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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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小婉,今年二十八歲。
大學畢業后沒去大城市闖蕩,留在了鎮上,用這些年攢下的積蓄,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便民超市,和父母住在一起。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唯一的煩心事,就是我的二叔一家。
我的二叔,叫林建軍,是我爸唯一的親弟弟。
他們一家,就像我家日歷上固定好了的“劫難”,每逢年節,必來報到。
來了,就像皇上駕到一樣。
二嬸周紅往沙發上一坐,二郎腿一翹,就開始掏出手機刷短視頻,笑得前仰后合,仿佛這個家是她花錢租來的休閑會所。
二叔呢,就和我爸坐在茶幾旁,一壺接一壺地喝著我爸珍藏的好茶,天南地北地聊,從不往廚房的方向看一眼。
他們十歲的兒子,我的堂弟林志,我們都叫他小志,是個特別內向的孩子,來了就一聲不吭地坐在角落里玩手機游戲,吃飯的時候才出來。
于是,每一次的家庭聚餐,都成了我和我媽兩個人的戰場。
從買菜、擇菜、洗菜,到煎、炒、烹、炸,十幾個菜,全是我媽一個人在廚房里忙前忙后,熱得滿頭大汗。
我呢,就負責打下手,端菜,擺盤,招呼客人。
等他們一家三口酒足飯飽,抹抹嘴,二嬸一句“嫂子,你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二叔一句“哥,那我先回去了”,然后一家人就心安理得地拍拍屁股走人了。
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杯盤,滿桌的油污,和堆積如山的垃圾。
洗碗,擦桌子,掃地,倒垃圾,這些活,自然而然地,又落到了我和我媽的身上。
我心里的火,噌噌地往上冒。
憑什么?
憑什么你們一家人,有手有腳,每次來都跟個沒骨頭的大爺似的?
來我們家吃白食,揩油水,我們也認了,誰讓是親戚呢。
可吃完連句客氣的場面話,比如“嫂子我幫你洗碗吧”,都沒有一句,拍拍屁股就走人,把我們當什么了?當免費的保姆和廚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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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兩年,我忍了。
可這都十幾年了!從我記事起,就是這樣!
我真的,快要忍到極限了。
我性格直爽,眼里揉不得沙子。
我爸林建國,是個老實本分到有些窩囊的男人,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
對于他這個親弟弟,更是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每次我抱怨,他都一言不發地聽著,最后只說一句:“你二叔不容易。”
然后,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這些年,二叔一家的“白吃白喝”事跡,簡直罄竹難書。
就說說過年吧。
每年大年三十的年夜飯,雷打不動,都是在我們家吃。
我媽從臘月二十八就開始準備,泡發海參,燉煮豬蹄,熏制臘肉。
到了年三十那天,更是從早上忙到晚上,廚房里像打仗一樣。
冷盤熱菜,雞鴨魚肉,滿滿當當擺一大桌,比飯店的席面還豐盛。
二叔一家呢,掐著飯點,準時駕到。
進門換了鞋,二叔把兩手空空揣進兜里,往我爸身邊一坐,“哥,今年的新茶怎么樣?”
二嬸則直接癱在沙發上,打開電視,嗑著我們家早就準備好的瓜子花生。
除了吃飯的時候,他們幾乎不會離開客廳超過五米。
吃完飯,春晚開始了,他們一家人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了十點多,二叔站起來伸個懶腰,“哥,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了。”
走的時候,二嬸還會非常“不見外”地,指揮著二叔,把桌上沒怎么動過的白切雞、紅燒魚,打包帶走。
她的理由永遠那么理直氣壯:“哎呀,嫂子,你們家三口人,也吃不完這么多菜,放著也是浪費了。我們拿回去,明天熱熱還能吃一頓。”
我媽只能尷尬地笑著,一邊找打包盒,一邊說:“吃得完,吃得完,你們喜歡就多帶點。”
我氣得在廚房里,把碗摔得震天響。
清明節,全家人一起去給爺爺奶奶掃墓。
回來之后,又是一頓大餐。
二叔一家吃完,碗筷一推,抹抹嘴。
二嬸說:“哎呀,走了一上午山路,累死我了,我得去躺會兒。”
然后就真的跑去我房間的床上,舒舒服服地睡午覺去了。
二叔則和我爸,還有另外幾個親戚,在客廳里擺開了麻將桌,吆五喝六地打起了麻將。
我一個人憋著一肚子火,在廚房里洗那堆積如山的,油膩膩的碗。
水池里冰冷的水,都澆不滅我心里的怒火。
中秋節,更是一絕。
我超市里新進了一批高檔月餅,包裝精美,口味也好。
我特意留了兩盒最好的,準備等過節那天,一家人分著吃。
結果,二叔一家下午來了。
二嬸一進門,就看見了放在茶幾上的那兩盒月餅。
她眼睛一亮,走過去,連問都沒問一句,直接就一手拎起一盒。
“喲,小婉,這個牌子的月餅可不便宜啊!正好,小志就愛吃這個牌子的蛋黃蓮蓉。我帶回去給他當零食吃。”
說完,她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兩盒我還沒開封的月餅,塞進了自己的包里。
我當時就站在旁邊,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渾身都在發抖。
那是我準備過節的月餅啊!你就這么直接拿走了?
最過分的一次,是去年春節。
又是吃完年夜飯,他們一家人拍拍屁股走了。
我一個人在客廳里收拾殘局,累得腰都快斷了。
我剛把一地狼藉的餐桌收拾干凈,一回頭,就看到二嬸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回來了。
她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嗑著五香瓜子。
最可氣的是,她把瓜子皮,直接“噗噗噗”地吐在了我剛剛拖干凈的地板上!
我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竄到了天靈蓋。
我走過去,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
“二嬸,您能不能把瓜子皮扔到垃圾桶里?我這剛拖的地。”
二嬸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白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說:
“哎呀,小婉,你怎么這么不懂事?老話都說了,大過年的,掃地不吉利,會把財運掃走的。你就讓它在地上待會兒唄,待會兒不是還要掃地嗎?一起掃了不就得了。”
“待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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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你早就像個沒事人一樣,舒舒服服地躺在你家床上看電視了!
這滿地的瓜子皮,最后還不是要我來掃!
我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剛想跟她理論。
我媽從廚房里出來了,拉了拉我的衣角,對我搖了搖頭。
“小婉,算了,大過年的,別吵架。”
然后,她自己默默地拿起掃帚和簸箕,走過去,把二嬸腳下的瓜子皮,一點一點地,掃了起來。
看著我媽那彎下去的,不再挺拔的背,我的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
我不是沒有跟我爸抱怨過。
這些年,我抱怨了不下百八十次。
可我爸的態度,總是很奇怪。
有一次,我又因為洗碗的事,跟他吵了起來。
“爸!你就不能說說二叔嗎?每次來我們家都跟個大爺似的!我媽在廚房里累死累活,他連搭把手的意思都沒有!”
我爸正坐在那兒喝茶,他放下茶杯,沉默了很久。
他的眼神,飄向窗外,似乎在回憶著什么很久遠的事情。
最后,他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了一句讓我無法理解的話。
“你二叔……他不容易。”
我當時就炸了。
“他哪兒不容易了?!”我幾乎是喊出來的,“他在縣電力局上班,鐵飯碗!二嬸在商場當主管,工資比我還高!他們家有房有車,小日子過得比咱家還寬裕呢!他哪門子不容易了?!”
我爸看著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
可最后,他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搖了搖頭,又端起了茶杯,一口一口地喝著那早已涼透了的茶。
我又跑去找我媽。
“媽!你也不管管我爸!他怎么回事啊?怎么老是向著二叔一家人?我們才是他親閨女親老婆吧!”
我媽正在給我縫衣服扣子,她停下手中的針線,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欲言又止。
“小婉啊,這件事……你爸他有他的苦衷。你就……你就多擔待一點吧。以后,以后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啊?我現在就不明白!憑什么我們要這么伺候他們一家?”
我媽沒有再接我的話,只是低下頭,繼續縫著那顆扣子,轉身進了廚房,任憑我怎么追問,她都不再開口。
這個家,好像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一個只有我被蒙在鼓里的秘密。
后來,我無意中發現了一件更奇怪的事。
有一次我爸的手機壞了,讓我幫他導一下通訊錄。
我點開他的微信轉賬記錄,赫然發現,他每個月,都會在固定的時間,給二叔轉一筆錢。
錢不多,有時候兩百,有時候三百。
但風雨無阻,非常固定。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
我們家的經濟條件,并不比二叔家好。
我爸一個退休工人,一個月退休金也就三千多塊。
他為什么還要每個月給二叔錢?
我拿著手機去問我爸。
“爸,您怎么每個月都給二叔轉錢啊?”
我爸看到轉賬記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有些不自然。
“哦,那個啊……那個是……是還的錢。”
“還什么錢?”我追問道,“咱家什么時候欠二叔錢了?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就是以前……以前借的一點小錢,早就還清了。”我爸含糊地岔開了話題,從我手里拿過手機,“通訊錄導好了嗎?導好了給我吧。”
還有一次,我閑著無聊,翻家里的老相冊。
在一本很舊的,相冊皮都脫落的影集里,我看到了一張二十多年前的照片。
照片已經泛黃了。
照片里的二叔,還很年輕,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
他穿著一件藍色的工裝,站在一臺嶄新的手扶拖拉機旁邊,臉上洋溢著燦爛的,驕傲的笑容。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意氣風發的二叔。
我拿著照片,好奇地問正在旁邊織毛衣的媽。
“媽,二叔以前還開過拖拉機啊?”
我媽聽到我的話,猛地抬起頭,看到我手里的照片,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她幾乎是搶一樣地,從我手里拿過那本相冊,“啪”的一聲合上了。
“別翻了,別翻了。”她的聲音有些發顫,“都是些老掉牙的照片了,有什么好看的。都發霉了,快收起來吧。”
然后,她就把那本相冊,塞進了柜子最深的角落,像是封印了什么不愿再被提起的往事。
她的反應,太不正常了。
我心里的困惑,越來越深。
這個家,到底瞞著我什么?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為什么一張二叔和拖拉機的照片,會讓我媽有這么大的反應?
時間一晃,又到了端午節。
前天,二叔又像往年一樣,打來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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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端午節那天,要帶小志過來,一家人聚一聚。
我當時正在超市里盤貨,我爸接的電話,開的免提。
我一聽到“聚一聚”這三個字,頭都大了,心里的火氣“蹭”地就冒了上來。
“又來?他們家是沒地方吃飯了嗎?”我沒好氣地對我爸說。
我爸瞪了我一眼,對著電話那頭,笑呵呵地說:“來!來!建軍,你們早點來!你嫂子說了,今年要多包點粽子,有肉的,有豆沙的!”
掛了電話,我媽一邊擦手,一邊從廚房里走出來,臉上帶著無奈的笑。
“來就來唄,多雙筷子的事。我下午就去把糯米和粽葉泡上。”
看著我媽那任勞任怨的樣子,我氣不打一處來。
“媽!你累不累啊?你都快六十歲的人了!每次他們來,你都要在廚房里站一天!你就不能歇歇嗎?就不能讓他們自己在家過節嗎?”
“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二叔他……”我媽又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又是那句“你二叔不容易”!
我真的聽夠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憑什么?
我越想越氣。
憑什么每次都要我們一家來遷就他們?
憑什么我媽就要像個老媽子一樣伺候他們?
憑什么我就要忍氣吞聲地給他們收拾殘局?
不!
這一次,我不想再忍了!
我不想再伺候了!
一個念頭,在我腦海里瘋狂地滋生。
第二天一大早,我特意開車去了趟市里的大型批發市場。
我買了一大堆東西。
一次性的紙盤子,一次性的塑料碗,一次性的塑料叉子,還有幾百雙一次性的竹筷子。
我還買了一卷巨大的,印著廉價花紋的一次性塑料桌布。
我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你們不是愛來吃嗎?
行,我讓你們吃!
但是,吃完,這些東西,連同你們吃剩的骨頭和殘渣,一起打包,扔進垃圾桶!
別再指望我,像個仆人一樣,給你們洗那油膩膩的碗!
我把這些東西拎回家的時候,我爸看到了,臉色很不好看。
“小婉,你買這些東西干什么?家里又不是沒有碗筷!”
“爸,您別管了,我自有我的用處。”
我把東西都堆在角落里,心里甚至有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晚上,我跟閨蜜打電話,說了我的計劃。
閨蜜在電話那頭笑得喘不過氣。
“林小婉,你也太損了吧!這招都想得出來?你這是要給你二叔一家來個下馬威啊!”
“損什么!”我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受夠了!我忍了十幾年了!”
“那你爸媽不會說你嗎?特別是你爸,他不是最護著你二-叔嗎?”
“說就說!大不了吵一架!反正這口氣,我今天是必須出了!我咽不下去!”
我就是要讓二叔一家人,當著所有親戚的面,難堪一次!
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不是每個人都理所當然地欠了你們的!
你們要是還有一點點自知之明,還有一點點臉皮,以后就別再來了!
我承認,我的心思,有點壞。
但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怨氣,已經讓我顧不上那么多了。
我甚至開始期待,端午節那天,二嬸看到那一桌子一次性餐具時,會是怎樣精彩的表情。
端午節,終于到了。
中午十一點半,二叔一家,像掐著秒表一樣,準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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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把那張廉價的塑料桌布鋪在了餐桌上。
桌子上,整整齊齊地擺著白色的紙盤子、塑料碗和一次性的筷子。
二叔林建軍第一個走進門,他手里提著一袋水果,算是比往年有進步。
他一進門,目光就被餐桌上那片“慘白”的景象吸引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腳步,頓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片刻。
跟在他身后的二嬸周紅,更是毫不掩飾地皺起了眉頭,眼神里充滿了鄙夷和不解。
但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徑直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了下來。
堂弟小志,依然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們身后,低著頭,沉默地走到角落,拿出手機,開始玩游戲。
我爸看到桌上那些一次性餐具,臉色很不好看。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去給二叔泡茶。
我媽還在廚房里忙活,根本沒注意到客廳里的風起云涌。
十二點,菜陸續上齊了。
紅燒排骨、清蒸鱸魚、油燜大蝦……滿滿當當一大桌子菜,熱氣騰騰,香氣撲鼻。
可這些美味的菜肴,被放在那些廉價的,薄薄的紙盤子里,顯得那么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
“吃飯了!吃飯了!”我媽解下圍裙,笑呵呵地招呼大家。
大家圍著桌子坐下。
氣氛,異常的尷尬,甚至可以說是詭異。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張的對峙。
沒有人說話,只有一次性筷子被掰開時,那清脆的“啪”聲。
我心里,卻感到了一絲扭曲的得意。
怎么樣?
看到這一桌子“裝備”,你們還好意思吃得心安理得嗎?
看你們以后還好不好意思再來!
二嬸周紅,終于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她用塑料叉子,慢條斯理地叉起一塊排骨,放進嘴里,細細地嚼了嚼。
然后,她放下叉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抬起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媽。
“嫂子,今天這是怎么了?怎么換上這套家伙了?是家里的碗,都摔了?”
她的語氣,陰陽怪氣,充滿了挑釁。
我媽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尷尬的笑容,她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那個……那個是小婉買的,說是……說是方便……”
“方便?”二嬸的音調猛地拔高,冷笑了一聲,“我看不是方便吧?是怕我們把碗給吃了,還是怕我們吃完不給錢啊?”
這話,說得就太難聽了。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我“啪”的一聲,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二嬸,您要是覺得這飯吃得委屈,大可以現在就走,沒人攔著您。”
二嬸的臉色猛地一變,她沒想到我敢當面頂撞她。
“你!林小婉!你這是什么意思?跟長輩說話,就是這個態度嗎?”
“我沒什么意思,就是實話實說。”我迎著她的目光,毫不退縮,“我倒想問問您,這些年,每一次來我們家吃飯,您一家三口,動過一根手指頭嗎?幫過一點忙嗎?”
“小婉!”我爸終于忍不住了,厲聲喝止我。
“爸!您別攔著我!今天我就是要說清楚!”我的情緒也上來了,“憑什么?憑什么每次都是我和我媽,像個保姆一樣,伺候你們一家人?你們是沒長手,還是沒長腳啊?”
我越說越激動,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倒了出來。
“二嬸,不是我林小婉小氣,也不是我們家差這幾雙碗!但您摸著自己的良心說,這些年,你們來我們家,除了吃,就是拿!吃完了拍拍屁股就走,連句謝謝都沒有!”
“你們到底是來走親戚的,還是來我們家打秋風的?!”
“你……你……你這個沒教養的東西!你怎么跟你二嬸說話的!”二嬸氣得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指著我的手都在發抖。
一直低著頭,默默吃飯的二叔,終于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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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低,很沙啞,充滿了疲憊。
“小婉,別說了……是……是二叔不對……”
“二叔!您不用替她說話!”我根本聽不進去,“我今天就是要把話說開!這個家,不歡迎不勞而獲,還心安理得的人!”
全桌的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
一直像個隱形人一樣,坐在角落里的堂弟小志。
那個從來不說話,膽小內向的孩子。
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小志放下了那雙一次性的筷子,抬起了頭。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用這么正式的,甚至帶著一絲乞求的眼神看著我。
他的眼眶紅紅的,像是忍了很久的淚水,馬上就要掉下來。
他張了張嘴,聲音很小,很怯懦,但在死一般寂靜的飯桌上,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小石子,清晰地落在了每個人的心湖里。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趕我們走?”
我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志看著我,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他瘦削的臉頰滾落下來。
他的聲音開始發抖,帶著濃重的哭腔:
“爸爸說,我們每年來,不是來白吃白喝的……爸爸說,我們是……是來報恩的……”
“報恩?”我皺起了眉頭,這是什么跟什么?
小志看了一眼他的父親,我的二叔。
我看到,二叔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二叔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是那么的突然和劇烈,連帶著椅子都往后倒去,“哐當”一聲巨響。
“小志!別說了!”他對著兒子,發出了一聲近乎咆哮的低吼。
但小志沒有停下來。
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孩子,仿佛在這一刻,鼓起了他一生中所有的勇氣。
他的眼淚掉得更兇了,聲音也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
“爸爸說,大伯能活著,能有今天,都是因為……都是因為二十年前,爸爸他……”
“住口!”二叔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一個箭步沖過去,想要捂住兒子的嘴。
小志被父親嚇得猛地一縮脖子,后面的話,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剩下壓抑的,委屈的抽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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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那句沒說完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飯桌上,轟然炸開。
我徹底懵了。
大伯能活著?
我爸能活著?這是什么意思?
二十年前?
我下意識地,猛地轉過頭,看向我的父親。
我看到,我那老實本分的父親,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卻渾然不覺。
我又看向我的母親。
我看到,我那堅強了一輩子的母親,正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像溪流一樣,無聲地,洶涌地流了下來。
我最后,看向我的二叔。
我看到,這個我一直以為是來占便宜的男人,正背對著我們,低著頭,雙肩劇烈地顫抖,雙手死死地握成拳頭,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爸……媽……”我的聲音也在發抖,“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們到底,瞞了我什么?!”
沒有人回答我。
整個屋子,只剩下小志壓抑的哭聲,和我母親無聲的啜泣。
過了許久,許久。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我的父親,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沒有看我,也沒有看任何人。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步履蹣跚地,走向了臥室。
一分鐘后,他拿著一個已經生了銹的,陳舊的餅干鐵盒子,走了出來。
他走到我面前,打開那個鐵盒子。
盒子里面,是一疊已經發黃卷邊的信紙,幾張醫院的收費單據,和一張被壓在最底下的,同樣泛黃的老照片。
他顫抖著手,把那張照片,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接過那張照片,只看了一眼——
我的手,便開始劇烈地,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