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女的“防曬套裝”，為何讓年輕人“上了頭”？

本文轉自：人民網

林曉麗 謝星宇

人民網 楊灝昱攝制

提到惠安女，公眾的腦海中往往浮現出這樣一個畫面：一個頭戴斗笠，裹著花頭巾，穿著短上衣、寬筒褲，腳踩“水晶鞋”的年輕漁女，站在海邊的礁石向海遙望。可以說，這幅“海邊漁女圖”成了公眾對惠安女的經典印象。漁女們身著的惠安女服飾，也成為當地最鮮明的文化符號。

如今走在惠安街頭，還能見到一些女性穿著或傳統或改良的惠安女服飾，時不時從身畔走過，她們頭頂的黃色斗笠和面頰側的亮色頭巾，無疑最先引人注目。

花頭巾包裹，配上寬檐黃斗笠，是惠安女獨特的“防曬套裝”。人民網 李昌乾攝

有學者認為，這些鮮艷的頭巾，或曾受到阿拉伯文化影響，在與當地文化的交融中悄然演變而來，是海絲文化的體現。

黃斗笠和花頭巾不只為美，更藏著惠安女的生活智慧。惠安地處東南沿海，常年受臺風、季風影響，風沙大、日照強，漁女們在海邊或出海勞作時，常需面對海風與海浪的侵襲。于是，色彩鮮艷、樣式別致的頭巾，搭配一頂黃色斗笠，就形成了保護頭部和面部的“天然屏障”。

探索美，“別具一格”的獨特性是一個“硬指標”。小小的頭巾，除了樣式大小明顯不同，最直觀的還要數堪稱“大染坊”的配色和印花。

在“惠安梳妝技藝”傳承人、惠安女李美華的家中，記者看到了一個花頭巾的“微型博物館”。鐵球紅、大橋紅、葉子綠、大圈綠、鴨子粉……七八百條各色花巾，是李美華幾十年的收藏，為此，她甚至跑遍了小岞鎮的各個村落“搶救”這些頭巾。

“惠安梳妝技藝”傳承人、惠安女李美華介紹家中收藏的花頭巾。人民網 謝星宇攝

這些花色各異的頭巾正是惠安女對“與眾不同”的美的追求，也蘊藏著當地的自然風光和人文特色。

比如，紅色是閩南民俗中驅邪納吉的象征，惠安女服飾的紅色延續了中原移民的漢文化傳統；藍色呼應了惠安人賴以生存的大海，所以常見紅色和藍色的頭巾。

而作為頭巾的“最佳搭檔”，惠安女服飾頭頂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黃斗笠，則象征著沙灘和陽光以及金黃的稻谷與地瓜，表達對土地饋贈的感恩。

實際上，由于所處環境和勞作方式的不同，惠安女服飾有著小岞、凈峰形制和崇武、山霞形制兩種風格，細化到斗笠上也有著明顯的差異，形象來說，一個是“經典款”和一個是“定制款”。

小岞、凈峰形制的黃斗笠，下擺更平齊，是一個完整的圓形，更加經典；而崇武、山霞形制的黃斗笠，則有一個紅色漆的亮片，斗笠面有明顯弧度，兩邊綴上一些假花，底下還有綿質綢帶墜子，上面裝飾著別致的配飾，更加華麗。

小岞、凈峰形制的黃斗笠和花頭巾經典簡約。惠安縣委宣傳部供圖

崇武、山霞形制的黃斗笠和花頭巾更加華麗。惠安縣委宣傳部供圖

惠安女服飾從頭到尾將“生活美學”一以貫之，“顏值主義”并不會因實用性而削減半分。斗笠本是一個略顯“單調”的防風、防曬的工具，卻在惠安女的巧手中變成“花的海洋”。惠安女們自制斗笠花點綴黃斗笠——先是毛線刺繡圖案綴上珠繡，后又改為塑料花裝飾，固定在斗笠內側，走動時隱約露出，美而不張揚。

隨著時代發展，惠安女頭巾和斗笠的實用功能逐漸弱化，但它們作為文化符號的意義卻愈發凸顯。如今，惠安女服飾被列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保護，頭巾的制作工藝也被納入傳承項目。

在花頭巾的“微型博物館”里，李美華最珍視兩塊“珍藏款”頭巾——一塊粉色印花頭巾，中間點綴著白色碎花；另一塊綠色印花頭巾，其中“鑲”著紅色碎花。在70年前，這樣的兩塊頭巾非常搶手，稱得上是“限量款”，這也體現出頭巾制作工藝的稀缺性。

李美華收藏的花頭巾名為“葉子綠”“時鐘粉”。人民網 謝星宇攝

對于年輕人而言，花頭巾大紅大綠大紫的配色與現下審美有些沖突，像李美華一樣的惠安女和梳妝技藝的傳承人也在嘗試做一些改良，讓花頭巾和斗笠“翻紅”。

一方面，找到更適應時下的敘事方式。惠安女頭飾本就有防風防曬的“功能”，這正與當前年輕女孩注重防曬的理念相契合。在這樣更“時髦”的語境轉變下，一個黃斗笠，搭配上一塊花頭巾，往頭上一戴，就成了“防曬套裝”，也是“時尚單品”，讓一些年輕人“上了頭”。

另一方面，則是用途上的“變形計”。李美華告訴記者一個明顯的轉變，“以前的花頭巾很大塊，現在經過改良變小了。”從大變小，看起來是微不足道的改變，卻讓花頭巾有更多“露面”的機會。花頭巾不再局限于傳統包法，可以束發，也可當發箍，以全新的裝飾方式融入現代生活。

在一位年輕惠安女的頭上，記者就看到了花頭巾作為發箍“上了頭”——藍白碎花點綴在黃色發箍上，看起來猶如大海與沙灘交織，在披肩的黑發間“流動”。

時代在變，惠安女的生活早已不同往昔，但對美的追求亙古不變。在惠安，改良和創新賦予這些花頭巾和斗笠以新的生命力，融入到現代生活當中，化身為流動的“風景線”。這一“風景線”不僅點綴著古老的街巷與海岸，更成為連接著往昔智慧與當代風尚的文化紐帶。