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會寫言情小說的女作家,封筆了。不久前,中國臺灣言情小說作家席絹,發布《最后一封情書》,宣布封筆。
“以前無數次想過言情小說的消亡方式,一直覺得是個遙想……可現在,真的走到了畫下最后一個句點的時候了。我們要正式說再見了。”
一代代人所熟悉的言情大神,正在離我們遠去,去年冬天,瓊瑤與世長辭,70后作別他們最熟悉的言情作家。今年冬天,席絹封筆,80后了然于心的《上錯花轎嫁對郎》等一系列作品,正徹底成為過去式。90后最熟悉的饒雪漫、顧漫等人,也從公眾視野消失許久。
所幸,除了作品,她們還留下了那些走出小說的女主角。
今年9月,馬思純曬出與陳都靈的擁抱合照,配文:“我叫黎吧啦,有事來算了酒吧找我。十年了,小耳朵,你還會來找我,依偎在我懷里。”
陳都靈隨即轉發:“吧啦,你很好,你做你自己就好。十年了,吧啦。我還會來找你,依偎在你懷里很開心。”
這一幕,距離饒雪漫小說改編的電影《左耳》上映,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前,馬思純作為饒雪漫的書模,為了《左耳》第一次主動爭取角色,20天瘦了15斤;陳都靈是南京航空航天大學飛行器制造工程專業的高材生,作為211大學王牌專業的學霸兼校花,因為入選《左耳》,她的職業和人生全部被調轉方向重來。
這十年里,兩個女孩都走過了一段并不容易的路,從戀情、事業、口碑、抑郁的低谷中,努力闖了出來。
如今回看,我們才讀懂了饒雪漫當年的眼光。
當年她力排眾議,從大街上、操場上甚至衛生間里挑中的書模們,從來不是流水線生產的完美偶像。這些女孩,或許敏感、笨拙,但總有股死活不服輸的倔勁。
即便青春疼痛文學早已過時,但這群被選中的女孩,并未隨之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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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
馬思純的人生開局,拿到的是一張令人艷羨的保送卡。
她的小姨是橫掃各大獎項的蔣雯麗,姨夫是名導顧長衛,母親蔣文娟則是資深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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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思純與小姨蔣雯麗
7歲那年,她就出演了電影《三個人的冬天》,12歲,她在《大宅門》里客串少年白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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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門》中的馬思純
一路順風順水長大,她被保護得密不透風。被保護的另一面,則是規訓。
從小,家里對她的教育就是“聽話”。在網絡流傳的家規中,她吃飯要等長輩先動筷,晚上十點前必須回家。
初中時,馬思純從老家轉學到北京,因為微胖和“關系戶”的傳言,她遭遇了嚴重的校園霸凌。
有同學拿走她收到的信件當眾朗讀,甚至在她喝的可樂里灌粉筆灰和拖把水,并以此為樂。
她嘗試向家人求助,得到的反饋卻是:“不要理她們,你要證明你過得比她們好。”
沒有家人撐腰,委屈的馬思純養成了討好型人格。
成年后,在高速公路上想上廁所,她會因為怕司機麻煩而選擇憋著;在片場,她也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生怕別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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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14年,26歲的馬思純遇到了“黎吧啦”。
在饒雪漫的小說里,黎吧啦是個在歌廳唱歌、抽煙喝酒、敢愛敢恨的壞女孩。這個角色,幾乎是馬思純現實人生的反面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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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子就被這個角色擊中了,“因為那是我過不到的人生,我才特別向往。”
為了爭取這個角色,馬思純給饒雪漫寫了一封長信,講了自己曾為追一個男生連寫三年情書的過往。

第一次試鏡黎吧啦時,因為超重不符合角色設定,馬思純用二十天的時間,硬生生減重了15斤。
拍攝一場跳海戲時,正值生理期的馬思純毫不猶豫地跳進冰冷的海水,饒雪漫心疼她“傻”,她只是回了一句:“黎吧啦什么都不怕。”
溫柔文靜的外表下,馬思純心里一直藏著股不服輸的倔勁。
大二那年,她發現自己在演戲哭泣時,能釋放現實中無法宣泄的壓力,第一次違背了母親希望她做播音員求穩的意愿,執意闖入演藝圈。
拍攝徐克的《狄仁杰之四大天王》時,她明明極度恐高,卻硬著頭皮去吊威亞,把自己掛在半空中。
比肉體上的疼痛更難熬的,是漫長的自我證明。在拍攝《七月與安生》之前,她經歷過很多次試鏡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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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七月與安生》
母親蔣文娟心疼女兒,不希望她總被挑來揀去。每次被刷下來,馬思純來不及失落,總是先去安慰媽媽。
2016年,她憑借《七月與安生》中的七月一角,與飾演安生的周冬雨一道拿下金馬影后。
拿獎后的第二天早上,臨出門前,母親抱著她痛哭:“我的女兒終于不用被選擇了。”

拿獎后,馬思純與臺下的媽媽
她以為有了這座獎杯,就能證明自己,可以不用再活在“關系戶”傳言的陰影下。但這卻是另一場精神危機的開始。
頒獎禮上的“雙黃蛋”引發了無休止的比較。外界嘲諷她“靠小姨”、“德不配位”、“以后和周冬雨的差距會越來越大”。
她試圖用作品說話,但后續幾部電影的口碑滑坡,讓她陷入了更深的自我懷疑。
長期的自我懷疑和外界的攻擊,最終壓垮了她。
馬思純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軀體化癥狀嚴重到身體僵硬、短暫失明,有一段時間內,她甚至無法從床邊走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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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服用激素類藥物,她的體重一度飆升到170斤。那個曾經靈氣逼人的女孩,眼神變得黯淡無光。整整兩年,她不敢看鏡頭,不敢拍戲,甚至覺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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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2025年,在《花兒與少年》的旅程中,我們看到了一個正在自愈的馬思純。
她會坦誠地告訴隊友,因為在服用藥物,需要充足的睡眠,不再為了討好集體而犧牲自己的健康。
而這一季的嘉賓,也沒人嫌棄她的“矯情”。為了照顧她的睡眠,大家默默調整了行程,當她因為鳥屎掉在身上而尷尬時,張晚意遞上濕紙巾,安慰她“你太幸運了”。
在這個安全的環境里,馬思純終于敢做自己。她可以大笑,可以流淚,可以拒絕不想做的導游任務。
2024年,當再次被問及人生排序時,曾經把“愛情”排序在第二位的馬思純,將它放到了最后一位。排在它前面的,是親情、健康和事業。
她終于明白,比起“被需要”和“被拯救”,更重要的是先把破碎的自己一片片拼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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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海戰術”
和馬思純不同,陳都靈闖入娛樂圈,是一個極小概率的意外。
2013年,一張素顏證件照在Facejoking全國高校校花校草評選網站上走紅,力壓當時風頭正盛的“奶茶妹妹”章澤天。
照片的主人陳都靈,當時正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學讀飛行器制造與工程專業。
憑借一股清冷的理工科學霸氣質,陳都靈被編劇饒雪漫和導演蘇有朋一眼相中,成為了《左耳》的女主角“小耳朵”,當時給她做配角的,是關曉彤、馬思純、楊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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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左耳》選角歷時七個月,楊紫、春夏等人都曾參與試鏡。盡管幸運地出演了這個熱門影片的主角,但陳都靈的故事,并不是“天降紫微星”的敘事。
非科班出身的她,在入行后經歷了漫長的“水土不服”。
在《左耳》片場,因為不會演哭戲,她拍了20多條都哭不出來,最后是因為覺得讓全劇組等著太愧疚才哭的。
2015年,電影上映后,以黑馬之姿斬獲了4.85億票房。
陳都靈一夜爆紅,因為那張干凈漂亮的臉,成為了很多觀眾心中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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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新人的濾鏡褪去,演技的短板暴露無遺。
此后的幾年,陳都靈一路出演了《求婚大作戰》、劇版《七月與安生》等作品,但木訥的眼神和青澀的演技,招致了“目光呆滯,五官亂飛”的批評。
對于習慣了邏輯推導的陳都靈來說,表演這種需要感性爆發的工作,簡直是另一個維度的難題。
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陳都靈沒有辯解,而是拿出了理科生最擅長的解題思路:既然天賦不夠,那就題海戰術來湊。
2022年開始,陳都靈開啟了“刷題模式”。特殊時期被困橫店的她,頻繁地穿梭在各大劇組客串,出演各種配角。
從《云之羽》里男主宮子羽早逝的母親蘭夫人,到《蓮花樓》里李相夷的白月光戀人喬婉娩,再到《永夜星河》里出場驚艷的鏡妖,她沒有執著于女主角的光環,幾乎來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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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星河》,陳都靈客串鏡妖,圖源@造夢師芭拉芭拉
她像一個不知疲倦的學生,辛勤地備戰每一場即將到來的考試。去“山下學堂”進修,學習解放天性;在劇本上寫下密密麻麻的人物小傳,試圖用邏輯去推導角色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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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變終于引起了質變。
2023年,古裝劇《長月燼明》播出,陳都靈一人分飾三角,劇中“面若觀音,心如蛇蝎”的葉冰裳,徹底顛覆了大眾對她以往的認知。

作為家中不受寵的庶女,葉冰裳一生受盡冷眼,為了生存,她步步為營,最終走向黑化。一句“這世上沒有人比我自己更值得愛”的清醒發言,也成就了這個角色。
在觀眾看膩了傻白甜和圣母女主的當下,這種擁有獨立意志、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瘋批女配”,反而展露出了強悍的生命力。
這一次,陳都靈不再是那個只會“干瞪眼”的木頭美人。她清冷的外表與角色內在的陰狠形成了巨大的張力,曾經被詬病的演技,在這里轉化成了一種不動聲色的城府。

觀眾不再嘲諷她,反而因為這種極致的反差,對這位“惡女”產生了憐愛。
2025年,空降播出的古裝劇《雁回時》意外爆火,成為劇集黑馬。陳都靈飾演的主角莊寒雁,面臨著“天崩開局”:被家族拋棄、被養父母虐待,還背負著“赤腳鬼”的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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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都靈演出了那種在泥濘中掙扎求生的韌勁。她不需要靠黑化的妝容來表現角色的狠厲,而是用眼神傳達出一種“要奪回屬于屬于我的一切”的決心。
導演楊龍評價她:“她幾乎拍每場戲之前,都會和我聊,刨根問底地問每段感情的邏輯………所以她拍這部戲不太費勁,因為她就是莊寒雁。”
從死記硬背臺詞的“木頭美人”,到“有效播劇”的演員,陳都靈用了整整十年。
這種看似笨拙的“死磕”,并不是陳都靈獨有的特質。
和她一樣,那些曾被饒雪漫選中的女孩們,無論起步時多么青澀,最終都展露出了驚人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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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模
早在2005年,饒雪漫就做過一件在當時看來頗為出格的事——書模海選。
她不再使用畫手繪制的漫畫形象作為封面,而是去藝術院校、甚至大街上,尋找那些這就長著一張“有故事的臉”的真人。
如果不加以說明,這份名單很容易被誤認為是一份內娛當紅演員的盤點表:林更新、陳意涵、王子文、吳倩、蔣夢婕、吳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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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雪漫一手選出的書模,來自@凡人電影
饒雪漫挑人,有一套完全游離于學院派之外的邏輯。她不看演技,不看出身,只看“像不像”。
她的選角方式充滿了隨機性,選中林更新當書模,僅僅是因為人人網上的一張照片;在舞蹈學院的操場上,她一眼相中了蔣夢婕;選馬思純,是在傳媒大學的洗手間里。
她看中的,是這些人身上尚未被規訓的那一面。
就像吳謹言,在變成那位在紫禁城里“天生脾氣暴不好惹”的魏瓔珞之前,她早已是饒雪漫小說《膽小鬼》封面上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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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謹言在《延禧攻略》飾演魏瓔珞
饒雪漫選她當書模,是覺得她淡淡的、話不多。
她選馬思純演黎吧啦,是看穿了這個乖乖女面具下那顆渴望燃燒的心。

哪怕當時的資方認為馬思純“紅不了”,饒雪漫依然堅持:“她就是黎吧啦。”
選陳都靈出演小耳朵,則完全是出于一種直覺,覺得她就是那個從書里走出來的、和主角一模一樣的“小耳朵”,盡管陳都靈當時并沒有任何表演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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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轉,在如今看來,饒雪漫筆下的那些充滿了疼痛、背叛和遺憾的“青春疼痛文學”,已經有些懸浮。
饒雪漫自己也承認:“現在的孩子太不一樣了。”
即便青春疼痛文學已經過時,由饒雪漫選出來的這群女孩,卻并未隨之凋零。
在經歷了長期的抑郁和自我懷疑后,馬思純學會了與那個不完美的自己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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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嘲諷演技多年后,陳都靈靠著死磕的韌勁在娛樂圈站穩了腳跟。
和陳都靈一樣,很長一段時間里,非科班出身的吳謹言也曾演技被群嘲、表情管理失控,經歷了漫長的陣痛期。
但她身上那股“野草”般的韌勁,最終讓她在復仇爽劇賽道里殺出了一條血路。

《墨雨云間》中,吳謹言飾演女主薛芳菲
同為饒雪漫的書模,吳倩在23歲時憑借《何以笙簫默》中的“小趙默笙”一角成名,卻在事業巔峰期選擇隱婚生子。
復出時,因為眼窩凹陷、面帶疲憊,她被嘲諷“靈氣全無”。但那段僅維持了11個月的婚姻,成了她的一劑猛藥。
離婚后的她迅速清醒,不再執著于那個完美的少女夢,變得堅韌、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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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饒雪漫選出的這群女孩們,在各自的人生劇本里,經歷了過山車般的起伏。
而她們身上那些曾被視為“不夠完美”的棱角,以及死磕到底的韌勁,最終成為了她們穿越風暴的鎧甲。
今年4月,電影《左耳》上映十周年之際,饒雪漫發文回憶說:“不管過去多久,我一直記得,那年夏天的東山島,一群‘青澀’的男孩女孩們,陪我一起講完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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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雪漫與陳都靈舊照
多年過去,我們依然能夠看到,在名利場的淘洗下,這群女孩都沒有變成標準化的工業零件。
她們并非完美無瑕。馬思純依然會有情緒上的波動,陳都靈的演技也并非爐火純青,吳倩不再靈動如初。
但正是這些不完美和掙扎,構成了她們最真實的部分。
她們或許不再是書里的女主角,但卻活成了現實中一個個具體、鮮活、且難以被定義的人。
這比任何完美的人設,都更值得被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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