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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文眼】這就是時代當下的樣子,專業的體育媒體人要么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要么“打不過就加入”。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選項了。
作者丨張賓
圖片丨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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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置身于大灣區全運會現場,我有一種被打臉的感覺。我曾經撰寫過多篇文章,描述體育媒體的沒落,以及體育記者的凋零。但到了全運會這種大賽的舞臺,你就會發現中國并不缺少體育記者。
11月10日,全運會開幕后的第一個正式比賽,游泳比賽是焦點所在,大量記者蜂擁而至。承辦游泳比賽的大運中心游泳館并不大,媒體工作間和媒體看臺容量有限,組委會甚至實施了媒體看臺席位預約制。
體育記者們還在現場,還在踴躍提問,只不過堅持寫稿的記者似乎不多了。無論是電視臺記者,還是文字記者,都在拿著設備懟著明星運動員的臉拍。唯一的區別可能是電視臺的記者用的是專業的攝像機,文字記者們高高舉起的則是自己的手機。
我上一次現場報道全運會,還是2013年遼寧全運會。當年,記者們界限分明,電視臺記者負責拍攝視頻,攝影記者拍攝圖片,而文字記者只需要負責撰寫報道。文字記者們也往往將手機懟向運動員,不同的是他們就是把手機當成錄音筆來用。
十二年的時間,滄海早就變成了桑田。如今一部手機既可以充當錄音筆,還是攝像機、照相機、筆記本,同時也是發布平臺。文字記者們被迫變成了十項全能選手,在一部手機上就可以完成全部作業。
手機功能的極度發達,讓文字內容的價值大打折扣,進而直接淘汰了海量傳統紙媒。移動互聯網時代,信息的傳遞極度快速,而且視頻介質遠比文字內容更適合傳遞這種信息。紙媒關關張早就算不上是新聞了。
在十幾年前,單單京媒和門戶網站的記者就組成了浩浩蕩蕩的隊伍。那個時候,北京的都市報有五六家,遇到全運會這種大賽,每一家媒體派出的記者動輒五六人起步。四大門戶呼嘯山林的時代,每家門戶網站都有十幾個專職體育記者。一遇上全運會,就是同行們聚在一起的盛會。
這一次來大灣區,我還是感到了一些寥落,曾經并肩作戰多年的戰友們都四散而去了。北京的都市媒體僅剩下了《北京日報》(包括《北京晚報》)、《北京青年報》和《新京報》等少數幾家。他們此次派到前方的記者也只有區區數人。
沒有被時代的浪潮所吞噬的傳統體育媒體人,也沒有太多寫稿任務了。辛辛苦苦寫來的稿子沒有變現能力,且缺乏傳播力度,在領導眼中只會變得一文不值。
當然,不能否認這里面一定還存在著眾多高質量的文字報道內容,但現在的傳播方式不會成為這些高質量內容的放大器。它們縱然“國色天香”,也只能躲在“深閨”無人問津。
11月19日,我與幾位好友在廣州的一家酒樓吃早茶。離開的時候,我發現這家酒樓前臺有一沓當天的《羊城晚報》。我順手拿了一份,準備在前往東莞的高鐵上打發無聊的時間。實話實說,《羊城晚報》的全運會特刊質量還是非常高的。但如果不是我恰巧發現了酒樓前臺一個角落里乏人問津的這沓報紙,我幾乎沒有任何機緣讀到上面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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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動互聯網初期,新興的資訊平臺們,比如今日頭條、一點資訊、天天快報等APP對文字內容還是“求賢若渴”。后來,等它們培育的“自媒體生態”走向成熟,文字內容開始出現了明顯的“劣幣驅逐良幣”現象。緊接著,人工智能時代首先就接管了文字內容,DeepSeek輸出的內容更高效,對傳統媒體乃至自媒體的內容具有極強的替代性。
再加上,當這些平臺馬上就發現短視頻平臺遠比文字資訊平臺更有商業價值時,它們像個“渣男”一樣沒有一絲流連就轉入了新歡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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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浪潮的“副作用”就是倒逼四大門戶網站放棄了文字內容產出。以往,傳統媒體記者的稿件傳播除了自身媒體的影響力外,主要靠四大門戶網站和百度等搜索引擎進行二次發酵。現在搜索引擎上大行其道的也是海量真假難辨的自媒體內容,其中很大比重就是AI生成的。
別忘了,在這樣的傳播方式下,還信息繭房的束縛效應進一步被放大。這也擠壓了優質專業報道內容的生存空間, 使其只能局限在一個狹小的圈層內傳播。
沒有被這股浪潮淘汰的媒體, 只剩下黨媒、央媒,以及少數轉型成功的市場化媒體。即便是這些媒體,也開始了響應時代需求的轉型。“打不過就加入”,既然無法與短視頻趨勢抗衡,那就順勢而為,依托抖音、小紅書、視頻號等新興社交媒體平臺大力“做號”。
至于能不能賺到錢,或者有尊嚴的活下去,姑且放在一邊,擁抱這股浪潮的好處就是可以猛烈收割一波流量。至少這些流量,可以完成相關領導的某些KPI,用以向更上層領導交差。于是乎,我們在全運會賽場上遇到的大多數媒體同行都是來自于這種融媒體平臺,他們的主要工作就是拍攝有流量價值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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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然不需要寫文字,也不太需要專業的素養,沒有必要是深耕游泳或者跳水這些專業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專業記者。他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到流量密碼,讓自己的視頻在微博、抖音、小紅書、視頻號、B站等視頻平臺上有足夠的流量,甚至登上熱搜榜、話題榜。
據我了解,大部分短視頻平臺因為沒有全運會的版權,通過與傳統媒體進行合作的方式獲取第一手的前方內容。這種合作導向只會讓有采訪權限的傳統媒體更加向短視頻傾斜。
在“流量”這根指揮棒之下,前方記者們永遠追逐具有流量的項目,比如乒乓球、游泳、羽毛球、籃球等。冷門的綜合項目變得更加可憐,除了央視、新華社、《中國體育報》還有這些項目的專項記者外,其他媒體幾乎不可能有舉重、賽艇、自行車、鐵人三項這些偏冷門項目的專項記者了。
在乒乓球賽場,我們經常可以見到《三沙衛視》的LOGO。按理說,一個地方衛視頻道似乎沒有太多理由對乒乓球予以如此高規格的報道力度。背后的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切向“流量”看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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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記者的KPI凝聚成“流量”二字,問題越奇葩可能越能高效的聚攏流量。所以,我看到了很多記者的提問都圍繞著“顏值”、“南粵飲食”、“大灣雞”等話題,反而提出專業問題的記者可能還會受到鄙夷,因為運動員針對專業問題的回答可能絲毫不會有流量。
大多數記者關心的是張雨霏有沒有吃蝦餃,而沒有太多人在乎她200米蝶泳是否會輸給于子迪。更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在這個項目上擊敗了于子迪和張雨霏的陳露穎,盡快后者也有著較高的顏值,符合現在的流量思維。
本屆全運會在混合區教運動員說粵語,也一時風行。一個這樣無聊的問題或者話題的出現,其實擠壓了其他記者正常提問的時間。
毫無疑問,專業的內容報道在當下正因為稀缺,反而顯得珍貴,也并不會缺乏讀者。但與短視頻平臺動輒幾億、幾千萬的播放量比起來,這種文字報道掀起的浪花太小了,甚至沒有全紅嬋發揮最完美時壓出的水花大。沒有媒體領導會為了一篇幾無變現能力的體育報道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精力。何況,還有短視頻平臺正揮舞著流量和鈔票翹首以盼呢。
所以,我們只有在“人物”等深度公眾號上才能看到最專業、最好看的體育報道了。而這些媒體的記者可能并不太懂體育,但他們愿意下苦功夫花費數月時間、耗費大量差旅成本去打磨一篇體育人物報道。
這就是時代當下的樣子,專業的體育媒體人要么毅然決然地轉身離開,要么“打不過就加入”。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其他選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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