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李靜，湯來了，趁熱喝，這個最下奶！”
婆婆端著一碗濃得發(fā)黃的排骨湯，硬塞到我手里，油腥味熏得我一陣反胃。
“媽，今天能不能不喝了？太油了，我實在喝不下。”我抱著剛喂完奶的女兒，小聲央求。
“喝不下也得喝！你不喝，我孫女吃什么？你以為城里那些奶粉有營養(yǎng)？都是化學(xué)東西！”婆婆的嗓門一下子高了八度。
我丈夫王斌趕緊過來打圓場：“媽，靜靜也是剛生完，胃口不好。要不先放著？”
“放著？放著就涼了！”婆婆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湯汁都濺了出來，“我天不亮就去菜市場搶的新鮮排骨，燉了三個小時，你們倒好，一個個都嫌棄！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
她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開始抹眼淚。
我看著那碗油湯，又看看旁邊唉聲嘆氣的丈夫，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團棉花。
01.
我叫李靜，今年三十一歲，在一家公司做會計。我丈夫王斌是普通上班族，我們結(jié)婚三年，剛有了女兒，一家人還算幸福。
為了方便照顧，出院后，王斌就把他老家的媽接過來了。
婆婆是個典型的農(nóng)村婦女，勤快、嗓門大、觀念老舊，且無比固執(zhí)。
從她來的第一天起，我“坐月子”的噩夢就開始了。
她接管了廚房，也接管了我的胃。
“靜靜，吃飯了！”
我剛想從床上起來，婆婆已經(jīng)端著一個巨大的湯碗走了進來。
“媽，怎么又是排骨湯？”我看著那碗上飄著厚厚一層黃油的湯，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坐月子就得喝這個！補氣血，下奶水！你太瘦了，得多吃點油水。”婆婆把碗遞給我，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我硬著頭皮，用勺子撇開上面的油，喝了一小口。
那股濃重的油膩和肉腥味瞬間沖上我的喉嚨，我差點當(dāng)場吐出來。
“怎么了？不好喝嗎？”婆婆盯著我。
“沒……沒有，就是有點燙。”我趕緊找借口。
“燙就吹吹再喝，必須喝完，一滴都不許剩！”
婆婆就那么站在我床邊，像個監(jiān)工一樣看著我。
我實在沒辦法，只能捏著鼻子，一口一口往下灌。等一碗湯下肚，我感覺自己渾身都油膩膩的，只想吐。
王斌下班回來，我跟他抱怨：“你能不能跟你媽說說，別再給我燉那么油的湯了，我真的受不了。”
王斌一臉為難：“我媽也是為你好啊。我們老家那邊，女人生孩子都是這么補的。”
“可那是老觀念，不科學(xué)！現(xiàn)在都講究營養(yǎng)均衡，不是油大就好！”
“我知道，我知道。”王斌拍拍我的背，“媽那個人，犟得很，你跟她對著干沒好處。你就忍忍，反正就一個月。”
又是這句話，忍忍。
從那天起，我學(xué)會了陽奉陰違。
婆婆每天把湯端來，我就當(dāng)著她的面，裝模作樣地喝幾口，等她一走，我立刻端著碗沖進衛(wèi)生間，把剩下的湯全部倒進馬桶里，然后按好幾次沖水鍵。
看著那些油膩的湯水被旋渦卷走，我才感覺松了一口氣。
02.
湯的風(fēng)波剛過，新的矛盾又來了。
這天下午，我正在給女兒換紙尿褲，婆婆推門進來了。
她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紙尿褲，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
“怎么又用這個？我給你洗的尿布呢？”
“媽，紙尿褲方便又干凈。尿布捂著，寶寶容易得紅屁股。”我解釋道。
“胡說八道！”婆婆一把搶過我手里的紙尿褲，扔進垃圾桶，“我們那個年代，孩子哪個不是用尿布長大的？腿一個比一個直！就你們現(xiàn)在嬌氣，花這冤枉錢買這種不透氣的東西，把孩子屁股都捂壞了！”
她一邊說，一邊從床邊拿起一塊洗得發(fā)黃的舊尿布，就要往我女兒屁股上包。
那塊尿布也不知道是什么舊衣服改的，布料很硬，上面還有一股沒完全散去的霉味。
“媽，不能用這個！”我趕緊攔住她，“寶寶皮膚嫩，這個太粗糙了！”
“我孫女我能害她嗎？！”婆婆眼睛一瞪，“我告訴你，你們城里人那套我不管，但在我家，就得聽我的！用尿布，省錢！對孩子還好！”
她力氣很大，硬是把那塊尿布給孩子纏上了。
女兒顯然不舒服，小腿蹬來蹬去，很快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心疼得不行，伸手就要去解開尿布。
婆婆一把打開我的手：“不許動！哭一會兒就好了，這是在舒筋活血！你就是太嬌慣她了！”
我看著哇哇大哭的女兒，和面前這個不可理喻的婆婆，一股火氣直沖頭頂。
“你出去！”我指著門口，聲音都在發(fā)抖。
婆婆愣住了，大概沒想到我敢這么跟她說話。
“你說什么？你讓我出去？”
“對！你出去！這是我的房間，我的女兒！請你出去！”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摹?/p>
婆婆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她指著我，嘴唇哆嗦著：“好……好你個李靜！你這是翅膀硬了，敢趕我走了是吧！我辛辛苦苦來伺候你，你就是這么對我的？你等著，我找王斌評理去！”
她“砰”的一聲摔門出去，客廳里很快傳來了她捶胸頓足的哭喊聲。
我趕緊解開女兒身上的硬尿布，看到她嬌嫩的大腿根，已經(jīng)被磨出了一道紅印。
我抱著女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03.
王斌回來的時候，婆婆正坐在沙發(fā)上，一邊抹眼淚，一邊數(shù)落我的“罪狀”。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現(xiàn)在倒好，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媳婦她就敢指著我的鼻子讓我滾！我這把老骨頭，是來給你家當(dāng)牛做馬，還被人嫌棄的啊……”
王斌一看到這陣仗，頭都大了。
他走進臥室，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靜靜，你怎么又跟媽吵起來了？她年紀(jì)大了，你讓著她點不行嗎？”
“我讓著她？王斌你看看！”我把女兒腿上的紅印給他看，“你媽非要用發(fā)霉的尿布給孩子綁腿，還說哭是在舒筋活血！這是在帶孩子，還是在害孩子？”
王斌看到孩子腿上的紅印，也心疼了：“媽她也是老思想，不懂科學(xué)……”
“她不懂，我懂！可她聽嗎？”我情緒激動起來，“我跟她講道理，她就說我嬌氣，說我嫌棄她！這個家現(xiàn)在是她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好了好了，你別激動，還在坐月子呢。”王斌抱住我，“我去跟媽說，讓她以后別管孩子的事了，行了吧？”
他出去之后，客廳里安靜了一會兒，然后又爆發(fā)出婆婆更尖利的哭喊。
“好啊！你們聯(lián)合起來欺負我一個老太婆！我不管？我不就是個外人嗎？我明天就走，回我鄉(xiāng)下去！省得在這里礙你們的眼！”
那晚，家里鬧得雞飛狗跳。
最后，還是以王斌兩頭道歉，我被迫默認婆婆繼續(xù)“幫忙”而告終。
第二天，我媽提著一箱進口奶粉和一大包嬰兒用品來看我。
她一進門，看到我憔悴的樣子和婆婆那張拉得老長的臉，就猜到了七八分。
趁著婆婆去廚房燉湯，我媽把我拉到房間，小聲問：“她為難你了？”
我點了點頭，眼圈一紅。
我媽嘆了口氣，把奶粉拿出來：“要是奶水不夠，或者她非逼你喝那些油湯，你就偷偷給孩子喝這個。別虧待了自己和孩子。”
正說著，婆婆端著湯進來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奶粉罐，臉色“唰”地就變了。
“親家母，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把湯碗重重一放，“是嫌我燉的湯沒營養(yǎng)，還是覺得我孫女吃我的奶水會餓死？”
我媽也是個直性子，立刻反駁：“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心疼我女兒，坐月子不是坐牢，也不是養(yǎng)豬，不能天天灌油湯！奶粉是備著不時之需，科學(xué)喂養(yǎng)，有什么錯？”
“科學(xué)？你們城里人就愛講科學(xué)！”婆婆冷笑一聲，“我告訴你們，只要有我一口氣在，我孫女就必須吃母乳！這些不清不楚的洋玩意兒，誰知道里面摻了什么！想給我孫女吃，門兒都沒有！”
她一把奪過奶粉罐，就要往外扔。
“你干什么！”我媽也急了，沖上去跟她搶。
兩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就為了 一罐奶粉，在我的月子房里，像孩子一樣撕扯了起來。
04.
“住手！”
我大吼一聲，掙扎著從床上下來。可能是起得太猛，我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王斌聞聲沖進來，看到眼前這一幕，臉都白了。
“媽！岳母！你們這是干什么！快放手！”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個老人拉開。
婆婆頭發(fā)亂了，氣喘吁吁地指著我媽：“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聯(lián)合外人來欺負我！”
我媽也不甘示弱：“我女兒怎么了？我女兒說的句句在理！是你自己思想僵化，不講道理！”
“我的家，我說了算！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這是我女兒的家！她也是這個家的主人！”
眼看她們又要吵起來，王斌一個頭兩個大，只能把我媽請到客廳，又回頭來勸他媽。
我身心俱疲，抱著被嚇得大哭的女兒，只覺得這個所謂的“家”，像一個巨大的牢籠。
那天之后，家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婆婆不再跟我說話，但那碗雷打不動的排骨湯，還是一天三次地端到我面前。
她的眼神里，帶著示威和怨恨，仿佛在說：我看你喝不喝。
我默默地接過來，當(dāng)著她的面喝一口，等她一走，就立刻倒進馬桶。
我甚至覺得，把這些油膩的、承載著矛盾和怨氣的湯倒掉，是一種無聲的反抗和發(fā)泄。
這天，王斌單位發(fā)了一筆獎金，他很高興，說要請大家出去吃頓好的，也緩和一下家庭氣氛。
我一個月沒出門，也想出去透透氣，就答應(yīng)了。
我們?nèi)チ艘患噎h(huán)境不錯的餐廳。席間，王斌不停地給婆婆和我媽夾菜，努力說著笑話。
氣氛剛緩和一點，婆婆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我碗里。
“這個不油，你多吃點，補補身子。”
我看著那塊肥得流油的五花肉，生理性的惡心又涌了上來。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這個細微的表情，被婆婆捕捉到了。
她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怎么？我夾的菜，你吃不下？”
“不是，媽，我……”
“我知道！你就是嫌棄我！嫌棄我這個農(nóng)村老太婆！”她突然拔高了音量，引得鄰桌的人都看了過來，“我在家伺候你，你不領(lǐng)情！現(xiàn)在出來吃頓飯，我夾塊肉你都嫌臟！李靜，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盼著我早點走？”
我沒想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突然發(fā)難，一張臉漲得通紅。
“媽，你小聲點，大家都在看。”王斌急得滿頭是汗。
“看！就讓他們看！”婆婆不管不顧地站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讓大家都看看，現(xiàn)在的兒媳婦是怎么當(dāng)?shù)模∈窃趺雌圬撈牌诺模∥倚列量嗫嗬洞笠粋€兒子，不是讓他娶個祖宗回來供著的！”
她的話越說越難聽，我媽氣得站起來就要跟她理論，被我一把拉住。
我看著眼前這個撒潑耍賴的婆婆，看著旁邊那個束手無策的丈夫，心里最后一點情面和忍耐，終于消耗殆盡。
我拿起手邊的水杯，猛地潑在了婆婆的臉上。
“你給我閉嘴！”
05.
整個餐廳瞬間安靜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這一桌。
婆婆被潑得滿臉是水，愣了幾秒鐘，然后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哭嚎。
“哎喲！打人啦！兒媳婦打婆婆啦！沒天理啦！”
王斌徹底慌了，一邊給我婆婆擦臉，一邊不停地道歉。
我媽拉著我的手，氣得說不出話。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片狼藉，心里卻出奇的平靜。
那頓飯自然是不歡而散。
回到家，婆婆和王斌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里，我能隱約聽到里面?zhèn)鱽砥牌诺目拊V和王斌的嘆氣聲。
我媽看著我，欲言又止。
“媽，你別擔(dān)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這孩子，就是太沖動了。”我媽嘆了口氣，“日子還是要過的，你這樣把關(guān)系鬧僵，以后怎么辦？”
“過不了，就不過了。”我說。
那天晚上，王斌第一次沒有回我們的臥室睡。
我知道，我的行為，也徹底傷了他的心，或者說，傷了他作為兒子的“孝心”。
第二天，婆婆沒有再端湯給我。
她甚至沒有出房門。
到了中午，王斌從房間出來，手里端著一個保溫桶。
“媽今天不舒服。這是她早上燉好的湯，讓我給你送來。”他的表情很復(fù)雜，有無奈，有責(zé)備。
我看著那個熟悉的保溫桶，沒有接。
“王斌，我們談?wù)劙伞！?/p>
“你想談什么？”
“等你媽走了，我們再談。”我看著他，“讓她走吧。這個家有我沒她，有她沒我。”
王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李靜，你一定要這樣嗎？她是我媽！”
“她是你媽，就可以不尊重我，不尊重我媽，甚至用那些土方法來折騰你的女兒嗎？”我反問他。
我們大吵了一架，最后，王斌摔門而出。
我知道，我們的婚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巨大的裂痕。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陷入了詭異的冷戰(zhàn)。
婆婆依然每天燉湯，讓王斌送來。我依然每天倒掉。
我甚至開始有一種病態(tài)的快感，仿佛我倒掉的不是湯，而是這個家里所有的壓抑和不公。
直到這天早上。
我像往常一樣，把一整桶排骨湯倒進馬桶，按下沖水。
水旋轉(zhuǎn)著下降，但到了一半，卻停住了，甚至還往上冒了些渾濁的水花。
我心里“咯噔”一下，又按了一次。
水位更高了。
馬桶堵了。
06.
我心里一陣發(fā)慌。
這一個月，我?guī)缀跆焯於纪锩娴箿切┕穷^渣和厚重的油脂，終于還是把下水道給堵死了。
我不敢聲張，自己拿著馬桶揣子，折騰了半天，一點用都沒有。
衛(wèi)生間里開始彌漫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了。
王斌回來后，黑著臉找了物業(yè)。物業(yè)說堵得太嚴(yán)重，他們弄不了，得請專業(yè)的疏通公司。
下午，維修工師傅來了。
他帶著專業(yè)的工具，在衛(wèi)生間里敲敲打打，又用一根長長的螺旋管道伸進馬桶里攪動。
婆婆和王斌都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看著。
婆婆的臉色尤其難看，她大概猜到了馬桶堵塞的原因，嘴里不停地念叨著：“作孽啊，好好的東西就這么糟蹋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全是汗。
維修工折騰了快一個小時，額頭上全是汗。
“堵得太死了！”他一邊說，一邊用力地往外拉動著管道，“下面好像有個硬東西，卡住了。”
他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拽！
“嘩啦”一聲，伴隨著一陣惡臭，一團黑乎乎、油膩膩的東西被從管道深處帶了出來，掉在了地上的塑料布上。
不是我想象中的骨頭，也不是凝固的油塊。
那東西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糾纏在一起的形態(tài)。
我看著維修工撈上來的東西，瞬間頭皮發(fā)麻，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我尖叫一聲：“這...這是什么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