃?!?/p>

      村長借給他五十塊錢:“拿著,萬一要用。”

      林斌推辭不過,揣進內兜。錢還帶著體溫。

      車上人不多,他靠窗坐著,看天色漸亮。

      晨霧籠罩田野,早起的農民已經開始勞作。

      七天前救人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

      老人抓住他手腕的力度,那句模糊的“小心”。

      市領導怎么會知道?為什么是七天后找他?

      市政府大樓很氣派,八層高,外墻貼著白色瓷磚。

      門衛攔住他:“找誰?有預約嗎?”

      林斌說了程主任的名字,門衛打電話確認。

      “三樓,左轉第二間?!遍T衛遞過來訪證。

      樓梯是大理石的,踩上去腳步聲回蕩。

      走廊很長,兩側辦公室門都關著,安靜得壓抑。

      305室門牌上寫著“程威主任”。林斌敲了敲門。

      “進來?!甭曇艉碗娫捓镆粯?。

      推開門,辦公室很大,紅木辦公桌,皮沙發。

      書架擺滿精裝書,墻上掛著本市政區地圖。

      程威抬起頭,五十多歲,頭發梳得整齊。

      “林斌同志?請坐?!背掏鹕?,和他握手。

      手很干燥,有力。林斌在沙發邊緣坐下。

      “別緊張,找你主要是了解情況?!背掏剞k公椅。

      “是……關于救人那件事?”林斌問。

      程威點點頭,打開文件夾:“王德厚同志身份特殊?!?/p>

      “退休前是市紀委副書記,為我市做出過貢獻?!?/p>

      林斌這才知道老人的身份,心里有些驚訝。

      “你見義勇為的行為,值得表彰。”程威繼續說。

      “但考慮到王老的身體和情緒,家屬希望低調處理。”

      “所以沒有公開尋找,而是通過內部渠道找到你?!?/p>

      林斌明白了,但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

      程威從抽屜拿出一個厚信封,推到桌邊。

      “這是一點慰問金,五千元。感謝你的善舉?!?/p>

      林斌愣住了:“這……我不能要。”

      “收下吧,是你應得的。”程威語氣溫和,但不容拒絕。

      “另外,關于車禍的具體細節,希望你不要對外講?!?/p>

      “為什么?”林斌脫口而出。

      程威笑了笑:“王老年紀大了,家屬怕媒體打擾?!?/p>

      “而且事故還在調查中,有些信息需要保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你是棉紡廠下崗職工?”

      “嗯,剛回鄉。”林斌老實回答。

      “生活有困難嗎?或許我可以幫忙安排工作?!?/p>

      這突如其來的善意,讓林斌更加不安。

      “謝謝領導,我自己能解決。”林斌說。

      程威轉身看他,目光銳利:“真的嗎?”

      “我……”林斌語塞。他確實需要工作。

      “這樣吧,我幫你問問縣里有沒有合適崗位?!?/p>

      程威坐回辦公椅:“但有個前提?!?/p>

      林斌等待下文,手心開始出汗。

      “關于車禍,你看到的一切,都到此為止?!?/p>

      “如果有人問起,就說老人只是輕傷,司機操作失誤。”

      “能做到嗎?”程威盯著他的眼睛。

      林斌沉默了幾秒,點頭:“能?!?/p>

      “很好。”程威把信封又推近些,“這個你拿著。”

      離開辦公室時,林斌拿著那個燙手的信封。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風吹進來,他打了個寒顫。

      下樓時遇見一個年輕姑娘,抱著一摞文件。

      兩人擦肩而過時,姑娘看了他一眼,眼神復雜。

      走出大樓,陽光刺眼。林斌在路邊站了很久。

      五千元,相當于他半年工資。兒子一年學費。

      但那個信封像塊燒紅的炭,拿也不是,丟也不是。

      他想起老人抓住他手腕時的眼神,還有那句“小心”。

      也許那不是無意識的呢喃,而是警告。

      市領導親自封口,退休高官的車禍,司機死亡。

      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某種他不愿想的可能。

      回到縣城時已是傍晚,林斌沒直接回家。

      他去了縣城唯一的書店,找到法律書籍區。

      《刑法》《交通事故處理條例》,一頁頁翻看。

      書店老板認識他:“林哥,看這個干啥?”

      “隨便看看?!绷直蠛卮稹?/p>

      翻到關于交通肇事罪的部分,他看得很仔細。

      如果剎車失靈是人為,那就是故意殺人。

      而包庇、隱瞞證據,也構成犯罪。

      林斌合上書,額頭滲出冷汗。

      窗外天色全黑,路燈一盞盞亮起。

      他摸摸口袋里那個信封,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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