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自從林薇從蘇州遠嫁到青島，我媽就總看她不順眼。
4年多的時間里，我總在中間和稀泥，勸她“媽就這脾氣，多忍忍”。
直到那個再也普通不過的晚上，我媽為了抱孫子的事指著她鼻子罵，甚至翻出她藏的避孕藥摔在桌上。
林薇沒再像往常那樣沉默，她把這4年多的委屈攤在了明面上，最后看著我說：“趙凱，這次是你把我推開的。”
她收拾行李走了，沒回頭。
我媽對著關上的門，嘴角扯出篤定的冷笑：“一個外地媳婦，無親無故的，不出3天，保準自己就灰溜溜回來了。”
- 3天過去了，她沒有回來。
- 半個月后，我等來的不是她的消息，而是一份從新加坡寄來的文件。
- 拆開后，里面的內容讓我僵在原地。
01
“結婚四年多了，肚子怎么還是沒動靜，你還有理了是吧？”
王明娥把筷子狠狠地拍在了餐桌上。
林薇抬起眼睛，看向坐在對面的婆婆。
“媽，我沒跟您爭。”
“我就是想先把手頭的工作做好。”
“做好工作？”
王明娥的嘴角往下撇。
“你那個一個月掙七八千塊錢的工作，能比我們趙家傳宗接代還重要？”
“女人的本分是什么？就是生孩子！”
“你瞧瞧對門劉嬸家的兒媳婦，進門一年半就懷上了，聽說查出來是個大胖小子！”
“你再看看你自己！”
她的眼神死死地釘在林薇的小腹上。
這四年多，一千五百多個日子，林薇已經習慣了。
“媽，要孩子的事，我和趙凱我們倆有打算。”
“打算？你們能有什么打算？”
王明娥的嗓門一下子拔高了。
“四年多了！整整四年多了！我等得頭發都白了！”
“我今年都六十一了，還能活幾年？”
“我這輩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抱上孫子，我哪兒錯了？”
說著說著，她眼圈還真紅了。
趙凱就坐在林薇旁邊。
從吵起來開始，他就一直低著頭，用筷子機械地扒拉著碗里的米飯。
“趙凱。”
林薇側過頭，看向他。
“你說句話啊。”
趙凱夾著米飯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
“媽，薇薇年紀也不大，這事兒不急……”
“不急？！”
“你不急我急！”
“趙凱，你可別忘了，你爸走得早，是我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把你和你姐拉扯大的！”
“我這輩子圖什么？不就圖你早點成家，給我生個孫子，讓我老了有個指望嗎？”
“現在可好，媳婦娶進門四年多，連個動靜都沒有！”
眼淚珠子真從她那滿是皺紋的眼角滾了下來。
趙凱終于抬起了頭。
“媽，您別哭啊……”
“我能不哭嗎？”
王明娥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
“我這命怎么就這么苦……”
“年輕輕就守寡，辛辛苦苦熬到老，連孫子的影兒都見不著……”
“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啊……”
她開始用力拍自己的大腿，發出“啪啪”的悶響。
這是她的殺手锏。
趙凱果然慌了神。
他猛地放下碗，伸手去拉王明娥的手。
“媽，您別這樣，咱好好說……”
“那你讓她給我生！”
“就今年！今年必須懷上！”
趙凱眼睛里全是哀求，還有為難。
“薇薇，要不然……”
林薇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她曾經不顧一切愛了六年的男人。
這個讓她放棄了蘇州的一切，跨越一千多公里，遠嫁到這座北方城市青島的男人。
“趙凱。”
“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嗎？”
“等我考過一級注冊結構工程師，等我事業再穩一點，我們再考慮孩子。”
“那時候，你說你支持我的。”
趙凱的眼神開始躲閃，不敢看她。
“那……那是以前說的……”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太好，她就想抱孫子……”
林薇忽然笑了一下。
“所以，你當初說支持我事業那些話，都是哄我的，是騙我的？”
“不是騙！”
趙凱著急地辯解，聲音都有點變調。
“我就是覺得……孩子這事，早晚都得要……”
“早生，總比晚生強……”
林薇慢慢地點了點頭。
“我懂了。”
她站了起來。
“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她轉身，準備去廚房洗自己的碗筷。
“給我站住！”
“我讓你走了嗎？”
王明娥快步走過來，手里攥著一個白色的小藥盒子。
“啪”的一聲。
藥盒子被她用力摔在桌面上。
“這是什么？”
林薇的目光落在那個盒子上。
短效避孕藥。
是她的。
她一直放在床頭柜最里層的抽屜，還特意用一個深色的絨布袋子包著。
“媽，您翻我東西？”
“翻你東西怎么了？”
王明娥挺直了腰板，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在這個家里，還有我不能看的地方？”
“我就說呢！結婚四年多，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原來是你這個女人在背后搗鬼，偷偷吃這種東西！”
“兒子！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你娶回來的好媳婦！”
“她背著你吃藥！她根本就不想給你生孩子！”
“這女人的心，壓根就沒在我們趙家！”
趙凱的視線落在那個刺眼的藥盒上。
他的臉，一點一點地變白了。
“薇薇……你……”
“我怎么了？”
林薇轉過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這藥，不是你默許我吃的嗎？”
“你親口說的，‘薇薇，再等兩年，等咱們條件再好點，等我升職加薪。’”
“你還說，‘我媽那邊，你別擔心，我去跟她說。’”
“趙凱，你敢說，這些話，不是你當初親口對我說的？”
“就算是他說的又怎么樣？！”
王明娥一下子擋在了兒子前面。
“他現在改主意了！他現在就想要孩子了！”
“你既然嫁給了他，成了我們趙家的媳婦，就得聽他的！”
林薇徹底不理她了。
她眼里，現在只剩下趙凱一個人。
“所以，你現在想要孩子了，是嗎？”
趙凱的頭垂得更低了。
過了好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幾乎聽不見的聲音。
“嗯。”
“那么，這四年多，每一次你媽催我們，你都跟她說‘快了’、‘在準備了’，這些話，都是在糊弄她？”
“同時，也是在糊弄我？”
趙凱徹底不吭聲了。
林薇又笑了。
“趙凱，你可真行。”
她說完，把目光轉向王明娥。
“媽，藥確實是我吃的。”
“但吃之前，我問過您兒子。”
“是他同意的。”
王明娥的臉色僵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調整過來，擺出更硬的架勢。
“他同意了能算數嗎？”
“在這個家里，我說了才算！”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林薇，從明天開始，這害人的藥給我停了！”
“下個月，我必須看到你去醫院檢查，給我懷上！”
林薇沒接她的話。
她只是很平靜地走到桌邊，拿起了那個空了的藥盒子。
打開，里面什么都沒有。
“藥呢？”她問。
“我早給你扔馬桶沖走了！”
王明娥揚起下巴，臉上帶著得意。
“那種斷子絕孫的東西，留著過年嗎？”
林薇點了點頭，臉上一點變化都沒有。
“好。”
她把空盒子輕輕放回桌上。
“那我等會兒就去藥店買新的。”
說完，她轉身就準備出門。
“你敢！”
王明娥一個箭步沖上來，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薇微微皺了皺眉。
“我有什么不敢的？”
“這是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權利自己做主。”
“你……”
王明娥氣得渾身直哆嗦。
她猛地松開林薇，轉向自己兒子。
“兒子！你聽見沒有？你聽聽她說的這叫什么話！”
“她說她的身體她做主！那這個家到底誰做主？你告訴她！”
趙凱終于站了起來。
“薇薇，你少說兩句吧……”
“我需要少說什么？”
林薇的目光轉向他。
“趙凱，我就問你。”
“我們結婚第二天，你媽把我媽親手給我繡的鴛鴦被，說‘太土氣’，當著我的面就扔進了樓下的舊衣服回收箱。”
“那時候，你是怎么說的？”
趙凱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你說，‘媽也是好心，怕我們蓋著不舒服，回頭買新的。’”
“結婚第一個月，你讓我把我的工資卡交給你媽保管，說‘媽會理財，我們年輕人亂花錢。’”
“我說我想自己管自己的錢，你又是怎么說的？”
“你說，‘都一家人了，還分那么清楚干嘛？’”
“我奶奶前年生病住院，我想回蘇州照顧一個星期。”
“你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三天兩頭往娘家跑，像什么樣子。’”
“你那時候是怎么說的？”
“你說，‘薇薇，媽說的也有道理，你現在畢竟是趙家的人了。’”
“我憑自己努力，從助理工程師升到項目工程師，工資漲了兩千塊。”
“我高高興興想和你出去慶祝一下。”
“你說，‘一個女人，工作那么拼干嘛？’”
“你媽在旁邊幫腔，‘就是，掙再多錢，以后不也得回家帶孩子。’”
“整個家里，沒一個人對我說一句‘恭喜’。”
林薇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像在講別人的事。
“你姐趙玲結婚，我包了三萬塊的紅包。”
“你媽說，‘這是應該的，長嫂如母嘛。’”
“我生日那天，你們全家沒一個人記得。”
“你輕飄飄地說，‘都老夫老妻了，還過什么生日。’”
“我想報個在職的研究生課程，提升自己，你媽說‘純粹是浪費錢’。”
“你選擇了不說話。”
“我買了一條稍微時髦點的連衣裙，你媽說‘穿得花里胡哨，不正經’。”
“你讓我以后別穿了。”
“我做的菜，你媽不是嫌咸了就是嫌淡了。”
“你永遠都在旁邊裝啞巴。”
“我發燒感冒，你媽說我‘太嬌氣’。”
“你只會讓我多喝熱水。”
林薇停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趙凱，這四年多，我跟你說了無數次，我不快樂。”
“你是怎么回我的？”
“你說，‘過日子不都這樣，哪能天天跟談戀愛似的。’”
“你說，‘我媽一個人把我帶大不容易，你就多忍忍她。’”
“你說，‘她年紀大了，思想老，你別跟她計較。’”
“我忍了。”
“我讓了整整四年多。”
“但是現在，我不想再讓了。”
她死死地盯著趙凱，一字一頓，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避孕藥，是我吃的。”
“因為你當初答應我，等兩年。”
“可這四年多，你媽每一次催，你都說‘快了’來糊弄她。”
“趙凱，你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你真想要孩子，行，我們早就該要了。”
“如果你真想讓我順著你媽，也行，我順了四年多。”
“但你不能兩頭騙。”
“一邊騙你媽說我們快生了，一邊騙我說你支持我暫時不要。”
“你把我當什么了？”
“又把你媽當什么了？”
“你把你自己，又當什么了？”
趙凱的臉，從白變紅，又從紅變青，最后一片死灰。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我……我沒有……”
“你有。”
林薇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
“趙凱，我不傻。”
“我只是……還對你抱著最后一點希望。”
“但現在，這點希望，被你親手掐滅了。”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臥室走去。
“你去哪兒？”王明娥在后面尖叫。
“收拾東西。”林薇的腳步一點沒停。
“收拾東西？你想干嘛？”
“回蘇州。”
林薇的手，已經握住了臥室的門把手。
“你敢！”王明娥沖過來，張開胳膊，死死地擋在門前。
“今天你要是敢從這個門出去，以后就別想再回來！”
“好。”
她側過身，繞開發瘋的王明娥，走進了那間她住了四年多的臥室。
打開衣柜門。
拖出了那個陪她從蘇州來到青島的銀灰色行李箱。
王明娥徹底愣住了。
她完全沒想到，一向溫順的林薇，竟然真敢反抗。
這四年多，林薇一直都是逆來順受的。
讓她交工資卡，她就交。
讓她包下所有家務，她就做。
不管她怎么挑刺怎么罵，林薇最多就是沉默，從來沒頂過一句嘴。
所以王明娥認定，這次也和以前無數次一樣。
只要她鬧一鬧，嚇唬一下，這個遠嫁來的兒媳婦，最后還是會服軟。
可是，林薇沒有。
她從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
一件，一件，疊得整整齊齊，放進行李箱。
趙凱就站在臥室門口，傻傻地看著。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從來沒這么強烈的恐慌。
“薇薇……”他走過去，伸出手，按住了行李箱的蓋子。“別鬧了，行不行……”
林薇抬起頭。
“趙凱，在你眼里，我現在這樣，只是在‘鬧’嗎？”
“我……”
“把手拿開。”
“薇薇，我媽她就那脾氣，你多讓讓她不就……”
“我讓她讓了一千五百多天。”林薇用力推開了他的手。“這一次，我不想讓了。”
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鏈，拖著箱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王明娥還像個門神似的杵在客廳中間。
臉色鐵青，嘴唇直哆嗦。
“林薇，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你今天要是敢走出這個門，就永遠別想再進我們趙家的門！”
林薇在玄關那兒停住了腳步。
她回過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她住了四年多的地方。
目光掃過王明娥，又落在了趙凱臉上。
“趙凱。”她說。“這次，是你把我推開的。”
“以后，別說我沒給過你機會。”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拉開了防盜門。
走了出去。
門在身后重重地關上。
“砰”的一聲。
不算特別響。
卻震得整個屋子都好像晃了一下。
王明娥站在客廳里，愣了好半天。
然后，她忽然笑了。
一種冰冷的、帶著十足把握的冷笑。
“走？我看她能走到哪兒去！”
“一個從外地嫁過來的女人，在這兒無親無故的，離了我們家她能去哪兒？”
“不出三天，她保證得哭著回來！”
“到時候，我要她跪在地上求我開門！”
趙凱沒聽她說什么。
他像瘋了一樣沖到門口，猛地拉開門。
樓道里空蕩蕩的，只有聲控燈亮著。
電梯的紅色數字，正在飛快地往下跳。
他來不及等另一部電梯，轉身就朝樓梯間沖了下去。
一層，兩層，三層……
當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一樓大廳時，電梯門正好“叮”一聲開了。
他只來得及看見林薇拖著行李箱，走出單元門的那個決絕的背影。
她一次頭都沒回。
“薇薇！”他撕心裂肺地喊。
林薇的腳步好像頓了一下。
但她終究沒回頭。
繼續堅定地往前走。
趙凱追了出去。
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
路燈都亮了。
林薇就站在路邊，伸出手，好像在叫網約車。
“薇薇，你別走……”趙凱沖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行李箱拉桿。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還不行嗎？”
“你跟我回去，我馬上去跟我媽說，咱們聽你的……”
林薇慢慢轉過頭，看著他。
路燈的光暈灑在她臉上，顯得臉色特別蒼白。
那雙曾經裝滿愛意的眼睛，現在只剩下說不出的疲憊和失望。
“趙凱，你沒錯。”她輕輕地說。“錯的是我。”
“我不該天真地以為，遠嫁一千多公里，只要有愛就夠了。”
“我不該傻傻地相信，你會永遠無條件地站在我這邊。”
“是我錯了。”
“所以，現在我要改。”
一輛白色的網約車慢慢停在了她面前。
林薇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薇薇！”趙凱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就因為我今天沒幫你說話，你就真要走？”
林薇看著他。
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趙凱以為時間都停了。
然后，她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全是悲哀。
“趙凱，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她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
坐進車里。
關上了車門。
車子平穩地啟動，匯進了晚上車來車往的馬路。
趙凱呆呆地站在原地。
看著那輛車的尾燈，在夜色里越來越遠，變成一個小紅點。
最后，徹底消失在街角。
他像尊雕像，在原地站了很久。
直到口袋里的手機瘋了一樣震動起來。
是王明娥打來的。
“兒子，你快回來！”
“別去追了！我跟你說，不出三天，她肯定自己就回來了！”
“到時候，你看我怎么給她立規矩！”
趙凱掛斷了電話。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打開家門。
王明娥正在廚房里哼著小調，洗著碗筷。
見他一個人回來，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怎么，沒追上？”
“……沒有。”
“我就知道她不敢跟你回來。”王明娥把洗好的碗重重地摞在一起，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一個外地女人，在這青島無依無靠的，除了我們這個家，她還能去哪兒？”
“等她身上那點錢花光了，餓得受不了了，自然就知道回來了。”
“到時候，你看我怎么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趙凱沒說話。
他默默地走進了臥室。
房間里，好像還留著林薇身上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衣柜門敞開著。
屬于她的那一半，已經空了。
她常穿的那幾件風衣，她最喜歡的那條半身裙，都不見了。
梳妝臺上，她常用的那幾樣護膚品也沒了。
只剩下一些她幾乎不用的彩妝，孤零零地擺在那兒。
趙凱無力地坐在床邊。
拿起了手機。
他點開和林薇的聊天框。
“薇薇，你現在到哪兒了？”
消息發出去。
屏幕上立刻彈出一個鮮紅的感嘆號。
下面跟著一行小字：“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他被拉黑了。
趙凱愣住了。
他馬上切換到撥號界面，撥出了那個他背得滾瓜爛熟的號碼。
聽筒里傳來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一遍，又一遍。
永遠都是這個提示。
他也明白了，自己被拉黑了。
他站起身，煩躁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目光掃過床頭柜時，他停住了。
那里，擺著他們的結婚照。
裝在挺精致的銀色相框里。
照片上，他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她穿著雪白的婚紗。
兩個人都笑得特別燦爛。
可現在，那個相框，被人面朝下，死死地扣在了桌面上。
趙凱的手有點抖，他伸出手，拿起了相框。
慢慢地，翻了過來。
照片還在。
但是，林薇那張笑得好看的臉上，被人用一支鮮紅的口紅，畫上了一個又大又難看的叉。
趙凱的手一軟。
相框從他手里滑落，“啪”一聲掉在了木地板上。
玻璃應聲而碎。
碎成了好多不規則的碎片。
王明娥聽到臥室里的動靜，急忙沖了進來。
“怎么回事？”
她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和那張被毀了的照片，不高興地皺起了眉。
“碎了就碎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回頭再去照相館重拍一張就是了。”
“反正，這婚還能不能過下去，都兩說呢。”
她彎下腰，撿起了那張照片。
看了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喲，還學會畫叉了。”
“這小丫頭，脾氣還真不小。”
她隨手把那張照片扔進了墻角的垃圾桶。
“兒子，別管了，出來吃飯。”
“媽給你把菜熱熱。”
趙凱沒動。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垃圾桶里那張被扔掉的照片上。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用一種像說夢話似的聲音，輕輕地說：“媽，她可能……真不回來了。”
正打算轉身出去的王明娥，聽到這話，腳步猛地一頓。
她回過頭，不敢相信地看著兒子。
“你說什么胡話？”
“我說，她可能，真的不打算回來了。”
王明娥忽然爆發出了一陣響亮的笑聲。
“不回來？”
“她能去哪兒？回她那個蘇州的娘家？”
“她爹媽能養她一輩子？”
“一個離了婚的女人，還是個從外地嫁過來的，你以為還有誰會要她？”
“兒子，你把心放肚子里。”
“我跟你打賭，不出三天，她肯定會哭著回來求我們。”
“到時候，你看媽怎么給你出這口氣。”
她臉上，露出一種篤定的笑容。
“我非得讓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在這個家里，到底誰說了算！”
趙凱看著母親那張因為得意而有點扭曲的臉。
突然覺得一陣陌生。
這四年多，他一直覺得，母親只是脾氣壞了點。
只是說話難聽了點。
只是性格太強了點。
可直到現在，他才一下子明白過來。
不是的。
他母親，根本不是脾氣不好的問題。
她是壓根就沒把林薇當成一個平等的人看。
沒把她當兒媳婦。
更沒把她當家人。
在母親眼里，林薇就是個工具。
一個用來生孫子的工具。
一個用來洗衣做飯的工具。
一個用來上交工資的工具。
現在，這個工具不聽話了，想反抗了。
所以，母親就要用最狠的方式收拾她，直到她重新變乖為止。
趙凱坐在床邊。
看著那空了一半的衣柜。
看著垃圾桶里那張被畫花了的結婚照。
看著地上那一片亂七八糟的玻璃碎片。
他突然控制不住地想。
如果林薇真的不回來了。
那怎么辦？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瘋長的藤蔓，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喘不上氣。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帶著一聲輕輕的震動。
是林薇發來的一條短信。
就短短兩句話。
“我回蘇州了。”
“這四年多，我太累了。”
趙凱死死地盯著那兩行字。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手指發抖地開始打字回復。
“薇薇，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我求你了。”
消息發出去。
像石頭扔進了大海。
他趕緊又發。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發誓，我以后一定站在你這邊。”
還是沒有任何回復。
他幾乎是語無倫次地繼續發。
“媽那邊我去跟她說，孩子的事都聽你的，我支持你考證，支持你的事業。”
“你回來吧，咱們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
“薇薇，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
一條，一條，又一條。
所有的信息，都像投進了無底洞。
沒有激起一點點回音。
直到手機電用光了，屏幕徹底黑了下去。
趙凱坐在黑暗里。
沒開燈。
窗外，是青島深深的夜色。
02
第二天，趙凱是在床邊冰涼的地板上凍醒的。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昨晚就那么趴在床沿睡著了。
脖子僵得厲害，稍微一動就疼。
他摸索著找到手機，插上充電器，開機。
屏幕亮了，時間顯示早上七點二十。
通知欄里空空的，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任何新消息。
林薇最后那條短信，還留在屏幕上。
“我回蘇州了。”
“這四年多，我太累了。”
趙凱盯著那兩行字，眼睛干澀得發疼。
他立刻撥了林薇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冷冰冰的電子女聲像盆冰水，從他頭頂澆到腳底。
他又打。
一遍，兩遍，三遍。
一直都是關機。
他不知道累似的撥著，從第五遍開始，他就在心里默默數數。
一直數到第二十遍，他終于停了下來。
手指懸在撥號鍵上，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臥室的門被推開了。
王明娥穿著一身花布睡衣站在門口。
“一大早就起來，給誰打電話呢？”
她臉色很差，眼睛下面掛著兩個大眼袋，顯然昨晚也沒睡好。
“她還沒回你消息？”
趙凱搖了搖頭，聲音沙啞。
“沒接電話，關機了。”
王明娥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還學會關機了？”
“行，有本事她就關一輩子機。”
她嘟囔著轉身往廚房走。
“你別理她，等她餓上兩天，就知道這個家的好了。”
趙凱站起身跟了過去。
“媽，薇薇她身上應該沒帶多少錢，她的工資卡……”
“工資卡怎么了？”王明娥從冰箱里拿出一板雞蛋，用力磕在碗沿上。
“卡在我這兒，有什么問題嗎？”
“她一個外地嫁過來的，吃我們趙家的住我們趙家的，她的工資不上交，難道還想自己偷偷存錢？”
趙凱的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沒說出反駁的話。
他看著母親熟練地把雞蛋打散倒進油鍋里。
“滋啦”一聲，油煙味立馬充滿了廚房。
“我出去找她。”他下定決心說。
王明娥握著鍋鏟的手停了一下。
“去哪兒找？”
“去火車站，去機場，萬一她還沒走呢……”
“她肯定早就走了。”王明娥把鍋鏟往灶臺上一摔，發出刺耳的聲響。
“昨晚就坐車走啦！”
“有骨氣得很嘛，說走就走一點不拖泥帶水。”
“讓她走，我倒要看看她一個女人能走到哪兒去。”
趙凱沒再聽下去。
他沖回臥室胡亂抓了件外套穿上，拿起手機和錢包就往門外跑。
“早飯不吃了？”王明娥的喊聲從身后傳來。
趙凱沒回頭。
他沖下樓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去青島站，快點！”
司機從后視鏡里打量了他一眼。
“小伙子這么著急，趕火車啊？”
趙凱沒回答，只是扭頭看著窗外。
天剛大亮，街上的人和車還不多。
路邊的早餐店門口冒著白色的熱氣。
他突然想起來，林薇剛嫁到青島的時候，有一次小聲跟他說，她很想念蘇州的陽春面。
他當時隨口說，這北方城市上哪兒找那么地道的陽春面去。
她說沒關系，她可以自己試著做。
但這個家的廚房是王明娥的天下。
林薇第一次興沖沖買好食材準備進廚房試試時，就被王明娥毫不客氣地趕了出來。
“你那南方人的做法我們吃不慣，別在這兒添亂了。”
從那以后，林薇再也沒提過陽春面。
也再沒主動進過廚房，除了每天被規定著做好一日三餐。
出租車在青島站的落客平臺停下。
趙凱付了錢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了候車大廳。
大廳里人來人往，他睜大眼睛一個一個仔細地看。
沒有，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跑到售票窗口著急地問：“您好，請問去蘇州的火車最早一班是幾點？”
“去蘇州的？早上六點十分有一趟高鐵早就開走了。”
“那下一班呢？”
“下一班要到晚上八點二十了。”
趙凱站在人聲嘈雜的候車大廳中間，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也像這大廳一樣變得空蕩蕩的。
他又撥了一遍林薇的電話，不出所料還是關機。
他點開通訊錄找到了林薇最好的閨蜜蘇晴的號碼，發了條信息過去。
“蘇晴，薇薇她有沒有跟你聯系？”
消息發出去后屏幕上方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過了好一會兒蘇晴的消息才彈出來。
“趙凱，薇薇在我這兒。”
趙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快淹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她現在……”
“她現在不想見你。”蘇晴回復得很快，字里行間都透著冷冰冰的味道。
“你也別來找她了，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待幾天。”
趙凱打字的手指有點僵。
“我……我就想跟她說幾句話，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蘇晴的回復更直接了，像把刀子。
“解釋說你錯了？說你后悔了？”
“趙凱，薇薇嫁給你四年多，你媽是怎么對她的你心里難道一點數都沒有嗎？”
“現在人被你們逼走了你才知道著急了？你早干嘛去了？”
趙凱看著那幾行質問的話，只覺得喉嚨一陣陣發干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我知道是我不對……”
“你知道有什么用？”蘇晴緊接著發來一條長長的語音。
她的聲音比文字更冷，充滿了憤怒。
“薇薇昨天半夜到的我家，整個人都快虛脫了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我問她到底怎么了，她一個字都不肯說就只是哭。”
“但我不用問也能猜到！”
“趙凱，你要是還算個男人還有一點點良心就別再來煩她了！”
“讓她過幾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語音突然就斷了。
趙凱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兩條腿都有點發麻。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王明娥發來的信息。
“人找到了嗎？”
趙凱麻木地打字回復。
“沒有，她坐早上六點十分的高鐵走了。”
王明娥的消息很快回了過來。
“走了就走了，你先回來吃飯別在外面瞎折騰了。”
“你放心，她自己會回來的。”
趙凱看著那行斬釘截鐵的話沒再回復。
他走出車站站在廣場上，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陽光照在身上有點刺眼。
他瞇了瞇眼睛，然后不甘心地又給蘇晴發去消息。
“蘇晴，求你了我就想聽聽她的聲音，你讓她接一下電話行嗎？就一句，我只說一句話。”
這一次消息發出去如石沉大海，蘇晴沒再回復他。
趙凱在廣場上站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攔了輛車回家。
推開家門王明娥正靠在沙發上舉著手機跟隔壁的張阿姨視頻聊天，聲音大得整個客廳都能聽見。
“哎呀跑了？”
張阿姨夸張的聲音從手機聽筒里傳出來。
“可不是嘛。”王明娥對著手機屏幕一臉的無辜和委屈。
“昨天晚上跟我拌了幾句嘴就收拾東西回娘家了。”
“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說不得碰不得，稍微說她兩句就給你鬧離家出走。”
趙凱換好鞋面無表情地準備回自己的臥室。
王明娥叫住了他。
“兒子過來，跟你張阿姨打個招呼。”
趙凱像沒聽見一樣徑直走進臥室反手關上了門。
王明娥不滿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你看看你看看，我兒子也跟我甩臉子了。”
“要我說啊這媳婦就是不能太慣著，你一慣著她她就蹬鼻子上臉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張阿姨在那邊連聲附和。
“是啊是啊明娥姐，這事你可得拿出婆婆的款兒來好好治治她。”
“等她回來了你得好好給她立立規矩。”
王明娥得意地笑了。
“等她回來？等她回來我非得讓她好好長長記性不可。”
趙凱坐在床上看著手機屏幕上林薇的頭像。
那是他們去嶗山玩的時候拍的合照，照片里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臉燦爛。
現在他點進她的朋友圈只看到一條冷冰冰的灰色橫線，她把他屏蔽了。
他無意識地翻著兩人的聊天記錄。
上一次對話是在四天前，他發消息說晚上公司有聚餐不回去吃飯了。
她回了一個字好，后面跟了一句少喝點酒早點回來。
再往前全是一些平淡如水的日常對話。
“媽說晚上想吃韭菜餡的餃子。”“知道了。”
“我快下班了需要我順路買點什么菜嗎？”“不用了。”
“今天項目上有點問題好累。”“嗯那你早點休息。”
他發現幾乎每一次都是林薇主動找話題，而他的回復總是那么敷衍那么簡短。
現在回想起來這四年多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地好好地聽她說過話。
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是王明娥發來的信息。
“趕緊出來吃飯飯都涼了。”
趙凱沒動。
過了幾分鐘臥室的門被王明娥直接推開了。
“叫你吃飯你沒聽見嗎？聾了？”
趙凱慢慢抬起頭，眼里的紅血絲讓他看起來憔悴得不行。
“媽，薇薇她可能真的不會回來了。”
王明娥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聲嗤笑。
“不回來？她能去哪兒？回她蘇州的娘家？她爹媽能養她一輩子？”
“一個結了婚又跑回娘家的女人你以為她臉上光彩啊？誰會要她？”
“你放心不出三天她肯定自己就買票回來了，到時候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趙凱看著她疲憊地開口。
“媽，您為什么就不能對薇薇好一點呢？”
王明娥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我對她還不夠好？她吃我們趙家的住我們趙家的，我沒讓她交房租水電就算不錯了，我還得像菩薩一樣供著她？”
“她一個外地小城市的能嫁到我們青島來嫁給你這么個體面的工作是她高攀了！”
“要不是你當初鬼迷心竅非要娶她我能讓她進我們趙家的門？”
趙凱徹底不想說話了。
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準備出門。
“你又要去哪兒？”王明娥在身后質問。
“去公司。”趙凱換上鞋拉開了家門。
門在身后關上。
他站在樓道里突然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疲憊。
這四年多他就像一個笨拙的走鋼絲的人試圖在兩座懸崖之間找到平衡。
一邊是他媽一邊是他媳婦，他總想著兩邊都不得罪兩邊都討好。
結果到頭來他誰也沒能討好。
現在媳婦走了他媽還在，可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著林薇一起被掏空了。
在公司里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主管喊他沒反應，同事跟他討論方案他也是嗯嗯啊啊答非所問。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他第一個沖出了辦公室。
回到家王明娥正翹著二郎腿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
見他回來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回來了？飯在電飯鍋里溫著自己去盛。”
趙凱沒動，他走到王明娥面前擋住了電視屏幕。
“媽，你把薇薇的工資卡給我。”
王明娥的視線終于從電視上移開落在他臉上。
“你要卡干什么？”
“我給她轉點錢過去，她身上沒多少錢一個人在外面……”
“轉什么錢？”王明娥厲聲打斷他。
“她不是有骨氣嗎？不是能耐嗎？讓她自己去掙啊！”
“媽！”趙凱的聲音終于忍不住提高了。
“她回的是蘇州不是在青島隨便找個地方住下！坐高鐵要錢吃飯要錢住宿也要錢！”
“她走的時候身上就帶了幾百塊現金你讓她怎么撐下去？”
王明娥冷冷地看著他。
“撐幾天？撐到她一分錢都沒有了她自然就知道滾回來了。”
“趙凱我把話給你說明白了，你一分錢都不許給她打！”
“你現在給她打錢就是助長她的囂張氣焰！到時候她更不可能回來了！”
趙凱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母親。
“媽，她是我媳婦。”
“是你媳婦又怎么樣？”王明娥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聲音也拔高了八度。
“是你媳婦就可以不把我這個婆婆放在眼里嗎？是你媳婦就可以跟我頂嘴就可以說走就走嗎？”
“我告訴你這次要是不把她的性子給扳過來以后這個家還得了？”
趙凱覺得他和母親之間隔著一條根本跨不過去的鴻溝。
他永遠也說不過她。
他轉身沉默地走向臥室。
“你干什么去？”王明娥在身后喊。
趙凱沒理她，他關上門并且從里面反鎖。
然后他點開林薇的聊天框選擇了轉賬功能。
輸入金額一萬點擊轉賬。
屏幕上卻彈出一個提示：“對方已開啟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朋友。”
他被刪了。
趙凱徹底愣住了。
他知道林薇拉黑了他，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刪了他。
拉黑是還有一點余地，說不定哪天心情好了就從黑名單里放出來了。
可刪除好友是徹底的決絕的不留一絲情面的切割。
趙凱坐在床邊發了很久的呆。
然后他打開了另一個支付軟件通過手機號搜到了林薇的賬號。
頭像是一張江南水鄉的風景照他從來沒見過。
他點了轉賬輸入金額五千輸入支付密碼。
屏幕上顯示“轉賬成功”。
趙凱稍稍松了一口氣，至少她還能收到錢。
但下一秒手機就震動了一下，一條系統提示彈了出來：“對方已退還你的轉賬。”
錢被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下面還附了一句留言：“不用。”
就這兩個字冷冰冰硬邦邦。
趙凱盯著那兩個字只覺得眼睛一陣陣發澀。
他切換到短信界面繼續給她發消息。
“薇薇你接一下電話我們談談好嗎？”
消息發出去沒有回復。
他又發。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給我一次機會，你接電話好不好？”
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他再打電話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趙凱把手機狠狠地扔在床上屏幕朝下。
他仰面躺倒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突然想起四年多前他們剛搬進這個新房時，林薇指著臥室那盞過時又土氣的水晶燈說這個燈不好看咱們換盞簡約點的吧。
他當時隨口答應好回頭就換。
后來工作一忙他就把這事忘得一干二凈。
燈還是那盞燈，林薇也再沒提過。
現在仔細想想這四年多她其實提過很多小小的愿望。
想在陽臺上養幾盆多肉，想在書房里裝一個頂到天花板的大書柜，想在結婚紀念日的時候去一趟麗江。
他每一次都說好好回頭再說，然后就再也沒有了然后。
他總是忘記，或者說他根本沒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他覺得日子是過出來的不是靠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裝點的。
現在這些被他忽略的“小事”堆積成了一座翻不過去的大山，徹底把她壓垮了壓走了。
門外王明娥又在打電話聲音很大充滿了炫耀和抱怨。
“對回娘家了，跟我吵了幾句就跑了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等她回來我可得好好跟她說說規矩，不然以后這日子還怎么過？”
趙凱聽著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火。
他猛地站起來拉開門。
“媽您能不能別再說了？”
王明娥正說到興頭上被他突然打斷臉上滿是不悅。
“我說什么了？我哪句話說錯了？她一個當媳婦的跟婆婆頂嘴難道還有理了？”
趙凱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媽是您先翻了她的東西，是您先開口罵了她，是您讓她滾出這個家的。”
王明娥徹底愣住了。
她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兒子竟然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你……你這是在怪我？我做這些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好！”
“我讓她生孩子是想害她嗎？一個女人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那還算什么完整的女人？”
“趙凱我警告你你少幫著她說話！她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了？啊？”
趙凱不想再吵。
他知道再說下去只會沒完沒了。
他關上門重新躺回床上。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蘇晴發來的。
“趙凱我再跟你說最后一遍別再找薇薇了，她不想見你，也別再給她打錢她不缺錢。”
趙凱盯著那三行字腦子里全是問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