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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73年二月二十四,南宋襄陽守將呂文煥在堅持抵抗了六年之后,最終還是選擇了投降元軍。
襄陽和樊城的失守,無疑給了南宋政權一記沉重的打擊,同時也意味著南宋賴以起家的依靠山川地形城池防守戰略的失敗。
事實上,水陸交織的襄樊之地對于傳統的蒙古鐵騎來說的確不好攻打。然而,自大元皇帝忽必烈登臺開始唱主角后,大蒙古國的治國理念、軍事思想、治民方略等各方面都發生了革新,王朝的整體發展趨勢也更加符合歷史潮流。反觀南宋方面,依然因循守舊,不圖進取,政策多變,內耗嚴重。雖然此時南宋的軍事力量依然不可小覷,可是一個國家一旦沒有了正確的思想引導,一支軍隊一旦沒有了軍魂,它離覆亡之日就不遠了。
01
集中還是分散
大元打南宋的襄陽采取的是“圍城打援”的戰術。
六年來,南宋前前后后增援了有十幾次,但幾乎都被元軍給一一吃掉了。
如此算來,襄陽之戰中,至少有二十幾萬的南宋精銳或戰死或被俘或投降。
縱觀歷史上冷兵器時代的每一個王朝,即使它的常備兵力有一百萬甚至二百萬,但真正能拉出去上戰場拼刺刀的王牌部隊往往也只占它常備兵力的一半甚至四成。
蒙(元)宋開戰以來,接連不斷的打了不少硬仗,因此直接導致打敗仗的南宋的精銳之師急劇銳減。
所以,這時候的南宋紙面上雖然還有幾十萬大軍,但戰斗力已經不可與前期相比。
為此,襄陽戰敗之后,南宋圍繞下一步的軍事部署又開始了爭論。
一種觀點認為,南宋目前依靠的是長江防線,因此應將現有兵力集中在長江沿線的幾個大城市(如鄂州、建康等)布防,依托長江天險和南宋優良水師的優勢,逐城堅守把控,像襄陽之戰那樣,拖死元軍,耗死對方。
具體的理由有二:
一是六年的襄陽之戰,南宋打的苦,元軍也不易(戰爭開銷巨大,大元的國內經濟也很困難);
二是長江江面遼闊,元軍需要渡江而戰又難以有效封鎖江面,南宋依托后方基地和水師戰船更容易調配兵力和輸送物資。
結論——戰線前移,拒敵于江,鞏固后方,堅持打消耗戰。
另外一種反對觀點認為,不能把全部兵力都集中到長江防線,一旦元軍突破長江天險,江南各地沒有了守備力量,南宋即刻便是滅頂之災。
反對的理由也有二:
一是長江防線那么長,南宋兵力怎么集中?你都集中在鄂州了,元軍要是不從鄂州進攻怎么辦?這個風險誰來擔?
二是調兵集中怎么調?都調哪些兵?由誰來任大帥統一指揮戰斗?誰來擔任后勤主管?
結論——各守各的領地,堅持守土有責,哪里有戰火再有序支援。
在集中還是分散這個事兒上,既然問題這么多,一定要討論。
所以,南宋朝堂里持有這兩種不同觀點的朝臣就開始爭論不休。好像戰爭要等到他們討論出結果之后才會開始一樣。
而事實上,這時的忽必烈也在做抉擇——是暫時罷兵還是繼續推進戰爭。
六年圍困襄陽,確實也讓大元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
所以,忽必烈不得不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如今大元千辛萬苦的拿下了襄樊之地,戰爭的主動權是完全在手了,暫時休兵?不甘心啊。可繼續打下去又會出現什么樣的困難呢?
公元1274年一月,指揮襄陽之戰的元軍統帥阿術覲見了忽必烈。
此時的阿術麾下聚集了大元四五十萬最精銳部隊,戰線戰區已經涵蓋了今河南、安徽、山東、江蘇等長江以北的廣大區域。
他對忽必烈說:
臣(阿術)久在行間,備見宋兵弱于往昔,失今不取,時不再來。
——《元史》列傳·卷十五
阿術的話讓忽必烈想清楚了一點:當初為什么要調整戰略打襄陽?不就是為了滅宋嘛!勝利的大元困難,那么失敗的宋會更困難!再說了,宋的精銳部隊已經基本被全殲了,僅靠一些雜牌隊伍還能抵抗多久?
想到這些,忽必烈有了決定:
帝即可其奏,詔益兵十萬,與丞相伯顏、參政阿里海牙等同伐宋。
——《元史》列傳·卷十五
公元1274年三月,忽必烈令宰相伯顏為主帥并增兵數十萬,擬分三路滅宋:
一路以伯顏、阿術、史天澤、呂文煥等在荊湖地區集結主力20萬,自襄陽順漢水入長江,直取臨安;一路由駐蜀元軍進攻兩川要地,以阻宋軍東援;一路由合丹、劉整、博羅歡等分別進攻兩淮,牽制宋軍,配合元軍主力攻宋。
三路大軍各有目標,有虛有實,任務明確。
而南宋這邊呢,朝堂上的諸位大人還在圍著“集中還是分散”爭論著…
02
想媾合成功
要看是不是符合雙方的利益
公元1274年七月,南宋荒淫昏庸的皇帝宋度宗趙禥薨了。年僅四歲的小皇帝趙?登基(其祖母臨朝攝政,賈似道依舊輔國)。
同年七月,忽必烈對誓師出兵的大元帥伯顏說:
昔曹彬(北宋名將)以不嗜殺平江南,汝其體朕心,為吾曹彬可也。
——《元史》列傳·卷十四
公元1274年九月,伯顏與駐襄元軍會師后,隨即對郢州(今湖北鐘祥)發起攻伐。
郢州舊城位于漢水東,依山而筑,以石建城,易守難攻。同時,宋軍又于漢水西筑新郢,并在兩城間橫鐵鏈封鎖戰艦,水中密植木樁阻斷舟船往來。
而且郢州的守將是被后世譽為“宋末三杰”之一的張世杰(另外兩人是文天祥、陸秀夫)。
面對咄咄逼人的元軍,張世杰沒有驚慌。他令水軍扼守江面,再以步軍陣于江岸,并配以遠程炮弩,迫使使元軍難以靠近。
伯顏指揮部隊佯攻了幾次,都未成功。這時,他對部下說:“攻城,下策也,大軍之出,豈為此一城哉!”。
然后他一邊調動部隊假圍郢州,一邊則突然對郢州下游的黃家灣堡發動了襲擊。
伯顏之所以突襲黃家灣堡,是因為這兒有道溝渠,深闊數丈,南通藤湖,大軍可借此避開張世杰對漢江的封鎖,拖船入湖,轉而進入長江。
郢州這邊的張世杰還在嚴陣以待,可多謀善斷且狡猾的伯顏卻已經繞過郢州,于十一月進逼到了鄂州(今湖北武漢)。
鄂州上一次于元軍作戰還要回溯到十四年前蒙哥時期的忽必烈親征鄂州的那一仗。
那一次,在賈似道的策劃下,蒙宋最后達成了和談、休兵。如今,十幾年的和平結束了,換了名稱的蒙古人(元軍)又打來了。
這時,南宋在鄂州的軍事部署還是挺有力的:
在水路,有淮西軍老將夏貴率領著幾千艘戰船控扼著長江要口;在陸路,漢陽、鄂州、陽邏堡都有重兵把守;而且還有一支機動的水師在長江里保持戰備狀態。
所以,怎么看元軍短時間內也吃不下鄂州,甚至都沒有多少勝算。
可是,元軍的統帥是伯顏,那可是大元名將排行榜上的榜首人物啊。
伯顏不打郢州并非是懼怕張世杰,而是不想在郢州與宋軍過多糾纏。
鄂州是南宋江防重地,甭管守將是誰,元軍都是一定要拿下的。
于是,他令元軍佯攻漢陽并營造出大軍要從漢陽渡江的態勢。
宋軍見狀,隨即迅速往漢陽增兵。不想卻就此中計。
原來,伯顏真正的目標是漢口和陽邏堡。
等到增援漢陽的夏貴回過神來再準備調轉船頭回援時,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元軍已經很快攻克了漢口和陽邏堡,大軍過江了!
夏貴一看元軍已經完成了渡江,自己所率水師戰船已經失去戰機,則直接順江東退了。
這一戰,直接曝露出南宋在作戰思路、指揮、配合以及目標、任務等多方面的問題。將領們基本上都是各成體系、各打各的,打不贏就跑,局面不利也跑。
于是乎,也就一個月左右,號稱南宋最嚴固江防的鄂州,就兵敗投降了!
元軍占領鄂州之后,伯顏令呂文煥為先鋒,大舉沿長江東進。
這時候,忽必烈當初高規格高禮遇對待南宋降將呂文煥的作用開始凸顯了。
因為南宋沿江諸將,多為呂氏舊部。
下面就是一些讓人無比扼腕嘆息的案例:
公元1275年正月初三,元軍兵至黃州(今湖北黃岡),黃州守將降。
正月十一,元軍兵至蘄州(今湖北蘄春東北),薊州守將降。
正月十三,元軍還沒有出動,江州(今江蘇九江市)守將就主動聯絡呂文煥提前邀降了。
正月十六日,安慶(今安徽安慶市)守將也積極聯絡呂文煥邀約提前投降。
還有…
一個又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真格的嚇壞了南宋朝堂上的孤兒寡母。
蒼天啊,大地啊,如今怎么辦啊,老太后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一樣,哭哭啼啼的去求賈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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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不求賈似道又能求誰呢?十幾年前就是賈大人力挽狂瀾的呀。
公元1275年二月一日,賈似道在王室和朝臣們的哀求下,終于答應領軍出戰。
這一次,賈似道不但集結了13萬大軍、2000多艘戰船,而且還集結了由百余艘貨船組成的禮品商隊。
禮品商船?這是什么操作?打仗時還要談生意?
是的,賈似道就是準備故技重施和元軍談生意。
賈似道到了蕪湖(今安徽蕪湖市)后,旋即派使臣先帶著幾船水果去“慰問”伯顏,并提出和談的期望。
可是,這時候的大元已經不是十幾年的蒙古了。
那時候,蒙哥去世,國內動蕩,忽必烈還是朝臣。
現在呢,大元事業蒸蒸日上,舉國上下都在為滅宋備戰出力,和談?有意思嗎?
在伯顏看來,滅宋已經指日可待,與其你現在挑挑揀揀的送我錢財倒不如我大元直接取之隨心所欲。
是呀,想媾合,也得具備符合媾合條件的資本啊。如今你宋國還有什么資格和條件和我大元談呢?
于是,一邊吃著賈似道送來的新鮮水果,一邊伯顏果斷拒絕了賈似道的請求。
求和不成,賈似道并未死心。
因為在賈似道看來,當初鄂州和談也不是一上來就談妥的。和談嘛,先和再談,一次談不成可以多談幾次呀,反正咱禮品帶的多。
就這樣,賈似道在一方面主動釋放一部分俘虜再次充分表明自己和談誠意的情況下,另一方面派人繼續帶著禮品聯絡伯顏求和。
二月六日,伯顏率軍到達了池州(今安徽貴池),池州守將不戰而降。
這消息讓賈似道很不開心。
你們這些韃子是非要打一打才甘心嗎?
勞資來時帶的不只有禮品,還有刀槍!
于是,賈似道在當日令孫虎臣率7萬步軍列陣于丁家洲之長江兩岸,又命夏貴以戰艦2500艘橫亙江中,自己則率后軍駐魯港(今安徽蕪湖西南)指揮。
可惜的是,在賈似道一心求和的誤導下,這時的宋軍已經喪失了拼死一戰的決心和勇氣。
二月十六日,在多次發動假攻擊、假信息、假情報后,伯顏大軍運用“回回炮”,突然對南宋丁家洲的陸軍和江面的水軍同時發起了攻擊。
就如當初的襄陽那樣,當碩大的巨石帶著油火再次從天而降時,南宋軍士們的心態幾乎瞬時間就集體崩潰了。
于是乎,只見7萬步軍四散而逃,岸線陣地立馬瓦解;上千艘戰船你擁我擠紛紛后退,水面防御頓時消散。
丁家洲的陸軍跑了,江面上的水師跑了,賈似道也馬上往揚州快速跑了。
這場被史書稱之為“丁家洲之戰”的戰爭,以南宋近乎兒戲的舉動以及潰敗而結束了。讓賈似道飛黃騰達的“和平天使”的光環也就此沉沒在滾滾長江底。
03
毀滅時刻
公元1275年,對南宋來說就是噩夢般的一年。
這一年,在川蜀地區,南宋僅有的重慶、瀘州、嘉定(今四川樂山)等地,一一遭到了元軍的攻擊并接連戰敗失地。
這一年,在江東地區,南宋的鄂州、江陵(今湖北荊州)、潭州(今湖南長沙)、岳州(今湖南岳陽)等重要州府也因難以抵御元軍而一一丟失。
這一年,在兩淮地區,南宋的建康、鎮江、泰州等江蘇地域的軍事力量,基本已經被元軍掃平。
這一年,南宋的都城臨安(今浙江杭州)已經全面暴露在元軍的打擊目標范圍。
為此,南宋攝政太后謝道清向全國發布了“臨安勤王”的詔令。
可是,此時南宋的很多地方都已經歸降大元了。所以,最后也只有在郢州的張世杰和江西的文天祥等很少的將領帶兵進抵了臨安。
然而,形勢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張世杰和文天祥再忠君愛國又能改變什么?
公元1275年五月,受命于危難之際的張世杰集結了上萬艘戰船(估計有些夸大)在金山(今江蘇鎮江北)、京口(今江蘇鎮江丹徒鎮)、瓜洲(今江蘇揚州東南)三地策劃了南宋最后一次軍事反攻(史稱“焦山之戰”)。
可是,結局依然是再敗。
焦山之敗,讓南宋最后一批能戰的軍隊損失殆盡,臨安都城亦是搖搖欲墜了。
于是,南宋朝堂諸人紛紛勸說謝太后帶著皇室盡快棄都移駕海上暫避風險。
謝太后當時沒有同意(因為她還幻想著能與元軍求和)。
謝太后當時也沒有跑(因為替她管車輦的官員小吏先跑了)。
所以,盡管在群臣的強烈彈劾下,她批準了對賈似道的清算(先是削官貶職,后來又判了流放),卻一直沒有明令殺之(賈似道最后是在流放途中被激憤的押解人員勒死的)。
可是,南宋在軍事上已經失敗到家了,還能期待得到大元的格外憐惜嗎?
公元1275年七月,忽必烈向大元帥伯顏下達了奪取臨安、殲滅南宋的作戰指令。
公元1275年十一月,伯顏分兵三路會攻臨安。
西路軍以騎兵為主,向溧陽(今江蘇溧陽)、獨松關(今浙江安吉)進軍;東路軍以水師為主,沿海岸線向海鹽、澉浦(今浙江海鹽縣南)進軍;中路水路聯軍,向常州、平江(今江蘇蘇州)進軍。
很快,大元的西路軍便攻克溧陽和獨松關,一舉控制了臨安的北大門;東路軍更是兵未血刃便完成了對臨安南部的控制。
伯顏親率的中路聯軍雖然在常州(常州是拱衛臨安的前陣)遭到了文天祥等將領的頑強的阻擊,但最后也是最悲壯的失敗了(常州被元軍屠城)。
公元1276年正月,伯顏的三路大軍都陸續集結到了臨安城下。
公元1276年二月,在內無兵源可再戰,外求和稱臣遭拒絕,四面圍城逃跑無路徑之下,六歲的南宋小皇帝趙?向伯顏大軍獻上了國璽。
在這一刻,延續了320年的趙宋,亡國了。
04
番外篇——大海啊,故鄉
公元1276年五月,宋恭帝趙?在上都朝見忽必烈,降封瀛國公(后來出家到西藏,成為佛學大師,活到了53歲)。
同年八月,謝太后被押送到元大都,降封壽春郡夫人(在元大都活到74歲)。
在元軍合圍臨安的前后,一些長住在或者暫住在臨安的人,跑掉了。
這些人中既有皇室貴胄、朝臣將領,也有普通的軍士和百姓。
往哪里跑呢?當然是向南。
時年九歲的王子趙昰和時年7歲的王子趙昺輾轉溫州(今浙江溫州)逃到了福州(今福建福州)。
“宋末三杰”之一的張世杰由于是在外領兵作戰,就帶著一些殘兵退到了定海(今浙江舟山)。
“宋末三杰”之一的文天祥作為求和使臣之一被元軍扣留后,成功脫逃到了真州(今江蘇儀征)。
“宋末三杰”之一陸秀夫跟隨著兩位小王子也輾轉跑到了福州。
公元1276年六月,熟知兩宋發展歷史的陸秀夫效仿當年的康王趙構,決定擁立趙昰為帝,以圖復國再興。
可是,當年趙構南下時,宋還有半壁的江山國土和幾十萬的軍隊。但現在呢?南宋尚未被大元摧毀之地也就僅余江西、福建、廣東、廣西和一些殘兵敗將。
想龍興,想復國,難啊。
再說了,大元的忽必烈可不是當年金國的完顏晟,他哪里會給你亡國的南宋有喘息之機!
然而,張世杰、文天祥等不愿做亡國奴的將領軍士聞訊后還是紛紛向福州南宋小朝廷集結。
可等到“宋末三杰”齊聚福州之后,大事還沒干,矛盾遂觸發了。
文天祥想北上溫州建立前線督府,意在進一步收攏南宋蘇浙軍鎮從而再返臨安對敵。
張世杰認為文天祥的這想法無疑是癡人說夢,他強烈要求小朝廷立即撤往廣州并做好繼續退往海南的準備,過一天先講一天。
陸秀夫呢,一直忙著替小皇帝操辦登基、封官、生活起居等雜事,自己沒有具體的想法和建議,任由文、張二人在爭吵。
就這樣子,南宋小朝廷還在爭吵,大元則在此際相繼平定了揚州、真州、通州、溫州、廣州等地(基本上都是獻城投降)。
于是文天祥的北上策略也沒有了,張世杰的南下廣州的想法也沒有了。
權衡之下,大家終于一致同意由文天祥負責把“前線督府”定在汀州(今福建長汀),并在那里拒敵。
公元1276年十一月,大元軍隊開始向福州“宋室余孽”進剿。
陸秀夫帶著小皇帝和皇室逃往泉州,之后又逃往潮州,再逃往惠州,并開始不時的住在海上。
小皇帝趙昰很害怕。陸秀夫安慰他說,別怕,我們一起去看海。
公元1277年正月,大元進攻汀州。文天祥力戰而敗,被迫連續退往漳州、梅州、贛州、循州、南嶺、潮陽等地。
公元1278年四月,連番的驚慌跑路和風雨顛簸,小皇帝趙昰病嚇死了。
同月,陸秀夫、張世杰在岡州(今廣東江門新會鎮)擁立趙昺為帝,隨后撤到崖山(今廣東省新會縣南)。
公元1278年十一月,文天祥在潮陽五嶺坡(今廣東海豐縣)被追擊的元軍漢將張弘范所部擒獲。
公元1279年正月,元將張弘范押著文天祥率水陸兩路元軍由零丁洋(今廣東珠江口外)直趨崖山(今廣東江門新會區崖門鎮)。
也就是在這時,身為囚徒的文天祥在敵人的戰船上寫下了那首名揚千古的《過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而作為保衛崖山保衛皇室最后一道防線的張世杰,此刻面對蜂擁而至的元軍,也再無計可施。
有部下建議說:
北兵以舟師塞海口,則我不能進退,盍先據之!幸而勝,國之福也;不勝,猶可西走。世杰恐久在海中,士卒離心,動則必散,乃曰:“頻年航海,何時已乎?今須與決勝負。”遂焚行朝草市,結大舶千馀,作一字陳,碇海中,中艫外舳,貫以大索,四周起樓柵如城堞,奉宋主居其間為死計,人皆危之。
——《宋史》列傳卷第四百五十
是呀,南宋小朝廷從成立時就連年躲在海上,躲到什么時候呢?
又退到哪里去呢?
今日倒不如與敵人決一死戰痛快!
于是,宋元之間最后的一場大海戰就此展開。
戰斗初期,數千艘元軍戰船載著數十萬元軍向集結在一起的數千艘宋軍戰船數十萬宋軍發起攻擊。
但是,由于雙方兵力相等且又都是短兵相接的打法,因此誰也沒有沾到多大的便宜。
于是背靠陸地的元軍改變了策略——我不近攻交戰了,我困住你的淡水柴薪取用之路再用回回炮遠遠的打你。
這一招很是奏效。
海上都是水,可是沒有淡水可飲;海上都是船,可是沒有柴薪可燒。
宋軍堅持了十幾天后,還是頂不住了。
樵汲道絕,兵茹干糧十余日,渴甚,下掬海水飲之,海咸,飲即嘔泄,兵大困。
——《宋史》列傳卷第四百五十
與此同時,元軍張弘范還使上了“瞞天過海”之計,時不時的搞歌舞奏樂晚會,裝出一副暫時不準備攻擊的姿態。
到了二月二十這天,當疲憊不堪的宋軍又聽到元軍軍營傳來歌舞奏樂之聲時,大家就都習以為常的放松了警惕。
而就在這時,早已調配好兵力做好準備的張弘范突然對宋軍發動了全面襲擊。
結局顯而易見——已經基本喪失戰斗力的宋軍敗了。
大軍薄(逼近)中軍,(張)世杰乃斷維,以十余艦奪港去。
——《宋史》列傳卷第四百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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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79年三月十九日,崖山海戰結束。
是戰,陸秀夫見敵人已經靠近帝船,甚至來不及說句“走吧,小趙,我們去大海”的安慰話,便背著八歲的小皇帝趙昺投海自盡。
隨后,十多萬南宋軍民亦相繼跳海而亡。
大宋王朝宣告徹底滅亡。
戰后,僥幸逃脫的張世杰還謀劃著想繼續擁立趙氏后人為帝再圖大事。可是,很快便傳來楊太后(趙昰兄弟的母后)等皇室人員也已經全部投海自盡的消息。
這一日,僥幸逃脫的張世杰坐著戰船漂在海上,他不知道下一步該去哪里。
是日颶風忽大作,將士勸世杰登岸,世杰曰:“無以為也。”登柁樓,露香祝曰:“我為趙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復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幾敵兵退,別立趙氏以存祀耳。今若此,豈天意耶!
——《續資治通鑒》卷一百八十四
不日之后,張世杰在海上風雨中溺卒于平章山下(今廣東省陽江市西南的海陵島附近)。
厓山破,軍中置酒大會,(張)弘范曰:“國亡,丞相(文天祥)忠孝盡矣,能改心以事宋者事皇上,將不失為宰相也。”天祥泫然出涕,曰:“國亡不能救,為人臣者死有余罪,況敢逃其死而二其心乎。”。
——《宋史》列傳卷第四百一十八
隨后,文天祥被張弘范押解到元大都囚禁。
公元1282年,多次被勸降無果的文天祥在大都英勇就義。
據說,在收拾文天祥的遺體時,發現了一封文天祥的絕筆信。信上說: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
讀圣賢書,所學何事?
而今而后,庶幾無愧!
屬于趙宋的王朝湮滅了,忽必烈的大元王朝興起了。
說起來,好像如果沒有當初南宋非常樂觀的“取三京”之舉,就不會又如今的下場。
可是,作為南北對立的蒙宋,又怎么能保持一直相安無事和平共處呢?
和平,從來不是拜天求神和屈膝彎腰就能夠得來的。沒有抑制戰爭的堅強國防,和平只是美妙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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