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滸》中,區區梁山一百單八將,好人不多,壞人不少,其“帶頭大哥”宋江更是一副猥瑣模樣,天天想著“招安”,以“搏得個封妻蔭子”,讓人大倒胃口。
其中,真正稱得上好人的,原本只有魯智深、盧俊義、浪子燕青、林沖、武松等區區幾人而已。
林沖就不說了,原本是體制內高級軍官,東京80萬禁軍總教頭,只因大宋朝腐敗透頂,奸臣當道,害得一身正直的他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是在無路可走,只得殺了可殺之人,一步步走向反體制之路。
武松,武二郎,是另外一種情況。他原本是一位底層百姓,只因身強力壯,自幼習武,練得一身好本事,加上喝了酒,景陽岡打死老虎,震動周邊,被特招進體制當了類似于縣“公安局刑警隊長”之類的下級軍官,在地方上有些身份,但因為家庭遭遇,唯一的哥哥,武大郎,被地方豪強西門慶,先是勾搭上其妻,然后下毒害死其人,二郎為給哥哥報仇,一怒之下,怒殺奸夫淫婦西門慶潘金蓮,也是一步步走上反體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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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林沖相比,武松的形象、性格更為可愛,也更為讀者喜愛。林沖雖有通天本事,但連老婆被欺負都保護不了,有點不那么“男人”,原因是林沖只要還有一絲希望,還有一點退路,就對那個體制充滿幻想,幻想用自己的隱忍,換得權奸的諒解。
武松就快意恩仇多了,他開始希望通過正常上告途徑解決問題,后來發現此路根本不通,才通過私力救濟,憑自己的一身武藝,怒殺西門慶潘金蓮,為可憐的哥哥武大郎報了仇。
此后,武松就有點放飛自我了。
先是,幫助施恩,打跑蔣門神,重占快活林,雖然還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但隱隱已有黑吃黑的影子。
隨后,被蔣門神聯合張都監設計報復,利用武松放松警惕的時機,給武松定了個貪財盜財的罪名,遠遠地發配。
在發配的路上,蔣門神和張都監又定下毒計,派出殺手,在武松流放的必經之路,飛云浦,殺害武松,他們料定,武松必死。
因為,第一,武松腳鐐手銬在身,縱有千般武藝也使不上來。第二,包括押送武松的差撥,衙役,上上下下都打點好了,押送的官人要害死一名流放的犯人,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第三,還有幾個武功高強的殺手,手持各種砍刀等大殺器,等候武松。
此上三條具備,縱有天上天神相助,武松哪里還有性命?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正如林沖之于風雪夜被放火的草料場,歷史和人生,就是這么吊詭,林沖活下來了,反殺了一心要害死他的陸虞侯等人。武松也活下來了,并展示了他天神一般的功夫,絕殺了飛云浦上要害死他的那些殺手,皂役。
此時,林沖一心想要復仇。這也是對的,大丈夫生于天地間,有仇不報,非君子也。
于是,林沖轉身走向鴛鴦樓,把派出殺手殺他、一心等候他死訊的蔣門神、張都監,全部殺死。
此時,武松仍然是大英雄。
然而,千不該、萬不該,隨后,武松一不做二不休,把張都監家里的丫鬟、仆人、馬夫,殺了個干干凈凈。
包括,曾經認他為干哥哥的玉蘭,張都監家里的一個丫鬟,雖然她可能有對不起武松的行為,但是,她只是一個丫鬟,一個身份最低賤的下人,她能做得了什么主呢?張都監和蔣門神要害武松,她們一些下人,哪里有發言權?
然而,武松不管這些,仗著酒后一時快活,不但報了自己的深仇大恨,還不管不顧地殺了好多個丫鬟仆人馬夫,等等。
原著是這么寫的:
此時卻有些月光明亮。武松從墻頭上一跳,卻跳在墻里,便先來開了角門。掇過了門扇,復翻身入來,虛掩上角門。都提過了,武松卻望燈明處來,看時,正是廚房里。只見兩個丫鬟,正在那湯罐邊埋冤說道:“伏侍了一日,兀自不肯去睡,只是要茶吃!那兩個客人也不識羞恥,得這等醉了,也兀自不肯下樓去歇息,只說個不了。”那兩個女使,正口里喃喃訥訥地怨悵,武松卻倚了樸刀,掣出腰里那口帶血刀來。把門一推,“呀”地推開門,搶入來,先把一個女使角兒揪住,一刀殺了。那一個卻待要走,兩只腳一似釘住了的,再要叫時,口里又似啞了的,端的是驚得呆了。休道是兩個丫鬟,便是說話的見了,也驚得口里半舌不展。武松手起一刀,也殺了。
只見燈明,前番那個唱曲兒的養娘玉蘭,引著兩個小的,把燈照見夫人被殺死在地下,方才叫得一聲:“苦也!”武松握著樸刀,向玉蘭心窩里搠著。兩個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樸刀一個結果了。走出中堂,把拴拴了前門,又入來,尋著兩三個婦女,也都搠死了在房里。
武松識破蔣門神等的奸計,血濺鴛鴦樓,表現了他敢作敢為,富有正義感和反抗精神,盡管也曾被人利用,但終究從迷失的自我中醒悟過來,一步一步地克服自己的弱點,漸漸地走向成熟。
然而,這濫殺無辜的人格缺陷,將伴隨著武松一生。
鮮血、刀光、江湖恩怨,這些曾是武松一生中揮之不去的印記。他憑一己之力,打老虎,打蔣門神、大鬧飛云浦,怒殺蔣門神張團練,他的名字響徹天下。然而,這位曾經的英雄為何會在六和寺選擇放下刀劍,出家為僧?是對命運的妥協,還是為了追尋內心的平靜?
其實,他就是對自己當年血濺鴛鴦樓,殺了好多無辜的無盡懺悔。
從此,武松每天守護著寺廟,閑暇時坐在潮聲中打坐念經,再也沒有了往昔的江湖紛爭。他的一生,也仿佛終于找到了歸宿。
少喝酒,喝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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