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家庭瑣事與工作壓力的積壓,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頭,怎么也喘不上。我沒來得及細想,只帶著一疊地圖、滿腔疲憊,還有一份對陌生遠方的微弱期待,跳上了前往烏鎮的大巴。
網絡尚不發達的年代,導航是奢侈品,唯有手機里那位素未謀面卻聊得來的網友,成了我旅途中的 “隱形燈塔”。他隔著屏幕陪我聊天解悶,幫我查好從市區轉乘的公交班次,連哪個站臺上車、大概要等多久都一一叮囑。
車輪碾過陌生的道路,窗外的風景從熟悉的城市街景變成江南水鄉的朦朧輪廓,有了這份遙遠卻溫暖的陪伴,孤單感竟悄悄淡了許多。
抵達烏鎮時,天空正飄著毛毛細雨。雨絲細如牛毛,落在青石板路上,暈開淺淺的濕痕;落在烏篷船的烏篷上,發出 “沙沙” 的輕響,像誰在耳邊低聲呢喃。
我撐著傘走進景區,最先撞入眼簾的,是矗立在入口處的門樓 —— 黛色的磚瓦被雨水浸得愈發深沉,門楣中央 “烏鎮” 兩個大字用古樸的字體鐫刻著,筆鋒間藏著江南古鎮的溫潤與厚重。
雨水順著字的邊緣緩緩滑落,像是為這兩個字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那一刻,旅途的奔波與心中的煩躁,都被這雨霧輕輕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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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石板路往里走,才真正走進了 “似水年華” 的世界。電視劇里那些熟悉的場景,此刻都化作眼前真實的風景:臨水而建的白墻黛瓦,墻面上爬著些許斑駁的青苔,雨絲落在墻上,勾勒出深淺不一的痕跡;穿鎮而過的河水泛著淡淡的漣漪,烏篷船在水面上緩緩劃過,船槳攪動河水的聲音,與遠處隱約的雨聲交織在一起,成了最動聽的江南小調。
我站在一座石橋上,看著烏篷船從橋下緩緩駛過,船頭的艄公戴著斗笠,蓑衣上沾著細密的雨珠,恍惚間竟覺得自己也走進了某段溫柔的舊時光里 —— 沒有工作的催促,沒有家庭的瑣碎,只有這煙雨朦朧的古鎮,陪著我慢慢呼吸。
不知走了多久,一陣悠揚的葫蘆絲聲順著雨霧飄來,是《女兒情》里那句 “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
我循著聲音望去,只見街角一家絲綢店的門口,一位穿著藍布衫的女子正坐在竹椅上吹奏。店里掛著各式各樣的絲綢,淡粉、淺綠、月白的綢緞在微風中輕輕飄動,與雨霧中的古鎮相映成趣。
我走進店里,找了個角落坐下,靜靜聽著葫蘆絲聲在狹小的空間里流轉。絲質的柔軟觸感、葫蘆絲的婉轉旋律、窗外的細雨聲,還有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樟木香氣,將我包裹在一片寧靜里。
平日里那些亂糟糟的思緒,此刻都像被這溫柔的氛圍過濾了一般,變得清晰而平和。
那天的烏鎮,因為離國慶尚遠,沒有節假日的喧嘩,連游客都寥寥無幾。青石板路上偶爾能遇到三三兩兩的行人,大多和我一樣,撐著傘慢慢走著,沒有匆忙的腳步,沒有喧鬧的交談,只有雨絲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和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我沿著河邊的步道慢慢逛著,看雨水落在河面濺起細小的水花,看家家戶戶的燈籠在雨霧中泛著暖黃的光,看巷子里的貓蜷在屋檐下,瞇著眼打盹。走著走著,突然就停下了腳步 ,那一刻,心里突然暢快很多。
過往的焦慮、疲憊、迷茫,都被這烏鎮的煙雨悄悄帶走了。我不再糾結于家庭里的矛盾,不再焦慮于工作中的難題,只是用心地感受著雨絲的清涼、古鎮的靜謐,還有葫蘆絲聲里的溫柔。
原來一個人的旅行,從來不是 “沒意思”,而是有更多機會與自己對話。在這煙雨朦朧的烏鎮,在這無人打擾的寧靜里,我終于暫時拋開了外界的紛擾,找到了那個被忽略許久的自我 ,那個渴望平靜、渴望自由,能在雨絲與旋律中感受到純粹美好的自己。
離開烏鎮時,雨還沒停。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鐫刻著 “烏鎮” 二字的門樓,它依舊矗立在雨霧中,溫柔而堅定。如今回想,那場一個人的旅程,那段與烏鎮的相遇,已經成為心里最柔軟的記憶。
現在再遇到煩心事時,想起那年中秋的細雨,想起烏鎮的白墻黛瓦,想起葫蘆絲聲里的寧靜,就會知道,總有一處風景,能讓我們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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