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滄州有個姓劉的寡婦,丈夫前年死于山洪,留下她和半畝薄田。鄰里都說她命硬,沒人敢上門提親,直到鎮(zhèn)上的張屠戶托媒人來說親。
張屠戶三十出頭,生得膀大腰圓,滿臉橫肉,卻做得一手好醬肉,在鎮(zhèn)上開著家鋪子,算是殷實人家。劉寡婦猶豫了三日,看著漏雨的屋頂,終究點了頭。
成親那日,張屠戶家擺了十桌酒席,流水般的菜肴往上端,鎮(zhèn)上的人都來道賀,說劉寡婦好福氣。她穿著紅嫁衣,坐在炕沿上,心里卻像壓著塊石頭,總覺得不踏實。
夜里,賓客散盡,張屠戶喝得醉醺醺的,被伙計扶進房。他一把扯掉紅蓋頭,嘿嘿地笑,滿嘴酒氣噴在劉寡婦臉上:“娘子,以后跟著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劉寡婦給他倒了杯醒酒湯,剛遞過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手粗糙得像砂紙,力氣大得驚人,眼睛里的紅血絲像要滲出來。
“你知道嗎?” 張屠戶湊到她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股說不出的詭異,“你這宅子,以前吊死過個女的,跟你一樣,也是寡婦……”
劉寡婦心里一涼,像掉進了冰窟窿。她想起剛搬來時,鄰居王婆偷偷說過,這宅子不干凈,夜里總聽見女人哭,當時只當是謠言,現(xiàn)在聽張屠戶說來,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胡說什么?” 她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
“我沒胡說!” 張屠戶突然笑起來,笑得肩膀直抖,“那女的,是我親手吊上去的!誰讓她不識抬舉,敢跟我搶生意……”
話沒說完,他就一頭栽倒在炕上,打起了呼嚕,嘴里還嘟囔著:“…… 再找個替身,就能安穩(wěn)了……”
劉寡婦癱坐在地上,渾身發(fā)軟。原來張屠戶娶她,根本不是看上她,是想讓她做替身!那吊死的寡婦,怕是跟他有血海深仇,怨氣不散,他這是想用她的命來安撫厲鬼。
窗外的月光慘白,照在墻上,影影綽綽的像有個人影。劉寡婦想起娘家媽給的護身符,是用紅布包著的,里面裹著朵曬干的石榴花,說能驅(qū)邪避災(z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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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哆哆嗦嗦地掏出護身符,打開紅布,取出那朵干花。花瓣已經(jīng)發(fā)脆,卻還帶著點淡淡的紅。她想起媽說的話,若是遇著不干凈的東西,把這花貼在對方背上,能讓厲鬼認清楚誰是真兇。
張屠戶睡得正沉,呼嚕打得震天響。劉寡婦咬咬牙,踮著腳走過去,把石榴花輕輕貼在他的后心上,用唾沫沾了沾,怕掉下來。
剛貼好,就聽見院里傳來 “哐當” 一聲,像是有人打翻了水桶。接著是女人的哭聲,幽幽的,從后院飄過來,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張屠戶翻了個身,嘴里罵罵咧咧的:“吵死了……” 他好像感覺到什么,伸手往背后摸了摸,卻沒摸到那朵花,又沉沉睡去。
劉寡婦躲在門后,嚇得大氣不敢出。只見窗戶紙上慢慢映出個影子,披頭散發(fā)的,舌頭伸得老長,正是個吊死鬼的模樣,正一步步往炕邊挪。
那影子到了炕前,停在張屠戶背后,似乎在打量他。突然,她像是聞到了什么,猛地撲上去,長長的指甲抓向張屠戶的后心,嘴里發(fā)出凄厲的尖叫:“…… 原來是你!”
張屠戶被疼醒了,嗷嗷地叫著,在炕上滾來滾去,卻怎么也甩不掉那影子。他的后背像是被火燒一樣,衣服很快被血浸透,露出塊烏黑的印記,正是那朵石榴花貼過的地方。
“救命!救命啊!” 張屠戶的聲音越來越弱,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地盯著劉寡婦,“是你!是你害我!”
劉寡婦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想起王婆說過,那吊死的寡婦本是鎮(zhèn)上賣豆腐的,因為不肯給張屠戶交保護費,被他誣陷偷人,受盡羞辱才尋了短見。
那影子抓了一陣,突然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幽幽地看著劉寡婦。月光照在她臉上,雖然恐怖,眼神里卻帶著些感激。她對著劉寡婦微微點頭,然后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窗外。
張屠戶趴在炕上,一動不動,后背的傷口還在往外冒黑血,腥臭得讓人作嘔。劉寡婦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經(jīng)沒氣了。
天快亮?xí)r,劉寡婦報了官。仵作驗了尸,說張屠戶是被厲鬼所害,身上的傷口非人力可為。縣令聽了她的哭訴,又查訪了街坊,才知道張屠戶平日里橫行霸道,害了不少人命,這才判了個 “惡有惡報”,不予追究劉寡婦的責(zé)任。
處理完后事,劉寡婦把那朵石榴花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樹下。她沒再嫁人,守著張屠戶留下的醬肉鋪,卻改賣起了豆腐,用的正是那吊死寡婦的方子。
街坊們都說,劉寡婦膽子大,敢在兇宅里住。她只是笑笑,不說話。夜里關(guān)了鋪子,她總會泡杯茶,坐在院里,看著老槐樹的影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有時,她會聽見院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幫她掃落葉。第二天一早,院里果然干干凈凈的,醬肉鋪的門板也被擦得锃亮。
王婆說,是那吊死的寡婦在報恩。劉寡婦聽了,心里暖暖的。她知道,這世間的善惡,自有公道,哪怕是厲鬼,也分得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轉(zhuǎn)眼過了三年,劉寡婦的豆腐鋪生意越來越好,她還收養(yǎng)了個孤兒,取名叫念安,意思是念著平安。念安懂事,每天幫著她磨豆腐,夜里就睡在她身邊,從不害怕。
有天夜里,念安突然指著窗外,說看見個穿白衣的阿姨,在給老槐樹澆水。劉寡婦往窗外看,月光下,老槐樹的影子里,似乎真有個模糊的身影,正對著她笑。
她知道,那是善良的靈魂,就算受了委屈,也沒忘了人間的溫暖。就像那朵石榴花,雖然干枯了,卻能在關(guān)鍵時刻,分清善惡,護住該護的人。
后來,劉寡婦把豆腐鋪傳給了念安。念安長大后,娶了媳婦,生了孩子,一家人過得和和美美。他常對孩子說,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端,不然,就算躲過了人,也躲不過天。
那棵老槐樹下,每年春天都會開出些石榴花,紅艷艷的,像一團團小火苗,照亮了半個院子。路過的人都說,這花真奇怪,老槐樹怎么會開石榴花?只有劉寡婦知道,那是善良的靈魂,在守護著這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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