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晚上九點，林嵐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她在一家超市做理貨員，今天盤點，站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
打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的紅燒肉香味撲面而來。林嵐愣了一下，結婚十年，丈夫趙輝從沒下過廚，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客廳里，婆婆李桂芬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電視，瓜子殼吐了一地。見林嵐回來，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喲，還知道回來?。课疫€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p>
林嵐沒作聲，換了鞋，默默地走到垃圾桶旁，拿起掃帚想把地上的瓜子殼掃掉。
“你掃什么掃！等會兒我還要嗑呢！”李桂芬不滿地嚷嚷起來。
林嵐只好放下掃帚，走進廚房。
廚房里，趙輝正系著一條嶄新的圍裙，笨拙地將一盤剛出鍋的紅燒肉往一個精致的保溫飯盒里裝。灶臺上還燉著一鍋雞湯，香氣四溢。
看到這場景，林嵐心里最后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也破滅了。這些，都不是為她準備的。
“回來了？”趙輝頭也不回地問，語氣平淡得像在問一個陌生人。
“嗯?！绷謲箲艘宦?，打開櫥柜，想找點剩飯剩菜對付一口。
“別找了，沒你的份。”趙輝冷冷地說，“這些是給小雅帶去的，她剛動了個小手術，身體虛，得好好補補?！?/p>
小雅，全名張雅，是趙輝的初戀。林嵐知道，他們最近又聯系上了。
林嵐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但她臉上什么也沒表現出來，只是默默地關上了櫥柜門，給自己倒了杯白開水。
“趙輝，你媽的降壓藥快沒了，這個月的工資你是不是該給我了？”林嵐平靜地問。
趙輝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不耐煩地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抽出五張一百的，甩在桌子上。
“就這么點？”林嵐皺眉。趙輝一個月工資八千多，以前每個月都會上交七千，自己只留一千多零花?？蓮娜齻€月前開始，他每個月就只給五百塊錢生活費了。
“愛要不要！”趙輝提高了音量，“你以為我容易嗎？天天在外面受老板的氣，回來還要看你這張死人臉！我告訴你林嵐，這個家我早他媽待夠了！”
李桂芬聽到動靜，從客廳走進來，一把將錢抓在自己手里，指著林嵐的鼻子就罵：“你個喪門星！我兒子賺錢多辛苦，你天天在家閑著，還好意思要錢？五百塊都嫌少？我看你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林嵐氣得渾身發抖。她一天打兩份工，白天在超市，晚上還去餐廳做保潔，一個月下來比趙輝賺得都多，到頭來卻成了在家閑著的懶女人？
她看著這對理直氣壯的母子，突然覺得很可笑。十年的婚姻，十年的付出，原來在他們眼里，一文不值。
02
矛盾的爆發，是在第二天晚上。
林嵐下班回家，發現家里多了一個人——張雅。
她穿著一身名牌連衣裙，化著精致的妝，正親密地挽著趙輝的胳膊，坐在沙發上和李桂芬有說有笑。茶幾上擺滿了高檔水果和補品。
看到林嵐，張雅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得意和挑釁，隨即又裝出一副柔弱的樣子，往趙輝懷里縮了縮：“阿輝，這位就是姐姐吧？”
趙輝摟著她，看都沒看林嵐一眼，冷冰冰地說：“別亂叫，她馬上就不是了?！?/p>
李桂芬更是直接站起來，走到林嵐面前，將一張紙拍在她臉上：“林嵐，這是離婚協議書。趙輝已經簽字了，你也趕緊簽了吧，別耽誤我們家娶新媳婦?！?/p>
林嵐拿起那張紙，上面的條款刺眼得讓她想笑。
夫妻共同財產，只有這套老舊的六十平米老公房。趙輝要求房子歸他，畢竟房產證上是他父親的名字。至于林嵐，可以拿走五萬塊錢的“青春損失費”。
結婚十年，家里的所有開銷，人情往來，甚至李桂芬的醫藥費，幾乎都是林嵐在操持。她辛辛苦苦攢下的二十多萬存款，也全被趙輝以“做生意”為由拿走了，至今血本無歸。
現在，他們想用五萬塊錢，就把她像垃圾一樣掃地出門。
“我不簽?！绷謲沟穆曇舨淮?，但很堅定。
“由不得你！”趙輝猛地站起來，一把搶過協議書和筆，塞到林嵐手里，“我告訴你林嵐，這婚你離也得離，不離也得離！我跟小雅才是真愛，跟你這十年，我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
張雅在一旁假惺惺地抹著眼淚：“姐姐，你別怪阿輝，我們是真心相愛的。你要是覺得錢少，我……我私人再補給你三萬，求求你成全我們吧?！?/p>
李桂芬叉著腰，吐沫星子都快噴到林嵐臉上了：“聽見沒？人家小雅多懂事！你再看看你，又老又丑，還死皮賴臉地占著位置不下蛋！我們老趙家不能在你這斷了后！”
林嵐看著眼前這三個人的丑惡嘴臉，心中一片冰涼。
她忽然想起半個月前，她在街道辦做保潔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一份內部傳閱文件。那是一份城市老舊小區改造的初步規劃圖，上面用紅線圈出了一片區域，準備進行拆遷改造。
而她家這棟破舊的老樓，正好就在紅線的正中央。
當時她還想著，要是真拆遷了，拿了補償款，就能換個大點的房子，把自己的父母也接過來住，不用再看婆婆和丈夫的臉色。
現在看來，是她太天真了。
趙輝這么著急地要和她離婚，恐怕也是聽到了什么風聲吧。想在拆遷消息公布之前，把她這個“外人”徹底趕出去，好獨吞那筆巨額的拆遷款。
想到這里，林嵐的心徹底死了。
她拿起筆，看著趙輝，一字一句地說道：“好，我簽。但是，我有一個條件?！?/p>
“什么條件？又要錢？”趙輝一臉鄙夷。
“我不要你的臭錢。”林嵐冷笑一聲，“我要你，還有你媽，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感謝我這十年為這個家的付出?！?/p>
03
“你瘋了吧！”趙輝像看神經病一樣看著林嵐。
李桂芬更是氣得跳腳，指著林嵐破口大罵：“你個賤人，還想讓我們給你下跪？你做夢！我告訴你，趕緊簽字滾蛋，不然我讓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林嵐卻異常平靜，她將筆放下，淡淡地說道：“不跪，我就不簽。反正我爛命一條，就跟你們耗著。我倒要看看，誰耗得過誰?！?/p>
說完，她轉身就回了臥室，反鎖了房門。
門外，趙輝和李桂芬的咒罵聲不絕于耳，還夾雜著張雅假惺惺的勸慰聲。
林嵐充耳不聞，她打開衣柜，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她的東西很少，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是父母留給她的一些念想。這十年，她把所有的錢都花在了這個家里，幾乎沒為自己買過什么像樣的東西。
第二天，趙輝和李桂fen消停了許多。
他們似乎也明白，林嵐這次是鐵了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如果鬧到法院起訴離婚，周期長不說，萬一在期間拆遷的消息公布了，事情就更麻煩了。
晚上，當林嵐走出房門時，趙輝和李桂芬黑著臉站在客廳里。
“林嵐，你別太過分了。”趙輝咬著牙說。
“過分？”林嵐笑了，“跟你們比起來，我這算什么？趙輝，我只問你一句，跪，還是不跪？”
趙輝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眼神里滿是屈辱和憤怒。
旁邊的李桂芬推了他一把，壓低聲音說：“兒子，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跪一下嗎？等拿了拆遷款，咱們什么氣都出了！先讓她得意兩天！”
趙輝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巨大的決心。
“撲通”一聲，他和李桂芬，母子倆，直挺挺地跪在了林嵐面前。
“砰、砰、砰。”
三個響頭，磕得地板都在震動。
林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心中沒有一絲波瀾。她知道，這短暫的低頭，只是為了換取更大的利益。
等他們抬起頭，林嵐拿起桌上的離婚協議，刷刷刷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從現在開始，我們兩清了。”
她將簽好字的協議扔在趙輝臉上，然后拉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她付出了十年青春的家。
門在身后“砰”的一聲關上，隔絕了所有的過去。
04
林嵐搬出去的第二天，天氣晴朗。
她暫時租住在一個朋友的老房子里，雖然不大，但干凈整潔。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給自己做了一頓簡單的早餐，吃得格外香甜。沒有了爭吵和謾罵，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上午十點左右，她的手機響了，是以前的一個老鄰居王阿姨打來的。
“小嵐??！出大事了！你快回來看??！”王阿姨的語氣非常激動。
“怎么了王阿姨？”林嵐有些疑惑。
“拆遷??！我們這片要拆遷了！今天一早，街道辦的人就過來掛橫幅、貼公告了！紅彤彤的一大片，說是下周就開始登記了！”
林嵐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是嗎？那恭喜你們了王阿姨，要住上新房子了?！?/p>
“哎呀，你這孩子，你怎么一點都不激動？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跟趙輝那小子……沒真離吧？”王阿姨試探地問。
“離了，昨天剛搬出來。”
“糊涂啊你！”王阿姨在電話那頭直跺腳，“你怎么偏偏挑這個時候離?。∵@下好了，那上百萬的拆遷款，豈不是白白便宜了趙輝那對白眼狼母子？”
林嵐淡淡一笑：“王阿姨，謝謝您告訴我。不過，有些東西，不是他們的，終究拿不走?！?/strong>
掛了電話，林嵐并沒有像王阿姨想象中那樣后悔或者憤怒。她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粥，然后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沉穩的男聲：“喂，林女士?！?/p>
“李律師，你好。”林嵐的語氣平靜而有力，“我之前咨詢您的那件事，現在可以開始了。”
“好的林女士?！?/p>
林嵐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
趙輝，李桂芬，你們以為把我趕走，就能獨吞一切了嗎？好戲，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