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 年 5 月 17 日,熱河大地的暮色帶著黃土高原特有的厚重感,緩緩籠罩了柴胡欄子村。
村口的老槐樹影影綽綽,枝椏間掛著的玉米稈在晚風里輕輕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極了潛伏者的腳步聲。
冀東軍分區代表團的 72 人隊伍踏著余暉進村時,揚起的塵土與炊煙交織在一起。
團長蘇林燕勒住馬韁,目光掃過這個只有三十幾戶人家的村落,眉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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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身經百戰的指揮員,從井岡山時期就跟著紅軍打天下,抗日戰爭中更是多次在日寇的包圍圈里殺出重圍,此刻卻莫名感到一絲不安。
“團長,天色太晚了,再趕夜路容易出意外。” 政委王克如催馬上前,聲音里帶著疲憊。
代表團一行要前往林西參加冀察熱遼軍區會議,已經連續行軍三日,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倦意。
蘇林燕點點頭,他知道王克如說得對。
熱河一帶早已是解放區腹地,只有東邊的赤峰城還被國民黨 39 軍盤踞著。
柴胡欄子村局勢穩定,村民們都是擁護解放軍的貧農,按說在此歇息一晚絕無問題。
“通知下去,就在村里宿營。” 他翻身下馬,聲音沉穩,“讓警衛員加強東面警戒,防備 39 軍的散兵游勇。”
可問題很快浮現。
代表團加上 22 軍分區派來的警衛連,足足 143 人,小小的柴胡欄子村根本容納不下。
村民們紛紛讓出堂屋和土炕,但擠擠挨挨還是不夠安置所有人。
蘇林燕讓警衛員鋪開地圖,借著煤油燈的微光查看,發現西南方向 3 里處有個叫彩鳳營子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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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騎兵連去彩鳳營子駐扎。” 蘇林燕指尖點在地圖上,“兩地相隔不遠,遇事相互能照應。”
警衛連連長王虎慶有些猶豫:“團長,分開駐扎會不會有風險?”
“風險?” 蘇林燕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圍都是解放區,能有什么風險?再說,就 3 里路,跑馬幾分鐘就到了。”
他沒說出口的是,代表團里 60 多人都是文職干部,帶著大量機密文件,集中在一個村落便于保護。
王虎慶不再多言,率領 80 人的騎兵連策馬向西而去。
馬蹄聲漸漸消失在夜色里,蘇林燕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那絲不安卻愈發強烈。
他不知道,此刻在西北方向 6 里的黑風寨,一雙貪婪而兇狠的眼睛已經盯上了柴胡欄子村。
土匪頭子任芳伍正坐在虎皮椅上,聽著手下的匯報。
這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早年是熱河一帶的地痞流氓,抗戰時趁機拉起隊伍占山為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解放軍建立解放區后,推行 “打土豪、分田地”,斷了他的財路,還搗毀了他的老巢。
懷恨在心的任芳伍早已暗中投靠國民黨,盼著能靠著 “反共” 功績謀個一官半職。
“大哥,山下柴胡欄子村來了一伙解放軍,看樣子是大官!” 探子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臉上帶著興奮,“聽村里的老鄉說,他們人不多,還有不少戴眼鏡的文官。”
任芳伍猛地拍案而起,眼中閃過嗜血的光芒:“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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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麾下有 500 多號土匪,都是亡命之徒,最近正愁沒機會向國民黨表忠心。
“傳令下去,連夜集合隊伍,天亮前摸到柴胡欄子村,給這幫共軍一個措手不及!”
夜色漸深,柴胡欄子村陷入沉睡。蘇林燕躺在村民讓出的土炕上,輾轉難眠。
他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到警衛員李中權正帶著戰士們在村口站崗,月光照在他們年輕的臉上,帶著警惕與疲憊。
“中權,多派幾個人巡邏,尤其是西邊通往彩鳳營子的路。” 蘇林燕叮囑道。
“放心吧團長!” 李中權立正敬禮,“有任何動靜我們立刻匯報。”
蘇林燕不知道,他的擔心并非多余。
此刻,任芳伍的土匪隊伍正借著夜色的掩護,像一群餓狼般悄悄向柴胡欄子村逼近。
而本該互為犄角的騎兵連,卻在彩鳳營子村外的空地上扎營后,再也沒了動靜。
黎明突襲:友軍變仇敵
天蒙蒙亮時,柴胡欄子村還籠罩在一片靜謐中。
雞叫三聲后,村民們陸續起床,開始生火做飯。
代表團的干部們也紛紛起身,有的整理文件,有的在院子里活動筋骨,準備吃過早飯繼續趕路。
突然,村口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有情況!” 李中權第一個反應過來,抄起長槍就往村口跑。
蘇林燕也瞬間拔出腰間的手槍,大喊道:“全體戒備!文職干部躲進屋里,戰斗人員搶占制高點!”
村口的哨兵已經倒在血泊中,一群黑壓壓的人影正從村外的土坡上沖下來。
他們都拿著槍,卻沒穿軍裝,有的穿著破爛的棉襖,有的光著膀子,臉上涂著黑灰,看起來像是散兵游勇。
“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李中權沖到最前面,大聲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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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是附近的民兵,或是游擊隊的同志,畢竟在解放區腹地,沒人會想到會遭遇土匪襲擊。
沖在最前面的正是任芳伍,他嘴角勾起一抹獰笑,沒有回答。
當李中權看清他臉上的刀疤時,心中咯噔一下 , 這是熱河一帶臭名昭著的土匪頭子任芳伍!
“是土匪!” 李中權大喊一聲,正想舉槍射擊,對方已經率先開火。
子彈呼嘯著掠過他的耳邊,打在身后的土墻上,濺起一片塵土。
戰斗瞬間爆發。
代表團的戰斗人員只有 13 人,手里僅有 13 支長槍和幾把手槍,而土匪足足有 500 多人,火力兇猛。
文職干部們雖然大多沒經過正規戰斗訓練,但也紛紛拿起隨身攜帶的手槍,躲在門窗后頑強抵抗。
“快去找騎兵連求援!” 蘇林燕一邊射擊,一邊對身邊的警衛員喊道。
他知道,僅憑代表團這點兵力,根本撐不了多久,只有指望 3 里外的騎兵連趕來支援。
三名警衛員領命,冒著槍林彈雨,從村子西側的缺口突圍出去。
他們策馬狂奔,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盡快找到騎兵連,救團長和同志們。
可當他們趕到彩鳳營子村時,卻傻了眼。村子里空蕩蕩的,騎兵連的帳篷已經拆除,地上只剩下一些馬蹄印和篝火的灰燼。
“人呢?” 一名警衛員急得滿頭大汗,拉住一位路過的村民詢問。
“解放軍同志早就走了,往北山去了!” 村民指著西北方向說。
警衛員們不敢耽擱,立刻調轉馬頭向北山趕去。
翻過一道山梁后,他們終于看到了騎兵連的身影 。
隊伍整齊地駐扎在山坳里,戰馬在吃草,戰士們在閑聊,絲毫沒有要增援的意思。
“王連長!穆指導員!快出兵救救團長!” 警衛員們跳下馬,沖進營地大喊。
騎兵連連長王虎慶和指導員穆根力聞訊趕來,臉上卻沒有絲毫焦急。
“慌什么?” 王虎慶皺著眉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們被任芳伍的土匪襲擊了!足足 500 多人!團長他們快頂不住了!” 警衛員急得直跺腳,“王連長,快出兵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王虎慶的臉色變了變,卻遲遲沒有下令。
他昨晚聽到柴胡欄子村方向傳來槍聲后,心里就犯了嘀咕。
任芳伍的土匪隊伍他早有耳聞,兇悍異常,他不想讓自己的騎兵連白白犧牲。
“情況不明,不能盲目出兵。” 王虎慶沉吟道,“萬一這是土匪的誘敵之計,我們貿然過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什么情況不明!我們親眼看到的!” 警衛員急得哭了出來,“團長他們只有十幾條槍,根本擋不住!王連長,你快下令吧!”
穆根力在一旁猶豫不決:“連長,要不我們派一個排先過去看看?”
“不行!” 王虎慶斷然拒絕,“敵我兵力懸殊,去了也是送死。再說,天黑之前誰能判斷清楚情況?等天亮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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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早已盤算好,萬一代表團真的出事,就向上級匯報說 “光線昏暗,難以判斷敵情,為保存有生力量,暫避鋒芒”。
警衛員們看著王虎慶冷漠的臉,心里一片冰涼。
他們苦苦哀求,甚至跪下磕頭,可王虎慶始終不為所動。
最終,警衛員們絕望地返回柴胡欄子村,他們知道,只能靠代表團自己拼死抵抗了。
血色堅守:未竟的征程
柴胡欄子村的戰斗已經進入白熱化。
土匪們憑借人數優勢,逐漸逼近村子中心。
蘇林燕帶領幾名戰斗人員,死守在村口的土坯房里,子彈打光了就用石頭和木棍,身上都掛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