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前,5歲的金俊站在老家屋前的柿子樹下,踮著腳夠不著果子。
聾啞母親拿起棍子打下幾個,卻被一群孩子哄搶一空。母親生氣地趕走他們,又重新打下一捧,悄悄塞進女兒手里,這個畫面,她記了一輩子。
31年后,她帶著兩個女兒回到那棵柿子樹下,父親終于站在了身邊。老屋還在,樹還在,只是母親早已在異鄉病逝,再也不能為她打一次柿子。
這不是電影劇本,而是一個真實家庭被拐賣撕裂又艱難縫合的故事。1994年,金俊和母親被人販以3000元賣掉;父親尋妻女不成,反被誘騙至黑礦打工,一家三口就此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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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25年11月,67歲的金福春被山西民政部門找到,護送回四川通江老家,父女才在飯館里相擁而泣。
眼淚流下來時,父親卻連聲說:“不要流淚,不要流淚……”這句克制的話里,藏著一個男人31年的沉默與自責。
值得慶幸的是,4名人販最終落網判刑,法律給了遲到的正義。
更讓人動容的,是那些未被時間磨滅的微光:叔叔金福友堅信哥哥會回來,31年如一日照看老屋,只為“他們歸來還有個住處”;金俊自己靠看電視字幕識字,在被欺負、吃不飽的童年里咬牙長大,從未放棄尋找家人;就連當年參與拐賣的人販李某某,也坦言“很后悔”,承認罪行。
但比團圓更沉重的,是那些永遠無法彌補的空白。
母親沒能等到回家的那天。她在山西貧病交加中離世,連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丈夫和女兒。而金福春在煤窯、建材廠干了十幾年苦力,工資被拖欠,直到政府介入才拿回38萬元“養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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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攢下的3300元塞給女兒,說是“敲水泥塊一輛車掙100元,敲了27輛”,這些錢不多,卻是他半生漂泊里,唯一能表達愛的方式。
這個故事之所以擊中人心,不僅因為它的曲折,更因為它照見了無數被拐家庭的共同命運:團圓不是終點,而是新傷疤的開始。
孩子長大了,父母老了;記憶模糊了,親情陌生了;故鄉還在,但生活早已天翻地覆。金俊如今做房產中介,丈夫跑運輸,日子安穩,可她對女兒說:“你們現在的日子,是我夢寐以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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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背后是整整一代人被偷走的童年。而更值得深思的是,為何這樣的悲劇,在過去幾十年頻頻發生?
在90年代的鄉鎮,一個聾啞婦女帶著幼女在外吃飯,竟成了人販子眼中的“獵物”;一個父親上門要人,反被誘騙至黑礦,無人過問。那時的基層防護網千瘡百孔,失蹤人口登記滯后,跨省協作幾乎為零。正是無數個“金俊”的遭遇,推動了后來“團圓行動”、DNA數據庫、反拐機制的建立。
今天,我們能見證更多家庭重聚,恰恰是因為社會終于學會了“亡羊補牢”。但補牢的速度,永遠追不上被偷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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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俊父女的團圓,是幸事,也是警鐘。
它提醒我們:打拐不能只靠警方,更需要社區守望、鄰里互助、信息暢通;幫扶不能止于發米油棉被,更要解決就業、醫保、心理重建等深層問題。金福春說“春節后自己煮飯,不麻煩弟弟”,這話聽著心酸,一個老人最大的尊嚴,是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
如今,老屋地面被父親用泥土找平,身份證重新辦妥,鍋也準備買了。生活正一點點回到正軌。那棵柿子樹明年秋天還會結果,只是再也等不到那個為女兒打柿子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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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至少,這一次,金俊可以親手摘下一個,放在父親碗里。31年太長,長到足以讓一個孩子變母親,讓一個壯年變老翁;31年又太短,短到一句“回家了”,就能讓所有苦難暫時退場。
愿天下無拐,愿每棵柿子樹下,都有完整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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