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秦壽山去鎮上打牌。一進牌館就贏,手氣得很,贏了大幾百。可他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坐立難安。
"咋了秦老哥?你這是讓狗攆了?"牌友打趣他。
一提狗,秦壽山臉色更難看了。這些天他被一條大黃狗盯得睡不著覺,那雙綠幽幽的狗眼天天跟著他,想起來就后背發涼。
"不打了!"他騰地站起來,顧不上收桌上的贏錢,頭也不回地往家趕。
一路上他腳步越來越快。遠遠望見自家院門虛掩著,他松了口氣——還好,一切都跟出門時一樣。
可推開門,他愣住了。
院子里靜得詭異,連只鳥都不叫。往常這會兒,那條大黃狗應該蹲在那個角落盯著他。可今天,院子里連個影子都沒有。
他心里"咯噔"一下,跌跌撞撞沖進外屋,推開門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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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還沒亮,村里的狗就開始叫喚。只要聽見腳步聲,狗兒們就豎起耳朵,一看是秦壽山經過,立馬夾著尾巴就竄。
這是村里的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但凡養狗的人家,見了秦壽山都得把狗關進屋。
這規矩是秦壽山用十年時間"打"出來的。村里有人扒著手指頭算,這些年讓他逮住的狗,怎么也有二十來條。
他那張老臉上總掛著笑,見了狗眼睛就直冒光,嘴里念叨著"這狗崽子養得不錯",話還沒說完,狗就得遭殃。
去年夏天那陣子熱得人直冒汗,王嬸家添了只金毛犬。那可是她在城里打工的兒子買的,花了五千多。
金毛毛色漂亮,性格溫順,王嬸天天給它煮雞蛋,養得膘肥體壯。村里人都說,這狗比城里人還金貴。
可讓王嬸沒想到的是,秦壽山早就盯上了這條狗。
那天太陽毒得很,金毛趴在院子里納涼。秦壽山路過時,笑瞇瞇地從兜里掏出根肉骨頭,在狗鼻子前晃了晃。
那金毛平時在城里養慣了,哪見過這陣勢,跟著秦壽山就走了。
等王嬸發現狗不見了,滿村子找了大半天。后來在秦壽山家垃圾堆里發現了狗圈,金毛早就進了他的鍋。馬桂芝子氣得直跺腳,來找秦壽山理論。
秦壽山一看不好,二話不說往地上一躺,撒潑打滾,嚷嚷著:"冤枉啊!狗是自己跑我家來的,我尋思沒人要,才..."
話沒說完,抹起眼淚就開始哭,說自己一把年紀了,經不起折騰,要是坐牢了,就在派出所門口上吊。
馬桂芝子拿他沒辦法,罵了句"早晚遭報應",灰溜溜地走了。從這事后,村里人更怕他了,養狗的人家都把狗拴得死死的。
可秦壽山是越活越來勁。上個月,楊福貴家的老母狗生了四只小狗崽,才出生幾天,眼睛都沒睜開。
那天晚上,楊福貴聽見狗叫,起來一看,秦壽山正從他家院墻上翻下來,懷里揣著四只狗崽子。
楊福貴氣得手直哆嗦,可看秦壽山那德性,想起王嬸家的事,最后只能忍了。
第二天一早,秦壽山家就飄出狗肉香,他還特意端了碗狗肉送到楊福貴家,笑瞇瞇地說:"大爺,嘗嘗鮮。"楊福貴看著碗里的肉,眼淚都要下來了。
村里人私下都說,這秦壽山就是個缺了德的。他兒子兒媳婦勸過,可都被他罵得狗血淋頭。
"老子愛吃狗肉,天經地義!狗肉可不了,你們懂個屁!"這話成了他的口頭禪。
后來村里人晚上關門時,總要把狗拴好。特別是生了崽的母狗,更是藏得嚴實。
可這也沒用,秦壽山跟找到了邪門路子似的,專挑沒人防備的時候下手,一出手一個準。
這就是秦壽山,村里出了名的"狗肉大王",誰提起他都得罵一句"缺德"。
可他偏偏活得自在,仿佛天底下的狗,都是專門為他的鍋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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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天秦壽山做了個怪夢,夢見自己被一群狗追著跑。醒來后,院子里傳來狗叫聲,他一個激靈坐起來,披件衣服就往外沖。
前院沒狗,后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秦壽山摸過去,就見兒媳婦宋巧云蹲在柴房后頭,手里端著個破瓷碗,正在喂一條大黃狗。
那狗肚子鼓鼓的,毛色發亮,見了他也不叫,就是警惕地盯著。狗的眼神讓秦壽山心里發毛,跟夢里追他的狗眼神一模一樣。
"你啥時候養的狗?"秦壽山瞇起眼睛,聲音陰沉。
宋巧云一哆嗦,碗差點掉地上。"爹...這狗是半個月前自己跑來的。那天下大雨,它渾身濕透了,可憐巴巴地趴在咱家后門。我看它馬上要生了,就..."
她護在狗前面,聲音發抖。
秦壽山幾步走過去,蹲下仔細看那狗。大黃狗往后縮了縮,露出身后的柴垛。
借著晨光,能看見柴垛后頭藏著五只剛出生的狗崽,才巴掌大,渾身粉嫩嫩的,正在拱奶。
"爹!"宋巧云突然撲通跪在地上,"求求你別吃它們!這狗特別通人性,來咱家半個月,進出輕手輕腳的,從不亂叫。它知道你...知道你不喜歡狗,所以白天都躲著。"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這些年被公公打壓,她還從沒這么求過人。
但這條大黃狗太懂事了,每天早上她來喂食時,都用腦袋蹭她的手,那雙眼睛里全是依戀。
秦壽山沒說話,轉身就走。宋巧云在后面帶著哭腔喊:"爹!你要吃它們,還不如吃了我!我求求你了..."
秦壽山回頭瞪了她一眼:"養著就養著吧,別整天在我眼前晃。"說完進了屋。
可宋巧云知道,這事沒完。她偷偷聽見公公在屋里嘀咕:"狗崽子還嫩著呢,等長大點..."這話聽得她后背發涼。
從那天起,宋巧云寢食難安。她把大黃狗和狗崽藏在后院最偏僻的角落,用破席子搭了個窩,又找來舊棉被給它們墊著。
喂食都是趁天不亮,就怕公公發現。大黃狗特別懂事,不管多餓,叫都不敢叫一聲。
可秦壽山是什么人?村里的狗見了他都害怕。他那雙專門找狗的眼睛,總是若有若無地瞟向后院。
每次這樣,宋巧云的心就懸到嗓子眼。
3
宋巧云就這樣心驚膽戰地守了半個月,大黃狗的崽子一天天長大,毛色也漸漸顯現出來。
那天早上她要去鎮上上班,臨走前特意去后院看了眼大黃狗。
狗崽子已經能撲棱著走路了,圍著大黃狗打轉,奶聲奶氣地叫喚。宋巧云蹲下摸了摸大黃狗的頭:"你再忍忍,等崽子再大點,我就把你們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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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沒想到,秦壽山早有準備。
天剛亮,秦壽山就往大黃狗的飯里摻了藥。那是他專門找村里老獸醫開的藥,說是治狗皮癬的,其實是麻藥。
這些年秦壽山靠這招制服了不少狗,狗一吃就渾身發軟,連站都站不穩。
等宋巧云走后,秦壽山去后院時,大黃狗已經癱在地上,連叫都叫不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近。狗崽子還不知道危險,在母狗身邊打滾玩耍。
"你倒是護啊!"秦壽山冷笑著抓起兩只狗崽,"看你這回還能怎么護!"大黃狗拼命想爬起來,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他先把大黃狗用繩子拴在柱子上,便拎著兩只狗崽去了前院,架起大鍋。
"你瞧瞧,你崽子多嫩啊,這肉得多鮮。"說著把狗崽扔進開水里,"我早就想吃了,就等著它們長膘呢!"
大黃狗趴在地上,發出微弱的嗚咽聲。秦壽山卻跟沒聽見似的,蹲在鍋邊上放姜片蒜末,還哼著小曲。香味散出來時,他滿意地咂咂嘴:"這才叫狗肉的味道!"
等宋巧云下班回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公公端著碗,滿嘴流油,地上扔著狗崽的骨頭。大黃狗癱在一邊,眼淚汪汪地看著那些骨頭,身子還在發抖。
"來,嘗嘗。"秦壽山端著碗走到大黃狗面前,"這可是你崽子,不嘗嘗?"
說著把骨頭扔到大黃狗面前。大黃狗用盡全身力氣想咬他,卻連頭都抬不起來。
"省省吧你!"秦壽山得意地笑著,"明天再殺兩個,這肉嫩得很。"
宋巧云癱坐在地上,看著大黃狗絕望的眼神,眼淚止不住地流。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在這個家里,她連條狗都保護不了。
第二天一早,藥勁還沒過,秦壽山又抓了兩只狗崽。這回他特意叫上兒子秦強,說:"來,嘗嘗狗肉,補身子。"
秦強看著鍋里的狗崽,又看看在院子里無力嗚咽的大黃狗,臉色發白:"爹,我...我不吃。"
"不吃?"秦壽山眼睛一瞪,"你是不是覺得你爹缺德?嫌你爹惡心?不吃就給我滾!"
秦強渾身發抖,最后在父親逼迫的目光下,含著眼淚把肉咽了下去。
"哈哈,這才對!"秦壽山越發得意,"狗肉就得現殺著吃,這才新鮮!最后這只留著過年。"他指著剩下的那只狗崽,眼睛發亮。
大黃狗在地上爬著,發出微弱的嗚咽,那聲音聽得人心碎。可秦壽山吃得更開心了,還說:"叫得越可憐,肉越香!"
4
藥勁過后,大黃狗變了。它不再躲在后院,而是整天盯著秦壽山。
秦壽山去茅房,大黃狗就蹲在外面等。他去菜園子,大黃狗就趴在籬笆邊盯。
他走到哪,那雙幽綠的狗眼就跟到哪。開始秦壽山還嘲笑他:"看什么看?想給你崽子報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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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日子久了,秦壽山心里發毛。這狗不吃不喝,卻精神得很。他又往狗食里摻藥,大黃狗連看都不看一眼。他撒了帶肉的饅頭,大黃狗繞著走。
"邪門了!"秦壽山嘀咕著。夜里他拿刀去后院想結果了這條狗,可院子空蕩蕩的,大黃狗不知躲哪去了。
等他回屋,卻發現大黃狗不知什么時候蹲在他床頭,那雙眼睛在黑暗中發著綠光。
秦壽山嚇得直接跌坐在地。等他爬起來開燈,大黃狗又不見了。這事驚得他一夜沒睡,第二天頂著兩個黑眼圈出門,村里人都說他憔悴了。
"秦壽山,你這是作孽遭報應了!"有人在背后嘀咕。他回頭罵人,可后面空蕩蕩的,只有大黃狗蹲在那,眼神冰冷。
日子一天天過去,秦壽山睡覺總做噩夢,夢見自己被大黃狗追著跑,跑著跑著就看見四只小狗崽,血淋淋地堵在路上。
他驚醒后,又發現大黃狗就趴在窗外,透過窗紙盯著他。
秦壽山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摔東西。他放話要殺了這條狗,可大黃狗就像個幽靈,他抓不著、打不著,卻總能在他最放松的時候突然出現。
5
秦壽山被大黃狗盯得整夜整夜睡不著,人瘦了一圈,眼窩深陷。他知道是宋巧云惹的禍,要不是她收留這條狗,哪來這么多事?
"賤人!"秦壽山逮著機會就罵宋巧云,"你是不是成心要害死我?養這么條孽障在家里!"
說著抄起掃帚就打。宋巧云躲在廚房里,眼淚直流。
宋巧云不敢吭聲,秦強也不敢勸,一家人像繃緊的弦,隨時可能崩斷。
大黃狗的眼神一天比一天森冷,秦壽山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
這天,秦壽山實在熬不住了,決定去鎮上打牌解悶。臨走時,他狠狠瞪了眼蹲在門口的大黃狗:"你給我等著!"
宋巧云見公公走了,趕緊收拾了幾件衣服,想帶著大黃狗逃走。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日子了。
可就在她收拾到一半時,院子里突然傳來秦壽山的聲音:"好啊!想跑是不是?"
宋巧云頓時嚇得手里的包袱掉在地上,衣服散了一地。
"賤人!"秦壽山沖上去就是一個耳光,"養條瘋狗不算,還想帶著狗跑?"
說著抄起門邊的鋤把就打。宋巧云被打得蜷縮在地上,大黃狗突然從角落里竄出來,齜牙咧嘴地擋在她前面。
"好!好得很!"秦壽山氣極反笑,"狗奴才護主子是不是?今天我就連你一塊收拾了!"
正在這時,秦強回來了。看見老父親舉著鋤把要打媳婦和狗,他再也忍不住了:"爹!你瘋了?"
"我瘋了?"秦壽山轉過身,眼睛布滿血絲,"是你們逼瘋我的!養條瘋狗,整天跟鬼似的盯著我,現在還想帶著狗跑?你們是不是想氣死我?"
"爹,是你自己做的!"秦強第一次頂撞父親,"你殺人家的崽子,現在遭報應,怨得了誰?"
"你!"秦壽山舉起鋤把,"你敢這么跟你爹說話!"
"打啊!"秦強挺直腰板,"你今天要是敢動我媳婦一下,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院子里死一般寂靜,只有大黃狗的低吼聲。秦壽山舉著鋤把的手在發抖,最后"哐當"一聲扔在地上:"好!好得很!你們都跟一條狗一伙的,要氣死我是不是?"
這一鬧,把村里人都驚動了。大家站在院子外指指點點:"活該!秦壽山這是遭報應!"
從這天起,秦家算是徹底鬧翻了。秦壽山整天把自己關在屋里,秦強夫婦住在外屋,大黃狗依然日日夜夜守在院子里,用那雙幽綠的眼睛盯著秦壽山的房門。
6
連著幾天,秦壽山被大黃狗盯得越來越寢食難安。這天一早,他實在熬不住了,想起鎮上牌友約他搓麻將,便決定出去散散心。
臨出門時,他看見兒子和兒媳婦在外屋嘀咕什么,見他過去就不說了。
秦壽山心里煩躁,也懶得理會。大黃狗照例蹲在門口,那雙幽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狠狠啐了一口:"看吧,看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看到什么時候!"
到了鎮上,他鉆進牌館,想用搓麻將的聲音壓住心里的不安。可總覺得后背發涼,仿佛那雙狗眼還盯著他。
"秦老哥,你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牌友們問。
"別提了!"秦壽山摔出一張牌,"都是那條瘋狗!"
"就是那條給你下咒的狗?"有人打趣,"那你可得當心點,這狗怕是成精了!"
秦壽山正要發作,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他騰地站起來。
"哎,秦老哥,這牌才打一圈呢!"
秦壽山已經沖出了牌館。一路上他走得飛快,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遠遠望見自家院子,他松了口氣。大門虛掩著,和早上他出門時一樣。他推開門,院子里靜悄悄的,連只鳥都不叫。
不對!太安靜了!
往常這個時候,大黃狗應該蹲在那個角落里盯著他。可現在,院子里連個影子都沒有。
秦壽山心跳漏了一拍。他幾步沖到外屋,推開門——
只一眼,他臉色瞬間沒了血色,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嘴里喃喃自語著,“怎么,怎么會這樣,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