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跪下！"大僧王的聲音在菩提伽耶大殿炸響。
我雙膝一軟，跪倒在青石板上。
"你可知罪？"
"弟子...弟子只是擦了擦佛像..."我聲音顫抖。
"五百年！"大僧王猛地站起，"五百年來，無人敢觸碰那尊坐像！"
數百僧人圍觀，無人敢出聲。
"而你..."他展開一件金色袈裟，"今日，我要傳你這件傳承之物。"
我手中的抹布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01
2019年6月，印度比哈爾邦的菩提伽耶。
我叫李明，來自中國杭州，今年三十二歲。
五年前，我還是一名普通的軟件工程師，因為工作壓力大，趁著年假來印度旅游散心。
誰能想到，這一趟旅行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那年我在菩提伽耶的大塔前駐足良久。
這座高達52米的金字塔形佛塔，是佛教四大圣地之首，相傳佛陀就是在這里的菩提樹下悟道成佛的。
站在塔前，我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說的震撼和寧靜。
就在我準備離開時，一位老僧人突然倒在我面前。
我趕緊扶住他，給他喂水。老僧人緩過氣來后，用生硬的中文對我說："施主有佛緣，可愿在此留下？"
我當時以為只是客套話，笑著說："如果有機會，我很愿意。"
沒想到老僧人認真了。
他說寺院正缺一名懂中文的守塔人，負責接待中國香客，打理塔院日常事務。
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下來，給公司發了辭職信，就這樣留在了菩提伽耶。
守塔人的工作很簡單，卻也很枯燥。
每天清晨五點，我就要起床打掃大殿和塔院。
印度的塵土特別多，風一吹，地上就會積起一層細細的黃沙。我拿著掃帚，一遍遍清掃著青石板路、臺階、回廊。
上午要接待香客。
中國游客來得最多，我負責給他們講解大塔的歷史，提醒他們參觀的注意事項。有些香客會布施一些香油錢，我都如數上交給寺院。
午后是最清閑的時候。印度的夏天酷熱難耐，很少有人在這個時段來參觀。我通常會在禪房里休息，或者到塔院里走走，檢查有沒有需要維修的地方。
傍晚時分，我要負責添香、點燈。大殿里供奉著幾十尊佛像，每一尊前都要擺放鮮花和香燭。我動作熟練地完成這些，然后坐在蒲團上，跟著僧眾一起誦經。
五年來，我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重復著這些工作。
寺院里的僧人對我態度冷淡。
我畢竟是個外來者，不是正式出家的比丘，只是個守塔的俗家弟子。吃飯時，我總是坐在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其他僧人很少主動跟我說話。
管事師兄叫普賢，四十多歲，負責寺院的日常事務。他對我的要求很嚴格。
"李明，東側的臺階還沒擦干凈，重新擦一遍。"
"是，師兄。"
"后院的落葉要清理掉，別讓香客看見亂糟糟的。"
"是，師兄。"
我從不反駁，總是默默去做。普賢師兄雖然嚴厲，但對工作確實認真負責。
我知道，只有把本職工作做好，才能在這里立足。
晚上躺在禪房里，我經常會想念家人。
父母一開始很反對我留在印度，覺得我發瘋了。后來見我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每個月都會打電話來，問我過得好不好。
"小明，你在那邊吃得慣嗎？"母親的聲音總是帶著擔憂。
"吃得慣，媽，您別擔心。"
"什么時候回來看看？"
"再過一陣子吧，這邊事情多。"
其實我也說不清為什么要留在這里。
或許是逃避，或許是尋找，或許只是想讓生活換一種方式。
五年過去了，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清簡的日子。
每天在佛塔前來來往往，看著日出日落，看著香客絡繹不絕，心里反而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
菩提伽耶的夜晚很安靜。我躺在硬板床上，聽著遠處傳來的誦經聲，慢慢進入夢鄉。這樣的夜晚，我已經度過了一千八百多個。
02
6月12日，雨季還沒有到來，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
午后兩點，太陽毒辣地照在塔院上。
香客們都躲到陰涼處休息，大殿里空無一人。我照例拿著掃帚和抹布，準備做下午的清潔工作。
走進大殿，涼意撲面而來。
厚重的石墻隔絕了外面的炎熱，殿內光線昏暗，只有幾束陽光從高處的窗欞斜射進來，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先清掃了地面，然后逐一擦拭佛像前的供桌。做完這些，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大殿正中的那尊佛陀坐像。
這尊坐像有兩米多高，通體鎏金，佛陀結跏趺坐于蓮花座上，右手觸地，左手置于膝上，面容慈悲祥和。
據說這是按照佛陀悟道時的姿態塑造的。
我在這里守塔五年，每天都要經過這尊佛像無數次。
可今天不知為何,我突然注意到佛像的金身表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陽光正好照在佛像臉上，那層灰塵在光線下清晰可見。佛陀的眉眼、鼻梁、嘴角，都蒙著一層淡淡的灰白。
我心里咯噔一下。
這五年來，我每天打掃大殿，卻從未仔細看過這尊佛像。
現在想來，似乎從來沒有人專門擦拭過它。或許是因為佛像位置較高，又在殿堂深處，平時光線昏暗，大家都沒注意到。
我站在佛像前，心里涌起一陣愧疚。
我在這里守塔整整五年，竟然讓佛陀的金身蒙塵。這是我的失職。
猶豫了片刻，我決定把佛像擦干凈。
我回到雜物間，找來一個木盆，裝滿清水，又拿了一塊干凈的白布。返回大殿時，我四下看了看，確認沒有人。
搬來一把木梯，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站在蓮花座邊緣，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這尊佛像。
佛陀低垂的眼瞼，微微上揚的嘴角，渾身散發著一種超然的寧靜。
我把白布浸濕，輕輕擰干，然后小心地擦拭佛像的面容。
布料碰觸到金身的瞬間，我的手微微發抖。這尊佛像在這里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或許從來沒有人這樣近距離地觸碰過它。
灰塵被拭去，金身露出本來的光澤。我從佛陀的額頭開始，一點點擦拭著眉眼、鼻梁、面頰、嘴唇、下頜。每一處都擦得很仔細，生怕有所遺漏。
然后是佛陀的雙手、衣袍、蓮花座。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正好打在佛像上。
被擦拭干凈的金身反射著柔和的光芒，整個大殿似乎都亮堂了起來。佛陀的面容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慈悲，仿佛真的活了過來。
我站在梯子上，靜靜地看著這尊佛像，心里涌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動。
整個擦拭過程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等我做完這一切,白布已經變成了灰褐色。我小心地爬下梯子，把木盆和布拿到外面清洗干凈，又把梯子搬回雜物間。
做完這些，我最后看了一眼佛像，合掌行禮，然后離開了大殿。
下午的工作照常進行。我去后院清理落葉，給花圃澆水，檢查圍墻有沒有破損的地方。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異常。
傍晚時分，我又去大殿添香點燈。
佛像在燭光中熠熠生輝，金光閃爍，比白天更加莊嚴。我在佛像前跪拜三次，然后退出大殿。
晚課時,我跟著僧眾一起誦經。
大殿里梵音陣陣,香煙繚繞。我盤腿坐在最后一排,閉上眼睛,心無旁騖地念著經文。
晚飯后，我回到禪房。躺在床上,回想著白天擦拭佛像的場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一刻有什么不同尋常，但又說不上來是什么。
或許只是因為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接觸那尊佛像吧。我這樣想著，慢慢睡去。
窗外，夜色深沉，塔院里一片寂靜。
03
第二天清晨，我照例五點起床。
洗漱完畢，拿起掃帚準備去打掃院子。剛走出禪房，迎面碰上了隔壁的慧明師兄。
慧明師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僧人，平時跟我關系還算不錯，偶爾會聊上幾句。
但今天他看到我，表情有些奇怪。
他盯著我看了好幾秒，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點了點頭，匆匆離開了。
我愣了一下，沒多想，繼續去打掃院子。
掃到大殿門口時，我看見普賢師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看見我，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神色復雜。
"師兄早。"我主動打招呼。
"嗯。"普賢師兄應了一聲，然后問："昨天下午你在大殿里做什么？"
我心里一緊，以為自己犯了什么錯："我...我在打掃衛生，擦拭佛像。"
普賢師兄沉默了片刻："你擦了哪尊佛像？"
"正殿中央那尊佛陀坐像。"我老實回答。
普賢師兄的眼神變得更加復雜，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卻只是擺了擺手："去忙你的吧。"
我帶著滿腹疑惑繼續打掃。普賢師兄的反應讓我很不安。
難道擦拭佛像犯了什么禁忌？可是我在這里五年了，從沒聽說過這樣的規矩。
上午接待香客時，我發現有幾個僧人在不遠處盯著我看。
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什么，時不時地朝我這邊看過來。
一個年長的僧人經過我身邊，突然停下腳步，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帶著某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施主..."他開口，聲音有些遲疑。
"師父有什么吩咐？"我恭敬地問。
那僧人搖了搖頭："沒什么。"說完就走了。
這一整個上午，我都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我。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那種異樣的目光。
午飯時間，食堂里坐滿了僧人。
我照例端著飯菜走向最角落的位置。
剛坐下，對面的幾個僧人突然起身，匆匆離開了。
旁邊桌的僧人也紛紛站起來，餐盤都沒收拾就走了。不一會兒，我周圍幾張桌子都空了。
我坐在那里，看著手中的飯菜，完全沒有了食欲。
到底發生了什么？
下午，我被安排去清理后院的雜草。
這本不是我的工作，但普賢師兄特意叮囑我："今天你就在后院干活，沒叫你別到前面去。"
我在后院待了一整個下午。
透過圍墻的縫隙，我能看到前院不時有僧人進進出出，神色都很凝重。
傍晚時分，我聽到大殿方向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我忍不住走到后院門口張望，看見十幾個僧人匆匆趕往大殿，其中還有幾位平時很少露面的長老。
大殿的門被關上了。
我站在后院，心里越來越不安。
入夜后，我回到禪房。
躺在床上，腦子里亂成一團。
昨天我只是擦了擦佛像，為什么會引起這么大的反應？
窗外傳來腳步聲，很急促。
我悄悄爬起來，透過窗縫往外看。只見大殿方向燈火通明，不時有僧人進出。
隱約能聽到爭論的聲音，但聽不清在說什么。
我整夜未眠。
04
第三天清晨，我被一陣急促的鐘聲驚醒。
九記長鐘，沉重而悠遠。
我在這里五年，從未聽過這樣的鐘聲。按照寺院的規矩，九記長鐘只有在重大事件時才會敲響。
我趕緊穿好衣服，走出禪房。
塔院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僧人，大家都神色凝重，竊竊私語。
我走過去想打聽情況，那些僧人看見我，立刻停止了交談，紛紛讓開一條路。
就在這時，一個小沙彌急匆匆地跑過來。
"李明師兄！"他氣喘吁吁地叫我。
"什么事？"我問。
"管事師兄讓你馬上去大殿。"小沙彌的聲音有些發抖，"大僧王要見你。"
我腦子嗡的一聲。
大僧王？
大僧王是整個菩提伽耶寺院的最高領袖，德高望重，已經九十多歲了。我在這里五年，只遠遠見過他幾次，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為什么？"我問。
小沙彌搖頭："我不知道，但...大僧王召集了全寺僧眾。"
我跟著小沙彌往大殿走去。
一路上，我看到僧人們紛紛從各個方向趕來，所有人都朝著大殿的方向走。塔院的主路上，僧人們自發地站成兩排，形成了一條通道。
數百雙眼睛，全都落在我身上。
有驚訝，有敬畏，有困惑，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我的雙腿開始發軟。
這種陣仗，這種氣氛，讓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我只是擦了擦佛像，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走到大殿門口，我看到了更多的僧人。
他們列隊站在大殿兩側，齊刷刷地看著我。沒有人說話，整個塔院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香煙從大殿里飄出來，梵音低沉。
我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普賢師兄走出來，對我點了點頭："進去吧。"
我邁步走進大殿。
殿內昏暗，只有佛像前點著長明燈。幾十個僧人站在兩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大殿正中央，供桌前，一個須發皆白的老僧人端坐在蒲團上。
他就是大僧王。
老僧人閉著眼睛，雙手合十，面容安詳。在他手中，托著一件金光閃閃的袈裟。
那袈裟似乎是用金線織成的，在燭光中熠熠生輝。
普賢師兄輕聲說："跪下。"
我雙膝一軟，跪倒在青石板上。
大殿里靜得可怕，只能聽到香爐里香灰掉落的細微聲響。
我跪在那里，冷汗已經浸透了后背。
不知過了多久，大僧王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深邃如海。
"抬起頭來。"他的聲音很輕，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顫抖著抬起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大僧王緩緩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李明。"我的聲音在發抖。
"在這里多久了？"
"五年。"
"五年來，做什么工作？"
"守塔，打掃，維護塔院。"
大僧王點了點頭："前天下午，你在大殿里做了什么？"
我咽了口唾沫："弟子...弟子擦拭了佛像。"
"哪尊佛像？"
"正殿中央的佛陀坐像。"
大僧王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為什么要擦拭？"
"弟子看到佛像上有灰塵，心里過意不去，就...就擦干凈了。"我老實回答。
"你看到灰塵了？"大僧王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是的，師父。"
大殿里傳來一陣騷動。幾個僧人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立刻被旁邊的人制止。
大僧王抬起手，示意安靜。
他站了起來，緩緩走到我面前。
"抬起頭來。"
我再次抬頭，這次對上了他深邃的眼神。
大僧王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可知，那尊佛像，從佛陀涅槃至今已有兩千五百年。"
我瞪大了眼睛。
兩千五百年？
"這兩千五百年間，"大僧王繼續說，"無數高僧大德在此修行，無數信眾在此禮拜。這座大殿，每日有千百人經過。"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但從未有人，能看見那尊佛像上的塵埃。"
全場僧眾倒吸一口冷氣。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從未有人看見？
可我明明看到了，而且擦干凈了。
大僧王盯著我，一字一句："而能看見塵埃的人，意味著..."
我腦中轟然炸響，雙手死死攥住僧袍，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完全無法相信自己即將聽到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