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國演義》最令人費解的一段,就是足智多謀的諸葛亮在赤壁之戰收官階段,并沒有讓關羽張飛趙云三大猛將兵合一處,而是分三層設伏沿途截殺,前兩道防線都被曹軍突破,關羽把守的華容道第三道防線更是未動刀槍,就把曹操和他手下的殘兵敗將悉數“放生”:既然漢賊不兩立,大漢皇叔劉備和以興復漢室為己任的諸葛亮,為何放過了這個改寫漢末歷史的最佳時機?
諸葛亮層層設伏可能有他的考量,在不懂戰略的筆者看來,即使劉備和諸葛亮有心殺賊,也是無力回天:關羽張飛趙云確實威猛,但曹營諸將也不是吃素的,許褚張遼等人更不是好殺的,關羽重情重義不會對曹操和曹營諸將下死手,張飛和趙云拼盡全力,又能斬殺哪幾個曹營大將?
筆者看來看去,居然發現諸葛亮設下的這三道防線,只有張飛那一道可能留下幾條曹將性命,關羽和趙云在斬將方面,都必將顆粒無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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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曾經寫文章論證冷兵器時代小兵殺大將有多困難,那不是因為小兵的戰斗技能一定不如大將,而是大將的裝備實在太好了。
即使是到了漢末三國時期,大將單挑的記載也不少,比如呂布在長安城下單挑郭汜,太史慈在神庭嶺單挑孫策,如果他們的對手是小兵,可能轉瞬之間就結束戰斗了。
呂布用長矛戳中了郭汜,但郭汜后來還是能跟李傕合兵,將呂布趕出了長安城,這在陳壽的《三國志》和王粲的《漢末英雄記》中均有記載:“李傕等遂相結還攻長安城。郭汜在城北。布開城門,將兵就汜,言‘且卻兵,但身決勝負’。汜、布乃獨共對戰,布以矛刺中汜,汜后騎遂前救汜,汜、布遂各兩罷……布不能拒,傕等遂入長安。”
郭汜中矛而沒有重傷,說明他的裝備很好,我們細看曹丕夷陵之戰后給孫權的賞賜清單,就會發現那里面有“明光鎧”——由此可見,明光鎧并不是隋唐時期才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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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裝備精良,所以關羽萬馬軍中刺顏良、黃忠斬殺夏侯淵才能轟動天下,除了顏良和夏侯淵,似乎沒有幾個大將是在一對一單挑中被干掉的,我們看《三國演義》也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除了路人甲乙阿貓阿狗,真正有名的大將對決,基本都是一方占優勢另一方敗逃,許褚赤膊戰馬超,單挑沒有吃大虧,最后卻因為沒穿鎧甲而臂中兩箭,毛宗崗點評的時候還有點幸災樂禍:“誰教汝赤膊。”
許褚打起仗來不顧命,除了赤膊,還騎過無鞍馬,那是在赤壁之戰尾聲,許褚保著曹操往曹仁鎮守的南郡逃跑,在北彝陵葫蘆口遇到了張飛的截殺:“諸軍眾將見了張飛,盡皆膽寒。許褚騎無鞍馬來戰張飛。張遼、徐晃二將,縱馬也來夾攻。兩邊軍馬混戰作一團,操先撥馬走脫,諸將各自脫身。”
在遇到張飛之前許褚與曹操并不同路,而且也沒有在烏林之西遇到趙云的阻擊,曹操命令徐晃、張郃雙敵趙云,自己冒煙突火而去,在村落中劫掠糧食準備做飯的時候,才看見“李典、許褚保護著眾謀士來到”,這才趕上了與張飛的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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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之戰時關羽張飛趙云許褚徐晃張遼張郃等人都正值壯年,戰斗都是滿格,張郃這個“聰明人”,曹操不下令他就不上前,所以許褚主動迎戰張飛的時候,張遼和徐晃留下來幫忙,而張郃則跟著曹操逃掉了。
從趙云的防線沖過來,雖然損失了一些物資,但大將似乎都沒有受傷,打完張飛之后,曹操就有點傻眼了:“操迤邐奔逃,追兵漸遠,回顧眾將多已帶傷。”
趙云把守的是第一道阻擊線,他“不來追趕,只顧搶奪旗幟”,顯然是領會了劉備和諸葛亮的意圖:此戰不是要取曹操性命,多撈點軍需物資才是正事兒。
諸葛亮交給張飛的任務,同樣很明確:“雖然不捉得曹操,翼德這場功料也不小。”
趙云張飛“適可而止”,擒斬曹操的重擔似乎就落在了在華容道設伏的關羽肩頭,但實際上諸葛亮也另有打算:“玄德曰:‘吾弟義氣深重,若曹操果然投華容道去時,只恐端的放了。’孔明曰:‘亮夜觀乾象,操賊未合身亡。留這人情,教云長做了,亦是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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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說得很含蓄,劉備當然知道曹操此時還死不得,曹操的生死也跟“天象”無關,這就給我們提出了一個有趣的問題:如果劉備和諸葛亮真想把曹操“留”在荊州,為何不讓關羽張飛趙云都埋伏在華容道,將疲憊不堪的曹軍殘兵一舉圍殲?
這個問題,有戰略眼光的讀者諸君都能回答,所以討論下去沒有太大意義,咱們還是換一個角度來問:關羽連曹操都不肯殺,自然也不會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的曹營諸將動手,張飛和趙云要是真下了死手,能干掉哪幾個曹營大將?
熟讀《三國演義》的讀者肯定會發,所謂的曹操八十三萬人馬被一場大火燒個干凈是誤解,因為在大決戰之前,曹營諸將并不全在前線,因為新取得的荊州各郡都需要大將鎮守,所以曹操能用的就是這些人:“水軍中央黃旗毛玠、于禁,前軍紅旗張郃,后軍皂旗呂虔,左軍青旗文聘,右軍白旗呂通;馬步前軍紅旗徐晃,后軍皂旗李典,左軍青旗樂進,右軍白旗夏侯淵。水陸路都接應使夏侯惇、曹洪,護衛往來監戰使許褚、張遼。”
盡管曹仁臧霸等人不在身邊,曹操手下的高手依然很多,毛玠、于禁、呂虔、文聘、呂通等人或許不足為慮,但張郃、張遼、曹洪都非泛泛之輩,夏侯惇、夏侯淵、李典、樂進都曾參與圍毆呂布并獲勝,這七員大將,哪一個是張飛趙云能輕易斬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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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一點我們可以肯定:趙云在烏林西,是肯定顆粒無收的——當時雖然沒有許褚在場,但徐晃和張郃都非泛泛之輩,每個人單獨跟趙云打三十回合都沒有性命之憂,而且徐張二人的目的是逃跑而不是死戰,打不過他們也能跑,趙云就是再快,也不可能一槍一個把這兩員猛將挑于馬下。
最后的關羽不是不能斬殺一兩員大將,而是不忍心殺,這一點程昱看得很清楚:“某素知云長傲上而不忍下,欺強而不凌弱;恩怨分明,信義素著。”
關羽斬顏良誅文丑之后,看誰都像插標賣首者,但他的青龍偃月刀卻不肯輕易“開張”,尤其是不肯打落水狗:“云長是個義重如山之人,想起當日曹操許多恩義,與后來五關斬將之事,如何不動心?又見曹軍惶惶,皆欲垂淚,一發心中不忍……云長大喝一聲,眾軍皆下馬,哭拜于地。云長愈加不忍。正猶豫間,張遼縱馬而至。云長見了,又動故舊之情,長嘆一聲,并皆放去。”
如果是您騎著赤兔馬提著青龍刀守在華容道,看到這樣的場景,會忍心對“老熟人”動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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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羽趙云由于不同的原因必然顆粒無收,最有可能斬殺敵將的還是張飛,因為當時他屬于突然襲擊,尤其是許褚,連馬鞍都沒來得及備上,估計盔甲也不是很全,戰斗力肯定大打折扣。
張飛跟夏侯家和曹家或許能算姻親,跟其他人似乎沒有什么交情,所以手下留情的可能性不大,跟張飛大戰一場后,曹營諸將“多已帶傷”,說明那一戰打得十分激烈。
張飛在葫蘆口打傷了幾人不知道,但肯定沒有打死任何一員曹營大將,夏侯惇、夏侯淵和曹洪也不知跑哪去了——如果他們就在曹操身邊,肯定會舍生忘死保護曹操,那么咱們最后的問題就出來了:有這三個“兄弟”在身邊,曹操即使面對關羽張飛趙云的聯手阻擊,是否依然能逃出生天?張飛斬將、趙云搴旗、關羽放人,這是不是劉備和諸葛亮的刻意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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