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在山上鉆慣了的泥腿子精銳,連一根鐵軌都撬不動,這事傳出去,臉往哪兒擱?
可這事就實實在在地發生在1938年夏天的江蘇句容,主角還是后來被稱為“常勝將軍”的粟裕和他手下最精銳的兵。
一個路過的老鄉實在看不下去,撇了撇嘴,扔下一句:“憨包,要先拔掉道釘嘛!”
這句話,比子彈還扎心。
1938年開春,陳毅軍長在皖南巖寺,算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
他把軍部直屬的偵察連、特務連,還有第一支隊的老兵骨干,湊了四百多號人,連同唯一一部大功率電臺,全交給了參謀長粟裕。
任務只有一個:像一把錐子,扎進日軍占領的蘇南腹地,去攪他個天翻地覆,給正在準備的武漢會戰減輕點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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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先遣支隊,個個都是在贛南閩西的山溝溝里跟國民黨軍打了三年游擊的老手,爬山涉水,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可他們一腳踏進蘇南這片魚米之鄉,全都傻眼了。
這里不是山,是水網,是平原。
放眼望去,除了河就是田,連個能藏身的土包都難找。
以前在山里,林子就是最好的掩護;現在,人在平地上,跟靶子沒什么兩樣。
有天晚上,隊伍在一個村子宿營。
半夜里,粟裕翻來覆去睡不著,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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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起來,對著地圖看了半天,什么敵情通報都沒有,但他就是覺得不對勁,當即下令部隊緊急拔營,連夜轉移到幾里外的一片竹林里。
戰士們睡得正香,被叫起來一肚子怨氣,但軍令如山,只能摸黑趕路。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幾架日本飛機就飛了過來,對著他們昨晚睡過的村子,一通狂轟濫炸,整個村子都成了火海。
這下,沒人再有怨言了,看著粟裕的眼神都帶著點敬畏,但心里對這片無遮無攔的土地,也多了一份恐懼。
環境上的不適應還是其次,更要命的是人心的隔閡。
這幫戰士大多是南方口音,跟當地的吳儂軟語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
他們想跟老百姓宣傳抗日,可人家根本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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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破才過去半年,幾十萬國軍潰敗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老百姓的心都涼透了。
他們看這幾百個穿著灰色軍裝的兵,眼神里全是懷疑和冷漠,有的人干脆當面就問:“國民黨幾十萬人都跑光了,就憑你們幾百號人,幾桿破槍,能把日本人怎么樣?
有本事,你們去把南京收回來啊!”
這話問得戰士們啞口無言。
他們是來打鬼子的,可在這片土地上,他們首先要面對的,是已經熄滅的人心。
上級給的任務很明確:破壞交通。
京滬鐵路就是日軍的大動脈,砍斷它,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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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出現了開頭那一幕。
1938年6月15號晚上,粟裕帶著部隊來到下蜀鎮附近的鐵路段。
戰士們拿著撬棍、鐵鎬,對著那冰冷的鐵家伙使蠻力,嘿咻嘿咻搞了半天,鐵軌愣是紋絲不動,汗水混著雨水往下淌,一個個累得直喘粗氣。
就在這時,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路過,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開口指點。
戰士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得先把兩邊的道釘撬松,再用杠桿原理去移動鐵軌。
照著老農的法子,他們忙活了四個多小時,總算拆下了一段四十多米長的鐵軌。
第二天上午,他們躲在附近的山上,親眼看到一列日軍軍用列車開了過來,轟隆一聲,車頭栽倒,后面的車廂也跟著出了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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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完成了,可粟裕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眼睜睜地看著,沒過多久,七輛滿載日本工兵的卡車就開了過來,人家叮叮當當敲了幾個鐘頭,鐵路就修好了,下午火車又嗚嗚地開過去了。
粟裕心里很不是滋味,這感覺,就像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結果人家拍拍灰塵就沒事了。
這種不疼不癢的破壞,除了讓對方費點事,根本無法撼動敵人,更別提鼓舞民心了。
粟裕心里憋著一股勁。
扒鐵路不行,那就得來點真格的,得見血,得讓老百姓看到,新四軍不是來瞎胡鬧的,是真的敢跟日本人硬碰硬。
他決定,不能光聽上面的,得自己找機會打一仗,打出個名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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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說來就來。
偵察員回報,連接鎮江和句容的公路上,日本人的汽車隊來來往往很頻繁,而且通常只有幾輛車,沒什么重兵護衛。
粟裕攤開地圖,手指頭戳在了一個叫“韋崗”的地方。
這里兩邊是幾十米高的小山包,公路從中間的隘口穿過,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伏擊場。
他把隊伍重新編組,挑出槍法好的老兵組成突擊隊。
這是他頭一回指揮打汽車,心里也沒底,只知道這一仗必須贏。
臨戰前夜,一個年輕的機槍手撓著頭問排長:“排長,明天打那鐵殼子車,咱這機槍該打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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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把所有人都問住了。
他們打人打慣了,可這會跑的鐵家伙怎么打,誰都沒經驗。
粟裕把骨干們叫到一起開了個小會,大家七嘴八舌一合計,最后定了條規矩:先打輪子,讓它跑不了,再集中火力打駕駛樓里的人。
第二天凌晨,天剛蒙蒙亮,部隊就悄悄埋伏在了韋崗兩側的山坡上。
沒多久,遠處傳來馬達聲,一輛日軍卡車搖搖晃晃地開了過來。
埋伏在最前面的機槍手太緊張,把“先打輪胎”的戰術忘得一干二凈,對著車頭就是一梭子。
子彈“當當當”地打在發動機蓋上,雖然沒打中要害,但歪打正著擊穿了汽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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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車往前沖了一百多米,冒著黑煙熄了火,車上的日本兵嚇得跳車就跑。
第一槍雖然打得不算完美,但成功了。
戰士們的膽氣一下子就壯了。
緊接著,后面又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看樣子里面坐的是大官。
這次機槍手學乖了,穩穩地瞄準,子彈準確地掃在車身上,轎車失控,一頭栽進了路邊的水溝里。
戰斗很快結束,粟裕從山坡上下來檢查戰果。
他剛走到那輛翻倒的轎車旁邊,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人,突然,從水溝里猛地竄出一個人影,是個裝死的日本軍官,他端著明晃晃的刺刀,怪叫著就朝粟裕撲了過來,那刺刀尖都快捅到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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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旁邊的警衛員反應神速,抬手就是一槍,那日本軍官當場倒地。
粟裕驚出一身冷汗,事后從這軍官身上繳獲了一把佐官刀、一支手槍,還有一個裝著七千多日元的保險箱。
這場半個多小時的戰斗,新四軍打掉了兩輛卡車,一輛轎車,干掉了包括那個少佐在內的二十多個鬼子,自己這邊只有個別人員受了輕傷。
韋崗的槍聲,很快就傳開了。
消息像長了腿,一夜之間,鎮江、句容的茶館里、田埂上,到處都在議論這件事。
老百姓的反應很直接,之前那種懷疑和冷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興奮。
“聽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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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軍在韋崗把日本人的汽車給打了!”
“真的假的?
他們真敢跟日本人干啊!”
這是南京失陷后,蘇南百姓半年來聽到的第一個勝仗。
新四軍這個名字,第一次在他們心里扎下了根。
不久后,重慶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也發來嘉獎電報,稱贊“所屬粟部,殊堪嘉尚”。
那把從死人堆里繳獲的日軍指揮刀,后來被層層上報,送到了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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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蘇南地區的日軍再也不敢小瞧這些穿著灰色軍裝的對手,他們的巡邏隊里,開始加上了重機槍。
參考文獻:
粟裕. 《粟裕戰爭回憶錄》. 解放軍出版社, 2007.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 《中國共產黨歷史(第一卷)》. 中共黨史出版社, 2011.
張明金, 劉立勤. 《新四軍征戰實錄》. 人民出版社,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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