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章：創新和傳承，生命意義的思考

生命的意義是什么？是追求快樂？是享受自由？是投身公益？還是自我實現？在這其中，旅游又有多重要？

12月2日，在中國澳門舉辦的“與時·聚進”攜程2022全球合作伙伴峰會現場，作為集團聯合創始人、董事局主席，同時也是人口經濟學家的梁建章，通過連線演講的方式，向現場的嘉賓分享了他的看法。

在他看來，“創新和傳承”，無論是從知識層面，還是基因層面，都對生命的意義進行了詮釋。而旅行，對于創新和傳承的意義又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

“宇宙的浩瀚，生命的短暫和渺小，但是基因和知識的創造力是無限的。我們就是要讓人類的創造力無限傳承下去。不僅在時間上而且在空間上，所謂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創新，傳承和旅行之中去。”

以下是梁建章親自撰稿的完整觀點內容:

創新和傳承不僅關乎國家，更可以啟發對于生命意義的思考。我們為什么來到這個世界，我們應該追求什么，人生的意義是什么？這是哲學家、科學家、宗教領袖和每個普通人都在思考的終極問題，但卻始終沒有標準答案，甚至難以達成普遍共識。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人生就是為了勤勉工作養家糊口，生命的意義似乎是一個很虛的命題。可當一旦有機會在安靜的夜晚仰望星空時，人們難免還是會思考生命的意義。有人說，人生沒有意義，只剩下賺錢和享樂而已。或許這代表了一些人的認知，但是當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以后，溫飽已經不再是主要問題，再多的物質享受也未必能帶來更多額外的快樂，人們自然就會轉向追求精神享受。那么，又該追求何種精神享受呢？究竟哪種精神追求能夠帶來長久的快樂？于是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我認為，創新和傳承就是對生命意義的最佳詮釋。創新就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做一些超越前人的事，大到改變歷史進程的科學發現，小到用新的辦法解決一個實際困難。傳承是指用這些新發現和新辦法幫助了別人或是后人。隨著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的技術大量取代重復性的工作，未來人類的主要工作都會有關創新。包括一線操作人員的工作，也會多少帶有一部分創新屬性，例如處理一些新的異常情況。而且一旦解決了一個新問題，無論是成功和失敗，其過程都會為未來的人類或者機器提供值得借鑒的經驗。所以隨著智能技術的發展，未來人類工作的更多內容將與創新和傳承有關。

創新和傳承的另一層含義，是指基因創新和和養育后代，很多人會把生育和養育孩子當作最大的成就感。當然，即便沒有孩子，也不代表生命就沒有意義。一個人可以留下后代，也可以留下知識創新做貢獻，同樣可以間接幫助他人實現創新和傳承。如果上升到社會層面，創新和傳承就是要追求世世代代不斷有豐富多彩的新生活，換句話說就是追求人類社會的長期繁榮。人生匆匆幾十年，如果能夠為社會留下點什么，為人類社會的長期繁榮做點貢獻，那就不枉此生。所以，人生的意義就在于，為人類的知識大廈添磚加瓦，或者為了人類的基因大廈，本質上都是創新和傳承。

我認為，創新和傳承必須放在一起講，兩者缺一不可。創新需要人口的傳承，因為創新需要很多聰明大腦的相互碰撞。大多數情況下，創新和傳承之間會互相促進，但有些時候，生命的意義光有創新還不夠，還必須加上傳承這個維度。因為并非所有創新都有利于人類的傳承。有些創新帶來了額外的風險，比如說某項技術能帶來短期收益卻會污染環境，或者某項生物技術可能帶來病毒和倫理上的風險等等。如何平衡創新可能帶來的收益和風險，就必須考慮到對于傳承的影響，也就是說要以人類長期繁榮為目標，既要創新也要控制風險。

另外，傳承也離不開創新。如果每代人完全復制上一代人的生活方式，沒有任何創新，那么人類社會雖然得以延續，但那又是一種多么無聊無趣的延續！而且科技的停滯就會帶來退化，所以在實現傳承的同時，就需要保持創新的活力。這里面也包括基因的創新，如果基因沒有了創新，比如說人類實現永生卻不再生育，會產生什么問題呢？如果不生孩子，就沒有基因的創新。如果因為缺乏年輕人而導致社會固化，整個社會的科技會停滯（當然，這涉及到科幻題材，在我的科幻小說《永生之后》中對此有所預測和揭示）。

如果翻閱文獻，生命意義有很多種說法，最常見的說法包括——快樂、自由、自我實現和公益等等。創新和傳承可以帶來自我實現的高級快樂，同時也將為社會做出貢獻，所以和這些生命意義是一致的。不僅如此，相對于其他這些說法，創新和傳承更加本源、充實、長久和邏輯自洽，具有不可替代性。

首先，創新和傳承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個體的傳承——生育孩子當然是來自進化論的本能，人類的美好情感很多來自于生命的延續，我們贊美愛情、母愛、父愛等基于本能的利他行為。人類和機器最根本的不同之處，就是人類需要面對生死，要延續和與之密切相關的愛情和親情。比如，要是娛樂和藝術沒有了愛情和親情，那還能剩下什么？在漫長的進化史中，人類比起大多數其他動物更具社交性，有學者認為，這種更強的社交性是人類在動物界脫穎而出的重要原因。人類喜歡創新也是與生俱來的，新鮮感是個褒義詞。新的地方、新的朋友、新的想法都會帶來驚喜。在各種娛樂方式中，有些只是被動接受，例如聽音樂看視頻等等。至于更有意思的娛樂方式，則是參與表演和創作，往往比被動的娛樂方式能帶來更強烈的快感。又比如，旅行是一個探索和理解新鮮事物的過程，也是一種更高級的娛樂方式。

第二，創新和傳承相對于其他對于生命意義的定義要更加充實。比如有人認為生命的意義在于自由和快樂，那么，多了自由支配的時間當然好，可問題在于，又該如何去享受自由時間或者說應該追求何種快樂呢？旅行，體育，音樂，元宇宙，賭博，毒品，把自由支配的時間花費在這些不同的領域內，難道其生命意義就能等量齊觀嗎？顯然不是。再比如，有人想要追求更高級的自我實現，那么究竟應該追求什么內容呢？有人說應該做公益，為創建更美好的社會做貢獻，那么接下來的問題是，什么才是更美好的社會？應該是更多的消費，還是更注重環保？是更注重傳統家庭，還是移風易俗？這些都是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但是如果把創新和傳承作為目標補充進來，答案就會明晰很多。創新和傳承就是追求人類文明的長期繁榮。如果以這個為目標，就會對如何取舍有一定的指導思想。比如注重環保就是考慮到有利于后代的生存。比如說旅行有利于創新和傳承（后面再講），而賭博則不是。所以創新和傳承和其他生命的意義是一致的，但是更加充實和完整。

還有，創新和傳承是一種長久的歷史責任。中國的先賢們在立德立功之后還要立言，就是希望將思想流傳給后人，這也是創新和傳承的意思。任何文明想要長盛不衰，必然需要持續創新和傳承。人類文明今天的科技水平和人口規模，就是所有祖先通過創新和傳承為我們留下的遺產，包括所有的科技創新、文化沉淀和巨大的基因池。這些創新和傳承，大到科學發明和藝術創造，小到一個點評或者養育了一個孩子，都是對人類創新和傳承的一點貢獻。人類社會之所以能發展到今天的繁榮程度，是祖先們不斷創新和傳承的結果。可以把人類的進化史和文明史視為一個知識和基因的接力賽，在前人肩膀上不斷創新和傳承，而我們的責任就是傳好這一代的接力棒。。

創新和傳承的另一層含義，是基因的創新和傳承。人類基因組合的數量堪比天文數字，任何一個孩子的基因都獨一無二，所以每個人的誕生都是一種創新。如果一個人能夠留下后代，而后代平均生兩個，那么幾十代以后就有可能有10億個后代。所以只要你留下了后代，一千年以后的科學家和政治家很可能就有來自你的基因貢獻。總的來說，人類祖先通過創新和傳承，締造了科學技術和文化的知識大廈，以及八十億的人類基因庫。所以我們這一代人，也責無旁貸地需要進一步為整個人類積累這份遺產。

所以，相對于其他意義，創新和傳承更具歷史性和長久性，并且實現邏輯自洽。為什么要傳承？因為如果人類失去傳承而滅絕，自然也就沒人會問這個問題。問題會出現，正是因為祖輩們實現創新并且傳承到了我們。反之，一個不注重創新和傳承的種群會很快消亡（在歷史的時間尺度中）。所以作為一種長久的價值觀，必然會注重創新和傳承。世界主流的文化和宗教，無一例外都注重傳承，尤其是中華文化。

最后，創新和傳承是人類特有的。有人說未來的創新可能不需要人類，而是可以由機器人完成。實際上，最新的人工智能已經能夠模擬音樂和藝術的風格，但人工智能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人的情感，因為人的情感與生死有關，沒有生死就沒有情感和自我意識。當然人類也可以造出會死能生的機器人，但人類生孩子的基因遺傳方式，是在幾億年生物進化過程中被驗證為最成功的創新和傳承的方式，應當并不那么容易移植到機器那里。還有，人類是否有必要制造出跟自己一樣存在生死觀念的機器人呢？這樣的機器人就跟病毒一樣風險極大，似乎還是造一個普通機器更加實用和安全。基于同樣的考慮，新的生物技術也會遭到部分限制。所以在可預見的將來，生死和情感依然將只是人類的專利，創新尤其是要對人性有深刻理解的創新活動仍將由人類主導。由此也可以看到，創新和傳承是人類和機器的根本差別，可以說是人類的特權，也再次論證了創新和傳承是生命的根本意義。

再來說旅行對于創新和傳承的意義。如果說傳承是時間維度的拓展，那么旅行就是空間維度的拓展。空間維度的拓展就是“行”，行雖然衣食住行里的最后一個，卻是最高級的一個，因為旅行跟創新和傳承都有關系。旅行可以促進創新，人類是世界上最擅長長跑的動物，對于旅行的喜愛與生俱來，遠方的人、物、景特別令人興奮，因為能夠帶來新的認知和創意。在文明歷史上，遷徙、貿易和發現新大陸都極大促進了人類的創新活動。旅行也可以促進傳承，創新會帶來風險，在人類進化史上，很多早期的部落都已滅絕，好在還有很多分支因旅行而散落在全球各地，那些最幸運和最富創造力的部落最終成了我們的祖先。如果未來，人類可以移民太空，就有可以把文明的雞蛋放在不同的星球籃子里面，文明在一個星球的失敗也不至于導致徹底滅絕。仰望星空，如果人類不是宇宙中唯一的文明，我們就要不斷創新去開拓宇宙，才能跑贏外星人，避免被外星人滅絕或者奴役的命運。如果人類是宇宙中唯一文明，那么人類的使命更是要創新和傳承，把這個唯一文明的種子延續下去，同時要讓我們子子孫孫不斷地去拓展邊界探索宇宙的奧秘。有些人相信上帝創造了人類，上帝還同時創造了渺小的地球和浩瀚的宇宙，是不是就在等待人類去探索宇宙呢？

創新和人口的關系，人口可以促進創新和經濟發展。但是現在面臨的困境是，隨著經濟的發展，生育傳承的意愿變得越來越弱。理論上，經濟發展之后，人們擁有更多的閑暇時間，就會想要更多的孩子。但實際上，人類的生育意愿卻變得越來越低。有很多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低效且內卷的教育系統擠占了生孩子的時間，以及生孩子所導致的職場機會成本變得越來越高等等。另外，根據一些悲觀的預測，未來在娛樂領域的一些創新，可能會顛覆人類的傳承本能。當游戲比真實世界更刺激，當性愛虛擬現實比真人更好玩時，傳承的生理本能就被顛覆了。這是人類文明的一個BUG，必須要積極地修補。修補的方式主要是經濟手段，比如鼓勵生育的經濟手段和教育改革等內容。但是這些方法都非常有難度和有爭議，只有整個社會達成了共識，把創新和傳承上升到生命的意義的高度，才會愿意去花足夠多的錢鼓勵生育，才會艱難地推動包括教育在內的相關改革。所以必須讓整個人類社會都意識到創新和傳承的意義。

總結一下。作為生命的意義的一種詮釋，創新和傳承和其他說法保持了一致的方向，但更加本源、充實、長久和不可替代，而且是唯一邏輯自洽的。因為在哲學意義上，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我思故我在”，我們之所以能夠在這里思考生命的意義，是因為祖先的創新和傳承。同樣，如果我們要留給后代什么價值觀的話，創新和傳承似乎也是唯一長久的邏輯自洽的價值觀。再次仰望星空，不禁感嘆，相對于宇宙雖然浩瀚，生命固然短暫和渺小，但只要存在生死，渺小的人類可以無限延續，從而孕育無限的創新，并將其在空間和時間上無限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