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失去了他的小目標

2016年，萬達集團董事長王健林在接受電視節目《魯豫有約》采訪時，說出了當年最經典的語錄——先設定一個能達到的小目標，比方說我先掙它一個億。

我回看了一下歷史數據。2015年王健林以約381億美元的身家超越李嘉誠，成為華人首富，折算成人民幣，就是上千億。

從這個角度來看，老王當年并沒有在凡爾賽。

將近十年過去了，假設當初看到這則采訪時被激勵的牛馬從零發力，到今天達成目標，平均一年需要掙一千萬。

一個月要掙小一百萬。

普通人對這種收入的期盼，伴隨著今天看到的新聞，王健林被限高，一同破滅。

甚至這則新聞相關的欠款，僅僅為“因經濟糾紛被甘肅省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限制高消費，執行標的1.86億元。”

難以想象這一個小目標，難道了老王。

把時間拉回到2017年，也就是金句過后僅僅一年。

當年，萬達與融創、富力進行了堪稱“世紀交易”的出售——融創收購萬達 13 個文化旅游城項目 91% 權益，交易對價 438.44 億元人民幣；富力收購萬達 77 家城市酒店全部股權，交易對價 199.06 億元人民幣。合計約 637.5 億元人民幣。

也正是從那年起，萬達集團開始系統地出售資產，包括酒店、海外地產項目、電影院項目股權處置等。

今年，有報道稱萬達集團計劃一次性打包出售 48 座萬達廣場，路透報道該項交易近70億美元，如果成真，這將是近年來集團的最大一波資產處置。

其實萬達這些年的困境，與中國房地產行業的整體衰落有直接因果關系。

作為曾經全國最大的商業地產開發商，萬達在“輕資產轉型”前后積累了大量依賴高杠桿的項目，一旦房地產調控收緊、去杠桿加碼，融資環境惡化，萬達的現金流就首當其沖出現問題。

為緩解債務危機，盡管王健林先后出售了萬達城、酒店、文旅等核心資產，甚至剝離海外地產和娛樂業務，套現超過數千億元，但這些賣出的“現金奶牛”原本是未來持續盈利的支撐，換來的卻是短期喘息。

可以說，地產行業的整體下行導致萬達高杠桿模式難以為繼，而甩賣資產的自救則進一步削弱了企業的造血能力，使得老王一步步走到如今被限高的境地。

換句話說，萬達的沉浮，本質上正是中國房地產黃金時代落幕的縮影。

值得一提的是，當年王健林還說過萬達樂園有信心讓上海迪斯尼20年不盈利的狠話——說這話的基礎，除了有香港迪斯尼自2005年開園后持續虧損多年的原因，還有彼時全國各地風起云涌的萬達樂園布局。

實際的結果大家也看到了，上海迪斯尼除了開業第一年就接待游客超千萬人次，2023年游客量突破1400萬，成為全球訪問量前五的主題樂園。大多數分析認為，早在2023年前后就已經實現了盈利。

同樣想提及的人物，還有老王的兒子，小王。

小王風華正茂的那幾年伴隨著集團事業蒸蒸日上，一時間投資了包括電競在內的不少行業。在投資界尊稱校長，在市井界被無數女生戲稱“老公”。

老公這個詞指代的對象，其實在這些年也時過境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今天被叫老公的，已經換成了王嘉爾這樣的帥氣男性，單單憑借出手闊綽被女性追捧的，逐漸銷聲匿跡。

也許看慣了起高樓之后樓塌了的人們，已經對純粹金錢至上的愛情幻想祛魅——畢竟錢可以投資失敗以至消失、可以風向轉變導致消失、可以言行失當造成消失、可以捕撈之后最終消失。

錢，已經如曾經一位首富而言，不過是個數字。

而數字時代，同樣是虛無，好歹顏值不會轉瞬即逝。

早在3月，李嘉誠旗下的長和集團想要出售包括巴拿馬運河在內的碼頭消息傳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位2015年就被官媒敲山震虎欲蓋彌彰不許跑路的老人，同樣低調變賣；在老王還在瘋狂擴張文旅、海外上杠桿并購之前的2013年起，老李頭就明顯開始撤出內地和香港的地產業務，把大量資金轉向歐洲、東南亞等穩定現金流的基礎設施（電網、燃氣、水務）和穩健行業（零售、醫藥、港口）。

長和系的財務報表表現通常被業內解讀為“負債率降低、現金流健康”，在資本市場說人話就是未雨綢繆。

不知道罵得最兇的那段時間，老李上不上網、會不會聽一下網友的勸、考慮一下要不咱還是別賣了？

都說經濟講究周期，而談到周期，通常要以十年甚至更長為計。我不知道大佬們如何看待和渡過周期，我只知道我連元素周期都背不全。

至于那些熱衷于聲稱“一鯨落萬物生”的看客，他們可能連十天之后能干啥都看不到。

行文至此，我特別想用一句英文來直抒胸臆，因為如果翻譯成中文，似乎總也不夠味道：

This is CHINA。

此時此刻，王健林顯然已經失去了他的小目標，假設他要東山再起，可能需要一個大目標。

這個目標，不知道他想的和我想的，與你想的，一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