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被擠下新能源的牌桌

近日，德國老牌電池企業BMZ申請破產保護，這是繼明星企業Northvolt之后，又一個黯然退場的歐洲電池品牌。
兩大標桿企業相繼折戟，反映出歐洲本土電池產業的連環潰敗，更揭開了一個殘酷現實：曾以技術和政策先行領跑的歐洲，在如今新能源產業的世界牌局上，已然失去坐莊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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鋰電先驅退場

BMZ成立于1994年，總部位于德國，是歐洲鋰電池領域的先驅企業。早期業務聚焦于從中國、韓國采購電芯，組裝成電池模組和系統，主要服務于電動自行車、醫療設備等領域，一度成為亞洲電池在歐洲的最大買家。

2018年，籌謀擴張的BMZ收購電芯品牌TerraE，計劃建設德國首個大型鋰電池工廠，中期規劃達到8 GWh產能，目標是從電池組裝轉型自研電芯，并與戴姆勒客車部門簽訂歐洲史上最大電池供應合同之一。2021年，已成為歐洲最大的電池系統制造商之一的BMZ被傳出IPO的消息，估值一度達到2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160億元）。

然而形勢急轉直下，BMZ破產的導火索是儲能領域核心客戶的流失，公司為此背負法律糾紛和額外成本，最終旗下兩家德國子公司資不抵債申請破產保護，母公司則因擔保責任同步陷入破產。

危機早有預兆，資料顯示，去年BMZ宣布在德國境內裁員約20%，計劃總共削減640個職位，涉及約160個崗位。但人力資源方面的降本增效，對處理沉重財務負擔的幫助并不大。

更深層的原因在于戰略轉型的失敗，自研電芯計劃受阻，原定于2020年投產的工廠未能實現量產，核心電芯仍依賴亞洲供應商。向動力電池領域的轉型又導致資金需求激增，但技術瓶頸和市場競爭加劇使其難以支撐。缺少韌性的經營策略致使企業拉高風險，最終無力應對流動性危機。

盡管目前BMZ正通過破產程序重組，計劃剝離核心業務至新的企業架構，但市場預期已嚴重受損——在Northvolt的前車之鑒下，人們剛剛重整的信心被進一步打擊，歐洲新能源產業頹勢愈顯。

此前隕落的歐洲電池巨頭Northvolt，歷史不如BMZ悠久，但發展相當迅速，一度躍升為歐洲最大的動力電池公司，被稱為“歐洲寧德時代”。公司一直致力于建立歐洲本土動力電池產業鏈，以減少對亞洲供應商的依賴，但產能不足的問題，以及技術和質量上的硬傷，令其大舉押注難以換得匹配的盈利能力，9年時間耗光4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2900億元）后，Northvolt最終走向破產，被彭博社評價為“歐洲打破中國電動汽車主導地位的努力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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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性弊病導致良機錯失

為何歐洲新能源產業起步早，卻并未抓住先發優勢？

首要原因是技術與產業鏈存在致命短板，主要表現是核心技術長期依賴外部輸入，本土自研能力薄弱。雖然BMZ和Northvolt均意識到電芯自研對產業自主的重要性，但研發所承受的資金壓力與競爭施加的性價比要求，為本土工廠的量產帶來極大困難。

為扭轉被動局面嘗試的收購突圍（如BMZ收購電芯品牌TerraE）也收效甚微，因為核心生產設備、關鍵工藝參數乃至核心工程師團隊，仍高度依賴中國產業鏈的支持。Northvolt瑞典工廠投產時，90%的關鍵設備均來自中國。

更深層的根源在于，歐洲新能源產業早期過度依賴政策驅動，缺乏對本土創新生態的培育，導致產業陷入“外部技術輸入—自主研發能力退化—更依賴外部技術”的惡性循環。這種技術依附模式讓歐洲企業始終停留在產業鏈低端，難以突破成本與質量瓶頸。

企查查數據顯示，我國現存1.5萬家動力電池相關企業。成立年限上，我國動力電池相關企業集中成立在5年以上，其中55.5%的企業成立5-10年，與Northvolt成立于同一時期

實際上，由于事關電動汽車的競爭與“Fit for 55”氣候計劃（到2030年將溫室氣體凈排放量與1990年的水平相比至少減少55%的目標），歐盟長期以來都將電池制造視為戰略性技術，早在2017年起就在推進電池自主的布局，歐洲電池聯盟（EBA）就是這一規劃的產物。

歐盟“Fit for 55”計劃中針對減少溫室氣體排放量的舉措

資料顯示，2014年至2020年間，歐盟預算為電池研發與制造提供了至少17億歐元的贈款與貸款擔保，2019年至2020年間，為“歐洲共同利益重要項目”（IPCEI）下的兩期電池產業研發項目累計提供了超過60億歐元的補貼。2024年底又正式啟動了首個專注于電池領域的專項資助計劃——“IF24 Battery”，首批已選定六個重大項目，總資助金額達8.52億歐元。

然而，這些政策孵化將資金分散于多個中小型項目，單個產能規模有限，在已形成頭部聚集效應的中國企業面前，并無競爭優勢可言。

技術攻關困難的另一個關鍵掣肘因素是產業鏈配套不足，侵占太多本應投入研發環節的精力與資金成本。

一方面，歐洲工業電價、勞動力成本和環保合規成本顯著高于亞洲，很難像中國企業一樣異地建廠后仍通過規模化降低成本。另一方面，從鋰礦開采到電池回收的全鏈條尚未形成閉環，甚至因審批延遲、環保訴訟等問題，頻頻推遲投產時間，既難形成產業鏈的聯動效應，又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屢屢錯失發展時機，進一步拉大與行業領先者的差距。

此外，技術人才短缺與創新轉化滯后的雙重桎梏，進一步導致歐洲新能源產業發展乏力。

本地員工因技術能力不足難以獨立操作核心生產設備、高校電化學等關鍵專業招生人數逐年下滑等現象，深刻暴露出歐洲制造業空心化背景下，工程型技術人才的系統性匱乏問題。更需要注意的是，歐洲雖在新能源基礎研究領域仍占據領先地位，但受限于產學研協同機制缺失、產業化投入不足等因素，技術成果轉化效率極低，大量前沿研究仍停留在實驗室階段，無法形成真正的產業競爭力。

綜上所述，BMZ與Northvolt的相繼受挫并非偶然失利，而是歐洲新能源產業系統性缺陷集中爆發的必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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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毅

主編｜黎坤

總編輯｜吳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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