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黃河（5）

那天晚上，馬子海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起全海燕在巴扎上的笑臉，想起她撐著舊傘站在雨中的樣子，想起她給他送洋芋時泛紅的臉頰。他覺得自己像個小偷，偷走了她的善意，卻不敢告訴她自己的過去。他甚至想過離開河灘村，可一想到要離開全海燕，離開這份難得的溫暖，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樣疼。

后來有一天，全海燕的大突然找到馬子海，把他叫到家里。全海燕的大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皺紋。他遞給馬子海一杯熱茶，沉默了一會兒說："楊小子，我看你是個老實人，干活也勤快。我家海燕…… 她喜歡你。" 馬子海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熱水濺在手上，他卻沒感覺到疼。他張了張嘴，想說自己配不上全海燕，想說自己的過去，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全海燕的大看著他的樣子，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心里有難處，可我看你不是壞人。人這一輩子，誰還沒遇到過難事？只要肯好好過日子，就不算晚。" 這時，全海燕從里屋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盤剛炒好的葵花籽。她走到馬子海身邊，把盤子放在桌上，輕聲說："楊大哥，我不在乎你以前是什么樣，我只在乎你以后會不會好好跟我過日子。" 馬子海看著全海燕認真的眼睛，看著她大信任的眼神，心里的防線終于垮了。他紅著眼眶，點了點頭，說："我會的，我一定會好好跟你過日子。"

沒過多久，在村里人的撮合下，馬子海和全海燕成了親。婚禮很簡單，就在全海燕家的院子里，擺了幾桌席，請了村里的鄰里。馬子海穿著全海燕給他做的新衣服，看著身邊穿著紅嫁衣的全海燕，心里既幸福又愧疚。他拉著全海燕的手，輕聲說："海燕，我叫楊河生，老家在甘肅，家里沒人了。" 他還是沒敢說出自己的真名，沒敢說出自己的過去。可全海燕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說："沒關系，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們好好過日子。"

婚后的日子很平淡，卻很幸福。全海燕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每天馬子海從地里回來，總能吃到熱乎的飯菜。全海燕會給他縫補衣服，會在他累的時候給他端來熱水，會在晚上跟他一起坐在院子里，看伊犁河的月光，聽他說一些編造的 "過去"。馬子海每天在地里干活，心里想著要讓全海燕過上好日子，要讓這個家越來越安穩。他努力地把 "馬子海" 這個名字忘掉，努力地把黃河的浪濤、馬蓮灘的記憶埋在心底，只做全海燕的 "楊河生"。

可每當夜深人靜，每當他看著全海燕熟睡的臉龐，心里總會涌起愧疚。他知道自己騙了她，知道這份幸福像建在沙子上的房子，說不定哪天就會塌。有天晚上，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警察抓住了，全海燕抱著孩子在后面哭。他想回頭，卻被警察死死地按住。他猛地驚醒，額頭上全是冷汗。全海燕被他的動靜吵醒，迷迷糊糊地問："河生，怎么了？" 馬子海連忙抱住她，聲音有些顫抖："沒事，做了個噩夢。" 全海燕靠在他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說："別怕，我在呢。" 馬子海抱著她溫熱的身體，心里既溫暖又痛苦，他多希望自己真的是楊河生，多希望自己能給她一個沒有謊言的未來。

每年春天，伊犁河的冰雪融化，河水會變得渾濁，帶著山上的泥沙，奔騰著向前流。馬子海會和全海燕一起去河邊洗衣服。全海燕蹲在河邊，把衣服放在石板上搓洗，馬子海就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幫她遞肥皂、擰衣服。有時全海燕會指著河面上的水鳥說："你看，它們又回來筑巢了。" 馬子海看著水鳥在水面上盤旋，心里會想起馬蓮灘上的羊群，想起楊海忠的羊皮襖。他會輕輕握住全海燕的手，說："等以后，我們也在院子里養幾只雞，再種點蔬菜，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全海燕笑著點頭，眼睛里滿是憧憬。她不知道，馬子海說這些話的時候，心里藏著多少不安。

有一次，全海燕病了，發著高燒，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馬子海急得團團轉，跑了十幾里路去鎮上請醫生，回來的時候鞋子都跑破了，腳底板磨出了血泡。他守在全海燕床邊，給她擦汗、喂藥，整夜沒合眼。全海燕醒來的時候，看到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和腳上的血泡，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她說："河生，你別對我這么好，我怕我受不起。" 馬子海握住她的手，聲音沙啞："傻瓜，你是我的媳婦，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那一刻，他心里暗暗發誓，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他都要保護好全海燕，保護好這個家。

可伊犁河的水，似乎總能喚醒他沉睡的記憶。每年秋天，河邊的白楊樹葉子會變黃，一片片落在河面上，像小船一樣漂向遠方。馬子海看著這些落葉，總會想起黃河邊的馬蓮灘，想起自己被河水沖得失去意識的那個夜晚。有一次，全海燕陪著他在河邊散步，他突然說："海燕，我以前見過一條河，比伊犁河還大，水是黃色的，浪特別大。" 全海燕好奇地問："那是哪里的河啊？" 馬子海愣了愣，連忙說："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具體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全海燕沒再追問，只是挽著他的胳膊，說："不管是什么河，都沒有我們伊犁河好。" 馬子海看著她的側臉，心里既感激又愧疚，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騙了她。

隨著時間的推移，全海燕為馬子海生下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兒子全小軒出生那天，馬子海抱著襁褓里的孩子，看著他皺巴巴的小臉，心里既激動又害怕。他激動自己終于有了孩子，有了完整的家；他害怕自己的過去會暴露，會讓孩子沒有父親。全小軒漸漸長大，眉眼間越來越像馬子海，尤其是那雙眼睛，帶著股不服輸的勁。女兒全小蓮出生后，家里更熱鬧了。她像全海燕一樣文靜，卻比全海燕更活潑，每天都會圍著馬子海轉，問他各種奇怪的問題。

馬子海看著孩子們的笑臉，看著全海燕溫柔的眼神，心里的愧疚越來越深。他常常在夜里睡不著，坐在院子里看著伊犁河的月光，想著如果自己能想起過去的一切，現在會是什么樣子。可他知道，沒有如果，他只能努力地守護好眼前的幸福，只能在心里祈禱，過去的一切永遠不要找上門來。（未完待續，友情提示：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