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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烏臺詩案暴發時,黃庭堅與蘇軾尚未謀面,然而,因彼此有書信往來,且黃庭堅不肯附和詆毀蘇軾之言,故也受到牽連。
彼時,黃庭堅在大名府任國子監教授,憑借出色的文學才華,深得文彥博賞識,任職期滿后,他本有機會留京任職。
但卻因蘇軾一案,被罰銅二十斤,外放至江西泰和縣出任縣令,面對這無端的牽連,黃庭堅并未過多在意。
元豐三年秋,黃庭堅攜家帶口從汴京出發,踏上前往泰和的赴任之旅,這一路上,他游山玩水、拜師訪友,心情頗為愉悅。
途經舒州時,他探望了時任淮南西路提點刑獄的舅父李常,順路游覽了天柱山,還拜謁了山谷寺,并給自己起了“山谷道人”這一雅號。
乘船途經南康軍時,他泊舟靠岸,游覽了落星寺等著名景點,南康軍是宋朝的一個行政區域,位于九江市星子縣、都昌縣和永修縣一帶。
在眾多詩作中,他的《題落星寺四首》便創作于此時,而《題落星寺四首·其三》更因其禪意深遠、意境優美而廣為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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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開士深結屋,龍閣老翁來賦詩。
小雨藏山客坐久,長江接天帆到遲。
宴寢清香與世隔,畫圖妙絕無人知。
蜂房各自開戶牖,處處煮茶藤一枝。——宋 黃庭堅《題落星寺四首·其三》
簡譯:
落星寺的僧人在深山里精心建造了屋舍,龍閣老翁也曾來到這里題詩寄興。
如紗的細雨將山巒悄然隱去,我久坐寺中,但見水天浩渺,江船遲遲不到。
佛殿里的裊裊清香,隔絕了塵世的喧囂,那精美絕倫的壁畫,鮮有人知道。
僧舍像蜂巢般錯落有致,每扇都敞開著,處處都能看到用藤枝煮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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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落星寺坐落于鄱陽湖中的落星墩上,關于落星墩,酈道元在《水經注》中記載,那是一顆隕星落入湖中形成的,星子縣也由此得名。
落星墩地處鄱陽湖與廬山之間,北宋初年,朝廷在此建立禪寺,賜名“福星龍安院”,民間則稱其為“落星寺”。
“長江萬里來,古寺中流起。何如天上星,汩汩波濤里”,有感于落星寺的清幽深遠,范仲淹、王安石、朱熹等名流都曾在此題詩寄興。
宦游至此的黃庭堅,自然不會錯過這座清幽的古寺,彼時他共寫下四首關于落星寺的詩作,尤以第三首最為膾炙人口。
落星開士深結屋,龍閣老翁來賦詩。
首聯首句以“深結屋”三個字,生動描繪出落星寺的清幽僻靜,次句“龍閣老翁”四個字,則為這方凈土增添了一抹別樣的色彩。
“落星”即落星寺,“開士”指僧人,“龍閣老翁”指其舅父李常,他曾為龍圖閣直學士,此處也泛指來此題詩的文人墨客,頗有自況之意。
僧人擇此遠離塵囂之地建屋修行,這深結的屋舍,不僅是遮風擋雨的居所,更是他們心靈的棲息地,和隔絕世俗紛擾的凈土。
而“龍閣老翁”們則懷著對這片凈土的向往與敬意,踏入這方超脫世俗的天地,以詩的形式,記錄下眼前的所見所感。
小雨藏山客坐久,長江接天帆到遲。
頷聯這兩句筆觸清新細膩,意境深遠闊大,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畫,將落星寺周邊的自然景色描繪得淋漓盡致。
遠處的山巒籠罩在如絲的細雨中,若隱若現;浩渺的長江水天相接,緩緩駛來的帆船,因距離遙遠而顯得姍姍來遲。
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寺廟中,沉浸在這如詩如畫的景致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一任時光流逝,物我兩忘。
這“久”與“遲”兩個字,不僅寫出了時間的漫長,更襯托出詩人內心的寧靜與悠然,遠離喧囂,忘卻世俗的煩惱,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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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寢清香與世隔,畫圖妙絕無人知。
頸聯寫寺院室內的場景。佛寺的便室中,那氤氳的清香,隔絕了塵世的喧囂與紛擾,讓人的心靈得到片刻的寧靜與安寧。
而那寺中的壁畫,更是妙絕塵寰,每一幅都是畫師的匠心獨運。可此等瑰寶卻深藏在深山古寺中,鮮為人知,令人感嘆。
“僧隆畫甚富,而寒山、拾得畫最妙”,這是黃庭堅此詩的注解,故畫圖指的即是寺院的壁畫,其中最絕妙的就是《寒山拾得圖》。
黃庭堅此聯化用韓愈《山石》中“僧言古壁佛畫好,以火來照所見稀”之句,贊美古寺所蘊藏的美好和悠遠。
蜂房各自開戶牖,處處煮茶藤一枝。
尾聯如電影鏡頭一般,將視角拉遠,為讀者展現了彼時落星寺中僧人們獨特的生活場景,極具畫面感。
那一間間僧舍,如同蜂巢般錯落有致,窗扉洞開,處處可見藤枝煮茶的場景,那裊裊升起的茶煙,如詩意般流淌。
藤枝生長在幽靜的山林,給人一種清幽、寧靜的感覺,而這僧人藤枝煮茶的情景,則為此詩增添了一份清幽、閑適的禪意。
黃庭堅有深厚的書畫造詣,深諳古藤的美學價值,本是簡樸的僧舍生活,因為這“藤一枝”而多了歷史的厚重和時光的永恒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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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記:
黃庭堅這首七律,神韻天成,意趣橫生,頗有王維《書事》中“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的韻味。
那落星寺的雨霧、遠帆、清香與古藤,無一不是詩人對清幽生活的向往和陶醉,雖身處僻壤,卻滿心歡喜。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以詩文受知于蘇軾的黃庭堅,亦有恩師那般的曠達心境,從未因挫折而頹廢。
他的《題落星寺四首·其三》,意境清新悠遠,既寫出了對淡泊寧靜生活的向往,也寫出了逆境中的超脫從容,令人過目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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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黃庭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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