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阿彥,是我,你姑媽。”電話那頭傳來顫抖的聲音,十四年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聯系我。我握著手機,看著窗外的夜色,心情復雜得像打翻了調料盒。
當年被趕出門的那個晚上,我發誓再也不會踏進她家半步。
可現在,她的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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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夏天的那個下午,我穿著洗得發白的白襯衫,拎著幾斤蘋果站在姑媽家門口。
三層的獨棟別墅在這個二線城市里已經算是豪宅了。
門口停著一輛紅色的桑塔納,在那個年代絕對是身份的象征。
我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誰啊?”門內傳來姑媽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
“姑媽,是我,阿彥。”
門開了,姑媽穿著一身紫色的真絲連衣裙,脖子上戴著粗粗的金項鏈。
她看到我的時候,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哎呀,阿彥來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熱情,但我能感覺到那種虛假。
“姑媽,這是我買的蘋果。”我把手里的塑料袋遞過去。
她接過來掂了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進來坐吧。”
客廳里鋪著厚厚的地毯,真皮沙發油光锃亮。
墻上掛著一幅山水畫,看起來價值不菲。
我坐在沙發邊緣,不敢完全坐進去,怕弄臟了。
“阿彥,大學畢業了吧?”姑媽在對面坐下,翹著二郎腿。
“嗯,剛畢業一個月。”
“找到工作了嗎?”
“還在找。”我低著頭,感覺臉有些發燙。
“現在工作不好找啊,要不然你姑父給你介紹個活兒?”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
“謝謝姑媽,我想先試試。”
客廳里的空調開得很足,我卻感覺渾身不自在。
“那你今天來是...”她看著我,等著我開口。
我咽了咽口水,知道該說正事了。
“姑媽,我爸住院了,需要做手術。”
她的表情立刻變了,警覺地看著我:“什么病?”
“胃癌,需要五萬塊錢。”我的聲音很小,但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特別清楚。
空氣仿佛凝固了。
姑媽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冷漠。
“五萬?”她重復著這個數字,聲音里帶著不敢置信。
“姑媽,我知道這個數不小,但是...”
“阿彥啊。”她打斷了我,“不是姑媽不想幫你,實在是最近生意不好做。”
“姑媽,我不是白要,我可以寫借條,以后一定還。”
她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我:“你不知道,現在做生意風險多大。”
“前段時間你姑父投資一個項目,虧了十幾萬。”
“現在我們的資金都壓在生意上,根本拿不出這么多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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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著她的話,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姑媽,哪怕借一萬兩萬也行,我爸等著救命啊。”
她轉過身,眼神變得更加冷淡:“阿彥,不是我說你,你們家這些年也沒怎么聯系過我們。”
“現在一有事就想起我們了?”
“我...”我想解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我們家確實窮,確實很少來往。
“而且你剛畢業,也沒個正經工作,拿什么還錢?”
“我可以打工還,慢慢還。”
“慢慢還?”她冷笑一聲,“阿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五萬塊不是小數目,不是你說還就能還得起的。”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姑媽,那一萬行嗎?”我最后做了一次嘗試。
“阿彥,你聽姑媽的話,回去好好找工作,別老想著走捷徑。”
這時門鈴響了。
姑媽快步走去開門,我聽到外面傳來女人的聲音:“秀英,在家呢?”
“哎呀,張太太來了,快進來。”姑媽的聲音瞬間變得熱情洋溢。
進來的是一個穿著時髦的中年女人,手里拎著精美的禮品袋。
“這位是...”女人看著我,眼神里帶著疑問。
“哦,這是我們鄉下的遠房親戚。”姑媽介紹道,“沒什么文化,來城里找工作的。”
我呆住了。
遠房親戚?
我是她的親侄子啊。
“哦,這樣啊。”女人點點頭,顯然對我失去了興趣。
“張太太,你坐,我去給你倒茶。”姑媽殷勤地招呼著。
我坐在那里,感覺自己像個多余的人。
更準確地說,像個討厭的乞丐。
“阿彥,你不是要找工作嗎?”姑媽走過來,聲音里帶著明顯的下逐客令,“外面有個勞務市場,你可以去看看。”
我明白了。
她這是要趕我走。
我站起來,努力保持著最后的尊嚴:“那我先走了,姑媽。”
“慢走。”她的聲音很客套,像對待一個送快遞的。
我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
姑媽正和那個女人聊得熱火朝天,完全沒有要送我的意思。
門關上的那一刻,我聽到里面傳來爽朗的笑聲。
而我,像個小丑一樣被關在了門外。
走出別墅區的時候,我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了。
不是因為借不到錢的絕望,而是因為那種被人看不起的屈辱。
“遠房親戚?”我在心里重復著這四個字。
從小到大,媽媽總是教育我要尊重長輩,要感恩。
可今天,我卻被自己的親姑媽當成了乞丐。
我拿出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阿彥,怎么樣?”媽媽的聲音里帶著期待。
“媽,姑媽說她最近也困難。”我沒有說實話,不想讓媽媽傷心。
“這樣啊...”媽媽的聲音瞬間低落下去。
“媽,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掛了電話,我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
夕陽西下,整個城市被染成了金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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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行人匆匆忙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只有我,像個失魂落魄的幽靈。
我想起了大學時老師說過的話:“知識改變命運。”
可現在看來,知識什么都改變不了。
我還是那個窮小子,還是那個被人看不起的“遠房親戚”。
那天晚上,我坐在出租屋里,寫下了人生第一篇日記。
“今天去了姑媽家,被當成了乞丐。”
“她說我是遠房親戚,說我沒文化。”
“我發誓,總有一天,我要讓她知道什么叫做刮目相看。”
寫完這些話,我感覺心里的憤怒稍微平息了一些。
第二天,我開始了我的求職之路。
投簡歷,面試,被拒絕,再投簡歷。
這個過程重復了整整兩個月。
最后,我在一家機械廠找到了技術員的工作。
月薪八百,在那個年代算是不錯的收入了。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我沒有任何欣喜。
我只是想起了姑媽那句話:“拿什么還錢?”
八百塊,按這個速度,要不吃不喝五年多才能還清五萬。
可我不在乎。
因為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工廠的工作很單調,每天面對的都是冰冷的機器。
我利用業余時間自學英語和計算機。
在那個互聯網剛剛起步的年代,會用電腦的人還不多。
我花了三個月的工資買了一臺二手286電腦。
每天下班后,我就對著那個綠色的顯示器學習。
磁盤操作系統,基本語言,五筆輸入法。
這些現在看來很古老的東西,在當時卻是最前沿的技術。
1997年,廠里來了一個外貿訂單。
需要有人和外國客戶溝通技術細節。
廠長問有沒有人會英語,整個技術部門鴉雀無聲。
我舉起了手。
“邱彥,你會?”廠長有些驚訝。
“我可以試試。”
那是我第一次和外國人通話。
雖然磕磕絆絆,但總算把事情解決了。
從那以后,廠里所有的涉外技術問題都交給我處理。
我的工資也從八百漲到了一千二。
一年后,我遇到了林曉。
她是師范大學的學生,在廠里實習。
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被那種書卷氣深深吸引了。
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藍裙子,扎著馬尾辮。
走路的時候總是輕聲細步,說話時聲音清脆悅耳。
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月牙。
那天下午,陽光透過車間的窗戶灑在她身上,像是給她鍍了一層金邊。
“你就是那個會說英語的邱彥?”她主動和我打招呼。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會有人主動找我搭話。
“是啊,你怎么知道?”
“廠里都傳遍了,說技術部有個英語很厲害的小伙子。”
她的眼睛里有種好奇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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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自學了一點。”我有些不好意思。
“能自學到這種程度,很了不起了。”
我們從工作聊到生活,從理想聊到現實。
休息時間,我們總是坐在廠區的小花園里。
她告訴我她想當老師,我告訴她我想出國深造。
“你真的想出國?”她問。
“想啊,但現在還只是想想。”
“有夢想就要去追。”她的語氣很認真。
“你的英語真的很好。”她說,“比我們班很多人都強。”
那時候,她還會偷偷帶一些英語雜志給我看。
“我是自學的,還有很多不足。”
“自學的?”她睜大了眼睛,“那更厲害了。”
她總是這樣,能在最簡單的話里給人鼓勵。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這樣夸獎。
不是因為同情,不是因為客套,而是發自內心的認可。
那種被認可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卑微的窮小子。
我們開始約會。
電影院,公園,圖書館。
每次約會,她都會精心打扮,但從不張揚。
有時候我們只是在公園里坐著聊天,也覺得很滿足。
“你有什么夢想?”我問她。
“想當一個好老師,教出很多優秀的學生。”
“你一定會的。”
“你呢?還是想出國嗎?”
“現在不著急了。”我看著她,“有些東西比出國更重要。”
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每個周末,我們都會去市里的書店看書。
她喜歡文學,我喜歡技術類的書籍。
有時候我們各看各的,但坐在一起就很安心。
這一年春天,我們結婚了。
婚禮很簡單,在廠里的食堂舉辦的。
來的客人不多,但每個人的笑容都很真誠。
工友們湊錢給我們買了一套餐具。
“祝你們百年好合!”廠長舉起酒杯。
“謝謝大家!”我和林曉一起鞠躬。
我們的新房是一間三十平米的小屋,家具都是二手的。
床是從舊貨市場買的,桌子是朋友送的。
墻上貼著我們一起拍的照片,雖然簡陋但很溫馨。
可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阿彥,我們會有更好的生活的。”林曉靠在我肩膀上說。
“我知道。”我輕撫著她的頭發,“我們一定會的。”
那天晚上,我想起了姑媽。
不知道她現在還記不記得有我這個“遠房親戚”。
如果她知道我結婚了,會有什么反應呢?
2000年,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辭職。
那天我走進廠長辦公室,心里忐忑不安。
廠長苦苦挽留:“邱彥,你在這里有前途的,干嘛要走?”
“我想試試別的。”
“外面的世界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他的語氣里有真誠的關心。
“我知道,但我想試試。”
“工資的事情可以再談。”
“不是錢的問題。”我搖搖頭。
林曉雖然擔心,但還是支持我的決定。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她說。
那個晚上,我們聊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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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想好了?”她問。
“想好了,我不能一輩子待在工廠里。”
“那我們一起面對。”
那個時候,中國剛剛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外貿行業迎來了大發展。
我憑借著在工廠積累的技術經驗和英語優勢,進入了一家外貿公司。
面試的時候,老板問我:“你為什么要換工作?”
“我想挑戰自己。”
“外貿不好做,壓力很大。”
“我不怕壓力。”
起初只是個普通的業務員,負責聯系客戶,處理訂單。
第一個月,我一個訂單都沒拿到。
同事們都很友善,但我能感受到那種同情的目光。
“別著急,慢慢來。”老板拍拍我的肩膀。
“我會努力的。”
我比別人更拼命。
別人下班回家看電視,我在學習國際貿易知識。
別人周末逛街購物,我在研究產品技術參數。
深夜時分,辦公室里只有我一個人還在工作。
林曉有時候會給我送夜宵。
“別太拼了,身體要緊。”
“再堅持一下就好了。”
半年后,我成了公司的業務骨干。
那個月,我的業績排在了全公司第二名。
“邱彥,你很不錯。”老板在例會上表揚我。
臺下響起了掌聲,我心里涌起一陣暖流。
一年后,我被提升為部門主管。
兒子也出生了。
那天凌晨,林曉生產,我在產房外焦急地等待。
“是個男孩!”護士出來報告。
我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
看著那個小小的生命,我的心被一種前所未有的責任感填滿。
他那么小,那么脆弱,完全依賴著我們。
“爸爸會給你最好的生活。”我抱著兒子,在心里默默發誓。
我的年收入終于突破了十萬。
在那個年代,這已經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了。
我們搬進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買了第一臺彩電,第一臺電腦。
“這房子真不錯。”林曉站在陽臺上說。
“以后還會有更好的。”
“知足常樂。”她笑著說。
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可我心里總有一種不滿足感。
我想要更多,想要證明自己。
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想起過去的那些屈辱。
2003年,非典爆發,很多企業都受到了沖擊。
我所在的外貿公司也不例外,訂單大幅減少。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機會。
國外的采購商急需找到可靠的供應商,而國內的工廠也急需訂單。
我決定自己創業。
“阿彥,現在這個時候創業是不是太冒險了?”林曉有些擔心。
“正因為這個時候,才有機會。”我說,“等經濟好轉了,機會就被別人搶走了。”
我用這幾年的積蓄,注冊了自己的貿易公司。
公司很小,就我和兩個員工。
辦公室是租的,只有三十平米。
但我有信心,有經驗,還有一顆不服輸的心。
第一年,公司就實現了盈利。
雖然不多,但足以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
第二年,我們搬進了更大的辦公室,員工增加到了十個人。
第三年,公司成為了當地小有名氣的外貿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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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搬進了寫字樓,員工超過了五十人。
我的個人資產也突破了五百萬。
那一年,當地的報紙做了一個專題,介紹優秀的青年企業家。
我的照片和故事被刊登在了頭版。
標題是:“從技術員到企業家的華麗轉身”。
林曉把那張報紙仔細地貼在了相冊里。
“阿彥,你成功了。”她說。
“這只是開始。”我說,“我們的路還很長。”
那天晚上,我又想起了姑媽。
十年了,她還記得我嗎?
還記得那個被她趕出門的“遠房親戚”嗎?
同時我被邀請加入市商會。
這在當地是一個很高的榮譽,意味著我已經進入了商界的核心圈子。
那次商會聚餐,我見到了很多平時只能在報紙上看到的大人物。
市長,人大主任,還有各個行業的領軍人物。
“邱總,久仰大名啊。”一個房地產老板主動和我握手。
“哪里哪里,請多指教。”
“聽說你的公司發展很快,有機會合作啊。”
在那個圈子里,我不再是那個窮小子,而是“邱總”。
每個人都對我客客氣氣,每個人都想和我合作。
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復雜。
我被評為“市十大杰出青年企業家”。
頒獎典禮在市里最豪華的酒店舉行。
我穿著定制的西裝,站在領獎臺上,面對著臺下的掌聲。
那一刻,我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個下午。
那個穿著發白襯衫,拎著幾斤蘋果的年輕人。
如果姑媽看到今天的我,會是什么表情?
2008年,金融危機來了。
很多企業都受到了沖擊,我的公司也不例外。
好幾個大客戶取消了訂單,現金流一度非常緊張。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要處理各種危機。
員工的工資,供應商的貨款,銀行的貸款。
壓力大到讓我徹夜難眠。
“阿彥,要不我們把房子賣了,先渡過難關?”林曉說。
“不用,我能處理。”
“可是...”
“相信我,我們會挺過去的。”
那段時間,我想起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想起了父親生病時的絕望,想起了姑媽冷漠的眼神。
想起了剛創業時的艱難,想起了每一次的挫折和打擊。
可我沒有退縮。
因為我知道,這些困難和我經歷過的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憑借著多年積累的信譽和關系,我度過了最困難的時期。
2009年下半年,經濟開始復蘇,我的公司也重新走上了正軌。
這次危機不僅沒有擊垮我,反而讓我變得更加堅強。
很多競爭對手都倒下了,我的市場份額反而擴大了。
到年底,公司的業績甚至超過了危機前的水平。
那一年的年會上,我對所有員工說:“感謝大家在困難時期對公司的支持。”
“沒有你們,就沒有今天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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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我知道,這不僅僅是對我個人的認可,更是對我們共同努力的肯定。
12月的一個晚上,我正在家里陪兒子做作業。
十一歲的兒子已經很懂事了,學習成績一直很好。
“爸爸,我長大了也要像你一樣當老板。”兒子說。
“當老板不容易,要吃很多苦。”
“我不怕吃苦。”
看著兒子認真的表情,我笑了。
這個孩子永遠不會經歷我小時候的貧窮和屈辱。
他有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條件。
更重要的是,他有尊嚴。
這時,手機響了。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通了電話。
“阿彥,是我,你姑媽。”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十四年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聯系我。
我握著手機,整個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